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早就没有了人影,连尸体也不见一具,但我也不敢逗留,展开轻功一路飞奔,空中还下着细雨,林中润湿,画眉啼啭,阳光从树梢间泻下来,峡谷幽静窄窄,若非我现在是亡命天涯,此情此景倒也写意。
怕被人发现,我拼命往密林里钻,不知不觉间竟然在莽莽丛林中迷了路,真是晦气!这里到处都是亘古洪荒的印象峡谷纵深,连山绝险,峰高擎云,层层叠叠,哪里去找出路?
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只好在密林里钻进钻出来找出路了。
忙活了半天,我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得坐在地上休息,正在我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草笛的声音,我也顾不上许多,巡着声音飞奔过去,穿过树林,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周围尽是漫山的茶树,甚是壮观。远处还有一间小茅屋,似是茶人歇息所用。
在那绿油油的一片中,站着一名白衣少年,正手持草笛背对着我低头吹着,衣领下露出一截脖子,那肌肤竟然比玉还白上三分。象黑锻般的头发随意披散着,那黑发、白衣、雪肤趁着碧绿的茶树,更是美得显得触目惊心。
“怎么穿那么少,也不怕着凉。”
我正看得痴迷,不知何时从小茅屋里走出一名青衣男子,长得颇为英俊,只是身上只穿单衣,脸上神情对少年甚为关切,手里还拿着一件外衣,走过去轻轻披在白衣少年身上。
“我不冷。”少年将手中草叶随手扔在地上。
“乖,披着吧。”青衣男子顺势抱住少年,那副神情彷佛抱着时间最贵重的珍宝。
“你不是快成亲了吗?怎么今天还约我出来鬼混?”少年推开他,说话的内容似乎在吃醋,但语调却是淡淡的。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原来你是为了这个生气。为了你我都把‘离人恨重’下到谢如月身上了,你还对我不放心吗?”
我一听顿时只觉晴天霹雳,这个和白衣少年偷情的男人竟然就是谢如月的未婚夫唐枫,而且也是毒杀谢如月的凶手!
018.逃跑
我蹲在树丛后,更加小心屏住呼吸,万一让眼前两个狠角色发现,我绝对凶多吉少!
“哼,”只听少年冷笑道,“如果谢如月中了‘离人恨重’应该早死了,怎么还千里迢迢嫁给你?”
“估计是谢家不知从哪找了个人来顶包。你不用担心,听说谢家送嫁的人三天前在路上遇到伏击,谢如月被迫跳崖,现在还未找到,估计凶多吉少了。”
“我担心?”少年想推开唐枫,唐枫将他死死抱住,又在少年耳边一阵耳语,因为离得远,我也没听清,但见少年也不再推开唐枫,只是轻声道:“你只记得这话才好。”
唐枫吻了吻少年额头,道:“这么多年了,我的心你意还不明白吗?我也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当家人,只想天天粘着你……”
唐枫边说着边顺着少年的衣领吻下。
少年笑了笑,想推开他,“好了好了,昨天不是给了你好几次了吗?时间不早了,谢如风带着人要到唐家兴师问罪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我还想……”
少年打断唐枫的话,“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现在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放心,莫说谢如月现在生死未卜,就算她活着在我面前,我也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打了个寒颤,唐枫对谢如月是不杀不快了,我还去唐家做什么?做活靶吗?还是跑吧,天下之大,也不是只有谢如华这棵大树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想到这,我望了望那边,又等了一会儿,见这对奸夫淫夫已经策马离开,便偷偷去到那间茅屋,见里面收拾得挺干净的,还有几套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估计是被唐枫赶走的屋主留下的,我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套上布衣,找了把柴刀将头发弄短,最后掏出那张人皮面具,想了想,用刀在上面轻轻划了几划,再将面具扔到水杯里,倒进茶水泡了泡,拿出来抖掉上面的水,对着镜子细细的贴在脸上。
只见谢如月那张美丽的面皮已不复绝色,眼前人肤色微黄,面上还有细细的疤痕,我将头发弄乱,顺手用布条一扎,背再微微弯了弯,已然一副病弱的贫民形象。
我将换下的衣服头发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埋好,收拾妥当后离开此地顺着小道走,黄昏时终于离开剑门,我回头望去,但见远处天风浩荡,剑门七十二峰,层层叠叠,莽莽苍苍,江山万里,历历在目,其实在此不过数天,但我的人生却已因这数天又一次偏离了既定轨道。
019.络腮胡子
很奇怪,逃命后的第一个晚上我竟然做梦,梦见以前的自己。
“我爱你。”我望着那个一面认真告白的自己,只觉得那时的自己真的好傻、好天真。
“我不喜欢男人。”
“我知道,我也不喜欢,我只喜欢你。”唉,惨不忍睹啊,我那时怎么这么石头脑袋呢?又不是小说,我就算爱得死去活来他也不会喜欢我吧。
“既然你说你喜欢我,那么你捐一个肾给我吧。”他还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却那样莫名其妙的喜欢他。
然后真的捐了一个肾给他,结果他手术出了意外,死了。
最后我找了个机会自杀了。
“我真的不甘心,我希望可以再一次回到他身边……”我向阎王许愿。如果上天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让阎王投胎让我当比尔盖茨!
然后就是转世后的他,顶这冷亦寒这张绝世的脸狠狠地刺了我一剑,正中心脏,那一剑刺得我真的很痛很痛……
我睁开双眼,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但是我可以忘记爱,却忘不了他给我的伤痛。
我叹了口气,抖了抖身上的草,从马厩里爬了出来,我现在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只有这样风餐露宿。
我现在也不比从前了,越落魄越憔悴越好,能躲开冷宫、谢家的人就行。
只是睡觉可以将就,吃饭可不行啊,我摸了摸扁扁的肚子,看来不得不顺手牵羊了。
走在大街上,我正想物色人选,见到迎面走来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他穿得虽然普通,只是腰间别着一个涨股股的钱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果然一个同行就瞄准了他,抢在我之前正要下手办事。
我转念一想,与其自己偷还不如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抓住小偷让被偷的人感激我给我几个钱呢!
于是我指着小偷大叫,“喂,你干什么!”
小偷见被人发现转身就跑。
我正想拦住他,不想那失主手一伸抓住小偷的手轻轻一拧——
只听见“啪”的一声,小偷的手当场被扭断,小偷还来不及惨叫就晕过去了。
我的妈呀,这失主也够狠!要是当初下手的是我……
我不禁抖了抖。
“这位小兄弟啊,”络腮胡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不敢运功,只觉得半边身都拍麻了。
“你可救了他,如果他敢偷到我头上,那断的就不是手,而是他的头了,哈哈哈。”
“呵呵,”我肩膀好疼,只得苦笑,这人怎么比阎王还阎王呀,我还是赶紧跑吧,“这位兄台,既然你和你的钱袋都没事,那在下就告退了。”
“等一等嘛,”络腮胡子拉着我的手,“老胡我一个人在这蜀地真是浑身不自在,在这呆了几天也没发现谁看上去比较顺眼的,小兄弟你长的虽然丑点,但挺有意思的,来,我请你吃饭,咱俩好好聊一聊。”
说完不由分说就把我拉上旁边的醉乡楼。
020.胡仰天
上了醉乡楼,络腮胡子点了几斤牛肉,又点了两斤酒,叫小二快上。
小二见这人凶神恶煞的,转眼就将酒肉奉上。
“这里的酒不好喝,纯粹是小姑娘喝的,小兄弟你跟我回北方我请你喝最烈的烧刀子。”
络腮胡子热情的招呼着我喝酒吃肉,弄得我一头雾水,只好斟酌着道:
“谢谢胡兄,在下与胡兄只是萍水相逢,无功不受禄,在下实在不应该厚着脸皮吃这顿饭。”
“唉,小兄弟你客气什么,实不相瞒,在下一家是卖牲口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我家就我们三兄弟和一个妹妹,我家的钱都够我们四个人花十辈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钱多,我家除了妹妹正常一点外,三兄弟一个比一个怪。我哥人称‘鹰眼老大’,长得貌比潘安,只是一双鹰眼极之凶悍,凡是被他扫过的人都会化冰,哈哈哈。”络腮胡子边说边喝,他是越说越高兴,我却是越听越心寒。
我当然不是被鹰眼化冰而吓倒,又不是希腊神话,哪来那么个满头蛇的妖怪,还是个男的!
只是这络腮胡子所讲的实在太象那么一家人了。
果然只听络腮胡子继续道:“我嘛,排老二,从小不爱学习,就爱出去闯荡,后来跑去当半个道士去了。老三阴阳怪气的,我最讨厌他。妹妹人不错,就是大了,要出嫁,家里正为她物色夫婿呢,小兄弟我看你挺顺眼的,干脆跟我回北方,当我的妹夫吧。”
我听得满头黑线,果然是他,北方、姓胡的、做牲口生意、三兄弟,还有一个妹妹……除了四大世家的北方胡刀门还有谁?
老大胡傲天一手刀法尽得胡家刀的精妙,为人冷酷、谁的帐都不卖,据说生着一双鹰眼,很是煞人,江湖人便称其为“鹰眼王”。
老二胡仰天,脾气、性格都甚为古怪,传闻是小时候发烧烧坏脑子所致,不过此人却是武学奇才,被武当掌门玉虚道长收为徒弟,传闻现在已是武当第一高手了。
老三胡仲天极是神秘,传说除了胡家至亲外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老四胡容容就不用说了,只是你这络腮胡子也太信口雌黄了吧,我这么一个外表贫苦潦倒之人怎么高攀你家“北容”呀?
这个胡仰天果然是脑子不好使,可正因为这活阎罗脑子不好使我更要小心说话了。
“胡兄,”我给胡仰天倒了一杯酒,故作哀痛道,“实不相瞒,在下一落魄江湖之人,因得罪仇家现在不得不远走高飞,哪里敢连累胡兄。”
“小兄弟不要怕,有什么仇尽管给哥哥讲,哥哥我最喜欢打抱不平。”络腮胡子酒也不喝了,两眼发光的看着我。
“在下现在已孓然一身,也不想什么报仇不报仇的,只想有个安身之所。”
“好,”胡仰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就跟我回去,我保证你在胡家有好酒喝、有好肉吃!”
唉,总算找到个安身之所,我简直是求之不得,正想跟胡仰天动身时,只见一名男子冲了上醉乡楼,一下子跪倒在胡仰天面前。
021.中毒
“胡爷快去救我家公子吧!”眼前男子满脸青黑,不住地在地上叩头。
“你谁啊?”胡仰天见来人挡住他的去路,甚为不满,一脚将对方踢得翻了个筋斗。
只见那汉子吐了口黑血,支撑着身体,哀声道:“胡爷,小人乃谢家二公子谢如风的手下。”
谢如风!我一听这名字恨不得立刻插翼想逃,谁知胡仰天闪电般出手扣住我手腕,令我根本无法动弹,
“小兄弟不要走,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和你一块走。”
我心里真是比吃了黄莲还苦,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不过这个胡仰天也太厉害了,我只是稍微动了动他就出手制住我,而且其动手完全是出于本能,真是可怕。
“原来你是谢师弟的人啊,谢师弟他现在在哪啊?半个月前他写信给我说这里很好玩,还叫我来,现在我来了,还来了好几天,怎么一直没见到他人呢?”胡仰天越说越气,踢了那人几脚。
那人挨了几脚又吐了几口血,苦笑道:“胡爷息怒。我家二公子现在被唐家的恶人扣住,胡爷想见我家公子还请先将我家公子救出。”
“我不去!”胡仰天拉了拉我的手,“我现在要带小兄弟回胡家,你快滚开,别挡路!”
“胡爷不可!”那人急了,竟双手抱住胡仰天的腿,“小人是中了唐家的剧毒拼死闯出来报信的,我家二公子现在在唐家很危险,再不去救后果不堪设想!”
“关我什么事?”胡仰天瞪着那人,“我数三声,你再不放手,我就打死你!”
“胡爷——”
“一”
“二公子是你师弟啊!”那人很是固执。
“二”胡仰天举起手,那人还是不放手,眼看就要打下去了。
“胡兄,”我怎么管不住我的嘴巴?我在心理很抽自己,那个人是可怜,可是我若是被谢家的人捉回去了会更可怜!他死了还有我可怜他,我死了谁可怜我?
可我就是这么爱心爆棚!唉,以前那个冷酷无情的雪砚哪里去了?
“小兄弟怎么了?”胡仰天对我这个陌生人反而比自己的师弟要好,真不知道他这人的头脑是什么构造。
“既然你师弟有难,胡兄你身为师兄应该去帮帮他的。”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了,我这师弟谢如风为人极之讨厌,这次还甩我,他死了最好,哈哈哈。”
……
对着胡仰天这人我还真是无语了。
就在这时,谢如风的手下突然发难,只见他趁着胡仰天大笑时一下子扑上去对着胡仰天的小腿咬了一口——
“啪”胡仰天一掌将此人打得脑浆并裂。
我连忙撕开胡仰天的裤脚,见肉色已开始转黑,知道毒药已渗入。
胡仰天还不知厉害,大大咧咧道:“真是什么样的主人有什么样的狗,谢如风一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谢兄,”我皱了皱眉头,“你还是不要动的好,你现在已经中了唐门的毒药‘催心咒’。”
胡仰天一愣,“什么催心咒?”
“这种毒药越是动得厉害越是发作得快。”
“不怕,我用内力逼他出来。”说罢,胡仰天坐在椅子上开始凝神运功。
022.梅无梦
只见胡仰天运功了一会儿,眉头越来越皱,不一会儿倒在地上,手不住抚心:“哎哟,疼死老子了。”
我连忙上前扶起他,心中一阵难过,若不是自己妇人之仁,对谢如风的手下起了侧忍之心,让对方有可乘之机,胡仰天也不会遭这个罪了。
想到这,我对胡仰天柔声道:“胡兄你且忍忍,这个毒除了解药还有一种方法可解,那就是用内力将它逼出,只是将会引起心奇痛无比,很少人能忍受这剧痛,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小兄弟你相信我可以做到吗?”胡仰天望着我,虽然他满脸络腮胡子显得凶神恶煞,但此刻的眼神竟然带着几分期盼。
我点点头:“你一定可以做到!”
“好。”胡仰天朝我笑了笑,然后气沉丹田,开始运气。
一开始他的神情十分痛苦,慢慢的如老僧入定一般,我知道这正是胡仰天将毒逼出来的关键时刻,偏偏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人。
我抬头一看,此人竟是梅无梦!
我赶紧又将头低下,却听见梅无梦嗤笑一声:“掩耳盗铃!”
“梅先生。”我无可奈何地叫了他一声。
“不知公子可还记得还珠楼之约?”
“现正我变成什么样你也不是没看到?我哪还有面目见你?”我干脆耍赖。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自有办法。”梅无梦冷冷说道。
我见此事一点转机都没有,干脆把心一横,狠狠道:“我就是不去你也奈何不了我。”
“是吗——”吗字未说完,梅无梦就出手了,我只觉得眼前一白,梅无梦手中梅花扇向我面门打来。
我闪身避开,那扇却直向胡仰天打去。
“你不怕得罪胡家吗?”我慌忙伸手一把抓住扇子,那扇被梅无梦灌注了七成功力,我只觉得手像是抓住刀剑一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