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丽人,这逍遥宫中的少年一个赛一个的秀丽,要么就是带着独特的韵味,有的人第一眼就是夺人的艳丽,就像那日洗尘宴上迎风起舞的红衣美少年,有的初看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却是越看越有韵味。眼前这个少年应是属于后者。
“你们跟着那个风流浪荡的家伙不觉得亏吗?”寒川突然忍不住问道。
“你说主人?!”那少年转过脸诧异地看着他。
“嗯。”寒川突然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这样质问,他的身份又好到哪里去,明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偏偏又没有办法放手。有时感情就是这样难解,如果这么容易就可以放手,那就没有不能成为情。
“主人并不风流,也不冷血。”那少年突然低下头来轻声地叹道:“他就是太痴情了,才会如此放浪形骸。”
寒川明白他话中隐藏的那深意,那个人的名字在这逍遥宫中是一个禁忌,然而仅仅是失去所爱就让他颓废至此,他又怎么称得上逍遥王三个字?
“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那花田后面的药池旁。”少年指着一片紫藤花搭成的棚子,在那后面隐藏着逍遥宫最大的秘密。
盛天行坐在紫藤花下的竹屋里,冒着寒气的冰玉床上躺着一个绝美的少年,少年静静地躺着,那容颜无比的平静,像是陷入一场美丽的梦境之中,白玉的脸,玫瑰的唇瓣仍然是娇艳欲滴的润泽,白皙得有些透明如玉的皮肤,纤细优美的脖颈没入雪白的衣衫里,隐约可见动人的玉色锁骨。
盛天行的手颤抖着想要去触摸那张张熟悉的脸,那熟悉的眉眼,娇艳的唇,他的手一直的抖。
“欢休,我对不住你,无颜面对,曾经信誓旦旦地在你面前说要为你手刃仇敌,抓出内奸,可要杀他的时候我却又怎么也下不了手。”盛天行的手捧着那张巴掌大的脸蛋,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也只有在欢休的面前他才能这样放开自己的胸怀。
半晌他颤抖的手抚摸着欢休那苍白的脸,幽深的眼窝…
一滴泪,两滴,三滴,四滴…
突然那卷曲的睫毛闪动了两下。
“欢休!欢休!是你醒了吗。”盛天行猛力地摇晃着那苍白纤细的身躯:“是你醒了吗?”
“天行…”那苍白的唇轻微地蠕动着,声音很细微,却仍然听得到。
“天行…你哭了,像孩子一样哦,哭了就不好看了。”
“欢休!”他颤抖着双手,想要将他拥入怀中,伸出的双手去什么也触不到,只有冷冷的空气,手指僵硬地停在空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让他相信刚刚只是他的幻觉,他俯身看着欢休,只看见在那张美丽如同梦境的睡颜上他冰冷晶莹的泪水。
原来这都只是他的幻梦。
常常他告诉自己要学着去相信,去真心地爱他周围的人,但当他在午夜醒过来的时候,就犹如大梦初醒一般,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甚者都不能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深深地爱着他,与他相识相惜仅仅是那样短暂的时日,也许他就是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他所要寻找来填满他怀抱的那个人。
人生就如同一场梦,我们又在期待什么,当这场梦醒来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境况?
当他的心变得冰冷,当他觉得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爱任何人,一旦爱了却落得这样的田地,久未动心,为你动心,这一切都消失了,就像仅仅是一场梦,如同早晨的雾一样消失得无影踪;如同晚春坠落在风中的花瓣。
“此生如朝露,唯惜与君缘,相逢若可换,不辞赴黄泉。”
天行长叹,翩然离去。
那夜,下着稀稀疏疏的小雨,他一个人站在暗夜的雨中,弹奏起他的六弦琴,那日他专门命人造的,琴声细腻如泣,他细长的手指抚摸着木质的琴面,拨弄着琴弦,任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稍许湿湿的凉意。
一件薄薄的外衣披在了他的肩上,挡去了落在他头上,肩上的雨点。
天行抬起头,看入一双纯净的眼眸。
“不要淋雨了,对身体不好。”柔柔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疼惜。
白翎站在夜色里,一身单薄如同蝶翼的白衣,优雅美丽如同雨夜中的蝶。
“悠然,你变了许多”白翎语气中的幽怨让盛天行心中一阵酸涩。
“变了吗?哪里变了?”
“多了野心,多了狠劲,却少了股人味。”
“人味?”
“不错,以前的你虽然风流好色又贪图享乐,但绝不会这样冰冷得如同寒冰,让周围的人都跟着你痛苦。”
“哦,还有呢?”盛天行突然对这个白翎口中以前的“他”多了浓厚的兴趣。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以前你的心放得很宽,仿佛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你好心情的事,你四处游历,挥霍钱财和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却带回来一个又一个落难之人,即便引起了那么多大臣的非议,却也从来都不放在心上,还是那样我行我素。”
原来白悠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盛天行这样骄傲的人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这样说,也许事情跟他想象得还有些出入。
“好了,悠然,快点休息吧,不然会淋坏身体的。”白翎见盛天行立在雨里,神情闪动,对他说道:“刚刚的话别放在心上,只是随口说说的,我知你最近遭遇了许多,但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白翎转身消失在蒙蒙的夜雨中,留下盛天行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雨里。
称帝
“逍遥出,四海一”
盛天行隐隐约约地听到外面传来的童谣,在逍遥城中晃了一大圈,不知不觉地到了那人群聚集的一处庙堂之前。
一个温润如玉,皎洁如光的少年被人群簇拥着,正在讲经说道。他纯净高贵得仿佛从天上而来,不沾染任何尘世之气,纯洁神圣得仿佛白色的百合花一样,那人一席长长的白袍拖地,站在高高的神台上,手上捻着一支洁白的莲花。
“天国的路近了,你们当悔改。”盛天行听见少年如同珠玉一般的嗓音徐徐地说道:“凡是信靠他的,神都会眷顾他,赦免他的罪。你们心中不必存忧伤,将他交托给仁慈的神,你们要信我,更要信至高的神,因为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大的。”
思赐,一个个过往的瞬间仿佛在盛天行的面前展开,初见他在集市中宣道的样子,夜里神殿中的密谈,逍遥城破,他领着从城里自发招来的人群与敌人奋战的样子…
在逍遥城中,这个少年仿佛是一个神话,他所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人会忽视他,他就如同一道洁白的光,所以他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那种怡然安心,和温和喜悦的感觉,都会不知不觉地被他吸引,想要留在他的身边去体会那种满足和喜悦。
“凡是你们真心去求的,神都会应允,你们不必思虑,但要信。”
盛天行挑了挑眉,这么诡异吗,他倒是想见识见识思赐口中的那位神。
“如果我求他让我没有这么多烦恼,不这么冷漠呢?”
看似挑衅的问题却让思赐淡淡地笑了,他蔷薇般的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徐徐地说道:“只要真心的去求万能的神,他一定会应允你的。”
傍晚的时候,盛天行还在为那末耐人寻味的笑容回味,一个神殿的仆从来对他传信说神祭司在等他。
跟着那仆从来到那日曾经到过的神殿里,淡淡的烛光下,思赐正坐在空旷大殿的神坛前读书。
“你来了。”思赐放下手中的经卷,抬起头来看着他,似乎很高兴。
“离开那么久了,我以为你不回逍遥城了呢。”思赐洁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盛天行可以看出他溢于颜表的关切。
“我在等你。”思赐突然对他说,让盛天行也惊了,他不知道在这张圣洁如百合花的嘴唇里会吐出这样催人情动的话来。
“圣神曾在梦中指示我会有一个人统一整个大陆,将神的光辉洒播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而这个人就是城主你!”思赐看着他的眼睛放出亮光。
天行怔了,原来是他想歪了,但他所说的梦境会是真的吗?
回逍遥宫的路上,他一直像是在云雾中一样,思赐的话不停地在他的脑中回响,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振作起来。
逍遥宫中的那池明媚的红莲仍然那样亭亭玉立,盛天行捧起一捧水,洒在自己脸上,想让他可以清醒一些,在碧绿的水中他看到了另外一个影子,那动人的脸颊比红莲还要妩媚,小小的巴掌大的瓜子脸,如同一汪秋水的眼睛,挺翘的鼻,嫣然小巧的唇,而且轮廓那样的熟悉,却有着说不出的不同,他是谁?
“丽奴?!”盛天行站起身来,脸上还带着水珠,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张秀丽的脸那样熟悉生动,却显得稚嫩。
“我不是丽奴。”那美少年笑了,灿烂的笑容宛若盛开的五月花。
“那你是…”明明那样的熟悉,却带着那种陌生的清纯,盛天行不敢相信宫中有这样绝世美少年,而他自己竟不识得。
“我是心奴,盛大哥忘了吗,几年前是盛大哥在东卫士兵的手中救下了我。”少年仍带着些童稚的声音兴奋地说着,眼中闪烁着晶亮。
心奴…丽奴的弟弟,那个被称为大陆预言者的神童,几年没有见,他变了好多,已经不在是个孩子了,虽然仍有些稚嫩,但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妩媚和让人着迷的气质,盛天行已经不能把他还当作是那个孩子了。
“盛大哥。”心奴看他的眼中带着一种奇特的光芒,似乎是崇拜,又混合着亲人一般的渴望,这样的神情最容易让人误会,盛天行的心跳得快了些,心奴真的长大了,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盛大哥,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你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披着晶光闪闪的黄金战甲,驰骋在沙场上,在梦中你傲立在众人之上,是一个傲视群雄的王者,一个白发的老人曾在梦中对我说‘逍遥出,四海一’并让我把这句话传给你和天下的人。”心奴的眼光仿佛是一束白色的光,直直地照着他,像是要穿透他的身体。
“那外面流传的那些童谣是你教授的了?”盛天行突然想起日间的街市中听到的民谣‘逍遥出,四海一’
“正是这样,如同盛大哥是上天所指定的那个要统一大陆的人,为什么不顺应天意呢。”
“天意,什么是天意,诸国分立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生灵涂炭?”那些鲜红的血在他的眼前晃动着,他记得欢休口吐鲜血,身上被箭矢刺成蜂窝一样的惨状,他记得夜函君银戟刺穿胸膛,满脸鲜血,坠落悬崖的惨象,这一切都如同昨日的噩梦一般生动在在他面前一次次地重现,让他在午夜惊醒时,冷汗湿透衣襟。
“诸国分立真的好吗,盛大哥,你没有看到那些无休止的征战,边境的人民不聊生,痛苦不堪,如同你真是上天派来统一大陆的大英雄,那不是很好的事情。”
“如果真是上天来选那个统一大陆的人,那他为什么不来问问我愿不原意承担,我只想过我逍遥快乐的生活,那些无休止的征战于我无关。”盛天行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盛大哥,难道我看错了,难道你真是这样残忍冷血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这都于你无关。”盛天行像是任性的爆发这怒火。
心奴漂亮的眼睛在闪烁着莹亮的水光,颤抖着嘴唇强忍着没有说出更多的话,捂着脸迅速地跑开了。
盛天行呆呆地站在那里,天哪,他都做了些什么!对这可怜的孩子说了些什么残忍的话!
那天的夜很深沉,盛天行沿着那条铺满深秋落叶的林子一直走下去,夜渐渐深了,夜风有些萧瑟入骨的凉,纷纷落下的枯叶扫过他的脸颊,在蒙蒙的夜色中他像是着了迷似地往前走,在那林子的深处,一道白光从天际洒下来。
白光变的越来越强烈起来,一个白影出现在光中,犹如从天而降,修长高大如同擎天柱一般,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隐约看到一双闪亮锐利的眼睛。
“你是谁?”盛天行听见一个声音,他自己的声音。
“我是掌管世间万物的神灵,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圣神。”
“圣神?!”盛天行仰天大笑:“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神灵。”
“我知道,你是从千年以后的时代来的。”一生轻笑,是从那道白光发出,盛天行一惊,这人竟然知道他的秘密。
那白色亮光中的人接着对他说道:“千年以后的时代是没有神的时代,也是被神所抛弃的时代,那里的人们冷漠,孤独,他们的心里只剩下了物质与权钱,人变成机器,没有感情,只有争斗与挣扎奋战。”
盛天行像是被雷击到一样愣住了,这次他被刺中了死穴,无数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翻滚,冰冷的街头,冷漠的人群,秘密麻麻挤满人的天桥人如同全都是冰冷的机器和冷血的兽,他们西装革履,穿着整齐,带着公文包,脸上却只有空白的麻木…
少年时多少个冷雨的街头的夜,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伸出一只温暖的手,他只有挣扎着爬起,挣扎着让自己活下去,拼,少年的眼光也渐渐变得冰冷,自己慢慢也变成一个机器,变成时时准备斗争,撕碎敌人的野兽,而在他渐渐不再稚嫩的眼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敌人,他沉闷得想要嘶吼,想要疯狂,那是痛,每一个冰封的心都想要摆脱的痛!
千年以后的时代是一个冷漠到麻木的时代,一个机器和金属把人已经同化的时代。
“而这个时代才是一个热血的时代,想想周围那些爱你的人吧,那些为了你不惜舍弃性命痴心追随的人,虽然风云迭起,乱世征战,群雄相竞,难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成就霸主,统领万方的时机吗?想想吧,你可以开辟一片大好河山,让那些爱你的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难道你不愿意吗?”
盛天行开始低头沉思,这个人真的是神吗?这个时代真的有神吗?不然怎么能将他的处处心思都猜得如此透彻,他突然抬起头来,眼光异样的锐利。
“我愿意,崇高的圣神,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这次他宁愿相信,因为他要赌一次。
“你且说来。”
“能不能在我平定天下之后让我所爱的人死而复生?”
“好吧,待到那时我一定换你一个生龙活虎的欢休!”
“就这么说定了!”盛天行问道:“那要我怎么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