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一刹那间柔软得像要融成水波,决辰将自己的重量倚靠在盛凡璟身上。他知道,这就是爱情了,当他每每自言他与盛凡璟之间仅只是单纯的知己关系时,其实爱情的种子早已着床,在相逢时萌芽茁壮,教任何事物都无法遮掩、无法覆灭。
走进房间,盛凡璟将决辰拉坐在床边,深深的凝视着,眼里的火焰,掌心传来的麻痒感以及灼热,让决辰惊讶的发觉盛凡璟的欲望已然轻易被唤起。
决辰不禁缩了缩脖子,细若蚊吟的决定当一次鸵鸟:“身体……还很痛……”
盛凡璟瞪了瞪眼,随即笑了出来,“天,我真像只该死的大色狼,碰到你,所有的自制力都消失殆尽了。”低头吻了吻决辰泛红的额。“我去冲饮料,你想喝什么?”
“龙……”刚脱口而出一个字,决辰随即顿住,表情有些不自然。
“辰?”
“咖啡就好。”强迫自己的嘴角往上扯动。
待盛凡璟走出房间,决辰才放松僵硬的笑意,任由倦意漫上心头——那双悲哀、忧愁的眼啊……他怕是难以轻易甩开了。
不是已经决定了吗?心平气和的丢掉那段久远的岁月,让新的感情将自己的心填满,如此一来,他又可以是洒脱不拘、做任何事怡然自得的那个决辰了。
找些事做吧,最好让公事或让盛凡璟完全充塞自己的生活,充塞得自己没机会恍神、没时间想起那抹游魂、没时间去想起千年前的牵绊。
走到房间的书柜前,拉开玻璃门,一本一本书大致的掠过。盛凡璟一向喜欢读书,看来离开台湾三年也没什么变化,书柜里也放着各类的书籍,古今中外、应有尽有。书柜的左下方,则摆放着一些册子之类的本子,决辰抽出其中一本打开,原来是相册,上面记录着盛凡璟从前至今的点点滴滴,包括了高中时期的,还有离开台湾后,在香港和美国的留影。
留影啊……不对,他与盛凡璟曾经玩遍台湾,虽然不曾在学校或台北市区合照,但他们每到一处游玩,都留下了许多的照片和VCR,怎么,都不见了呢?如果那些东西还在,盛凡璟是不是就会想起他、想起三年前的一切了呢?
三年,真是凑巧,那日,他等了许久,等来的不是盛凡璟,而是司。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东西,让他与盛凡璟错过的同时遇见司,然后,现在又让他与司错过,回到盛凡璟身边。
心中一种怪念一闪而过,快得让决辰说不清楚是什么想法,只是——很怪异。
“在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凝重。”盛凡璟手里拿着两被咖啡走进来,将一只杯子交给决辰。
将杯子放在一边,决辰抓住盛凡璟的衣角。“我们以前曾经一起照过相,那些照片不在这里。”
“是吗?”盛凡璟惊讶着:“我没见过啊。出了车祸后,我是在昏迷期间被送到香港的,妈妈的遗物什么的都是父亲后来一并整理过去的,遗物里就这几本相册了。”顿了顿,继续道:“也许是我太宝贝我们之间的留影,把它们都归类到另一个地方了吧?让父亲遗漏掉了。”
决辰红了红脸,“最好如此!算你有心。可是,我们应该把它们找回来吧?”
“但我不记得有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它们在哪。”否则,他不会不记得决辰吧?
“我们回你以前的家,一个一个角落的找!”决辰握住他的手。
“我记不记起以前,对你真的很重要?”
“当然!”
“要是找到了,看见了,我还是想不起来呢?”他想要看清决辰内心真正的想法,想要知道若是全然没有以往,只有现在与以后,对他是如何的感受。
“我有一种预感,只要你想起以前,我们的过去和未来才能真正达到一个‘平衡’,虽然我不知道这‘平衡’意味着什么。”决辰定定的看着盛凡璟,坚定的向他施压:“所以,你必须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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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凡璟的别墅里吃过晚餐,两人开着决辰的车,前往盛凡璟三年前台湾的住所。因为母亲已经去世,少了母亲的身影、味道,那个家显得格外的冷清,也怕触景伤情,所以三年来盛凡璟鲜少踏进那公寓。
决辰不清楚自己心中所谓的预感到底从何而来,这预感的概貌也无法描述一二,只是,有股笃定,只有让盛凡璟恢复记忆,他们才会有最纯粹的感情归依。
他想起了前生,也记住了司为自己付出的感情,可是,双重记忆、双份感情的夹杀下,自己顿失了冷静,没有方向寻求解决的答案,于是他急切的想要一份可靠的依赖,因此,真实存在的盛凡璟便为自己所接受了,他希望他成为自己的支柱,想从他身上得到稳定的力量。
是的,此刻他对盛凡璟的感情,掺杂着利用、倚靠的倾向,因极度迷失而在茫然大海中抓住的最坚实的一块浮木,不,盛凡璟对他而言并不是浮木,他没有这种想法,然而却在做这样的行为,怎能不令自己自厌呢?
他不能利用他,他不可以这么卑鄙,不能再借助盛凡璟的爱来逃避另一份感情。他该自己去解决,接受也好,忘记也罢,不论结果如何,都该面对、解决。直觉告诉他,如果要解决这两段感情,就必须让盛凡璟想起自己。
离住所还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车子显示汽油快消耗完了,盛凡璟将车子开进路边的一家加油站。
“你在车上等会。”盛凡璟打开车门走出去,走入服务厅。
看看车子时间的显示,再看看外面的天色,夕阳已沉,华灯初上,来来往往的车灯打扰着视觉,决辰在车子里闭上眼睛,想让自己的思绪稍微理顺些。当他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迫近周身时,无法迅速反应的,车门被人快速打开。
不是盛凡璟!
但他也只能意识到这么多,一道劲力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那猥琐的黑影启动了车子,然后,一切教昏暗的天色融成同样阗黑的邪魅……
8
这里是哪里? 手又为什么被绑着?
悠悠的醒过来,决辰在床上坐起来,恼怒的看着自己被布条捆绑住的手,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唯一的一扇窗用报纸糊着,暗淡了外面的光线。适应了昏暗的视线,朦胧中可以望见这个摆设简单的房间,一张床、两张椅子、两个空置的柜子,地上拉着许多条电线,从房间外面通过门的缝隙拉进来,角落里似乎还堆放着一些东西。
灵动的眼眸一转,立刻想起了刚才在加油站时的情景,不消说,他是被人绑架了。
想起来盛凡璟现在会不会心急如焚呢?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爱人被连人带车掳走,换作是他也许当场就抓狂了,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心上人啊!
蓦地,猛然想起千年之前自己在司面前纵身跳下万丈深渊的一幕。在那以后,司做了什么?狂奔至悬崖边心神俱碎的随他而去,还是独身留在人世间让疯狂的思念啄蚀?身为玄时,他还没有离开京城,司总爱在处理烦琐的朝廷事务后,无论身心多疲倦,都要到他府上、或者邀自己去他的府邸坐上一坐。他总喜欢握着他的手,说着他的温暖能涤荡他满身的风霜、疲劳,说着他总是充满力量,无论身心。
司对他下的感情,必定比他能想象的还深吧?不爱他的人,不会飘荡千年只为寻找到他,不会在发现心上人完全遗忘了自己时还能默默无闻的守侯在他身边,毫无怨言。
可是,自己这个司思思念念、寻寻觅觅了千年的心上人啊,却在恢复记忆的同时,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了他,并且决定永远遗弃他。
自嘲的笑了笑,决辰想起自己的手仍被捆绑着,举起手用嘴咬住左手腕上手表的一个小转纽,竟然咬出一条细细的铁线来!
“开玩笑!用这薄薄的布条妄图绑住我?”灵巧的两手用力,轻易的用细铁线将手腕上的布条不断划断。
出生于庞大家族,防身功夫是不得不修的一门课,虽然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基本的逃生能力和攻击能力还是有的,再加上哥哥常常给他额外的“锻炼”,身体的抗暴素质也有相当的水平。终于划断布条,决辰伸手抚摩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摸摸口袋,发现手机已经不在了,便下床走到窗边。
“只是普通的玻璃窗嘛,看来不是什么行家所为了。”
在窗边琢磨了一下,决辰回头在漆黑的房间里四处搜索了一下,还是决定用最方便也是最快的方法——抓起一张椅子,狠狠的朝窗子砸去!“哐啷”一声,玻璃窗被敲得粉碎,玻璃碎洒了一地,视觉瞬间一片清晰,风呼呼的从随裂的窗框间吹进来。
决辰走近窗,往窗外望了去,发现他所在的楼层足足有八楼高,而且周围没有任何与这楼层向靠近的高楼。
“天!还留着这一手!”他要怎么逃?现在还是夜晚呢,楼下看来没半个人影经过!
探头想往外再仔细端详周围的环境,却被一个突然飘过来的黑影给吓了一跳,头也缩了回来!
“决辰!你不可以往下跳啊!”司立在窗口大喊。
“笨蛋!谁说我要往下跳的!”决辰错愣的吼,知道司是忆起前生玄跳崖的情形。“现在又不是那时,我在观察周围的环境,看可不可以从窗口逃走啦!”
司冷静了下来,闭上眼呼出一口气,“我以为……我以为……”
“没有什么以为!没有山河国破、没有家破人亡,也没有流离失所,我干嘛要轻生!”没好气的看了司一眼,然后猛的醒悟到些什么似的,决辰喊了出来:“司,你可以飞啊!我怎么想不到?来,带我飞离这……”伸手想要抓住司的衣服——
可竟然抓不到!决辰错愕的看着自己握成拳的手,里面空荡荡的!他竟然碰触不到司了!
连司也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看着决辰!
“怎么可能——”blzyzz
再次伸手去握,而司也心有灵犀的伸出手想要握住,可是,刚互相接触到,手就从另一只中穿越过去!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碰触不到你了?!”紧握着手心冰凉的感觉,决辰咬牙低喊!慌乱的看着同样痛苦、茫然的眼眸,他才顿时领悟。“……是因为我吗?因为我说要遗弃你,所以你没有了生存下去的信念,所以你会慢慢消失,所以我再也不能碰你了?”
司嘲弄的笑了笑,身形更显飘忽。“在这个时代,我本来就没存在过。”
“不……”
“啪”的一声,房门猛的被打开,决辰迅猛的转过身,看向来人。
这厮……有些面熟,决辰快速的启动脑内的记忆库,一秒、两秒、三秒,搜索完毕,也跟着喊出声来:“是你,吴秘书!”
是这个人了,决辰想,身为“决远”秘书科的一员,却一二再再而三的出卖自己公司的资料给其他公司,以赚取不义之财的员工之一。两个月前由他亲自揭发这几宗商业间谋案,哥哥以代理董事长的身份解雇了在这次事件中被他列入黑名单的职员,吴秘书就是其中一个,当时还念及他为“决远”鞠躬尽瘁了近十年,连同未来三个月的工资和十年里的福利金一并给了他做遣散费的呢。怎么?那些钱这么快花光了,走投无路之下竟然选择挟持人质求出路的法子?
吴秘书望了一眼后面被敲碎的玻璃窗,眼露凶光的挥着手上的金属棒走进来。“不愧是‘决远’的公子哥,身手很了得,竟然解开了绳子。”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伤了我可是很严重的后果。”决臣冷凝的看着他。
“伤你?哦,我可不敢,”吴秘书扭曲着嘴笑着。“我只是想敲‘决远’一笔,然后远走高飞罢了,毕竟我为你们家兢兢业业了十年,这是我该拿的!再说,‘决员’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应该不会把那区区的几个亿放在眼里。”
“几个亿?凭你?”决辰冷哼,走到床边优雅的坐下。“一个出卖自己公司的叛徒,竟然想要把全公司职员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财富据为己有,还说是自己应得的?我想你从这跳下去一了百了还比较现实!”
“决辰……”司在一旁苦笑不得,越是到紧要关头,决辰的尖酸刻薄就越是厉害,以前自己还可以暗中帮忙。可现在,他已经无法碰触任何东西,或许决辰可以应付这个人,但,一只被逼到绝路的疯狗,也不是说轻易能摆平的啊!
即使是面对这样不利的环境,决辰依然是一派高高在上、不与妥协的高风亮节,浑然天成的威仪和傲慢压得人无法喘气,吴秘书恨恨的咬牙。“你这种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哪里懂得人间疾苦!你知道我多么需要这份工作,养家糊口、供楼供车,你需要吗?你根本不懂……”
“那你又懂什么?”决辰厉声道:“以这些为借口,放纵自己做那些不法之事?开什么玩笑!这就是你的伟大吗?以这些肮脏的钱养育你的家人、后代?你要你的儿女为有这般‘伟大’的父亲感到骄傲?养家糊口、供楼供车?养哪个家?供哪幢楼?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金屋藏娇、嫖赌玩乐你样样不缺,唯一缺的就是良心!我们当初没有揭发更多的丑事已经是念及你为公司的贡献了,你还不知悔改?我要是你,早没脸见江东父老了!”
“你……你……”吴秘书羞恨的说不出话,直接拿着金属棒冲过来。“我让你再说!”
“决辰!”司大喊着向吴秘书扑过去,却眼睁睁的看着吴秘书穿越过他的身子!
决辰一只手抓住吴秘书挥落下来的手腕,飞快的抬起脚一踢,顿时让吴秘书飞至角落里,臃肿的身体撞上角落凌乱的物品,“兵呖乓啷”的声音伴着痛苦的呻吟声响在房间里。
“脑满肥肠的,还想攻击人?又不是日本相扑!”决辰拍拍自己的手。
“辰!”
一声雷吼从门口传来,盛凡璟冲了进来,扫了一眼房间的状况,伸手抱住扑上来的决辰,忙问:“你没有事吧?我跟了半天才找到你的车,告诉我我没有来迟!”
“我怎么可能有事!”任由盛凡璟拉着自己仔细检查身体是否有受伤,决辰温柔的笑着,难掩心中的喜悦。
“真的没事吗?”盛凡璟松了一口气,身子也往床上靠去。“幸好,我还担心——”
说到一半的话因为异样的感觉而嘎然卡在喉咙无法在说出,盛凡璟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边——那正是司所站的位置。
“这感觉……怎么会?”他低喃出声。
“怎么了?”决辰担心的问,看向司,竟然也是一幅震惊的模样,心中不禁一凛:“难道,你们……”
为了证实那异样感,盛凡璟迅速的伸手朝自己的右手边的空间抓去——
奇迹出现了,他的手居然抓住一个实物!即使没有影象,但,他握住在手的冰凉的触感告诉他,那是一个人的手臂,一个男人的手臂!渐渐的,经由他的体温传导,原本空荡荡的空间中竟然浮现一个透明的影象,并逐渐的清晰、清晰,直至完全实体化。
两双同样震撼的眼眸互相凝视着,像要达到对方内心深处——你,是谁?
一股股热流正被吸入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淅哩哗啦入的倾倒入脑中,一幅幅陌生的图片像电影般飞快放映,紊乱不已,并快速构建着顺序——盛凡璟和司同时痛苦的闭上眼睛,捂着脸,全身滚烫、颤抖着,仿佛快被什么潮涌而来的东西吞没般,乱得几乎一切动作都迟钝起来!
“盛凡璟!司!你们到底怎么了?”伸手想将两人同时搂住,却只能碰触到盛凡璟而无法碰触司,决辰担心的喊着:“不要在这个时候吓我!你们两个该不会……”
蓦地,原本在一旁呻吟的吴秘书站了起来,拿着金属棒、面孔狰狞的向决辰走来——
“辰!”
全身乏力、头晕沉沉的情况下,盛凡璟依然咬着牙起身,用高昂的躯体抱着决辰,挡在了他面前。金属棒狠狠的落在了他的背部,一阵强烈的电流贯穿而过,盛凡璟再难支撑住原本就因晕沉而颤抖着的身体,晕厥在决辰的面前!
“可恶!竟然是电棒!”决辰狂怒着,放开全身的力道举拳朝吴秘书的胸口击去!
直到吴秘书被打晕倒在了角落里,决辰才嗅到空气中不寻常的一股味道,朝角落看去,掉落的电棒强烈的电流将地上的电线瞬间烧短路,并燃起惊人的电光,“啪吱啪吱”的作响,红色的火苗快速在电线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