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次,我军又频繁扰之,想来气数不多了。"
气数不多还偷偷从城里跑出来大老远地偷袭尧渊的驻地?还不止一次?他们倒有本事
。
回忆着白水表兄的手段,我也说不出什么讽刺的话来,只是点头称是。
梳洗一番扑倒柔软的被褥中,好吃好喝又休息舒坦,我这特使当得还真是天怨人怒遭
人嫉恨啊~
脑袋蹭着棉被,我一个激灵顿时跳起:"对了,鸣渠你......睡哪儿?"
小涟是随我一道的,那么他呢?名义上虽是我的护卫,但我可不舍得在初春时节将一
个孩子踢出帐外吹夜风。
哪怕他对我移情,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尽忘前尘的。
不过这里只有一床被褥......安排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见他不答,我拍拍身侧:"一起睡吧,人多被窝也暖和。"
三个人一起睡,应该不会发生什么。
他仍是犹疑,我干脆起身将之拉过,小涟面色不变地躺在另一侧,今夜就此相安无事
。
睡梦中有些不安稳,总觉得隔着层纱的世界有些吵,然而我又确实不想自梦中回神,
因而只是辗转难安地换了好几个姿势,怎么也不愿醒。
待到一声刺耳的"敌袭",眼未张人已弹起!
"唔!"缠在腰际的不知是谁的手臂,不过这么一折腾差点没把胃给压坏。
无暇顾及什么形象,我抓起外套蹬着鞋踉跄跑出帐外,果然外边火光大盛,人人神情
戒备。
直冲主帅大帐,抓了抓头发系好衣带,我掀起幕布疾走入内。
"程将军,发生了什么状况?"
一群衣不解带的将领见我到来,紧张的空气更显尴尬。
使了个眼神,一人神情肃穆却稍显冷硬地向我报告:"子时三刻,棫榴城内骤降百人,
恐怕敌人打算趁夜黑风高袭击我营。现已调派弓箭手火速前往西北城下予以攻击。"
我点头,又有些奇怪:"白水他,会做如此无意之事么?"
明知我们很快会发现,又明知这些人抵挡不住什么,那为何有此行为?
"特使大人什么意思?"
扫了一眼,我客气地向着程将军道:"在下与白水有些私交,因而觉得此次行动未免太
过草率,不似他的为人。"
仿佛是验证我的话,一帘之隔传来斥候焦急之声:"将军!前方回报!攀城而下的那些
叛军均是草人!弓箭手射向草人的箭被叛军全数收去!"
就着一屋子将领的抽吸,我暗自叹气--
果然,还是着了清攸表兄的道啊。
接二连三
自从昨夜在清攸表兄手中吃了亏,整个军营就有些低气压控制。
想来也是,半夜三更睡梦十分被人这么耍着闹着骗着,到底不会有人心里乐得开花。
虽然很想挤进大帐和诸位将军商议讨论,但诸位的眼神古怪神情诡谲,搞得我亦是鸡
皮疙瘩乱起,最后还是口快之人道出天机。
"特使大人,您帐中的几位......不是还等着您么?"
眨巴着眼看了一圈帐内,又垂首检查自己凌乱衣衫,我登时哑巴吃黄连,结巴着嘴一
句话都说不出。
罢了罢了,真相只有一个,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我睡觉去了。
不安不分地睡了个回笼觉,搂着小涟倚着鸣渠在这初春边地倒也暖意无穷,就是睡梦
里总有鬼压床,还有窸窣低语不绝于耳,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历朝历代被加封特使的似乎均是权臣弄臣之流,因而特权多多,工作轻松。
东方青白的卯正时分,算得早起的我只来得及参观晨间练兵的末尾,整齐划一气势雄
浑,看得我不由叫好点头连连。
同各位将军用过热腾淡黄的小米粥,我静静坐于帐中聆听军机细观地图,耳中传入一
个又一个不同声音发表如何夺回棫榴,却又立刻被长篇大论的反驳给推翻了去。
棫榴易守难攻,何况边关重镇,长久积累屯积的粮草财宝,又怎会轻易一时消耗殆尽
?
"若能里应外合就好了。"轻声一叹,周遭骤然静默。
我这才抬起头,疑惑地注视着诸位有些怒气有些隐忍的将员。
"特使大人所言极是,若是有了内应开了城门,末将倒有率兵攻入夺下城池的信心。"
一虬髯大汉皱眉瞪我,"只是内无应,外无隙,否则我等岂会干坐帐内浪费口舌!"
那大汉"砰"地捶地,我苦笑摇首:"不但要有人和,我们还需要天时。"
众人正要发作,还有人低咒了句"站着说话不腰疼",却被不作声的程将军挥手扼杀在
摇篮中:"特使大人有何高见,不妨一言。"
我犹疑片刻,神态恭谦姿态诚恳--对于这位不动神色执掌大局的老将军,我向来是欣
赏敬佩的。
"若有天时,在下可以调动城内数十高手,还可带人潜入城中为诸位内应。"
意料之中的唏嘘哗然,程将军道:"您可带人......敢问是在场哪位?"
"在座诸位均是阵中股肱之材,到时战事吃紧,在下不敢妄自要人以影响战局。说起合
适之人,我身边二人每一个均能以一当十。"
他们的表情清楚在说"原来那两个不是你男宠啊",我无语暗叹--一开始就说了他们是
我护卫,干嘛这么牛角尖呢?不信任是失败的充分条件哦。
棫榴城乃一方重地,教授自然早已在内安插了尘芥堂的弟子,而我身边又有路西法快
递公司,要联络城内并非难事。到时带着小涟鸣渠,再与内里分工合作,孤注一掷地
开启城门成功率不低。
现在等的,便是老天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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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宁静还未过一天,当晚昨夜的剧目再度上演。
深人静更阑寂寥,再度被敌袭闹得半夜连蹦带跳的我冲入主帅营帐,迎面刺来沉闷地
捶板暴音,伴随一声低吼:"该死的叛军!居然又耍我们!"
愣了片刻,在程将军的招呼下入座。众人对我的态度终于有了些恭敬,不过此刻不是
计较这个的时候。
"居然又使这下三烂的招数唬弄人!叛军那些家伙看不起人么!"
面对满帐愤慨,程将军好脾气地依旧含笑:"小李休要激动,此时此刻更不可乱了方寸
。上阵杀敌需勇猛,帷幄运筹靠的是冷静啊。"
气氛虽然最终归于平静,然而最终还是未商议出个结论。
然后第三夜,同样的把戏又来了一遍,只是今夜已没了奋勇上前的兵士,只有一群人
对那些挂在城下的黑影爱理不理,末了还嘲笑一句"当我还会上当么"。
经过这三夜,我倒有些明了白水的用意了。
急急寻着小涟,一路讯问有未见着一身青衣的俊秀少年,终于有人给我指了个方向:"
方才那两人往后去了。"
两人?小涟和谁?
忙着打算和他讨论要事的我也不在意,只是绕过一个又一个仿佛凭空立起的馒头似的
营帐,七拐八弯地终于遥遥瞥见一个熟悉的影子,他的身旁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鸣渠啊,这两个孩子感情已经这么要好了?
心下有些欣喜,我加快脚步向远处的他们靠近,却在下一刻似遭雷劈如披冰雪。
我看见背对着我的小涟轻捷地上前一步,我看见鸣渠漆黑的眼中满满的只有所凝视的
小涟,我看见小涟伸出双臂、青色的衣衫在风中划出美丽的弧线,拢上鸣渠的脖颈掂
起脚尖凑上脑袋--
我吓得往边上一个跨步蹲坐在地,脑中一片空白,胸口起伏连绵。
明明已气喘如牛,却仍是夹杂着些许窒息。
颤抖的身躯停不下来,刚才的那幕太过震撼,震慑得我只得瞪大眼张开嘴,好似得了
什么怪病。
十指扣紧衣襟,我吞噎一口,努力平息紊乱着力理清方才的乱丝。
偷偷探出脑袋再看,那里早已没了人影,仿佛方才所见只是倦极时的胡思乱想。
可是......我分明看得真切呀。
苦笑良久,踉跄起身,脚有些麻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跌撞着原路返回途中,我忽然有些心痛地意识到,小涟的确说过,教授也知道。
那孩子,的确已经长大了。
公与私
"......大人?特使大人?怀公子?"
乍然回魂,程将军探寻的目光投来:"公子莫非抱恙在身?如此可要好生修养,否则王
爷怪罪下来,末将可消受不起啊。"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有些尴尬:"晚辈失礼了,程将军认为我方才所言有何不妥?"
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现在可是密谈商议要事的时刻,怎么能被私人情感左右!
那之后,很丢脸地没敢去找小涟而是直接拉上程将军,虽然中间环节少了一步,不过
结局完满就好。
现在回想,我啊,过去是否太依赖小涟了?
早上总是迷糊着被他自被窝里拖出再摇晃着任他穿衣,吃饭噎着时也是小涟在侧边顺
背边递水,就连我平日的随性而至,貌似也是小涟善的后。
啊啊~爸爸的颜面要搁在哪里啊啊啊~
"怀公子?"
抽着嘴角笑得歉意,我干咳几声:"总之,请将军先按兵不动,但暗中防备还是必须的
。此事你知我知,至于如何布兵,还劳烦将军操心了。"
程将军抚须颔首:"若真在怀公子逆料之中,倒不失为夺回棫榴的先决良机。"
"嗯,想必容砺和白水也在这次投了不少血本,若能重创,最好不过。"
然后我再等待时机和小涟鸣渠混入城中,路西法应当已经把书笺送到了吧?不
过......
小涟和鸣渠,小涟和鸣渠......哇啊......哇啊啊~
刚才如果真的不是幻觉......那他们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情愫暗合的啊?
若我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那两个小孩不是一向水火不容一山不容二虎么?难道这
就是传说中的不打不相识,惺惺惜惺惺?
啊!
莫非是鸣渠失去记忆的时候?那个时候......这两个孩子彼此交心喜欢上的么?
这样啊......这样的话也没办法呢。
哪怕失去记忆,但无论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对于喜好的感觉,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吧
?
哈,难怪最近鸣渠都不缠我了,原来,是暗示我要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么?
念着旧情没直截了当地拒绝我,那总是不苟言笑和人有距离感的小鬼也开始懂事了呢
。
一个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儿子,一个是我放下辈份接纳的爱人,哪一个我都是含在口中
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如此这般,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干脆放手成人之美。
说得简单,真要做起来,我似乎没这个气度。
小涟和鸣渠,正如我对尧渊一般,都已经进了骨髓无可救药了,要我放手......不啻
敲骨吸髓抽筋扒皮。
那么,究竟该怎么办?
"怀公子?您真的没事?"程将军不掩忧惧,我只是轻摆淡笑,就此离席。
掀开帷幕,外面的闪耀让我有些踉跄,眼睛仿佛瞬间灼瞎。待到终于得见这尘世,却
见两个天仙似的绝美少年矗立眼前,那么近又那么远,感觉不真实。
小涟上前执过我的手,眸中有些责备:"也不和我说声,找你好苦。"
我摸着那孩子丝顺的黑发,一遍又一遍,看着青丝自指尖水样泻落。
为何从前没发现呢?小涟和鸣渠,是多么登对的一双璧人啊。
只是这么并肩站着,便是绝色风华都要被压下拜倒。
--怎么了?
望着小涟疑惑的黑眸,我欣喜自己重拾了久违的能力。是啊,从何时开始,我看不懂
小涟眼中的话语了呢?
张开双臂将两人收拢靠紧,我深深拥抱住他俩:"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心里有些刺痛,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漾起弧度。
看着他俩如出一辙的苍白面色惶遽眼神,我只是平和淡然。
真是的,不过是知道了你们的秘密恋情,也犯不着这种眼神吧?看吧看吧,这么明显
的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要怎么让人不知道呢?
打着"有要事处理"的旗号,我拜托程将军换了个小帐篷,让鸣渠和小涟继续住在原处
。
那些草人把戏仍不知疲倦地继续着,不过到了第六夜,外间的吵闹有胜以往。
这几日我一直不敢见他们两人的任何一个,到了半夜灭了烛火也睡不着,睁着眼好似
能穿透顶篷数星星。意外的,近来精神亢奋无比,比喝了那个什么兴奋剂还效果持续
,就是熊猫眼难看了些。
今夜骚动尽在预料之中,因而待我不急不缓地收拾好衣着踱入主帅大帐,已有报告文
书呈至面前。
"特使大人料算精准,叛贼果然意图以草人为障松懈我军警戒,再杀个措手不及!幸而
我军早有准备,制造假象欺瞒叛贼,反将一军!"
我微微点头,本就没兴趣和人恭维来恭维去。削弱了城中兵力,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
事不是么?
反正睡不着,我乐得和诸位将领一同通宵达旦商榷最终计划,直到东方发白才昏沉地
小睡片刻。
好累......真的好累。
无论是睁着眼还是睡梦中,为什么就是挥不开那两个影子呢?
呵呵......我还真是小心眼,居然如此放不开手。
好累,好累啊。
接连几日,白日没事找事,连刷碗洗锅都一股脑揽上身;夜间观览星象,却怎么也等
不到想要的天气,只能任由路西法趴在脑袋上一阵欺辱。
那两个孩子在我几次推三阻四下,似乎也忘了我的存在。
几日不见,这在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异样。我希望他们能一直在我身边,我的孩子,
我的爱人,可我却自己划了界限不容人靠近。
按理说,他们仍是在我身边分毫不离,只是换了个形式罢了,我却如此失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又一声叹息,我吹熄莲烛转换阵地继续睁眼挺尸。
褪了外褂,冷风骤然灌入,伴随着跌撞的步伐及不稳的呼吸。
惊诧回身,更讶异于激喘不止浑身瑟瑟的小涟。
身体先于大脑,我一个箭步飞身上前:"这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你?"
"采......"连话都说不完整,那孩子蜷缩着躯体扑入怀中,"难受......我好......苦
......"
我登时乱了方寸没了阵脚!
是谁!究竟是谁!居然让我家小涟受这种折磨!
"先躺下!不!先喝水!不不不!你先怎么舒服怎么来!"
急得快在帐内玩蹦跳,听得嘤咛我立刻伏下身:"你哪儿难受?痛的话抓我好了!咬也
没关系!"
一片黑暗中,他的面色似乎笼着异样色彩,他的眼仿佛透出苦笑:"是......教
授......"
教授?那女人来了?怎么可以这样!说好了要折腾就折腾我!把手伸向我家小涟算什
么!
"她......没来......"
呃?教授不在?
"是药......她让我试......"
"什么!"我尖叫起来,"是毒药还是什么化骨散软筋膏?那女人!说好了都归我的!"
艰难地摆首,苦苦隐忍着什么:"是......深化内力的丹药。"
啊?
我莫名愣住,不解其意。
"但是......练功时不小心岔了气......催动了另一层药性......已经漫入窍穴经脉。
"
什么?究竟是什么!
身子顿时被掀翻,我屏着刺痛的背部晕沉的脑袋,奇怪地看着压在身上之人。
"小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