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赏花宴睡了一日,然后唐溪午来了......"
"他来做什么!"
"没、没什么啊......随即御水就也来了......"含混地支吾着,我斜下了视线。
他极力按捺住异样的鼻息,修长的手指轻拉开衣襟落在锁骨上,嗓音危险暗哑:"那这
是什么!"
嘴角抽搐起来:"这、这是!"唐溪午你这个大变态!我梁子跟你结到底!
"还有‘衣衫凌乱、狼狈万分'?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讨厌鸣渠这种质问的口吻,非常讨厌。
"他碰了你?"
"与你无关!"
"有关!当然有!"他猛地将我揉入怀中,肃杀之气飘荡在耳畔,"如果他碰了你!天涯
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
我冲天翻个白眼,彻底无话可说。
虽然鸣渠这样孩子气、霸道的模样很可爱,但其中隐藏的气势还有此刻他正怄气的原
因,让我相当无力。
接连哀叹几声,我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没有那种事啦!我哪里有那么好欺负啊?"虽
然差点就被得手......
"真的?"
"当然是真的!否则奏玉那时进来看见的可就不是‘衣衫凌乱'而是两具尸体了!"气闷
地压低嗓音,"那个时候我没能力保护自己,但现在要是再发生那种事,我绝对拼死也
不会让他们得逞!"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眼神不好使的半瞎子存在啊?强暴我这种人?
当真是脑神经压迫啊??
鸣渠怔了半晌,抓着我的手臂转而圈抱住我,如兰的吐息魅惑地萦绕:"那么我......
对你而言是否是特别的?"
"什么?"我莫明一记。
他苦笑一声:"那个时候,我也算是在‘强暴'你......不是吗?"
脑袋轰地炸开!血液齐涌头顶!我瞪大了眼完全被他的话语给吓傻了!
"你你你!因为是小孩子我又很喜欢所以完完完完全没那么想过!对!因为你是......
唔!"
仓皇辩驳的脑袋被猛地埋入温热的胸口!鸣渠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抱紧,幽幽的叹息在
我的哼吟中模糊不清。
"......你......让我为难......"
被迫紧贴在他的胸口,片刻后我最终放弃了抗挣,任由他搂抱。这小鬼......什么时
候已经比我还高了啊?
气恼地磨牙,心底却明了地告诉自己--我是喜欢鸣渠的,至于是不是他所期望的那
种......我已然模糊了边界。
在晚餐桌上和御水久违地闹了一把,我带着方才喜悦的余韵坐在床沿擦拭着湿漉的头
发。
手指碰到藏于枕下的封筒,我的心绪顿时沉重。
这个,要如何才能安全迅速地交予尧渊手中?小涟不在,死猪大叔也不在......能够
帮我这件事的人,一个都不在身边。虽然我不知道里面是怎样足以扭转局势的秘密,
但此刻这副残破模样的我......实在无力得想哭。
"你在想什么?"
"哇啊啊啊!!"我抚着胸口剧烈喘息,"鸣、鸣渠!你、你吓人的功夫越来越好
了......"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还未及我有闲暇思索,手里紧捏的封筒已被他抽走!
"还给我!"事关重大,我的口气不由凝重严肃。
瞎子真的很不方便,我今日终于又重温了一遍以上真理!鸣渠他仗着自己是健全青少
年就欺压残疾人!
"这就是唐溪午给你的?"
我气急地探手乱摸,却连边都碰不到他!"是啊!这就是!喂!快点还来!"
"这是......"平稳的声调,却有一丝愕然,"这些都是通敌的信笺。"
我吓了一大跳:"真的!?"那我更要赶紧给尧渊送去了!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紧握拳头不甘地咬牙,鸣渠的声音忽然淡淡道:"你,想给那个男人送去?"
"是--啊--"颓然倒在床上,"可是我现在根本没能力,小涟又不在......"
"吻我。"
他沉静地吐字,害我以为自己幻听了。
清冽、温暖的气息逼近,那样近在咫尺,害我局促不安起来!
"吻我,"轻缓柔美的嗓音,如蚕丝一圈圈裹来,"如果你主动吻我,我代替你去。"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副尴尬到死的表情!
先不说鸣渠开出的条件!但、但是!要一个暗恋我(或是说明恋?)的男人涉险跑去
救另一个我爱的男人--这、这究竟是怎样诡异的景象啊!
"只要你主动,无论什么事我都会为你达成......"细腻的肌肤擦过脸颊,鸣渠的声音
直入耳鼓,"他的安危和一个吻孰轻孰重,你明白的吧?"
鸣......渠......你小子......居然敢要挟我!!
推开他压近的身体,沉声蕴怒:"鸣渠,别给我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他的声音仍旧淡薄如水,却起了些涟漪:"你,不顾那个男人了么?"
"不是!"恼丧地揉着头发,我有种被轻视的感觉,"鸣渠,尧渊很重要,但是!你不认
为以这样的条件作交换不仅是贬低了我更是作践了你自己吗!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所以不要轻易将自己作为筹码!"
气喘吁吁地吼完,我却不明了他此刻的神情--或许,我说太重了?
两人间的空气似乎完全凝结,良久,鸣渠转了个身向门外大步跨去。
"鸣渠?"我慌了!这高傲的小子该不会自尊心受到伤害了吧?
他顿住步伐,深吸一口气掩盖所有心绪:"我,今夜就出发。御水会保护你的。"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我已被冲击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异样的感觉盈满全身,眼底有些
发热。
他......竟可以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吗?
那么我能回报他的......又是什么?
鸣渠离去已有两日,我的生活也竟意外宁静无澜。
赏花宴这几日没有大会,取而代之的却是接连不断、玉食珍馐的夜宴。
整个国都热闹得似节庆,奏玉和掬月两人也忙得毫无闲暇。虽然奏玉嘴里总不满、嘲
讽,可自己已是这样的身份......在人前卖笑,果然疲倦得很。
倒是我,天天有空趴在栏杆上啃叉烧包。
"我说你啊,这玩意就吃不厌?"御水很是奇妙地发问。
我回身正要对她开讲座,耳中忽然刺入一阵激烈的翅膀拍打声,随即脑袋一重,坚硬
的喙暴雨般落在脑门上!
"哇啊!好痛!什、什么东西啊!"
"嘎--嘎--!"抓着我头发的东西扯开嗓门叫了起来!
咦?这、这声音是--"路西法!?"
我错愕得快要语无伦次,扔了包子摸上头,滑腻的羽毛是熟悉的触感:"路、路西法!
真的是你!"
那家伙又啄了几下作为答复!
"哇啊--路西法!我好想你啊!"猛地紧紧搂住它,我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路西法在
这里!莫非小涟他也在?
好久不见的恶魔王被我抱得要断气,挣扎着扑腾出我的怀抱!顺便一翅膀扇上我的脸
!
嘿嘿~真是久违了耶~
终于冷静了心神,我轻轻抚摩着它光亮的羽毛:"路西法,小涟和你一起吗?"
它在我的手心作了回答,我不由失望--原来......小涟没来吗......
"这只乌鸦怎么回事啊?"御水终于从一人一鸦的奇妙气氛中回神,"它的脚上似乎绑着
什么东西呢。"
东西?莫非是信?
急噪地取下信件,我交由御水读给我听。
一秒以后御水忽然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全是点和线??"
呃?莫非小涟用的是......莫尔斯电码?真是谨慎呢......
苦笑了下,我开口指点:"御水,你给我找出纸笔来吧。然后那封信上的点全部念成‘
滴',横线全部念成‘嗒'......要念慢些哦。"
似乎都能想象那孩子拧着眉头的可爱样:"......滴滴滴......嗒滴......?这、这什
么东西啊!口吃还是犯病啊!啊!该死!读到哪里了!"
我边解码边解释:"这是莫尔斯电码啦。"
"摸儿死电麻??"她沉声嘀咕起来,"听上去......好危险的布料啊......"
不禁喷笑出来:"不、不是啦,这是暗号的一种。"
"哈??"
耳听御水的惊叹,脑中迅速连词成句翻译小涟的信笺。
哦,是尧渊告诉你我在这里啊......
心头一暖--尧渊......你总是懂我如斯呢......
理解你的行为?说实在的小涟,我真的很不希望你踏入这样的世界!可你却偏偏选择
了这样的道路......我,无法理解......
唉......算了,你还平安我就知足了......
"......滴嗒滴滴滴......好!完了!呼!累死人了!"御水感慨似地抱怨,我却惊悚
得犹如遭受晴天霹雳!
"嗯?你怎么了?"
是......幻觉吧......一定是我翻译错了......"你......把最后一段再读一
遍......"
颤抖着声音,御水奇怪着却还是依言重复。
手中的笔啪地落在桌上,我触电般地跳了起来!全身差点痉挛起来!
"不、不会吧!这这这太太太恐怖了!!"
"什么什么?什么恐怖?"
缩在地上圈抱起身体,我根本制止不住自己的颠抖!
"......她......来了......"
"啊?谁?"
御水的话我根本听不进分毫,所有的感官已完全被冻彻心扉、侵入四肢百骸的恐惧所
控制!
"她来了......"
教授她......居然来了......!!
转机
"你这家伙!到底要把头闷在被子里几天啊!"御水吼得惊天动地,扑来扯我裹住全身
的遮盖!
我全力抵抗,努力包紧自己:"我不要出去!不要啦!"
"说过要陪我出去逛街的!你给我起床!都已经正巳时分了!"
"居然让瞎子陪你上街!?这太不合理了!"她猛地用力一扯,身体顿时完全暴露在微
凉的空气中!
"这可是你提议的!现在抱怨个什么劲啊!给我起来!"
"不要!我不要出去!"抢不回铺盖,干脆地蜷缩成一团往床里靠,"我不要出去!如果
被教授看到我现在这副德性,铁定毫无疑问会被她不带脏字地嘲讽到无地自容、恨不
得拔剑自刎一了百了的地步!太可怕了!我不要出去!"
"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起来!还准备懒多久啊你!"下
了狠劲将我从床上扒下来,御水全然无视我的悲鸣,执意拎我出门!
"不要啊!救命啊!谋杀啊啊啊啊--!!"
"吵死人了!"御水手腕一个用力将垂死挣扎的我和紧扣住的摇曳门扉彻底分离,"你还
算不算大人!别像壁虎一样爬到哪儿粘到哪儿!给我过来!"
"啊啊!我会死的!我一定会被教授杀人不见血地玩死的!救我啊!谁来救救我!"
仿佛整个瑞阳馆的人气全集中在我俩身上了!"教授效应"所带来的高压恐怖下,我再
顾不上什么光辉形象,扯开嗓子高声求援!
一只手看似轻柔实藏暗力地制住御水的前行。
荒湮神啊!您终于听见我的祈祷了呀--虽然很想这么感激涕零,然而......
"有何需要帮忙的吗,小七?"舒怿飘然含笑的声音直直撕裂耳膜。
我......果然是只能招徕恶魔的体质么?
甩开他的手,我冷漠道:"薄物细故,不劳三公子费心。"
"你......好像是......"御水突然收声,惊诧的目光似乎来回扫着。
我现在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所做所为,真是羞耻得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啊啊啊!太丢
脸了啦!居然会这么不冷静!
舒怿轻笑一声,当周围的观众全不存在般地亲昵凑近:"怎么会呢?能帮上我亲爱的‘
表弟',为兄荣幸万分......"
这根没节操的花心萝卜!
推开他贴在耳边的头颅,我反手扣过御水的手腕,摸着墙将她往回拉--和舒怿这种人
浪费时间,我当真是嫌命太长了!
"喂!你!"御水正要嗔怒,熟稔到无力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步伐汹涌而来!
"三少爷!可找到您了!老太爷他......啊......啊......"
那个焦躁直截的声响顿时结巴成鹦哥,经过一番折腾确认这不是梦境后,那声音猛如
山洪爆发!
"总管大人呀啊啊啊--!!"有种被熊袭击的感觉!毫无预警地被扑倒在地,我再一次
成为瞩目所在。
好痛!!
"死、死人妖!!"我如砧板上扑腾的鱼一般奋力挣扎,终于青筋暴起,"你这家伙给我
滚下去!"
耳边听着物体翻滚之声,我跌坐地上用力收紧被扯松的衣襟--这家伙!干吗搞得像强
暴我一样啊!!
"总、总管大人~~"好似小狗摇尾撒娇的声响凑在身前,"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总管大人
!人家好高兴哦!嘿嘿嘿~~"
哪里值得高兴啦!!
周身的氛围忽然一变:"总、总管大人!您的眼睛......"
被御水搀扶着直起身,我皱着眉头无所谓道:"暂时看不见而已。"
安静了片刻,我突然听到御水发自内心的颤栗:"呀唔......他、他居然哭了
也......"
哈?你说啥?
立刻,抽息、哀怨的鼻腔我也听见了。
"总管大人......"光是用想的就让我全身无力、鸡皮疙瘩掉一地,"总管大人,您好可
怜哦......"
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是彻底没辙了--死人妖,你是不是荒湮神他老人家派来克我的呀
?
探出手粗鲁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眉间的褶皱深深拧成"川"字:"好了好了啦,我这不是
没什么事吗?你是男人诶!是男人不要随便哭好不好?"
口气虽然恶劣,但我却是小心翼翼地训斥。这家伙明明触犯了我那么多禁忌......却
怎么也让我生气不起来。
他立刻破涕而笑,我却再度忆起此刻自己的立场。
这里......好像还是公共场所吧?刚才......他叫我什么?
"总管?"那人悠闲轻浮的笑声传来,"没想到,小七的公务还挺繁忙的。"
死人妖!!我跟你没完!!
似乎感知到了我的不悦,死人妖立刻解释道:"不、不是......这、这是我在找人时结
交的朋、朋友!啊!对了!三少爷大事不妙了!老太爷他病情突然恶化,已找了太医
院的大夫去了!老爷正找您回去呢!"
我和他皆是一愣!大外公......病重......吗?
舒怿转身开步就走,我立即拉住欲跟上前的死人妖:"他的病情如何了?"
死人妖一愣,随即答道:"不、不清楚!我只是被派出来寻人......"
"去的是哪位太医!"
"据、据说是请了吴太医......"
吴怏!居然是每次来白鹿青崖见教授时,公仪蔺一直带在身边的"青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