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为什麽会离开他的身边?"青帮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会人员走的走散的散?时局如此,唯有无奈二字。
"该死!"方子雨低咒了一声猛地站起身,一阵晕眩摇晃之後,他彻底清醒了,"我们今天就走。"说完这一句转身走入了内间。
再次站在了太阳低下,方子雨恍如有在世为人的感觉,刺骨的寒风吹走了他最後的一点酒意,狠狠地抹了抹微冷的脸颊,方子雨在挥手道别婆婆之後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半年多来封闭自己的地方,向著心的方向疾步走去。
杜维屏默默地跟在方子雨的身後,一丝笑意缓缓浮现在他的脸上,此刻在他的心中,清晰地印著一个少年微笑的身影。
林醒尘,在我们找到你之前,你要好好地等著。
自从一个月前干出那件大事之後,林醒尘在後援队中的地位节节攀升,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混在一帮志愿者之间做苦力,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像大爷一样做在後援队临时办公室里,接听各项来电,简而言之,他现在成了一个小小的接线员。
战事越发吃紧的现在,他是整个後援队中最清闲的人,看著天气不错,没有事情做的他就想著出来晒晒太阳,偷得浮生半日闲是件不错的差事。
在室外兜了一圈,看著身边来来去去忙忙碌碌的人,林醒尘有些好笑地觉得自己在这里还真是有些格格不入,钱,果然是一个好东西,它能轻易地掌握一个人的命运,更能轻易地控制一个人的生死,庸庸碌碌的人为了钱到处奔走,而拥有家财万贯的人则或著为了权拼搏厮杀,或著为了享受散尽钱财,那麽他呢?他又是属於哪一种?为了获得短暂的自由钱权皆抛的人麽?想著想著,林醒尘缓缓笑了起来,当真是闲久了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林醒尘仰头望著天空,一个月了,他们应该有些动静了......
远远的,杜维屏就看到了那个少年,不,已经不能算是少年了,修长挺拔的身形,淡定的气质,自信的气魄,经历了这些日子来种种的残酷,更显得有种隐忍之下惊心动魄的禁欲气息,既是如此的高不可攀又是那般的撩人心魄,这个人,已经是一个男人了。
走在杜维屏身後的方子雨自然也看到了林醒尘,日日夜夜都难以忘怀的人如今就在他的面前,却让他地双脚难以再走近半步,竟是有些心怯了。
那个仰望著天空的人仿佛也感受到了被注视的视线一般,缓缓看向两人的方向,悠闲的神情中逐渐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情,灿烂地让人觉得有些晕眩,这一瞬间就仿佛是过了千年万年一般久久在两人的心中动荡。
缓缓张口,林醒尘似要张口说些什麽,便在这个时候,枪声响了起来,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小道上,这一声枪响仿佛是做梦一般不真实,却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就在杜维屏与方子雨的眼前,他们心心念念的人就如同被抽去了丝绳的木偶一般缓缓倒了下去,大片的红色染上了他雪白的外衣瞬间冻住了两人的心。
杜维屏愣住了,方子雨亦愣住了,片刻的寂静之後,混乱出现在这一方小天地中。
所有的恩怨情仇如今只化为最凄厉的三个字──林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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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两个男人,平生第一次这般狼狈地奔至林醒尘的身边,轻手抬起他的身体。
按照杜维屏原本的性格,他此时应该立即追击那个开枪的人才对,但是现在的他却慌乱到早已经忘了去想是谁下的手,看著林醒尘满身的鲜血,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向他狠狠地袭来。
"都围著干什麽,还不快救人!"方子雨抬头看向周围慌乱的人大声喊道,脸上的表情有著瞬间的狰狞。
林醒尘并没有晕倒,他只是感到胸口一阵冰冷,随之而上的便是一股剧烈的疼痛肆虐著他的身体、撕扯著他的意志,虽然是如此的疼痛,但他还是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们,终於来了,狼狈而慌乱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有多久,林醒尘便被众人送往後援队临时搭建的急救室中。
"杜维屏......"林醒尘极力稳定著自己略显颤抖的声音,看向身边的杜维屏道,"香港......还好麽?"深呼了一口气,不等杜维屏开口他又转向方子雨,"方子雨......你终究还是......离不开我......"而後紧紧握住一左一右两人的手,"我发誓......要你们後悔一辈子......看......我做到了......你们永远都休想!甩了我......要甩......也是本少爷先......先甩了你们!"即使身受重伤,林醒尘依然是林醒尘,他的任性、他的嚣张、他的狂傲,至死不变。
"林醒尘......你疯了你!"方子雨狠狠地拽住他的手大声怒斥,林醒尘,你又何必为了我们两个人做到这种地步!为了让他们後悔,陪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醒尘。"杜维屏的神色一片平静,但眼神中却难掩心慌,"活著!我们後悔了,我们......需要你。"一双手用力地抓住林醒尘逐渐冰冷的手,似在尽力留住这逐渐流逝的温度。
"呵......"林醒尘闻言轻声地笑了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醒尘!──"两人呼喊竟是哀恸地让人心碎。
"医生来了──!"不知道是谁呼喊了一声,不多久房中的人一个个都被推了出去。
停战了几日之後,难得平静了几天的上海,再次陷入炮火的摧残之中,轰隆隆的声音远远地传遍了整片大地,死寂一天天在这方居住地中弥漫开来。
在这一片为了避免战祸而集中起来的偏离战火区的居住地中,突兀地出现了两个英俊的年轻人,这两个人是前几天出现在这里的,带著一个受了伤、被帽子遮著没有看清相貌的人在靠最北边的光棍老刘家买下了房子住了下来,老刘看著这两个人出钱大方而且相貌不俗便答应了,给了房子的钥匙自己另在别处搭了个棚子住著。
这一天,阴沈了很久的天气终於缓了过来,即使战争再惨烈、日子再难熬,春天还是没有半刻迟疑地到了,暖暖的阳光洒向这片土地给阴暗了许久的角落带来了光明和希望,沈寂了那麽多日子的居民区终於有了一点热闹的人气。
原是老刘屋子的门自那三人来了以後一向紧闭著,今天终是大敞开来,只见之前那两个相貌英俊的男子之一抱著那个受伤的人走了出来,而另一个男子则端著躺椅走在前头,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好位置便将椅子放了下来等待著方才的男子将受伤的人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躺椅上。
"醒尘,觉得怎麽样?"将林醒尘放置在躺椅上盖好毯子以後,杜维屏柔声问道。
当日,林醒尘所受的枪伤在心脏偏右一些,所幸没有造成巨大的伤害,但是由於失血过多导致了现在身体极度的虚弱,整日只能躺在床上修养,今天难得天气放晴,杜维屏便和方子雨商量著让他出来晒晒太阳也好。
方子雨放好躺椅之後一直默默不语,但是关怀的眼神一直追随著那个瘦弱的身影,是的,经过了这麽些天的折腾,林醒尘真的瘦了许多。
"嗯。"林醒尘懒洋洋地卧在被放置了一层厚厚棉被的躺椅里,舒服地眯起了双眼。这几天这两个人在他身边团团转地嘘寒问暖,他的衣食住行都由这两个人做了。堂堂大男人,能做到这一步著实不容易,便是洗衣服一项就让两个人头疼了许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林醒尘在这里的情况下,雇个洗衣服的女工并非明智之举,商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两个人轮流著来,这不,今天就轮到了方子雨洗衣服,杜维屏做饭,这般下来倒也是相安无事了几天。
"茶。"想了想,林醒尘提出了喝茶的要求。
"醒尘,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喝茶,我给你泡点红枣,你将就著喝喝吧?"杜维屏连忙接口劝说。
"也好。"如今,林醒尘过著的完全是大爷的日子,身边两个大男人供他全全指挥使唤不见半点抱怨。
方子雨见没什麽他的事了,便要转身和他那一堆待洗的衣物奋斗。
躺在一旁的林醒尘看著方子雨一脸无奈地做到小板凳上伸手搓洗著一大盆的衣物不禁一阵好笑,若不是胸口的伤口还在阵阵疼痛,他早就仰天大笑三声了,昔日的风流少爷如今却沦落到洗衣工的悲惨境地。
这时,杜维屏端著林醒尘的茶水走了过来,细心地在茶杯外裹了一层布以防林醒尘烫著手。
"醒尘,来喝些红枣茶吧。"
服侍完了林醒尘,也没有到晚饭的时间,杜维屏一时间也没有事情可做了便在一旁干坐著,却让在和衣服奋斗的方子雨不爽了。
"没事情干了你,还不快到後面劈柴去!"如今市场上煤炭的价钱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许多人便开始回归使用柴火,呆在这样的乡下地方也给他们提供了方便。
"厨房还有。"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让杜维屏和方子雨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友谊,患难见真情,说得或许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你不会多砍些预备著!要是接下来几天都下雨没有柴烧饭怎麽办,啊?"方子雨开始少有的无理取闹。
"明天我洗衣服的时候你去砍。"杜维屏一语道破方子雨的心思,顿时让方子雨一阵无语。
一旁的林醒尘津津有味地看著两个大男人拌嘴的景象,没有人发现,即使是林醒尘自己也没有察觉,此刻在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一丝动人的神情就是所谓的,幸福。
没有人去提起今後会如何,他们只是想留住这难得的一刻,没有伤害,没有怀疑,只有,相依为命。
50
在上海这个地方要找一个人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让杜维屏三人意外的是,第一个找到林醒尘的人的却是程局长的女儿,程思思。
此时的林醒尘经过了1个多月的休养,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三人难得过这样平静的日子,但这样平静的日子在程思思到来的这一刻,宣告结束。
"你──怎麽找到这里来的?"林醒尘看著门口略显风尘仆仆的少女,一阵惊讶。
"林醒尘,终於找到你了。"程思思的脸上带著如释负重的笑容,"我就要和爸爸一起离开上海了,在离开之前我想见你一面,打听了很久才从後援队通讯员那里得到的消息。"
屋内的杜维屏与方子雨两人却远没有程思思此刻轻松的表情,他们没有带著林醒尘直接离开上海而是特意带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遮掩行踪,在後援队团长那里也打了招呼,却没想到被一个通讯员的一句话功亏一篑,程思思是找到了林醒尘,那麽那些尾随在程思思之後欲杀林醒尘的人想来也离这里不远了,这段日子他们虽然联系了一下以前的几个兄弟,但是对於那些精於暗杀的人来说,这样的防护依然显得有些小儿科。
林醒尘自然也明白这一层,转首示意他们两人稍安勿躁之後浅笑著对程思思道:
"程小姐,我们先进屋再说吧,怎麽样?"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是手上却是二话不说直接拉著程思思进了屋内。
"怎麽了?"程思思还有些云里雾里,一看到屋里的方子雨和杜维屏两人就更加惊讶了,不知道三个人之间到底在交流些什麽,神神秘秘的,前两天也是,父亲一听说她要找林醒尘就直接反对,也不说理由,今天得到消息後还是瞒父亲偷偷出来的。自从见到林醒尘的第一眼起,她就被这个人身上独有的气质深深吸引,却一直遗憾没有机会和他更进一步,如今就要随父亲离开上海了,如果不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她怕她以後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至少,她想让他知道她的心意,一个姑娘家要将这样的心思宣之以口虽然有些大胆,但是,那又怎麽样呢,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可是现在这样的场合,似乎不是时候。
"程小姐,今天你来的真不是时候,这样吧,你从後门出去,外面有人会带你离开,过些时候醒尘会来找你,你有什麽话到时候再和他说吧。"三人做了片刻的交流之後,方子雨向程思思解释,而杜维屏去後面安排人手,林醒尘则做著最後的准备。
"发生什麽事情了?我妨碍到你们──"程思思的话语在见到林醒尘手上拿著的一把枪的时候停顿了下来。
林醒尘抬头看了程思思一眼,悠然一笑,邪意在双眼中悄然流转,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双手一合一举,只听"啪"的两声,手枪上弹,子弹上膛。
程思思被眼前的这个人截然不同的一面惊呆了,这样的林醒尘竟让她觉得异常邪恶却又魅力十足。
"人手已经安排好,程小姐可以走了。"杜维屏的一句话打断了程思思的无限遐想。
"哦。"程思思轻应了一声,又想到了什麽连忙急切地问道,"林醒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险?是不是因为我来找你的关系?"敏感的程思思立即联想到了这一点。
"快走。"没有等林醒尘回答,杜维屏已经上前拉人了,时间紧迫这些话还是留著以後再说吧。
程思思还想说什麽已经被杜维屏推了出去,便在这个时候,枪声响了起来。
前面连响三声便被大力推了开来又大力关上,是守在前方放哨的人。
"我们被包围了!"
屋内陷入一瞬间的寂静。
"很遗憾,今天程小姐要和我们一起同生共死了。"方子雨幽幽地说了一句。
"你好像不怎麽乐意。"林醒尘淡淡回了一句。
两人还有闲情开著玩笑,只有杜维屏做出了正常的反应:
"小三,你通知兄弟几个都回来,四个人集中到这里,其他几人分别在前後左右几家人家中为我们掩护,还有,设法出去联络後援队的团长,他知道怎麽做。"当日走的时候他就留了这一手,就是防著那些人暗的不行来明的。
"好!"
程思思呆呆著看著这一切,脑海中剩下的最後一丝冷静告诉她,不要慌,等待。
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几日居民区独有的平静,居民区的人不慌不乱紧闭大门,战争让他们懂得了适时的冷漠。
林醒尘一方先发制人,向外看准了就是一阵打压,但是毕竟火力有限而对方人数著实不少,一时间双方陷入僵持。
但这般下去对於林醒尘几人来说大为不利,不久,还是有人突破了後面的防线欲闯进後门,杜维屏立即上前拦截已是晚了。
"闪开!"林醒尘看到後面的情况连忙跑过去以门板做掩一手推开杜维屏一手便是快狠准的三枪,射来的子弹堪堪擦过杜维屏的身体,而最先闯入的三个人两人倒下、一人闪了开去。
後门外连著一个小院子,里面养著些家禽,如今就听见鸡鸭一阵乱叫,羽毛四飞。
"!!"正在这个时候,前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因为林醒尘的离开,前面就只有方子雨和另外一个弟兄顶著,一时难以抵挡便被踹开了大门,大门洞开的同时屋内陈设亦一览无遗。
几人连忙试图转移至右边的厨房,便在这个时候程思思大叫了一声"小心!",随之而来的是扑向林醒尘的身体在一阵颤抖之後软软滑了下去。
没有时间让这几个人迟疑,林醒尘一把抱住软倒的身体和杜维屏等人一起转入了厨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再也难以支撑的时候,团长田凌云终於带著人到了。
居民区再次恢复了平静,但这并没有给这几个人带来任何欣喜。
"程思思......"林醒尘轻声唤了唤躺在他怀中的少女,心情一阵复杂。
"我......今天来......是想......是想和......和你说......"程思思的脸上依然带著恍惚的表情,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那一刻那般勇敢地冲上前,原来,自己要比想象中的,更喜欢这个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