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入夜终于抓到重点:“哼,我对他没兴趣!若换成你,倒可以考虑。”
相思笑了笑:“我对你,也没兴趣。”
上官入夜转过相思的脸,逼迫他与自己对视:“可不要敬酒不吃。”
笑容不变:“你不觉得,你现在底气不足?”身在齐国,竟然还敢放出威胁之语,他也太沉不住气了。
上官入夜看向相思身后,转而怒气消散,脾气倒是好了不少,并没有生气,反而玩味的笑了:“我以为你会恨我,没想到会主动来找我。”
颀相思看着上官入夜的眼睛,那双眼中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反应了一瞬,道:“当然不恨你,我说过原谅你了。”
这一次轮到上官入夜怔了怔,阴险的笑,“那你还会不会如上次那般,主动爬上我的床?”
颀相思搂住他,凑近他耳边小声道:“做梦!”说完便被一个狠劲,拽了出去。
颀肃清满脸怒气的看着相思,“他说的是真的?”他相信相思,从来没问过那时他身上痕迹的事,今日却亲耳听到这两人在自己府中公然暧昧,手臂不觉加重了力道。
上官入夜抢先到:“落,相思当时可是很青涩啊,不过我喜欢你用嘴和舌头帮我……”露骨的看着相思。
颀相思一面被颀肃清勒的一面因为听到上官入夜的话气的脸色泛红,不过,红的正好。
相思嗔怒:“你!住嘴!”
这一幕看在颀肃清眼中,已是彻底的误会了。他放开相思,问道:“你到底爱谁?”
相思轻笑,“第一是父皇,第二是你,第三是他。”手指向上官入夜。
颀肃清终于恢复成相思熟悉的样子,冰冷的眼神,习惯的笑容,问道:“若只让你选一个呢?”
相思嘟着嘴:“为什么只能一个?”
上官入夜尽管早就摸不着头脑,这个颀相思到底在做什么?然而此时不表态更待何时,于是朝着相思跨了一步:“相思,我也喜欢你,跟我回玄国,我定不会辜负你。”
相思为难的看了看颀肃清,又看了看上官入夜。心中叹苦,脸上微笑:“正好想念玄国的水果花树和那里的民谣了,但是父皇一定不准的。”
上官入夜一把搂住相思,激动道:“我去求他。”
相思埋在上官入夜怀中,狠狠咬着上官入夜肩头,对方也不松手,反而搂的更紧。
颀肃清一掌推开上官入夜,手扣在相思脖子上,抑制不住上涌的怒气,加重力道:“四季花开,莺歌燕舞,是你儿时四个内监和四个宫女的名字。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是你说的。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是你小厮的名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是你写的。你是为了救我才被他掳走,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因此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你爱谁!”说道最后语气激动到声音不稳。
他都知道,都记得,他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自己给自己机会,已经够了,自己已经很开心了。
相思流着眼泪咳了几声,手抓着脖子上越收越紧的手,喊道:“入夜……”瞬间空气大量灌入,相思扶着上官入夜睁着眼看着一片漆黑的世界,听到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笑了出来。
“明日我便求你父皇,带你回玄国!”
“你该知道我是骗你的。”
“无论如何,你最后选择我了。呵!原来你和你父皇还有一腿哪!”
“我选择你,因为我不爱你,你受伤,我不会心疼。”
“你怎么了?”上官入夜看着相思嘴角慢慢流出的诡异的红色,慌了手脚。
“没什么,麻烦你送我回去。”
“什么?魔力!他怎么会中这种毒!”上官入夜不知今生能否有比这一时刻更糟的了,望着床上早已毫无知觉的颀相思,莫名心疼。他只说让自己送他回府便晕在怀中,想起那时自己的无力感,一年前的情景再次浮现。
后悔当时为何要虐待这个弱不禁风的人,如今他身染重病还是自己国家的毒药,心中闷闷的不知该怎么办。
他等了一年盼了一年的人,只有不到半年的寿命了?开什么玩笑,他上官入夜想要的人,谁也不能抢走!
玉灵擦擦眼角的眼泪:“请上官太子替王爷保密。”
“保密?都这个时候了,是保密要紧还是保命要紧?”
玉灵叹息了一声,“太子不了解我家主子,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恐怕他一天都不愿多活了。”
上官入夜呆住了。这么说,他今天所作所为只为了让颀肃清误会,只为了让颀肃清断了对他的感情?自己只是作为配角帮他演了一出戏?
荒唐,可笑,他上官入夜竟然在心爱之人心中只能作为一个小丑!
颀相思醒过来,问玉灵:“上官入夜知道了?”
玉灵点头答是。
相思想了一会,穿上外衣,走了出去。
上官入夜正在自己的秋千上,眼神飘得远远的,看到相思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你的身体,还是不要轻易出门了。”
相思笑答:“没想到,第一个知晓此事之人,竟然是你。”
上官入夜苦笑不答。
相思问:“你该知道,我这毒是无解的。”
上官入夜看着相思,发现对方眼神已经黯淡,问:“你现下已经看不见?”
相思点头,道:“可否允我两件事?”
上官入夜也不笑了,便是笑了对方也看不见,只阴测测的说:“除非你跟我走。”
“我跟你走。”
上官入夜不可置信,扳着相思问:“说话可算?”
相思淡然一笑:“若你能忍受身边人时时想着另一人。”
相思不等上官回答,径自说:“今晚父皇为你准备的宴会,你只需说几句话,当然,可以无须帮我。”
相思将那几句话告诉上官入夜。
“还有一件。”上官入夜催促。
相思笑了笑,“这么说,上官太子已经允我?这第二件事,便是,真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是入鸳,真正性格恬淡如水,明澈如镜的是入鸳,真正名字美,人更美的也是他。”
上官入夜荡起秋千,忍着难过,“我对男人没兴趣!”
“……那也好。”
“你是否恨我?”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他总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对自己很重要。
“你折磨我,我难过。之后你对我很好,我原谅你。不要总是想着以前的事,再怎么样,也回不去了。”
上官入夜望着表情淡然,似乎隐隐带着笑意的相思,无论如何说服自己不要再对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动心了,然而只看他一眼,便挪不开视线,即便病的如风中残烛,仍然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揉进怀中好好守护。
上官入夜抱住相思,生命中第一次虔诚又祈求的语气说道:“让我照顾你。”说完便吻上了相思。
这次相思没有躲。任他吻,温柔的,蜻蜓点水般,到后来对方醇醇如发酵般吻着不放。
“你若能爱上入鸳,我最宝贵的哥哥,我便时时念你,想你,可好?”
上官入夜惩罚性的狠狠咬破相思嘴角。
相思躲开,“有毒……”
话被上官入夜吞下,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相思嘴唇,道:“不如我陪你共赴黄泉?”
相思推开他,后退一步,站不稳被上官入夜拽住,“上官入夜你疯了!”
紧紧搂着相思:“我想让自己回复成那个嗜血的太子,然而看到血便会想到受伤的你;我想找女人寻欢,然而脑中都是你的身影;我想如从前在战场中杀戮,却怕你听闻我的残忍而不能接受;我强忍着改掉了所有我认为你不能接受的地方才来找你,你却让我爱别人?得知你活不长久的那一刻,我竟生生的想要陪你殉情,不是疯了,而是为你成魔了!你若再敢拒绝我,我就好好折磨你的宝贝哥哥,将你的病告诉颀肃清,将你满园的花树都砍秃!”
相思苦苦的笑着,“早在你折磨我的时候,我便想告诫你不要对我动心,我只悔当时存在报复你的想法,没有说出口。如今我将你当朋友,更不想害你。你若执意如此,过了今晚,我不会再见你!”说罢抽回手,在黑暗中沿着记忆走了回去。
第五十一章:染血
晚宴,相思让玉灵给自己挑了一件黑色的华服。黑色如夜,点缀着金晕的珠光,衬托出相思瓷玉般的肌肤,除了见过相思穿白色和红色衣服,玉灵也是第一次,第一次知道他美起来也可以跨越性别,美到极致。第一次知道,主子若不想故意低调,任谁也抢不走他的风头。
相思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只能感觉到一丝光亮,那是他人生最后的光明了。相思循着光明走去,推开房门,惊起了屋檐上的鸟儿。鸟儿扑棱着翅膀争先恐后的翻飞,翅膀拍打的声音时远时近,最后还是停在了上方。狐死首丘,飞鸟投林,然而自己命归何方,魂向何处?
相思想带着对颀肃清的思念一起走,然而他留给自己什么呢?想了许久,也许他留给自己最宝贵的便是这具身体,这具他曾深爱的身体,以及自己对他至死不渝的心啊……
玉阳宫探知的消息,莫国因连年旱灾,今年还闹了蝗灾,于是带着一众哀兵犯到齐国南方边境了。自己这个明亡实存的将军也该去发挥发挥作用了。顺便,永远消失……
天色渐晚,玉灵领着相思进了皇宫。今日摆的是官宴,自己这一搏只能胜,不许败。打着精神,先去看慕容静吧。
暗叫玉箫将左善右善都抓了起来,防他们坏事。反正与颀肃清也决裂了……
慕容静带着相思坐在园中的石凳上,许久没有听到皇宫的虫鸣了,想自己小时候,总是听着便烦,如今却是怀念的要紧。许久没有听到皇宫中特有的声音尖锐的更声了,如今只是一面锣响,便会将记忆带回十几年前。许久没有听到宫女围着自己唱曲了,然而那些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原来,冥冥中,自己已经错过了如此多的良辰美景了,原来以为自己只是时间的过客,却没想今日不过是匆匆流逝,也会这般伤感,原来的事,真多啊……
慕容静觉得今日相思有些心不在焉,全身都有一种悲凉的气息,关心道:“相思可是有心事?”
相思凄切的笑了:“相思不孝。”说完便跪在慕容静膝下。
慕容静忙扶他:“男儿膝下有黄金,相思有话起来说。”
相思跪地不起,将头轻靠在慕容静膝前,“相思不能时时陪伴母妃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此相思第一不孝;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不孝,此相思第二不孝;不能传宗接代,却为龙阳断袖,此相思第三不孝。
慕容静慈祥的笑着:“儿子大了,哪有时时伴着母妃的。”
借着月色,慕容静并未察觉出相思眼睛有异常。
相思在慕容静膝上撒娇似的蹭了两下,“相思也许要带兵打仗了。”
慕容静捋着发髻的手抖了一下,“不能不去?你父皇准了?”
相思闷闷道:“相思想去,父皇还未准。”
慕容静梳理着相思垂下的刘海,叹息道:“可是要母妃替你说说?”
相思摇头,“母妃只做不知便可,此事我自己来说。”
自己今日来与她告别,再无以后了,不能因此牵涉她,让她一直蒙在鼓里吧。
相思从慕容静那里出来,独自走在静静的黑夜之中,怀念着童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才惊觉,原来这气息自己都记得深刻,皇宫的黑夜,是一种薄凉,是与自己相同的淡淡的哀愁。
摸着手边的扶手到了尽头,再一步便是翠荷池了,相思迎面站着,接受这十几年如一日不变的心境,难得,自己并不痛苦,只是悲伤,悲伤幸福的时光太短暂,今年的夏季,太短暂了……
黑暗之中,慢慢浮现出一张面庞,远远的靠近,再靠近,相思知道那是幻觉,然而实在思念他,思念的无法遏止,眼睛已经无法触及他,难道在幻觉中好好记住他也不行么?
相思慢慢靠近,梦中时常出现的人,从小陪伴自己的人,伸手抚上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你可知,我早已爱上你而不自知,如今才恍悟,竟是见到你的第一日,已经将你牢牢挂在心上,竟然是自己最不屑的一见钟情啊。
我不躲开,不躲开,你可会陪伴我,与我玩耍?我都记得,都记得,与你见面的每一日,没一日忘怀,你可会原谅我,不要恨我?不要爱我,因为我不能与你相伴,不要恨我,你恨我便是心中还爱我,还是将我淡淡的忘记吧,因为我本来就不该存在的,我本来就是个该接受惩罚之人。
他走了,相思不舍得,快步跟了上去,身前有什么挡着自己,相思快速翻了上去,待要向前,却被人一把抓了回去。
脖子被衣领卡的严实,相思倒地后先是翻身咳嗽了一会,听到那好听又冰冷的声音响起:“清王想跳下去捉鱼?”
原来刚才自己是翻过池边的围栏?
相思缓缓站了起来,左手抚上围栏,向宴厅的方向走去。走的虽然慢,却是毫不犹豫的向前。
颀肃清看着相思的背影,压着心中的怒气,为他生气,不值!恨他的善变,恨自己还挂记他。快走两步超过相思,将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上官入夜见相思漫步进来,本想放任不管,却狠不下心,还是决定上前扶他。
相思甩开上官入夜的手,小声说道:“若不想帮我,也不要害我。”
上官入夜尴尬的收回双手,心中愤恨,没想到还有敢不领自己情的人!
颀嘉看到这一幕,心中虽高兴却难免怪异,相思不是说爱上官入夜么?
相思一直是向下看,因此眼睛倒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席中,上官入夜起身,问了各位皇子母妃的眼睛特征,给大家讲了一种奇怪的现象,说,他们玄国有一种检验血亲的方法,若父母双方都是双眼皮,那么生出的孩子眼皮可单可双;若父母眼皮单双不同,生的孩子眼皮亦是单双均有;不过,若父母双方皆是单眼皮,那么他们的儿子必然为单眼皮。
上官入夜说,这套理论是用他玄国一整个县城做了比较,结果很准,又说此番说辞只为娱乐,供大家茶余饭后消遣,便坐了下去。
然而他这番消遣之词,害了一个人坐立难安——颀锦字。为何?只因颀嘉为眼皮为单,而陈嫔也为单眼皮,而他自己偏偏是双的,这别国之人说话是真是假本也难辨,然而坏只坏在,颀相思不时向他那看,看了几眼自然引起颀嘉注意。
颀嘉仔细想,这些儿子母妃都生的什么眼睛,发现还真是只有颀锦字不符和这套说辞,心中纳罕。
相思暗想,今晚陈嫔那,有的闹了。
过了一会,相思便再次请命,想要领兵去南方打仗。颀嘉自然是不准,相思只说这次想要立功,回来时也算衣锦还乡,功成名就才能娶妻生子,颀嘉黑着脸不好发作。
而下面的大臣竟然有半数以上都觉得这次确实该让清王亲自历练历练了。这半数以上中,有一半是颀相思已经拉拢过来的人,还有少部分是太子的人,而自己与太子的关系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太子党当然宁肯让颀相思去也不愿再让明王做大一回。颀嘉身体不如从前硬朗,太子更不能亲自出城,因此便有了朝上首次对于一件事同意的人,超过半数以上的情况。
上官入夜也表示,若是清王出征,他玄国也愿助一臂之力。这件事便顺水推舟的水到渠成了。相思暗自擦了一把汗,还真没多大把握。
颀肃清冷着脸看着颀相思,发现自己真是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错了,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确实是被他全盘利用了,他现在竟已掌握了朝中半数以上的势力,再加上玄国,华夷,慕容天赐,慕容静,钱程这些尚未加入进来的隐形势力,颀相思对自己的威胁早已在太子之上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担忧,竟然,变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