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烈立即将手拿开,托住我的下巴一抬,仔细看了伤处,立即起身,啪的给了呆立在后面的琛棣一拳。
我大吃一惊,赶紧上前将他拖开。那可是个真正的皇子啊,再大牌也不能想打就打吧?
琛棣象是没有痛觉般站起来,推开来搀扶的手下,对闻烈道:“烈,奈奈还活着是不是,求你告诉我他还活着……”
闻烈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摇头道:“我不想说我提醒过你,可我提醒过你,分不清什么是最重要的,就一定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不了解什么是小奈决不会接受的事,就一定会给他造成最深的伤害。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他死前并不恨你,只是对你太失望了。”
说着,闻烈用力将我圈在他臂中,象个布娃娃一样挂在他身上,扭头准备离开。
琛棣一把攥住闻烈的衣襟,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一般,声音干涩地道:“至少,告诉我他的坟……在哪里?”
闻烈掰开他痉挛的手指,冷酷地道:“人都已经死了,埋在哪里都没有区别,你手里一定还有他曾用过的东西吧,造个衣冠冢就行了。”
在被半拖半抱的带离现场的最后一刻,我回过头,看看那个极度痛苦与绝望的男人,颇觉得有几分不忍。
“喂,你不认为最后那几句话太毒了吗?”上了马车走了一阵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会不会有事啊?”
闻烈用一副拼命在忍耐地表情瞪着我,最后实在按捺不住,怒吼道:“你还有功夫管他有没有事?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到处乱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嘟起了嘴。去看海真哪里算乱跑?被绑架这种事是不可抗力因素,保险公司都不赔的,凭什么怪我啊?再说啦,他干嘛那么凶,以为我已经忘了他无缘无故强暴我的深仇大恨了吗?呃,改正,有缘有故也不能去强暴人的……
见我好象生气的样子,身为现行犯的闻烈毕竟还是有点心虚的,又凑过来哄我,不仅柔声询问我有没有那里疼,还贡出好几包点心,说是海真做给我吃的,最后还试图乘我吃东西之际偷吻,被我及时的一瞪,只好改亲在脸颊上。
“没想到那个伤疤真是自杀留下来的呢,”我吞下一口点心,接过闻烈不知从那里变出来的一杯茶润了润喉,“海真居然也会骗人,这样子乱盖骗我。”
“海真怎么骗你的?”
“他说是练墨舞剑法时被桃歌划伤的,我又不懂武,哪里分得出真话假话。”想想温柔善良的天使海真也可以轻易将我骗倒,自信心可真受打击。
“以后见到海真,不要提琛棣的事。”闻烈小心叮嘱道。
想了一想,我耸耸肩膀,点头答应。
第十一章
回到闻府的时侯,天已经大亮了,极度疲倦的我本打算立即去大睡一场,可没想到刚进门,就遇上了新出炉的闻大小姐逦荆。
看样子她是刻意在这里等侯闻烈的,一见到他就迎上来,胆怯地道:“二哥,能耽搁你一点儿时间吗?”
闻烈用平平的,即不冷淡也不热情的语调道:“到书房去等我。”
逦荆依言离去后,二少爷想让我先去休息。真是开玩笑,想也知道逦荆是为了闻夫人而来,岂能放着两个被男性权威欺压的妇孺不管自己去睡觉?他要是实在不许我听就用偷听的。
可是闻烈更毒,不仅不许我旁听,还亲自押我上床,非要守到我睡着才走,浑然不在意他妹子在等着。我本想装睡,等他走了就溜过去,没想到装着装着竟真的睡着了,醒时正赶上吃午饭,这兄妹密谈是半句也没有听见。
闻夫人一直呆在她独居的院子里,自那天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更是不肯见逦荆。闻烈照常每天去给她请安,闻夫人以前还会和儿子说上几句话,偶尔也有笑容,现在却是只字皆无、面色如冰,有次被她寒意森森的眼光给扫了一下,冻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三天后府里突然发布一项消息,闻逦荆小姐已由太师作主订了婚。说象逦荆这样过了二十多岁还未嫁的情况在明朝的确少见,但突如其来的婚讯仍让人感到吃惊。而且据王大娘八卦电台报道,未来的姑爷家即非高官亦非富甲,是一户祖上败落的穷酸秀才门第,靠老母浆洗衣物供养读书,在讲究门当户对的明代,很难想象国戚名门的闻家会将女儿下嫁给这样的人家。于是府里沸沸扬扬,感叹新小姐命苦,不得父兄疼爱,因大龄未嫁,草草便被许给别人,看样子是要吃一辈子苦了。
婚讯宣布的当天,久居未出的闻夫人来到大厅,绝然反对这桩婚事。闻太师似乎雅不愿与妻子再起冲突,很为难地看着闻烈。
闻烈用平和但绝不容更改的的语气道:“母亲不过担心吴家贫因,妹妹会受苦,所以我已为她准备了一世吃用不尽的嫁妆,自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闻夫人冷笑道:“对我来说她与你们闻家没什么关系,是我萧氏的族人,名门的千金,怎能下嫁给那种低微门户,总之我是决不会答应的。”
闻烈绵里藏针地道:“逦荆是爹的女儿,当然由爹爹作主,母亲何苦多操这个心。”
我皱了皱眉头。虽然我不赞同闻夫人以门户看人,但好歹逦荆是她养大的,闻烈这样全盘抹杀她的存在,也是不对的。
果然闻夫人怒道:“怎么这时侯冒出当爹作主的人了,当初养她时人在哪里?”
闻太师也忍不住道:“不是我不愿照顾教养她,是你根本没有让我知道她还在人世。”
闻夫人一扬头,傲然道:“不管你们说什么,逦荆的亲事必须由我来决定,要想让她嫁给那样一个臭小子,除非我死!”
闻烈也沉下了脸,嘴唇抿得紧紧地,显然动了怒。我生怕他一时生气,竟对自己母亲说出诸如“那你就去死好了”之类的话来,不禁脱口插言道:“这件事情,应该逦荆小姐自己决定不是吗?”
结果当然是撞在枪口上,闻夫人瞪向我,估计当时也是旧仇新恨涌上心头,立即将怒火全数喷在我身上,厉声道:“你一个小小的下人,仗着有人撑腰,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饶了你一次,决不饶你这次,来人啊——―”
我退后一步,唉,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枉我还因为替她鸣不平而被人压倒在床上,她居然想打我。
有两个男仆捉住我的胳膊,闻夫人命令道:“给我狠狠打二十板子。”
林小姐卟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婆婆,小保他年纪小不懂事,求您饶了他这一次,责打下人是管家的事,也不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
我很感动的看向她,尽管以前帮过她很多忙,但却着实没有想到她竟敢第一个为我求情,可惜的是她说的话多半是没什么份量的。
闻夫人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蕴华,你也算大户人家出身,居然为了一个臭小厮下跪,简直是丢尽了你们林家的脸。”转头向那捉住我的男仆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拖出去。”
“好了,母亲。”闻二少爷端足了架子,终于闪亮登场,如果是漫画的话,后面当以金光万道为背景。他一面示意下人放开我,一面悠悠地道:“小保是我的人,我自会好好教训他,就不劳母亲费心了。他虽不该插嘴,但也算提了个好方法,我们这样争执不下,倒不如让逦荆自己决定好了。”
闻夫人不屑道:“自古婚姻长辈做主,哪里由得她开口。”
话音刚落,一直难堪地站在一旁的逦荆已扑跪在她脚下,哀声道:“姨妈,求您答应我和振霖在一起吧,我们会好好孝顺您的。振霖虽然现在穷一点,但他对我是真心的,而且他很快就会有出息的,我们决不会给闻家……不…给萧家丢脸的。”
闻夫人气得嘴唇发抖,一脚踢开她,斥道:“我平时是怎样教养你的?你以前是怎么答应我要永远听从我的安排的?为了一个男人你就神魂颠倒了?真是天生的贱货,跟你娘一样!”
逦荆被踢的倒在地上,发髻散乱,伏地暗泣。我再也忍不住,头脑一热,立即冲上前去叫道:“她争取自己的幸福有什么不对?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就忍心这样难听的骂她,还连自己的亲妹妹也骂进去?”
林小姐拼命拖住我的手臂向外拉,着急地道:“小保!小保!不要跟夫人顶嘴……”
闻夫人气得手都抖起来,指着我和小姐道:“我说他怎么敢这么放肆,说不定就是在林府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给纵容出来的!可惜啊,可惜只要有我在,这里就不是你们偷鸡摸狗的地方!”
我被她这样变态的猜测给惊呆了,看看一旁的闻烈也沉着脸一副狐疑的样子看着我们,更是怒火高涨,大声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小姐清清白白(?)一个人,不要把她扯进来!”
闻夫人咬着牙道:“你是这样跟主子说话的?来啊,给我掌嘴!”
好汉不吃眼前亏,梗着脖子挨打不是现代人的作风,我左躲右躲闪进了闻二少爷的背后,几个仆人看了看一言不发却也纹丝不动的当家少主子,又回头看看脸色发青的主母,显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好了!别闹了!”一直沉默的闻太师终于爆发,“婚书也签了,帖子也发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闻夫人定定地看了丈夫一阵,转头命道:“来人,给我备轿,我要进宫谨见贵妃!
“母亲不必了,”闻烈轻描淡写地道,“我已请下皇上亲自赐婚的圣旨,姐姐也已经知道此事了。”
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闻夫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最终面色苍白地掉头而去。
被婢女扶起的逦荆拭着眼泪来到闻烈面前,行礼道:“二哥,谢谢你。”
闻烈唇角微挑,道:“既然叫二哥,还客气什么?”
逦荆眼角仍带泪地道:“我第一次来找你时,你并不知我所言是真是假,但还是肯那样帮我。如果没有你,我和振霖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在一起。”
我从二少爷身后探出头来,吃惊地问:“你第一次找他?你找过他很多次吗?”
闻烈低头一见到我,顿时失去了雍容的气度,一把揪住道:“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说罢丢下一厅的零乱,拖着我就回了房。
被放在椅上坐定后,我对着他的脸一直笑。
“你笑什么?”
“我在想啊,原来你竟然是那种只要是自家弟妹,就全数搂进翅膀底下护着的傻哥哥啊,对海真是这样,对逦荆也是这样。我若是你弟弟,一定也好幸福的。”
二少爷暖昧地一笑,将手指划过我脸颊,意有所指地道:“我会让你比当我弟弟更幸福的……”
我啪的一下拨开他不老实的手。开玩笑,也许有些人会因为被XX了就爱上对方,但我决不会这么软弱,就算我会爱上闻烈,也绝对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而不是由于被他XX的关系。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问我啊?”用凌厉(自认为)的眼神制止住闻二少爷的毛手毛脚,我赶快转移话题。
被我这一提醒,二少爷立即黑下一张脸,理直气壮地责问:“你和我大嫂到底什么关系?”
我吐血!这样没水平的话的确不象闻府当家说的。不过心里还是略有几分得意,看来闻二少爷的确还是挺迷我的,连这种莫名其妙的醋都要吃。
不过得意归得意,解释还是要解释的,我倒无所谓,只怕小姐受牵连。
指天画地一番表明自己与小姐毫无纠葛后,二少爷眯着眼睛审视我:“真的?”
“拜托你,我才卖进林府没多久小姐就嫁到这里来了。再说你不是象妖怪一样无所不知吗?小姐的底细不是早就被你摸得清清楚楚了吗?”
闻烈想了一想,总算点了点头。
“对了,你大哥他不会胡思乱想吧?”我难得想到了那个存在感极其薄弱的人。
“我大哥才不象你想象的那样笨,其实他才是看事情最通透的一个,不该瞎琢磨的事情根本不会去伤脑筋。”
我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突然又想起刚才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忙好奇地问:“逦荆找过你很多次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她主动来找你,你才知道她的身世之谜的?”
二少爷白了我一眼:“你真以为我是无所不知的妖怪吗?逦荆其实对我娘的感情很深,如果不是因为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是不会让闻家人知道她的存在的。我娘想把她控制在自己手里,什么门户,不过是借口而已,她根本不愿意让逦荆出嫁,实在没办法了逦荆才想到找我帮忙的。”
“喔——”我啧啧嘴,“你爹爹也有责任,如果他能尽为夫之道,让你娘的婚姻稍微幸福一点,她也不至于这么心理变态了。”
“那还不是她自找的。”闻烈摇摇头道,“想当年,她、淑姨、爹、潼叔四个人一起长大,爹喜欢淑姨,潼叔喜欢她……”
“潼…潼什么东东?”我打断他的话。
闻烈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每天听那么多的闲言碎语,怎么连潼叔都不知道,他是伯公的独生子。”
“闻老太爷的儿子?”
“是啊。他们四个一起长大,感情当然很好。她不拒绝潼叔的追求,却又很不满爹爹明显偏爱淑姨,于是就设计潼叔和淑姨发生了关系。潼叔不知道真相,拼命求她原谅,她不仅不理,反而说只要他肯从悬崖边跳下去,就相信他。”
“他跳了?”我屏住了呼吸。
“跳了。但没死,现在还瘫在家里,所以伯公才这么恨她。”
“啊?不是因为老太爷也想将女儿嫁给老爷所以才恨夫人的吗?”
“谁告诉你的?”
“王……王大娘……”
闻烈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小保,我和海真说什么你信什么倒也罢了,怎么王大娘说什么你都信呢?简直叫人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
我一时气结,却又无话可以反驳,只得道:“后来呢?”
“淑姨出了这样的事,奶奶坚决不肯让爹娶她,爹性子温弱,拗不过奶奶,就这样她才嫁进闻府。可爹和淑姨旧情未断,终于出了轨。未婚先孕的淑姨被赶出家门,爹求娘收留她,娘也答应了。结果逦荆出生时难产,淑姨就这样死了,产婆也告诉爹说孩子是个死胎,已经埋了。爹当时很伤心,不疑有他,就这样相信了。之后爹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当年一次参加聚会,遇到善解人意的雯姨。”
“啊?”
“就是海真的母亲。当时她还未嫁,因为爱上爹,甚至愿意做二房。”
“你爹也不对,既然当初一时软弱成了有妇之夫,就不要再去招惹人家小姑娘嘛。”
“娘发现两人的关系后,竟利用自己弟弟也喜欢雯姨,通过长辈压逼,将雯姨嫁进了萧家。”
“当时已经珠胎暗结了?”
“是啊,幸好舅舅是个真男子,知道真相后不仅没有嫌弃雯姨,对海真也视如已出,因为他的宽容,他们一家才过的很幸福,雯姨现在整颗心都放在丈夫身上,也算是个幸运的女子。”
我不禁叹息:“若是你娘也能这样的话,也不至于一辈子都没有享受到真正的爱了。”抬头看看闻烈,母亲这样的执拗,想来对这个没有爱生下来的小孩也从未疼爱过吧?好可怜。
“看看你那是什么眼神?”闻烈低声一笑,伸手环住我的身体,微凉的唇递了上来,轻柔地在我的眼皮上掠过。
不知怎么的,已经与他有无数次深吻的我却因为这样浅浅的接触而全身发热,为了抵抗这种异样的感觉,我推开他,慌张地想转开话题:“啊,你饿不饿?”
闻烈摇头,深深地看着我,柔声道:“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礼物?我又不是女孩子,我才不收男人的礼物呢。
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闻烈已不知从哪里提了一只小竹篮来,讨好似地送到我面前,刷得一下揭开上面蒙的布帘,一只小小的雪白的小猫咪正蜷成一团,甜甜地睡着。
我的背上掠过一阵寒栗。
“它还可爱吧?”
我急急地点头:“可……可爱极了……但能不能请你将它拿远一点,我对猫毛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