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会的,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呀。"
"那,你会用这些钱给慧娘姐看病了是不是?"打铁要趁热,我再接再厉。
"咦?好吧,你别哭了就行。"大胡子举手投降。
很好,这就算是搞定,我假装拿袖子在脸上擦拭两下,站起身来。
"好了,我没事了,我和小峻去给慧娘姐抓了药就回家,大哥你也快回去干活吧。"
我在有点发楞的人肩膀上拍了一下,拉了小峻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他摇头苦笑,了悟的看着我的双眼,吓得我抓着小峻加快了脚步。
抓好了药,买好了糖,溜溜达达往回走,一边看小峻香甜地吃着,我一边寻思着赚钱的方法。
我唯一的长处就是做菜,在这里论起使用调味品让菜更加美味的功夫,我认了第二,可没人敢认第一,要是找个大厨的活儿,那是不在话下。可是现在这个敏感时期,我哪里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想要抓我的人在前边吃得好了,一问,这菜是谁做的?伙计一说,进了有心人的耳朵里,拎刀子进后厨,我就跑不了啦。
但是,除了这个,我一没本钱,二没后台,还能干什么呢?出力气挣点小钱不合乎我的经济效益观念,舞文弄墨掉书袋又不是我的强项,怎么办呢?
忽然一眼看到前边的铺子,我心里有了个主意,虽然不知道行不行,但是试一试也没有什么坏处。我笑着从小峻手里抓了块芝麻糖扔到嘴里,钻到铺子里去。
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一进门,慧娘就笑着迎了上来。
"小轩,你们回来啦?快来试试这件衣服穿得合不合身?不行我再改一改。"
我放下东西接了过来:"慧娘姐,你身子不好就多休息休息,我有件衣服能穿就行,又何必这么累还给我赶着做出来?"
"你穿你大哥的衣服也还是大了些,我改一下也不费什么力气的。我这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能做的,我就尽量的做出来吧。"
慧娘那比平时更显白晰的肌肤略微的带着青白之色,鬓角一缕发丝微微掉落在脸庞,她优雅的微笑着,那笑容里却带有些许忧愁,语意里带出的潜台词,也让我的心里浮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屋子里我泡了些你说的那种花草茶,是挺好喝的,现在该是凉了,走了半天也累了吧,快去喝点歇一会吧。"
美人再怎么说也是美人,就算是在病中,也另有一番风韵。在她温言软语中,我不自觉的被哄了进屋。算了,何必想那么多,天天吃青菜,就算是正常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是个病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现在只有多多赚钱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源。
走在喧闹的大街上,我正在凭印象找着路,一阵寒意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一回头,天!那个买了我那蹲门貂的大少爷,一脸奸笑,正摇着把扇子冲我不怀好意的横晃过来,他身后那几个家伙也有意无意的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看看这阵势,也没用他发话,这回自动自觉的就摘了帽子,笑着走了过去。
"大少爷您真是好兴致,上次多亏了您那笔钱,我姐姐现在病情稳定了一些,说着真是遇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还想要好好谢谢您这好心人,因为我上次没问您的地址,还把我数落了一顿。我正愁着找不到,可真是巧,居然能在这里遇见您。"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这一翻话,可实在是有点太折腾他那没有什么想象力的脑袋了。
他满脸迷惑,手摸着后脑勺,嘴角扯了起来,却又拧着眉头,一看就知道他是想要得意的笑,但是心里却有点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的意思。
我哪能让他缓过劲头来?赶紧的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对了,小子说要谢您,但也实在是拿不出来什么好东西,本来是想把这几幅画装裱完了,再挑张最好的给您留着,但是这么巧遇到了,您就先挑一副吧。"
"画?你能有什么好画?"他嗤之以鼻。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说:"就是,就是,张少爷家里什么名人字画没有?哪能看上你这个?"
我云淡风轻的笑,望着那个张大少,侧头不语。
"别吵,看他那样子,好象还真是有点说道,让他打开来看看。"他一挥手,制止了那几个人。
我看了看他:"张少爷,这里人多,站在路中不太好,我们还是到路边再看吧。"
"行,我们这么多人,也不怕你跑了,那边有个茶铺,就到那里去,走。"
他一马当先,我跟随其后,被那几个手下包围着进了茶铺,到了铺子里坐下。叫完茶,打发了伙计,他又转向我。
"行了,小子,这回能让我看看你那是什么画了吧?"
我看了看他,笑着把画放在了桌子上,轻轻的打了开来,只见他‘啊'的一声,一下子就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那几个手下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吓得我赶紧把画折了起来。
看了看四周看过来的茶客,我苦笑道:"张少爷,这儿人多,您别这么大动作成不成?"
"啊?噢,好好,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坐下来慢慢看。"他眉开眼笑地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几幅画。
"真是太美了。"张大少大发感慨。
"就是,就是,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画。"跟班的也跟着凑趣。
我笑着悄悄松了口气,这回就算是没什么问题了。
呵呵,看看这几个人眼珠都快要掉到画里了,这也证明了我这条路子还算是走对了,而且,我头一个大客户也要自动送上门来了。
其实这几幅画,也不过就是几张漫画的美女图而已。
我那天在街上看见一个买文房四宝的铺子,灵机一动想起了我那一手骨灰级漫画迷的功夫,自成一派推陈出新的能力我是没有的,但是以前狂迷之时,所临摹的那些漫画名家图册的老底子还是在的。而且我最拿手的是,清水玲子和齐藤千穗那一类细致精巧又美泱美仑画风的东西,画出来的人物五官不会太夸张,不会让这些古人接受不了。
这里的文化同中国古代一样,那些字画也同样是重意不重形,山水花鸟之类的还行,可是画出来的美人,除了衣服不一样,五官之类的都是一个模子画出来似的,都是些圆脸小眼小嘴的,根本看不出来画的是谁,也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美丑。名家画的尚且如此,何况是那些普通画师,更是千人一面。
所以也怪不得张大少惊艳,在这里根本就不可能见到我这种分类而画成,或清纯、或妩媚、或高贵、或诱惑的美女图。只见他双眼放光,张张不忍释手,特别是一张领口大开,半躺在花从中的牡丹仙子,更是看得他口水直流。
我看好时机,开口道:"张大少爷,好象您最喜欢的就是这张,那等我装裱好,就给您送到府上去好了。"
"啊?什么?哦,不用了,这几张画我都要了,我自己送去装裱,这些画都是谁画的?"张大少一听我这话,怕我要回来一样急忙把画收了起来。
"回少爷话,这些画都是小子自己画的。"
"什么?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啧啧,你是从哪里学来这手好画的?"
"小子家穷,从小就上山砍柴、挖草药什么的,有一次正好采药下山时,救了一个被蛇咬的老爷爷。他自己住在深山里,我送他回去的时候见了他的画非常喜欢,他就教了我一些,只是他说过不许我随便把画拿出来,这回也是没有办法,才想起来用这个换钱。"
"哎,我说,你小子叫什么来着?"
"小子姓苏,张少爷您叫我小轩就行。"
"好,小轩,你这画,我喜欢,你看看能不能再给我画两张?要象那张牡丹仙子那样的,我要送人,你要是画好了,多少钱都没有问题。"
我满意轻笑,只要钱没问题,我这边也就不成问题了,就算是他想要春宫图我也画得出来,这种半裸美女还不是小菜一碟。
伤逝
自从开始卖画以后,这家里的情况就好了起来,大胡子是不说了,那慧娘也是个不会理财的,真不知道他们原来的日子是怎么过下来的?
所以我莫明其妙地就成了家里管帐的了,莫明其妙就开始安排家里的一应事物,而且还没有人会觉得有异,当我自己发现的时候,这就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一件事了。
既然已经这样,我也不是个会客气的人,所以,我就心安理得的开始管钱管事。不管怎样,在我赚够路费和他们全家的一年生活费之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能让大胡子见到钱的。
画完一张,我满意地放到了一边,就等着大胡子晚上回来,只要他给我把画提上诗就又是一笔进帐了。
这里的画都流行配诗,从小看白话文长大的我哪里会这个?可是有一天,张大少不知道给哪个装风雅的家伙订画时,非得要加上诗,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能配上那张画的。
那天晚上我正在愁得团团转,苦着脸跟慧娘诉苦的时候,在一边的大胡子居然来了一句:"让我看看什么画?"
我让他自己去看,没想到他看完二话不说,提起笔就写了上去,吓得我半天没缓过来这个劲。可是你还别说,大胡子的一手簪花小楷写得真不错,据说那诗提得也不错。
这里的人都重文轻武,看起来他肚子里也有些才学,所以我就问他怎么不找个教书之类的活?他居然笑而不答,对付块石头还能用用锤子什么的,对着一团棉花,你还能干什么?问慧娘,她只是说后搬来这里住的,她也不知道大胡子原来是干什么的,真是郁闷。
最为愁人的就是慧娘的病,我接连找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出什么来,我问她病史,她也只是笑而不答,我对这种人最是没辙,只要她接话,我就有希望能套出点来,可对着一个蚌壳,你还能怎么办?她还真是得了大胡子的真传。
院子里传来"咣啷"一声,接着就听到小思明的"哇哇"大哭,我放下东西望了出去。
啊!慧娘怎么倒在了地上?
我急忙跑过去,小思明被慧娘护在怀里并没有伤到,只是被吓了一下,我抱他放在一边,扶起慧娘。她脸色铁青,从嘴角流下的血颜色暗红中带着紫黑,怎么竟会是这个颜色?
"慧娘姐,醒醒,你怎么了?"
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
大胡子和小峻都不在家,这可怎么办好?我抱起慧娘把她放到屋子里去,正要出门,听得她轻轻哼了一声,急忙跑到床前。
"慧娘姐,你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明阳,明阳是你来接我了吗?"她双目无神,对不准焦距,一看就是还没清醒。
咦?明阳是谁?大胡子可不叫这名,他叫做静羽。难道说,这个什么明阳是慧娘的婚前好友?所以到现在慧娘还在念念不忘?
天!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还在八卦?
"慧娘姐,我是小轩呀。"
"啊......是你呀......,思明怎么在哭?他在哪?"慧娘双眼恢复了一点清明。
"思明在院子里,我这就把他抱来,他没事,你别急。"
我抱了小思明跑到隔壁,让人去帮我找大夫和大胡子,又急忙赶了回来。
"你感觉怎么样?我让人去叫大哥,也去请了大夫来,你再坚持一会,你要不要喝点水?"
慧娘轻轻的摇了摇头:"没用的,我这不是病,这只怕是一种毒,还是没有解药的那种。"
"什么?"我忍不住惊叫了起来。"你怎么会中毒?"
慧娘笑笑,正要答话,突然手扶胸口,浑身颤抖着蜷缩起身体。她双目紧闭,额头也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痛苦的神情。我伸手去扶她,被她一把抓住手,那冰冷冰冷的手指直似要捏到我的肉里去一样。看着她那么痛苦,我却无能为力,忍不住的在心中咒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对这样一个纤细美丽的女子,下这样的狠手?
过了一会,慧娘的疼痛好象有所缓解,她放松身体躺了下来,轻呼了一口气,紧捏着我的手也慢慢松了开来,睁开眼对我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我好象是吓到你了。"
"没事,你好一点没有?"我倒了杯水,把小思明放在床上,抱扶起慧娘,让她喝了点水。
喝了两口,她就轻轻的摇了摇头,看着我把杯子放到床头。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看她那副犹豫的表情,就让我知道她好象有什么为难的事要对我讲。
我诚恳的对她说:"慧娘姐,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跟我说吧,我要是能办,就尽量的给你去办。"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想起来一个可能性,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要见什么人?"
慧娘身体一颤,抬起眼盯着我。看起来我猜对了,我安慰地笑道:"你放心跟我说吧,那个明阳是谁?住在哪里?就冲着你对我这么好的份儿上,我是不管怎么样,也要想办法把他给你找来,让你见上他一面的。"
我原来家里那几个老人去世时,都是我在床前送终的。根据我的经验,再看看慧娘的样子,她情况最好也就只能再挺个两三天,为了结她最后的心愿,就算是要惹大胡子不高兴,我也是顾及不上了。
"小轩,我要是象你就好了。"慧娘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我楞住。
看我一头雾水的样子,慧娘轻轻的笑开:"我性子素来柔弱,遇事只知退让,所以吃了不少苦头,也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冷眼看上去,你也是个好性子的,总是温温柔柔的在笑,可你那个柔跟我的不一样,你是柔到极至百炼成钢的那种柔,谁要是看轻了你,想欺负你,只怕倒是要反被你欺负了去。我看得出你遇到过不少事,有时看你眼里的神情,那跟本就不是一个十多岁少年所能拥有的。"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有点喘,咳了两声,我轻轻的给她拍了拍后背。
想不到这慧娘也是个眼利的,我真实年龄的确不是这个,因为我对她并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可能在与她交往时,在言谈举止间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些东西,没想到这就被她看出来我的本质。
我无奈的笑着说:"是啊,我的确是遇到过不少事,在生死关上也是走过几次的,象我这类人倒还真是生命力持久,的确很难有什么事会真正打击到我。"
"小轩,我求你一件事。"她不舍地看着躺在一边吐着泡泡自己玩得高兴的小思明。
我看懂了她的心思,说道:"慧娘姐,我会好好带着思明的,你放心吧,别说话了,省些力气歇息一会。"
她摇头:"我是不成了,我自己知道的,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静羽哥是个好人,是他救了我,我和他并不是夫妻,只是小峻一直想要个娘,我们也为了避免一些闲言碎语才以夫妻相称。我看你也是没什么亲人,不如就跟了他吧,你要是对他好,他也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这样,我也就能放心去了。"
天!我真是哭笑不得,看样子,我这男宠的帽子,一时半会的还真摘不下来了。
"慧娘姐,你......"
她喘息着打断我:"小轩,你听我说完,我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叔父因贪图银两,竟把我卖给人做妾。还好我那丈夫是白云山庄的郭明阳,因正房一无所出,这才把我迎进门。我进门之后,不过半年就有了身孕,夫君对我很是疼爱,正房表面上对我很好,但却在夫君出远门的时候,暗中做了个圈套来诬陷我,说我怀的孩子不是夫君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