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公子要不要来壶青城?"那小二躬身建议。
"今日就不喝酒了。"白莲若摆了摆手,"菜要上的快些。"
"是。"那小二后退几步才转身出门,为两人轻巧的带上了房门。
正是秋末时节,又是傍晚,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风,带来一点秋天的寒意,微微无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微微,这样可好些?"白莲若起身关了窗,问道。
微微点头并未出声,看向临窗而站的白莲若,突然想到了上好的玉器。不过既是美人如玉,当然也少不了玉的清冷寡情。
牵机
44
酒足饭饱已经是掌灯时分,微微靠在碧风楼一楼门廊,等着冷二公子和白莲若话别,时不时地再收到冷栖云扫过了厌恶目光。
片刻之后,白莲若走到微微身边,伸手说道,"我们走吧。"
"嗯。"微微点了下头,却没有回握白莲若伸出来的手,只是安静的跟在他的身边。
"微微不高兴?"白莲若看了一眼微微,终是问道。
"没有,不过转了半天,有些困了。"
"我送微微回府。"
"好。"
两人沉默一路前行,直至到了安府门前。
"三少爷,您回来了?"守门的下人连忙出来迎接。
"嗯。"微微点头,转身对白莲若说道,"白二哥,谢谢你送我回来。"
"微微不用客气,此等小事何足挂齿?"白莲若微笑说道。
"那我回去了,白二哥也早些回去。"
"好,我看你进去之后就走。"
微微抬眼对上白莲若温柔笑意,也跟着一笑,"白二哥真把微微当作女孩子了?"
"微微容貌可是连女孩子都比不了的。"
"让白二哥取笑了。"
白莲若看见微微脸上有些僵硬的微笑,眼底有些阴霾闪过,他抬手拍拍微微头顶说道,"微微累了,还是赶快回去休息为好,白二哥这就告辞了。"
微微点头看着白莲若转身,也回身向府里走去。脚刚一跨过门槛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阵黑,顿时全身一软倒了下来。
"三少爷!"那守门的下人见状不由得惊叫起来。
白莲若闻得惊呼一转身,看见倒躺在地上的微微,也几步赶了过来,一把将他抱起走进安府。"快去通知你家小侯爷!"
"是!"那下人忙不迭的点头,然后便慌慌张张的冲了进去,放声大叫,"大少爷......大少爷......"
白莲若看得无奈,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微微,漂亮的脸此刻已经白的近乎透明,细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像是已经失去的知觉。他将微微抱进明至堂,轻轻拍打对方脸颊唤道,"微微,微微......"
"微微!"安小侯爷冲了进来,看见椅上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的微微,一把揪住白莲若前襟将之提到一边,"跟你出去一个下午,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说罢,也不待白莲若解释,就又推开了他,亲自为微微诊脉。
安小侯爷两指搭在微微细白手腕之上,眉峰皱笼凤目含厉,又对站在一旁的白莲若说道,"微微要是有个万一,安家自不会善罢甘休!"
"小侯爷息怒,此事容青莲稍候解释,还是替微微诊治要紧。"白莲若听闻倾世威胁之言,面上毫无怯意,从容说道。
"微微!"
"这是怎么回事?"
又是两道声音,一道娇柔,一道沧桑,正是收到微微莫名昏倒消息的荣国公安襄楠和安小侯爷之妻月落郡主。
"父亲。"
"倾世,微微这是怎么了?"荣国公点头上前却不敢碰触,只能问向虽然与"医绝"武怀肃同出一门却只是略通医理的长子。
安小侯爷眉头越皱越紧,凤目之中墨色浓重,"微微恐怕是中毒了。"
"什么?"月落一声惊呼出声,旁边几人脸色也是越发的难看起来。
"青莲公子,能否为本公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荣国公再开口已是风雨欲来之势。
"荣国公莫急,我与三公子一下午相安无事,就在送他回府道别之时,他却突然晕倒,青莲也实在是摸不着头脑。"白莲若声音平稳,仔细解释。
"倾世,微微所中何毒?"从青莲公子话中听不出什么矛盾之处,加之已经仔细询问过报讯的下人,荣国公转头问向长子。
安小侯爷俊美脸庞之上一片肃穆,看着微微无意识的轻轻摇动头部,想来是痛得厉害......"父亲,微微中的毒是牵机。"
"牵机"两字出口,连一旁一直镇定自若的白莲若也变了脸色,怎么偏偏是牵机?
中"牵机"之人头部会开始抽搐,最后与足部拘搂相接而死,状似牵机,所以起名叫"牵机药"。这"牵机"虽然不是剧毒之物,但是也十分难解。但是此刻微微中毒时机却赶在"医绝"武怀肃去了天山,而解毒至宝七宝玲珑又刚刚归还之际,这未免也实在太巧!
"父亲,我这就进宫,奏请皇上派御医前来。"
荣国公点头,"天色已晚,入宫多加谨慎,不要坏了规矩。"
"是。"安小侯爷行至自己妻子面前,"月落,父亲和微微要你费心照顾了。"
"夫君小心,妾身省得。"得到妻子的保证,安小侯爷匆匆出了明至堂。
"青莲公子,此事诸多疑点,还请留宿安府才好。"荣国公面无表情说道。
"那青莲便叨扰了。"白莲若低头一揖,面上清雅表情依旧。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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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大亮,荣国公不禁也有些焦躁,倾世竟是一晚没有回来,难道皇宫之中有事耽搁?但以倾世个性,必当以微微为重,只盼不是在宫中出事才好......
"老爷......老爷......"
"什么事,如此慌张?"荣国公看见总管安景惊慌失措的样子斥道,"府里没有规矩了吗?"
"老爷,大少爷被关进天牢了!"安景早已经没了平日里的恭谨有礼,满脸焦急的说道。
"什么?"荣国公脸上变色,"怎么回事?"
"小姐派出来位公公,悄悄送了消息就走了。"
荣国公单手抚额,陋室偏逢连夜雨,怎么全赶到一起了?"什么罪名?"
"夜闯禁宫!"
荣国公眉心皱出深痕,怎么也不该是"夜闯禁宫"......"那公公送来的消息,你一个字都不要落,说与我听。"
"‘倾世身陷天牢,微微暂时无恙。'那传信的公公只说了这一句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安景原话复述,也是紧张的满头大汗。
"暂时无恙?"荣国公捋了捋胡须,低头沉思。
"宫里可派御医?"
"老爷,没有。我已经让人在门口看着,来了御医便请进来。"
"嗯。"荣国公点头,转目望向微微房间,不由担心,那个孩子没有任何内力武功,不知能否坚持......"安景,你找几个伶俐的,去探探消息,我要知道宫里面出了什么事。"
"是,老爷!"总管安景应声之后便匆匆去做安排。
荣国公抬头看看天色,一轮红日已经升起,映的东面的天空都是一片红光。"牵机"之毒毒发一天便是无药可解,去了昨夜,如今只有半天的时间了。他迈步朝微微房间走去,一向挺直的背脊有些拘搂。
安琴在微微榻前已经哭得眼睛红肿,却还是小心的拿着布巾擦拭微微脸上因为疼痛而冒出的汗水。他看见荣国公进门,连忙起身行礼。
"照顾你主子吧,不用这么多礼。"荣国公一摆手道,"这里有下人就好,青莲公子一夜未睡,还是回房休息去吧。"
"不敢劳烦荣国公挂心,青莲还是留在此处等候三公子醒来。"
"都是你!三少爷碰上你就没好事!谁知道是不是你下的毒?"安琴刚才只顾得照看微微,没有留意一旁安静的白莲若,现在荣国公一提,立刻激愤不平,为自己主子抱屈,明明下午出门时还是好好的,怎么此刻便是昏迷不醒了?
"安琴!"荣国公皱眉,"怎么跟客人说话?"
"老爷,他......"安琴不服,正要痛斥青莲"恶行",却被端药进来的月落阻止,"安琴,休得无礼!"
"已是第几碗了?"荣国公看着月落手中药碗问道。
"父亲,这已经是第三碗解毒剂了。"月落一边回答一边坐上床榻扶起微微,仔细的将汤药一勺一勺的喂进他嘴里。
荣国公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快就已经是第三碗了?解毒剂是"医绝"武怀肃留在安府可解一般毒物的良方。因为只是备不时之需,用的都是以毒攻毒的方子,所以再三说明不能连着服用超过三碗。此刻这第三碗微微已经喝下,宫里却没有任何动静,难道眼看着微微的枉死?
"父亲!"月落叫住正往外走的荣国公说道,"夫君已经身陷天牢,您此时入宫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啊!"
安琴看着月落郡主掩饰不住的红眼圈,抬头又看见荣国公的眉头紧锁、白莲若的面无表情,低头又看见微微额头之上新冒出来的汗水,眼泪又滚滚而下。
正在气氛冷凝之时,一声由远及近的声音传来,"老爷......"正是总管安景拖着一人闯了进来,"宫里的御医来了。"
"劳烦这位先生替我儿诊治。"荣国公拱手说道。
"荣国公如此大礼微臣怎受得起?"那御医连忙还礼,"微臣孙威定当倾尽所学为三公子去除病痛。"
床榻之上的月落郡主也起身让出位子,"孙先生请。"
"多谢郡主。"那御医孙威一揖之后便坐上床榻为微微号起脉来,片刻之后便皱眉说道,"这牵机之毒解不了。"
"你说什么?"安琴先是"啊"的一声尖叫,然后确认般问道。
"此等祸害,既然中毒为何还要救?"那名叫孙威的御医突然一笑,嘲讽说道。
此言一出,房内顿时变得诡异的沉默,安景、安琴更是气的直打哆嗦。
"你是何人?"见那御医怪异言谈,月落郡主厉声问道。
"杀人的人!"那人突然出手如电,扣住微微颈部。
一道风声,一只茶碗打在那人腕上,那人虽被打中手腕,却是反映迅速的从另一手中翻出一把匕首,架在微微颈上。
"呵呵。青莲公子竟然出手相救?"那人甩甩受伤的手腕好似看到笑话一般大笑起来。
出手之人正是青莲公子白莲若,他笑容仍然清雅,"如此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昏迷之人,尊驾未免太过无耻。"
"当然及不上青莲公子大度。"那人也是一笑,话中之意却是嘲讽。
杀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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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不才,猜不出阁下哪位高人,可否以真容示之?"白莲若听见讽刺不恼不怒,继续问的从容。
"既是杀人的人,又怎能以真容示之?"那人戴着人皮面显得平凡无奇的脸上又是一笑,"何况江湖无名之辈,青莲公子看了也不认识!"
"杀人的人可有理由?"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呵呵,易容诛杀,千隐何时如此大胆,竟连安家的面子也不看了?"
白莲若之言依然说得淡定,那被点出身份的男子却是失了笑容,虽有面具遮挡,也能看出脸上有些僵硬,"青莲公子果真如江湖传闻‘清雅如莲,看破百事',在下佩服。不过既然猜得出在下的身份,自然知道门中规矩,还望青莲公子高抬贵手不要多管闲事才好!"
荣国公、月落郡主在旁听青莲公子交涉却不发一言,此事已经涉及千隐门,江湖上最为神秘的门派,宫门中人为避嫌疑自然不好涉及太多。
"嗯......"低低一声呻吟打破冷凝气氛。
"三少爷!"无心旁听交涉只顾盯着微微的安琴失声叫了出来,三少爷怎么在此时转醒?
微微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坐在榻上。他想甩一甩眩晕疼痛的脑袋保持清醒,全身却没有一丝力量。
"微微!"
月落大嫂的声音传来,微微轻轻转头,看见的是众人一副担忧焦急的表情,这时他才感觉颈上有些锋利的凉意。
"三公子这是醒了?"那陌生男子说道。
"嗯,你是?"微微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杀你的人。"那人手上的匕首又加重几分力道。
"微微!"
"三少爷!"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微微却是愕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与白莲若道别回府,却觉得头痛难忍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怎么现在刚刚醒来便是性命堪忧之时?想他安微微作了19年的好孩子,被人仇杀的概率无论怎么计算都该是零,所以绝对是醒梦的昔日仇家前来寻仇。
"我不是安醒梦。"微微想了一下,说道。
微微此言一出,房中之人脸色各异。安琴安景茫然震惊,三少爷该不会是被毒迷糊了吧,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荣国公和月落郡主则是虽然惊讶,却也能接受,毕竟关乎生死,微微不可再为醒梦背黑锅,不过即使微微所言非虚,也只怕那杀手不信......白莲若则是面无表情,只是一直关注事态发展。
而那杀手闻言一愣之后不由笑了出来,"三公子是害怕的吓傻了吗?还是牵机之毒未解伤了脑子?"
"牵机?"微微重复。
"三公子所中之毒名为牵机,虽不是剧毒却也只有一天的期限。不过看来‘医绝'的解毒剂果然是千斤良方,三公子竟然无恙!"那杀手竟然仔细的解释。
"原来是马钱子。"微微舒心一笑,当年李后主是被赐死,而他则是莫名其妙不知何时中毒。"常绿乔木,高4到6丈。叶对生,有柄;叶片广卵形,先端急尖或微凹,全缘,革质,有光泽,主脉5条,罕3条。聚伞花序顶生,花小,白色,近无梗;花萼先端5裂;花冠筒状;浆果球形,成熟时橙色,表面光滑。种子3到5粒或更多,圆盘形,密被银色茸毛,种柄生于一面的中央。而牵机药的主要成分便是马钱子。"长长一段背诵之后微微停下喘气,轻轻一笑又道,"如今你看我还是醒梦否?"
为了让那杀手明白,微微干脆将10到13米的高度换成了他们能够理解的丈,不过其他术语他可是不知道能用其他什么来替换。
"三公子与‘医绝'关系‘亲密',知晓药理也是不足为奇。"那杀手虽然皱眉但还是不信微微非醒梦的事实。
"马钱子主要成分是番木鳖碱和马钱子碱,而它们都可使中枢神经系统兴奋,首先增强脊髓反射兴奋性,使之反射亢进。其次兴奋延髓的呼吸中枢及血管运动中枢,并提高大脑皮质感觉中枢的敏感性。当毒物达到一定量后,产生惊厥,具有中枢性、脊髓性、反射性,以及泛化特征。由于引起强烈的脊髓运动冲动,使所有横纹肌收缩。大量中毒时,造成中枢神经系统疲惫与麻痹而死亡。"微微再次背诵,然后有些调皮的看着那杀手一笑,"我知道你大部分都听不懂,不过现在你可不可以先把匕首拿开?"
"三公子在说笑吗?"那杀手面无表情的说道,"看来‘阿芙蓉'公子现在还不知道在下是来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