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倾道:“公子,事不宜迟,我们也进去吧。”
李尧点头,随后便进去了。
无名山多年未有人进,林中的树木花草灌木长的凌乱无法,银倾抽出剑来,将碍事的藤蔓毒草全部砍了去,方便李尧行走,李尧见了不由为他的细心而感动。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李尧根本没有见到按照数列排布的树木或者花草,倒是累出了一身臭汗,寻一个开阔地,李尧一屁股坐在石板上,银倾递过水去,李尧喝了一大口,深喘了几口气,才恢复了些气力。银倾道:“公子,莫非是我们错了,这无名山极是险恶,想来端木琪不会冒险将五皇子囚禁在这里。”
“不会的,我有预感,顼梧也曾说过大哥身在林深茂密处,他不会骗我。”
银倾见李尧将自己的心上人也抬了出来,心里立时有了信心,道:“公子,无论结果如何,银倾一定陪你到底。”
李尧抬头,看着银倾汗湿的脸颊,郑重的点了一下头,道:“大恩不言谢,请受李尧一拜!”
银倾连忙扶起,道:“这是银倾分内之事,为了先皇,即便是将我这条命拿去都无事!”
李尧见他说的郑重,便忍不住逗他:“你若没了命,谁来追顼梧啊?”银倾霎时红了脸颊。
李尧站起身来,双手成喇叭状环在嘴边,高喊道:“大哥,你在哪里——!”吼完之后,李尧浑身轻松了不少,站起身来道:“银倾,我们走吧。”却见银倾并不动弹,眼睛直盯着李尧身后。
李尧被他严肃的神情弄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往后看,只一眼,便吓到腿软,原来身后不知何时埋伏了一只颜色鲜亮,毛色棕黄,浑身布满黑色斑点和环纹的金钱豹!
银倾以眼神示意李尧不要出声,李尧点点头,慢慢转过身,正对着金钱豹,又一步一步后退到银倾身边,低声问:“银倾,你能打过它吧?”
银倾道:“这金钱豹并非普通品种,我只有六成把握。”
“不少了,不少了。”李尧心放下一半,观察一番后,疑惑道:“为什么它不攻击我们?”
那金钱豹只是一直瞪着他二人,并不见动作,喉咙里一直发出闷闷的低吼,不知何故。
银倾见状,心里有了猜测,但仍需证明,于是他自包裹里拿出一大块生肉,抛向豹子,果见它跳起接住,三两口吃完后,便转身走了。于是笑道:“无妨,这金钱豹是经人驯服了的,并不伤人。”
李尧这才粗喘了一口气,抚摸着胸口道:“我还以为它要吃了我们呢!”
“公子难道不觉得奇怪?”银倾有些奇怪。
这般提示下,李尧心里也有了疑惑,于是道:“难道这里真的住了人?”
银倾一直盯着那金钱豹,忽见它竟回身望了望二人,银倾果断道:“跟上它!”
恰逢此时,天空一声尖锐的响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银倾抬首一看,道:“舞瑟发现一处,公子,我们应当如何?”
李尧也是头痛,两边都有可能,可是二人又不能分开查看,于是捡起一快扁平石头,标了正反面,向空中抛去,落地时一看,便道:“去舞瑟那里。”
“是。”
又行了一刻钟,李尧终于见到等在原地的舞瑟,急急的跑过去道:“舞瑟,在哪里?”
舞瑟并未答话,左手捂住右手臂,面色发青。李尧这才发现舞瑟身上的血迹,心里不由一紧,道:“舞瑟,你怎么了?”
银倾看了看左右,发现血迹的延伸处有一只雪虎,半面身子都被血染成红色,此刻正低吼着,棕黄的虎目盯着三人,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银倾叹口气,知道定是舞瑟性残暴,将这驯服了的虎惹急了才受了伤。李尧显然也看见了,见银倾神色,也知道了个大概,于是说:“舞瑟,这里的动物都是被驯服了的。”
舞瑟身形一动,仍是未说话。李尧叹口气,将视线转向北侧,忽的愣住了。
26.得见慕彦
视线所及处是一丛丛看似杂乱无章但却暗藏规律的低矮花丛,深红色的花朵向天生长,一簇簇或单一傲立枝头。李尧行走几步,细细看了,觉得像是杨辉三角,顶上的数字朝外,一级一级的向内延伸,共有五个。若从高空俯视,定会看见像是五角星一般的,中心一朵眼色格外显眼的,像是召唤。于是回想着顼梧的提示……
“得见心上人,不易,但却有法可解。踏一而上,近三退一,纵横得序,始于一终于一。”
李尧见舞瑟负伤,不愿再劳烦他,对身旁银倾道:“你轻功如何?”
银倾道:“在下妄言,自认不差。”
“好,那你听好了,”李尧拉他道花前,继续说,“你看这花生长各不同,有些一朵,有些几朵共生,这是被人设计好了的,你要踏上那些一朵的,先横后竖,每行踏两朵,并且前进三步后退一步,路线与前进一样,最后停下时摘掉中心的花朵。”
银倾轻念几遍,确定记住了,然后便气沉丹田,飞身而上。
李尧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银倾身姿如燕,进退有序,离中心越近,李尧越是心慌,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正在这时,却突见银倾长啸一声,跌入丛中!
那深红色的花儿霎时动了起来,竟像是乌贼的触角一般层层将银倾缠绕住,银倾因为解了剑,无法砍断藤蔓,双手亦是使不上力,于是只能看着自己被一堆深红色的花淹没,像是大片干涸的血迹。
李尧急道:“舞瑟,快救救银倾!”
舞瑟不待他提醒便提剑而入,想直接飞过去,可是却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所阻挠,李尧心念一动,道:“舞瑟,按照银倾的步法进去。”
舞瑟提一口气,来回跳跃,果然得以前进。
斩断缠绕在银倾身上的藤蔓,不顾受伤的右臂便把银倾提起来,双双照原路飞了回来。银倾道:“对不住,公子,银倾没能进去。”
李尧道:“没事没事,人好好地就行,银倾,你受伤了没有?”
银倾道:“无大碍,只是这藤蔓长了倒刺,划伤了几处。”
“你刚才走的好好地,怎么会突然掉下来?”
“银倾不知,走至那地方时,突然心里剧痛难忍,像是与至爱之人生离死别一般令人难以忍受,是以我才掉下去。”
李尧道:“这怎么办才好。舞瑟受了伤,现在你也受伤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舞瑟突然拔身而起,飘然落入另一个三角之上。
李尧大喊:“舞瑟,你下来,你受了伤!”
舞瑟充耳不闻。仍是自顾自的走着,李尧见他执意如此,也便住了声,生怕打搅到他。但看他逐渐接进中心处,又忍不住想出声阻止。
见舞瑟平安到了中心,李尧轻嘘一口气,暗道应该无碍。但见舞瑟伸手去摘那朵妖艳异常的花时,却突然跌了下来,口吐鲜血,李尧急道:“舞瑟,你怎么了?!”
那些花却并未阻挠他,于是舞瑟强撑起身子,飞了回来。
李尧上前搀扶着他,见舞瑟又吐了口血方止住,道:“那花有古怪,不得近。”
李尧苦恼,转了数圈也找不到方法,眼看将近中午,瘴气开始凝聚,李尧急道:“这可怎么办,瘴气又要聚集,我们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忽见天空由晴转阴,西边一片乌云黑压压的移过来。李尧抬头望了一会儿,道:“难道是要变天?”不多时,却见一朵白云悠然而下,直落到李尧身边。李尧奇怪,伸手触摸,却突然栽倒在上面,那云便载着李尧飘飘悠悠的往中心游过去,李尧大喜,道:“原来是筋斗云!”天上的太白听后却浑身一哆嗦,显然是被雷到了。
不多时,李尧便到了中心,伸手摘下了那朵妖艳的花。
霎时那些花如潮水般倒退,自各三角相连处向两边倒去,闪出五条路来。舞瑟银倾一前一后走进去,身后的花又纷纷合拢,仍是先前模样。待走到中心处,李尧正蹲在地上研究凭空出现的一个洞,正确的说是地道的入口,大理石台阶一直通往地底下,李尧见了,道:“事到如今,相信你们也知道,这里十有八九就是了,我要下去救我大哥,你们要跟过来么?”
银倾点头,舞瑟则干脆跳了下去。
地道狭窄,只容一人躬身通过,三人成一字形排列,舞瑟在前,李尧居中,银倾在后。舞瑟手持火折子,在前面探路。三人静静的走着,心里都升腾起希冀来,希望路的尽头便能见到慕彦。一盏茶左右时间后,舞瑟倏地停下来,李尧问道:“怎么了?”
舞瑟蹲下,李尧探头看清原来是三条岔道。回头对银倾说:“银倾,这里有三条岔路,我们走哪条?”银倾思量半天,却不得法,于是道:“请公子定夺。”
李尧又看了一会儿,道:“走左边。”舞瑟便默默左拐。
走了半晌终于远远的看到尽头,路也宽阔起来,李尧见远处闪着金黄银白二色,不知是何故,问道:“舞瑟,你看看前方是什么?”
舞瑟便快步奔向前方,片刻便回来了,脸色仍是冷淡,道:“金银。”
“我觉得这条路不是,我们回去吧。”李尧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银倾跟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们没走一步,那金黄色的光便暗淡一分,十步之后便完全消失了。
又退回原点,李尧道:“舞瑟,这次你来选。”
舞瑟道:“右边。”他想起在死亡沙漠时的情景,三条岔路,一条生,一条死,一条极乐。而自己选右,便是生还。
一行三人便向右侧行去,走至尽头却见一断崖,深不见底,旁边有石碑,上刻“断情”,用的竟然是方正的宋体!李尧扑到石碑前,细细描摹着断情二字,心里隐约有个念头,建造这里的人,是和他一样的,受过21世纪教育的人!
李尧道:“我们回去。”
只剩最后一条路,是生是死,是荣华是贫穷就在最后一探。生死荣华只是过眼浮云,两厢厮守才是最终的渴望。李尧率先走向中间那条路,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那条路一直没有尽头,三人好像陷入了停滞的时光之中,四周一片漆黑,火折子的光亦是微弱,黑茕茕的令人绝望。可是都不约而同的没有退缩,或是为了爱情,或是为了报恩,或是为了任务,倔强的三人一直不停的走,直到路的尽头。
终于,李尧看见了微弱的光亮,他拍了一下已经有些麻木的腿,小跑过去,身后二人自是紧跟着。
到了跟前却发现是一面石门,门上有一铜钱大的小孔,阳光从外面射进来,照在挂于墙上的MP3,是的,是MP3,李尧摘下来,发现是太阳能充电的。李尧小心打开了,空荡荡的石室便充满了哀愁悲凉的歌曲。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
望天涯,想君思故里。
今夜落雪未满,北风稀。
千里迢迢,一心相系……”歌声婉转,令人久久不能自已,李尧摁了暂停,举着最后一根火折子,望向那面石墙,果见上面密密麻麻刻了许多词句,皆是伤悲春秋的。李尧抚摸着那句“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终有一天你会懂我的心意。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千山雪,月下长相忆”时,仿佛看见一个为爱碎了心的人是怎样绝望的刻上这段话,又是怎样带着遗憾死去。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你,为爱而殇么?
李尧的手指被一个硬币大小的突起吸引了注意,来回抚摸几遍后,果断的按下去,果见石门缓缓升起,露出另一片天地来。
慕彦正在墓前深思,突闻身后轰轰作响,回身一看,霎时定住了。李尧从地底缓缓升起,带着他熟悉的灿烂如阳光般的微笑,甜甜的叫了一声:“大哥,我来了。”
27.配角的爱情
慕彦恍如做梦一般,直到李尧蹦跳着来到他面前才觉醒,一把搂住朝思夜想的人儿,用力之大直将李尧勒的生疼,李尧也是紧紧回抱住他,良久之后慕彦突地推开李尧,随后狠狠的吻住他,像是掠夺一般,吻得天昏地暗,李尧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身子软软的下滑。可是舍不得这重逢的喜悦,双臂揽住慕彦脖颈,努力迎合着。
银倾脸上一阵火烧,背过身去却不自觉想起顼梧来,反观舞瑟,从始至终一直是面无表情,果然是舞宫暗杀第一人,随时随刻都是无欲无求。
终于在李尧几欲昏过去时,慕彦放开了他,抚摸着李尧削尖的下巴,轻柔的说:“尧儿,你瘦了。”
李尧挂在慕彦身上,考拉一般,听见慕彦声音,便抬起头来,打量一番,道:“你也没胖。”
慕彦的眼神宠溺,几乎能滴出水来,两人对望着,像是凝固的石像。银倾终于忍不住打断二人,道:“暗部银宫执事银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说罢单膝跪地,重叩首三次。
舞瑟似没料到银倾会打断二人,微有些发愣,片刻亦跪地道:“舞宫舞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慕彦先是尴尬,待听清银倾言语之后,大惊,扶起二人道:“这是怎么回事?父皇他……”看情形已是明白了大概。
李尧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走过去抱住慕彦,安抚道:“大哥你要节哀,皇上他,已经去了。”
慕彦一个趔趄,几乎站不稳,李尧连忙扶住他,默默拍着他的后背,慕彦呆滞片刻,泪便落了下来。
“我走之前,父皇的病情明明还极稳定,再加上师傅留下的续命药,到年底亦是能够,为什么……”慕彦流泪不止,李尧心酸的也跟着落泪。
银倾强忍住心中悲痛,道:“属下斗胆,请皇上节哀。先皇于嘉熙三十四年十月初五申时一刻驾崩,遗诏上言五皇子德馨,可为下任君主。但现下局势于皇上甚是不利,大皇子慕承霁借故皇上不在,联络内臣登基做了皇帝,改国号延熙。二皇子慕承坤亦是投靠了新皇。坊间传闻承王爷弑君,新皇便借故查抄了承王府。承王爷早有预见,与内侍连夜奔走,现今下落不明,风宫亦是没有打探到。”
“岂有此理!大哥真是欺人太甚!”慕彦听罢,先行否决了慕承时弑君的可能。但父皇绝不可能暴毙,于是便觉得有些蹊跷,只是父皇遗体不能轻易检查。慕彦心里愤懑,想起父皇曾说自己说大哥慕承时阴郁刚愎,气小狭隘,若为君,必定为苍生之患。眼下慕承时下落不明,慕承坤投靠了慕承霁,而自己除了忻州的几万兵马再无半点势力,先前慕青帝所言的在各皇子之中安插的暗臣也不知现在还能否用。种种权衡之下,慕彦只觉得心一阵阵的绞痛,颇有些茫然。
李尧道:“大哥,我相信你。”慕彦听了,心里一暖,神色亦是坚定起来。
正在这时,便听一阵笑声,回头却见端木琪走来,神态轻松,步履潇洒,笑道:“我到这里如此热闹,原是鹊桥相会。”
李尧三人不识他人,慕彦却倏地严肃起来,道:“端木琪,你竟敢独身前来。”
李尧这才知道面前这人正是囚禁了大哥的端木琪,心里不免愤恨起来,可是李尧深知自己几两重,只能强忍住愤怒,可是面上却难掩气愤,慕彦揽住李尧,轻抚他后背,示意不要生气。
“我既敢来,自然是不怕的。”端木琪朗笑道,显然是有恃无恐。
慕彦知道端木琪的颇有些手段,于是便道:“那你今日来此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