一秒、二秒、三秒。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难得没石化的晓晷捂着眼睛,转过身自我催眠去。
「孩子的爹,你干什么啊!」艾斯慕恩一个飞腿把吴叶大哥踢飞了。吴叶大哥在地上滚了两个圈,然后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
「怎么了?」吴叶大哥还好意思问道。
「我才是要问你怎么了!」艾斯慕恩像母鸡护小鸡般把我往自己身后推。「孩子的爹你刚才兽性大发,亲了孩子啊!」
「变态三号,那种事只有你才会做吧。」虽然吴叶大哥还是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但他手中的死之宣告正闪烁着寒光。
「吴叶大哥,刚才的事你什么都忘了吗?」我问着负心薄幸郎,大少爷则甩着尾巴,用毒电波告诉我又用词错误。不过,我有用错吗?不知道耶。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短暂失忆症患者问道。我们众人心里有志一同地同情着甜食禁断重症者。
「晓晷,万一我也发病的话,请直接把我打晕。因为能吻到小晌的机率只有三分之一,我还不想与你接吻。」艾斯慕恩说着正常与变态并重的叮咛。晓晷听了前半句就直点头,听到后半句就明显地与变态三号保持遥远的安全距离。
「总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啦?」吴叶大哥朝天呐喊,我们众人各有所思地加快脚步,以期待早点到有糖果卖的地方,完全无视吴叶大哥的疑问。
天地无涯68
在太阳尚未落下、北国的初雪却在飘飘飞的情况下,我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森林中的小旅馆。
夺门而入的糖果骑士团,第一种点的不是啤酒之类的驱寒饮品,而是糖果。
「老板,请给我们橘子糖!」除了扮天真无邪的幼龙的大少爷外,众人异口同声。
大堆橘子糖果像山般有如贡品地堆在吴叶大哥面前。吴叶大哥不太理解自己尤如被贡起来的神像的待遇,但还是以一脸困惑的表情吃起很久没吃的橘子糖果来。
啊,真好吃。——我从吴叶大哥的祭品中光明正大地拿了一颗来吃。
『务必满足橘子糖魔人,不然他会凶性大发变身成为接吻魔。』团中所流传着诡异的传说,是橘子糖魔人本人所不知道的。
「老板,请给我巧克力饼干。啊,还要红茶,五匙砂糖,谢谢。」乡下贵族优雅地在酒吧点着几乎不可能吃到的东西。
「老板,请给我正常的餐点……不、我不吃甜食的……」团长身下的非甘党成员非常无奈地推拒着老板送上的巧克力圣代。全团一起吃餐点时,为什么总是有人给他送上巧克力圣代?他的一头直发一点都不天然卷,难道看起来他就这么像爱甜食的某人吗?
新米常识人还在思考的时候,巧克力圣代已经被幼龙型的大少爷歼灭了。发觉到大少爷在自己头上开餐,晓晷没好气地把大少爷从头上抱下来。可是抱下来以后,大概是觉得大少爷幼龙模样太可爱,晓晷张大着嘴,什么骂人的话都没能骂出来。只是待大少爷吃完以后,又把大少爷放回自己头上去。
『乖乖不得了,晓晷对我一见钟情。』大少爷很有可爱幼龙样地甩着尾巴,脑中却发出让我喷果汁的发言。
开玩笑的吧。——我望着晓晷又把大少爷抱下来喂他吃蛋糕,我的那句感叹就说不出来。
对可爱事物一见钟情的常识人,在日后因为与大少爷朝夕相对而被人称被蓝花龙骑士——这种事怎么我总觉得很有可能会发生。
话说回来,为什么小旅馆里酒吧会有这么多一般人不会点选的食物呢?
「你们是糖果骑士团吧?」老板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糟糕,他是怎样认出我们的?——大概我的表情太囧,表露了心中所想,老板主动为我们解惑。
他拿出我们都看过的另一份新闻纸。
「首先,恶魔人团长。」老板指了指新闻纸,又指着我说。「然后,戴蓝花的龙骑士、龙、红衣美人、银发剑士。」之后他依次指了晓晷、大少爷、吴叶大哥与艾斯慕恩。
「为什么我是恶魔人团长。」我想远目,不过口里被吴叶大哥塞了颗橘子糖,于是只好乖乖继续当没听到老板说的话。
「我是龙骑士?」晓晷不知是过惊还是过喜,抱着大少爷呆了。大少爷舐了舐晓晷的唇,又爬上桌上对甜食们横扫千军。被大少爷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龙骑士,则因为初吻给了一条龙舐掉了而石化中。
「总之,知道你们糖果骑士团非法越境到我国的商人,都买了不少糖果来等你们光顾。」老板说。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先要买一辆马车。」受污染的常识人说道:「不然就没办法用车辗人了。」
吴叶大哥,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能否请你不要当众说出来?你看,老板都囧了说。
天地无涯69
之后的事情并不是很顺利。森林中没有马车贩卖,这是其中一个要素。另一个因素是,太阳下山后开始下雪了。
「雪至少要下个三天。」吴叶大哥这样表示,又放了一颗橘子糖进口,完全没有专家的模范。
「的确至少要下三天。」同是当地人的老板抹着载过巧克力圣代的杯子,肯定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可信多了。「那么这三天,各位是否在本店留宿?」
「下着大雪,不留宿也不行呢。」艾斯慕恩耸了耸肩,然后竖起一根食指。「那就要一间四人团体房。」
「真对不起,客人。小店没有团体房,你们四人,屈就一下住两间有两张单人床的双人房吧?」老板提出了难题。
不计算大少爷在内,到底谁跟谁同房呢?
当事者之一、总是被污染失败的超耐抗新米常识人晓晷说:「我不跟变态同房。」
我是变态一号,艾斯慕恩是变态三号。
「所以晓晷与正常人吴叶大哥同房是最好的了。」我天真地无邪地笑着。
「慢着,」死之宣告的柄部重重一敲地面,「这不就等于送羊入虎口?」
「这是什么话。孩子的娘跟孩子一起睡叫什么送羊入虎口,真失礼。」艾斯慕恩抱着我向吴叶大哥装鬼脸。
这个恋兄情结的家伙,自从把话说开以后变态的事情一样没少作,但多了个喜欢和我来个抱抱的习惯。不过不是吃豆腐的抱法,而是比较亲厚感重的纯拥抱。
我不知道他是把我当成兄长来抱,还是当作恋情无望的心上人来抱。不过向来有洁癖的我,却不讨厌他这种轻柔的抱法。
有时被他抱着的时候,我总是会有艾斯慕恩其实在哭的错觉。
身为团中最变态的变态,我总觉得最近的艾斯慕恩变得很可口。
跟现在的艾斯慕恩住同一间房间,说不定夜袭的人不是艾斯慕恩而是我呢。
真想听艾斯慕恩喊我一声哥哥。
只要喊一声,我立即就去压他。可惜同时幸运的是,艾斯慕恩从来不叫我哥哥。
因为我不是。
这种时候,我总是同时在想,男人真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万一有天我真的压了艾斯慕恩,可不是像吴叶大哥一样自欺欺人地打个哈哈就可以了事。
还是不要跟艾斯慕恩同一间房间好了。
于是,当事者之二、副团长兼吉祥物的我说,「我跟晓晷同房好了。」
「异议!」两人份量的抗议声。
「我不跟变态同房啊。」晓晷脸色铁青地说。
「他只是长得像变态的小孩子。」吴叶大哥轻巧地回答,于是晓晷又开始望着我进行他的自我催眠。
打发了晓晷,变态三号则基于最基本的原因,作出最难以被打发的有力抗议。
「我才不要跟斩首魔同房!」
最后的定案是,孩子的爹跟孩子睡,孩子的娘跟别的男人睡。——大少爷说我的说明用词错很大,但我还是不知道那里错就是了。
就是这样,这三天我将与吴叶大哥同房间。
刚刚有提及,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问题。
但是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到,为什么我完全不想压吴叶大哥。难道真是如吴叶大哥所言,我对他的感情仅仅只是倾慕吗?
『不是的。』
大少爷在晓晷的被窝里向我发着毒电波。可恶的大少爷还把摸到晓晷腹肌的触感,以记忆分享的形式传给我。完全不理解拥有人类肉体的我,要压抑下半身有多痛苦。
『因为你把吴叶当作至高不可侵犯的存在,所以下意识不敢对他出手。』
『什么意思?』我躺在床上,不甚明白。
『跟你解释你也不会明白。』大少爷撇下这句,翻了个身,在晓晷的怀里装睡。
大少爷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晚上竟然不回来睡。
『少罗唆。』在美男子的怀中以幼龙的姿态吃豆腐的某人,丢来了毒电波。
天地无涯70
晚上,我呆在窗边,看着白雪把窗外的一切颜色掩盖。
生前死后都不曾见过雪的我,像个小孩子般亮起了眼睛望着窗外,倒是没有打开窗户。第一次看雪,新鲜归新鲜,可我也不是真的九岁小孩,不会笨得打开窗让冷风吹进房间。
明明没洁癖却比我更常洗澡的吴叶大哥洗好澡,仅仅穿着一件单衣毫不怕冷,笑着望着我的背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第一次看见雪?」
「是第一次。」我依旧望着窗外,点了点头。
吴叶大哥把被子披到我身上,好让我身体暖和一点:「你喜欢雪?」
「还不知道。」我说。在暖烘烘的房间内,讨论是否喜欢冰冷的雪,这种事笨拙的我还做不出来。如果是由大少爷来回答的话,一定回答得更得体吧。只是大少爷本身就厌倦了言语游戏,若真是由大少爷来回答,怕是不可能有所回应罢。
能所为之而不为,这就是大少爷。
吴业大哥用毛巾擦乾他的白色长发,然后像是全身完全放松了般摊躺在他的床上。
看到吴叶大哥那从衣摆间露出的白皙大腿,我困窘地把视线专注于窗外的雪景。窗外的大雪像是要落个没完没了似的,从漆黑的天空缓缓飘落。我突然心有所感。
「我不喜欢雪。」吴叶大哥忽然喃喃地说着,「一切颜色都被白色侵食无踪,我讨厌这样的景色。」
因为是近乡情怯吗?吴叶大哥难得说了孩子气的话语。
「不是还有雪本身存在吗?」我歪歪头,不解地问道。玻璃窗上反映出吴叶大哥从床上坐起来的景像。他看起来既像困惑又像是生气。
「……反正你是小孩子,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好一会儿,吴叶大哥才躺回他的床上盖上被子,看起来像是不想与我说话,要睡了。
白皙的大腿消失在视野之内。我也爬上自己的床上,呆坐了好一回儿。
床上厚重的棉被给我安全的厚实感。我有预感,在这张床上我睡得一定很好。
「雪色不是跟我的空属性很像吗?」我歪着头不解地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也吹了灯火,躺在枕头上就寝了。
吴叶大哥整夜都没有睡着。不知为何,我是这样觉得的。
翌日,我罕有地睡到中午时份。也许是睡得太好,而且大少爷也没醒我,因此我差点起不了床。当我拉着好心到回房间叫醒我的吴叶大哥的衣角,到楼下的酒吧点餐时,才发现这家小旅馆竟然还有其他住客。
说的也是呢,没有客人的小旅馆绝对会倒闭。能在森林中开小旅馆,证明这旅馆的生意很不错。
我们与住客互不相干地享用着餐点。晓晷今天也一样很哀怨地把不请自来的巧克力圣让给大少爷。
中午的时候,雪暂时停了一会儿。不过听吴叶大哥说黄昏之前又会起风雪,所以我们依照老板的希望,打算在旅馆住三天。
向因风雪而暂住于此的商人买了些御寒衣物,我们几人趁着雪停的时间外出踏雪。
御寒用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细碎的声音。低头一看,刚才走过的地方有着浅浅的脚印。
害怕会在地上打滑的我,隔着手套紧紧拉住吴叶大哥的衣服。
「虽然我讨厌雪色,却不讨厌你。」
吴叶大哥被艾斯慕思的雪球打中前,向我如此说着。
正当我想细问吴叶大哥当中的意思时,雪战经已开始了。
天地无涯71
「哼哼,别小看我,虽然做不到九分割,但我以前在球队里也是皇牌投手。」艾斯慕思很跩地把雪球一上一下地抛着。
「斩首魔,让你我好好清算昔日之仇吧!」绝对是在以雪战的名义在报复的艾斯慕思投雪球了。「去吧,七色幻影魔球!」
说是说是七色魔球,不过雪球当然是白色的,所以根本没有七种颜色。而且,艾斯慕恩的七色幻影魔球也不过是一次投出七个雪球罢了。
「天真。让你瞧瞧什么叫作真正的雪战吧。」雪国人吴叶,拿出了死之宣告,用大镰刀的刀面附上不死之力,让袭来的雪球在接触镰刀刀面时不会散开,并一气把七个雪球像打网球般一气打回去。
「好卑鄙,哪有人用属性之力来打雪战啊!」被七个雪球击中的艾斯慕恩哇哇抗议着。
「有。那就是我。」吴叶大哥用着一副本大爷的表情,从地上握起一个雪球,然后一个网球起手式,击出。
「啊、网球皇子大战皇牌投手。」在旁看到奇景的我感叹地说。
「就叫你平时漫画不要看太多。」趴在晓晷头上的大少爷翻了翻白眼,对我说道。
「团长,什么叫漫画?」晓晷问道。
「好宝宝的睡前读物之一。」我代答,然后晓晷竟然露出了『这家伙真的只有九岁耶』的惊讶表情。
「以防万一,我说一下我今年内在年龄已经二十三岁了喔。」看到情况不妙,我立即这样说。不过依旧被人无视了。
这就是叫自掘坟墓,对吧。反正我一辈子都是九岁的命,唉唉。
就在吴叶大哥与艾斯慕恩的雪战开始白热化地一面倒时,昏暗的天空再次降下冰冷的雪花。
下雪的天空也一样地美,有一瞬间,我看呆了。
死去的时候看不见天空,这当然让我感到遗憾。但若说我因此而死不瞑目,在异世界借尸还魂只为了看天空,这也太说不过去。
从前看别人的穿越文,有哪一个不是去当救世主、皇孙贵族的?再倒霉去当乞丐、小倌,他们的穿越也有着必然性。即使不是拥有拯救世界的使命,他们也会与他们生命中的另一半相遇。
可是,我呢?
这是个穿越与借尸还魂等事每日发生的世界,显然我并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必然性。这个世界有太多穿越者,有太多当不上救世主的救世主。这个世界也有异人联会这种半调子的组织,帮助一般借尸还魂者。像我这种忘恩负义的叛出之徒,其实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意义是?
存在是现在进行式,所以存在意义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没有法则。我死后与大少爷一起到来这个世界,这个过程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的是为了看天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而来的吗?
「晌!」吴叶的声音彷佛自远处而来。被紧抱着的温暖触感,让我的思绪渐渐从思考空间回到现实。
「……咦?」我茫茫然地望着吴叶大哥。抱着我的吴叶大哥,他的身体彷佛在害怕什么而在微微抖震着。
「不要消失……」吴叶大哥的微抖声音轻得只有我一个人听到。
消失?是指我吗?
我咧嘴一笑,「我不会消失。」
「可是你看起来有一瞬似乎快要消失了的样子……」吴叶大哥把我抱得更紧了。「你常常说着要殉情啊、死啊什么的,我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