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为首的男子脸上却露出与样貌不符的好奇表情。
柳燮杨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活在都市里的他,从小见到的就是井然有序的城市景象,还没见过这种市集呢!
猛然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只听中间传来响亮的吆喝声“……我们兄弟初来贵宝地……”柳燮杨的好奇心可大大地被调动起来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卖艺”!?
向身后大喊一声“梅月、霜月、莲月,我要去那边看看!”便钻入人群中,向中心挤去。
三人见柳燮杨瞬间便消失在人群中,均是一惊,在想找他,已是不易。
“怎么办?我们跟丢了楼主,回去会受责罚的!”胆小的莲月已经吓哭了。
“对啊,水堂主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一向爱笑的霜月此时也六神无主。她不小心碰见过水堂主行刑的样子,仿佛从化外的仙人堕为嗜血的修罗,染血的容颜露出残酷的笑,而那被行刑之人……想到那人的惨状,霜月不禁全身发抖——果然,月堂本来就是刑堂,只是大家都只看到水堂主温和的表象,却没有人想过,如果没有狠辣的手段,他如何能胜任肆楼的堂主?
“先别慌,我们等等看,说不定楼主一会就会出来。再说,以楼主的身手,也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梅月沉声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等了!
再说柳燮杨钻入人群,不一会就钻到了最内的那一圈。只见正中,有两个彪形大汉,上身赤裸,下穿红色长裤,正在抱拳行礼。
什么嘛,怎么都不动啊!不过……看着二人赤裸的上半身——好强壮呦!如果不看那个满是胡子的脸的话……凑合着用还是可以的!
张三、王二表演完,正待收钱时,忽觉寒气逼人,不觉看向柳燮杨。只见他双眉翻飞,眼含煞气,仅仅往那儿一站,便有强大的压迫感,常年在外讨生活的二人立刻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随即飞快的收拾了一下吃饭的家伙,连赏钱也没要,飞快的跑掉了——开玩笑,那种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家伙会来看他们卖艺?打死他们都不信!说不定是来找谁麻烦的,到时候一不小心丢条胳膊断条腿,可不是闹着玩的!
傻眼的看着两个人飞快的离去,柳燮杨一时无法反应。这……这是干什么?他什么都没看到,那两个人就跑了?
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古代卖艺的都是免费的义演啊!怕人家给钱还特的跑那么快啊!嗯!果然纯朴!
看着四周的人群渐渐散去,柳燮杨颇觉没趣,朝旁边说道:“霜月,你们这里真好!”半晌没人回应,转头一看,哪里有霜月她们的踪影!
啊?都跑哪去了!他不认识回去的路啊!而且……他身上也没有钱啊!
该怎办呢?有了!只要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自然就可以找到她们了!
半刻钟之后……
“欸?那边怎么有那么多人?”莲月指着远处说道,依稀可以看出那里有很多人围着。
“我们去看看吧,反正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毕竟还小,霜月对新鲜事物还是很好奇的。
“也好!说不定楼主也在!”略一沉思,梅月答道。
三人向人群聚拢处靠去。霜月随手拉过一个中年男子问道:“老伯,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己有眼睛,不会看嘛!”什么嘛,他今年才三十岁,叫什么老伯呀!
“舍妹不懂事,还请见谅。”梅月轻拢衣袖,笑靥如花“这位公子,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好……”好漂亮!
“公子?”怎么呆了?
“是……是有人卖身葬父!”对着美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真丢人啊!
“卖身葬父有什么稀奇?怎么这么多人啊!”莲月忍不住也插了一嘴。
“这你们可就有所不知了……”又是个小美人啊,走运啊!
“到底是什么?”梅月终也忍不住问道。
见到美人开口,中年男子兴奋的开口说道:“就是那个人啊……他点名要三姐妹来买他!”
“三姐妹?”这次是三重唱。
三人对看一眼,心中浮现同一个想法——不会是楼主……吧?
“是啊!”男子点着头,没想到他也有走桃花运的一天“还有什么要问的?我王老五有问必答!”
周围吵吵嚷嚷的,就是没人回答他。转头一看,哪里还有美人的影子?
此时,王老五只觉一阵寒风吹过,心中一片凄凉……
没错,这个正在卖身葬父的人正是柳燮杨。只见他一身白衣,旁边有一个被草席包裹住的“尸体”。
“呜呜呜……”一边发出难听至极的哭声,一边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柳燮杨还得看顾着“他爹”不要乱动。心里嘀咕着,这人怎么这么不敬业啊,扮个尸体都办不好,白给他一身好衣服了!
“各位乡亲父老,帮帮我吧!算命的说我爹必须等我娶了亲才能下葬啊!我命中有三个娘子啊,我可怜的爹呀,迟迟不能下葬。”这个人脚好臭啊,下次要找个没有脚臭的“谁家有三姐妹愿意嫁我”欸?还打呼?真好命,下次换他来扮尸体“我愿意买身给他家,以后生了儿子姓什么都没关系的……”他特地把这张阎王脸用头发遮住,应该没问题吧……
“楼——主……”目、瞪、口、呆!三人齐齐的瞪着柳燮杨——寒酸的破布衣裳,凌乱的头发覆在前额,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这是楼主?那个冷酷无情的楼主?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肆楼楼主?那个小孩子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忘了哭的冷凝肆!?
“欸?你们来了!”冲她们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柳燮杨利落的从地上一跃而起,顺便用脚踢了踢地上正在打呼的“尸体”——“喂!醒醒!收工了!”一手拉一个,还不忘回头叫上梅月“走了!”
只留下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人群……
稍后……睡眼惺忪的人慢慢从地上爬起“嗯?收工了?”
“啊——诈尸了——”惨叫响彻云霄。
正待离开的柳燮杨颇为奇怪的回头,看到远方一阵混乱,向身边三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三人一致摇头——“不知道!”也许,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是确定的了……
依然是漆黑的夜,正所谓半夜三更,四下无人,正是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的大好时机啊!
柳燮杨手持一面铜镜,呲牙咧嘴的做着各种表情。今天竟然忘了买那最重要的东西……那他就只能以自己的魅力取胜了!
说不定这冷凝肆还很有可塑性……吧?
嗯……先来个笑靥如花吧——怎么像钟馗咧着大嘴要吃小鬼?恐怖!那……就试试柔弱的病西施吧——欸,这冷硬的线条可怎么也柔弱不起来啊!那——楚楚可怜?是见他的人可怜吧!冰霜美人?冰霜有,高级的北极寒冰啊,温度直追绝对零度。美人?下辈子吧,投个胎还不一定能称上美人呢!那——雍容华贵?典雅大方?小鸟依人……
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全试了一遍,柳燮杨不得不承认——这冷凝肆的外貌完全没有做小受的天分嘛!
揉着自己运动过度,快要抽筋的脸颊,他忍不住仰天大啸:“冷凝肆!你怎么长得嘛!”
门外,正要敲门的水月华听到他的叫声,一丝诧异从杏眼中闪过。收回了正要敲门的手,水月华静静离开了——他,要好好想想……
一丝微动从门口传来,柳燮杨的耳朵接收到了轻微的声响——“谁!”不待他回头,一个黑衣人手持闪着青光的剑刃从上方斜刺而下。
身体以自己意想不到的速度做出回应,柳燮杨一把抽出墙上装饰用的佩剑,架住了来人的剑势。“当”的一声,剑刃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柳燮杨感到自己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刚才每挡住这一剑的话……不敢再想下去,凝注心神,盯着来人的动作。
黑衣人见剑招被阻,立刻伸脚侧踢,企图将柳燮杨绊倒在地。柳燮杨一个伶俐的后空翻,向后跃起,同时右手向黑衣人击出凌厉的一掌。
黑衣人躲闪不及,被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没工夫去看趴在地上的人,柳燮杨兴奋的盯着自己的双手——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没想到这身体竟然还保留着冷凝肆的功夫啊!真是赚到了!这样,当他有看上的帅哥时,就可以……
“哈哈哈……”诡异的大笑再次响起,水月楼旁惊起无数飞鸟。
水月华听到异响,夺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副诡异的景象——屋内十分凌乱,一向冷酷的楼主正发出恐怖的大笑声,不远处躺着一个黑衣人,不知是生是死。
“楼、楼主?”不太确定的问道,水月华心中的怀疑更深了。
“小华啊!”极度兴奋的柳燮杨头脑发热的扑向水月华,捧起他如玉的脸颊,大声的“啵”了一下。“我好高兴啊!”
呆呆得看着手舞足蹈的柳燮阳,水月华无法反映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楼主……刚才,吻了他?
“啊,我太兴奋了!小华,我们赏月去?”
任柳燮杨拉着他的手,将他牵出门外,水月华只能怔怔的重复他的话“赏月?”
急急的拉着水月华上了小船——水月楼本来是独立湖心的,来去都要有靠高深的轻功。柳燮杨日前以重伤未愈,不便动用内力为借口,才特别定制了一个小船。这也是为什么水月楼没有人把守的原因之一——强行将他按倒在船板上“躺好!”接着,自己也躺在水月华旁边。
伸手指着天空中的星子,柳燮杨兴奋的道:“看,那是北斗七星,是大熊星座的……”好久没看星星了。当初加入天文社是为了培养与帅哥约会的浪漫气氛,没想到后来真的迷上了看星星。来到这里这么多天,都没有仔细的看过星星呢!
小船十分窄小,只容一人仰躺,水月华和柳燮杨二人躺在上面,大半身子都叠在一起。温热的体温,不是透过相叠的身体传来。看着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眼前,强健的胸膛正靠着自己的肩,水月华脸上涌上一阵红潮——楼主,近在眼前啊!
没有留心听他在讲什么,水月华全部的心身都放在着亲密的接触上了。好……幸福!能够这样贴近楼主,死,也甘心了。
温柔的月光洒落在二人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窄小船只中的二人,紧紧连着的身体是那么切合,仿佛神圣的艺术品。
渐渐的,柳燮杨兴奋的讲述声小了下来,迷迷糊糊得靠在水月华肩上,睡着了……
而水月华,早在柳燮杨讲得开心之时,便沉入梦乡,嘴角还挂着幸福的笑容。
在这颇为幸福的一夜,二人都没有预料到,天明后等待着他们的是怎样一场变故。
第五章
刺眼的阳光叫醒沉睡的人,也让人们从美丽的梦乡回归到现实中来。
柳燮杨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皮,不期然望入迷离的杏眼。似乎没料到他会在这时醒来,被逮到偷窥的水月华尴尬的垂下了眼帘。
怎……怎么回事?他怎么和水月华在一起?猛地想起昨夜自己兴奋过度,硬拉着水月华看星星,然后就……睡着了?那……“我们现在在哪?”一夜了,都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水月华没作声,指了指船尾。一根粗粗的缆绳系着小船——原来柳燮杨昨天忘了松开缆绳了。
“呵呵……”傻笑两声,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柳燮杨和水月华四目相交,竟不知该说什么。
“不好了!”刺耳的尖叫打破了暧昧的气氛,水月华翻身而起,跃上水月楼“楼主,请让属下前去察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个……”想说多加小心的,但是什么都还没说出口水月华就离开了。心中浮现出莫名的失落感。
柳燮杨呆呆的坐在船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楼中传来的打斗声拉回了他的神智——不好!水月华说不定会有危险!匆忙的奔离小船,柳燮杨脑中只想着快去看水月华有没有危险,却忘了思考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水月华。
跌跌撞撞的到了顶楼,打斗声忽然消失,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望着眼前的朱红大门,柳燮杨忽然之间不敢推开它了。万一,进去之后看到的是满身鲜血的水月华……
然而,没给他犹豫的时间,眼前的大门猛然被从内打破——水月华破门而出。
“水……”柳燮杨大喜,忙唤道。然而话未出口,一团黑影夹杂白光,从门内闪出。只见一黑衣人,手持长剑,从空中跃下,直扑水月华。水月华手腕一翻,举剑相迎。
“当”的一声,双剑在空中相接,水月华佩剑发出清脆的声响,倏然断裂。黑衣人持剑顺势而下,眼见就要劈到水月华身上。柳燮杨心中一急,未及多想,猛地扑向水月华,将他撞飞出去。
他冲势极猛,二人在地上翻滚几周,滚出了黑衣人剑势之外。
“楼主!”水月华大叫一声,拉起柳燮杨,使出上乘轻功,向外奔去。
黑衣人竟似毫不在意,眼见二人离去,也不追赶。
水月华带柳燮杨一路狂奔,直冲到楼底小船边“楼主,请您先行,水月华这次怕是不能跟在您身边了。”
“为什么?”柳燮杨诧异的看着他——他,不是暗恋我么?怎么现在又不跟来了呢?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见水月华杏眼倏的睁大,一口鲜血遽然喷出。
“小华!”怎么……怎么就吐血了呢?柳燮杨伸手去拭水月华唇边鲜血,却被他一把拉住“楼主……有些话,我想说……”刚刚在打斗中,他就已经身受重伤,拉着柳燮杨一路狂奔,伤势加剧,怕是没救了。
“小华!”柳燮杨抓紧他的手,生怕他就这么离开。
“属下……我……本来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楼主收留,还……让我成为月堂的堂主,我本该……但是,但是……”
“小华,不要说了!有话以后再讲啊,不要急得……一次说完啊……”
摇了摇头,水月华苦笑道:“再……不说,以后……也许就没机会了……”言下之意,竟似交待遗言。
“不会的!有机会的,有机会的……”柳燮杨感到眼睛一阵酸涩。刚刚没有注意到,殷红的血液慢慢从水月华背后渗出,转眼已经将地板染红一片。
“我……咳咳咳……”水月华还想继续说,却被出口的咳嗽打断。也许,他注定无法将他的感情告诉楼主吧。罢了,就让他一个人独享悲哀吧。
心念既定,水月华抓紧身侧的断剑,挣扎着想起身“楼主,请乘船离开吧!属下再挡他一阵!”水月楼因自己爱静,连个守卫都没有。现在这结果,也算他咎由自取了“到了岸边往东走就到日堂了,等楼主确定安全了,就去日堂找南星皓吧!”水月楼都被闯了,那个人……真的决定背叛了?“楼主……小心……小心……”这段话他说的又急又快,一口气没顺上来,竟昏了过去。
“水月华!”柳燮杨见他昏了过去,伸手在他鼻端一探,有气,急急将他打横抱起,就上了小船。拿起半截断剑砍断缆绳,小船慢慢漂去。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黑衣人站在楼中静静看着这一幕,近乎呢喃的道:“水月华,你,不会死得这么容易的。”
哗啦哗啦,周围除了流水被搅动的声音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柳燮杨正用手努力的划着水。刚刚他看了一下水月华的伤势,除了一些小擦伤之外,就剩下后背一道从右边肩胛骨划到左边腰侧的伤口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内伤,柳燮杨决定先把见得到的伤口处理了再说。早听说行走江湖有三宝——伤药、毒药、迷魂散。就不知水月华带了没有。摸遍了水月华的身上,只找到了一个青色瓷瓶。柳燮杨闻了闻里面的白色粉末,确定不是迷魂散(这家伙有对春药做过特别的研究),但是不是毒药就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