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听到这样最直接的问题,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说道:“因为他去世了。”
“是得了什么病吗?”
“不是,是因为他犯了谋逆之罪,自尽身亡了。”我沉声说道。
翔儿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在这座梅园里,我和他争吵过,最后彼此选择了不同的路,结果他事败身亡,我则是永久地被困于这座皇宫之中。”
“那、那他,”翔儿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那他是坏人了?”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慢慢说道:“于国,他是罪人,于我,他是个好兄长,一个为了母子之情可以牺牲自己的傻人。”
“不懂……”
翔儿有些困惑。
“来,陪父皇在梅园走走,父皇讲给你听。”我让翔儿从身上下来,拉着他在梅园散起了步。
“父皇小时候可是没有你乖,整日就想着怎么逃课呢,有时功课就磨着二皇兄给代写,那时宫里就我们三个兄弟还算亲近,三个男孩儿在一块儿,闯祸是难免的,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去闯祸,大皇兄来收拾烂摊子,而大皇兄也总是护着我们,你皇爷爷可不是好蒙的,一次两次可以,多了就知道是我做的了,明里暗里不知和大皇兄说了多少次不要总是替我背黑锅,可是大皇兄总是装作什么都不明白,每次一闯祸,不管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弄得到最后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只能看着我逍遥自在,那时真的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呢?”
翔儿静静地听着我讲着那些看似琐碎的往事,希望能够听得更多,露出渴望的神情,我缓缓地讲述着,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都选择了不同的路,有高兴,有痛苦,有彷徨,有挣扎,还有最后的决绝……
我们的人生最终走向了不同的路,而现在,大皇兄只余那一座孤坟,在远远地看着这座皇城发生的一切。
当然,我也只是说了我想告诉他的事情,至于最关键的,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便会知道的,虽然那不是我所希望的,但是现在还是让他知道一部分比较好,我还有些时间,不要一次给他太大的冲击,怕他会一时接受不了。
“翔儿,虽然他已经被皇族除名,但是父皇还是希望你能够接受他,他不是一个坏人,即便他所犯下的是天下人最不可原谅的谋逆之罪,但是对于那些爱他的人来说,他绝不会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翔儿听后看着我认真地答道:“明白。”
我轻摸着他的脑袋,俯下身来对他说道:“父皇希望你能够明白,要为这明昊江山牺牲的不只是太傅所教与你的那些,在那其中所包含的太多,在为帝者眼中,没有对错,只有对明昊江山有利无利的判断,可是,矛盾的却是,父皇却希望你能够自私一些,不要将来成为那种万人称颂的帝王,赞誉越多,所付出的越大,记得留一些爱给自己,或者给别人,不要成为明昊江山的牺牲品……”
我还没有说完,就被翔儿打断了话语,他看着我认真地回答道:“翔儿明白。”
我微微一笑,没有再往下说下去,复又拉着他在梅园漫步起来,步出梅园之时,对他说道:“若是出宫的话,翔儿和父皇一起看看你大伯父吧,他若见了翔儿一定会很高兴的,若是他还在的话,一定会将他一身所学都教授于你……”
微风刮起,御花园中的树木发出沙沙声,淹没了我的话语,只是看到在树木的遮掩下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消失在梅园之外。
不论是繁华的京城,还是边塞的小城,总会有些夜晚间的余兴节目,青楼酒肆赌场是黑夜中不可或缺的热闹所在,相对于青楼酒肆的那种享受的地方,赌场就不一样了,也许是享受,也许是受罪,甚至家破人亡,当然,这就要因人而异了。
在距京城百里之远的一个小城里,到了夜晚自然也有这些娱乐,只是规模略小些罢了,进出赌场里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喜笑颜开,有的则灰头土脸,赌场其实也从一定方面反映了出了人生百态。
在这座小城的唯一一个赌场里,深夜中里面地的热火朝天和赌场外的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赌场后门处有一个僻静的的死巷,有时会成为乞丐的容身处,但是却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也是要等到赌场冷清下来之后才行,否则一不小心成为那些手气不好赌徒的出气筒那可件不值得的事情,所以现在这里成为了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自然也会被有心人所用。
“这是一百两足以够你用上一阵了,记得你所答应的事情。”
黑暗中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语气不耐烦地说道,虽然商贾地位并不是太高,但是对于这次接触的人却也是心存厌恶,若是以往自己说不定还能对这样的人和颜悦色,不着痕迹地巴解,但是现在……,也不知当初的东阳郡王怎会任他作为信任的管家?真是识人不清!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小的既然已经答应了,自然会守诺,那个、那个您看这一百两银子是不是先……”
一个苍老卑微的声音说道,若是仔细听的话,还能从他的话语中察觉中一丝贪婪。
“虽然我会尽力满足你在银两上的要求,但是,你也不能太过分了,还有,你这样总来赌场小心你现在的主子会起疑,到时你又怎样和他解释你这银钱的来源?”
这种人必须加以提醒,否则别到时上面交代的事情没办成,还惹下一堆烂摊子,到时候自己的下场恐怕也好不了多少。
“您放心,您放心,他们都知道我好这口,但也就以为是小赌而已,就是听到什么风声,当初老郡王赏给我的也有不少,也不会起疑,加上我又是老人就是有什么不对,也不会轻易把我赶出府,他们这种尊贵人最爱体面,不会作出落人口舌的事情。”
生怕自己的财源就这样没了,赶紧解释道。
“不论怎样,你终是要小心为是,如果乱了上面的事情,到时不但你自身不保,恐怕就是我也会被牵连到。”商贾还是对这样沉迷于赌场的人不放心,再次重复道,如果到时他真的泄漏了什么的话,那么自己就只好违背上面的命令,先要把他解决了才行,相信上面也会明白自己的苦衷。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看着那身影离开死巷,往赌场而去,商贾却并没有放松下来,眉宇间更是忧虑,他只是负责满足这个人在银两上的需求,至于这个人和上面究竟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条件,就不是自己所能关心的了,不过,看这人的样子,估计在他的价值消失后,想必也不会存活在这个世上了吧,毕竟这种沾上赌瘾的人是不会让人信任了。
在商贾离开后,死巷又恢复了沉寂,只能隐隐地听到赌场里传来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用过晚膳后我还正准备再看几本折子时,却被明若岚给强行拉回寝宫休息,真是的,平时嫌我散漫不经心,这回好不容易勤奋起来却反而被人说。
明若岚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回道:“虽然平时抱怨你懒散,但你也不能这几日将以前的份儿全都补回来啊,这几日只睡两个时辰,你想一下子把身子累垮吗?到时又不知道需要累多少人为你忙活儿。”
我不死心地想要从床榻上起来,却又被他给按了回去,后来这人干脆直接翻身上来把我给紧紧搂住,瞧他这幅坚决的样子,我索性也就老老实实地躺了下来。
“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但你也知道每到这时候国库总要散出一些银子,好多折子都是憋着劲儿要银子的,要是都给,谁知道这银子拨到地方那儿还能剩多少,我总得要小心才是,除了一些必拨的款项,其余的总要仔细审核才是,恰巧又赶上内府的货船要出海,有些事情烟儿也做不了主,总得要我过问才是。”我闭上眼睛窝在他怀里说道。
“烟儿做不了主?是不是有人又想搭着内府的顺风船大挣一笔了?是和内府关系比较近的大商家吗?如果不想要,直接拒绝了就是,又何必犯愁呢?”明若岚问道。
没办法,只得睁开眼睛对他解释道:“不得不承认商人的嗅觉是最灵的,但是我却希望找上门来的多是那种积攒了不少家底的王公贵族,官宦世家,他们的钱财若是不流动起来,仅靠商家的,对于我所想做的事来说,真是车水杯薪。”
明若岚怔了一下,认真地看向我,问道:“希儿,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我叹息了一声,承认道:“是,不仅是你,这件事我怕你听了,你会一时接受不了,所以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父皇,可是现在看来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真是太微薄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让那些占据着明昊大多数土地的贵族官宦渐渐地能够放弃从土地上挣银子的根深蒂固的想法,将他们的银子都投入到商场上去,等到他们渐渐地发现守着那些不能动的祖产已经比不上从商场上能够挣来更多的银子时,他们逐渐就会对土地失去那种根深蒂固的占有权,甚至认为土地是一种累赘时,到了想要脱手的时候,国家会买下那些土地再做合理的规划,让他们发挥更大的价值。”
“不可能!”明若岚断然否决,“你这样做会动摇明昊的根基。”
我听后果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明昊的根基是什么?是那些由土地构置成的财富分配吗?不要忘了,明昊的祖先可不是死守着土地的人,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不拘一地,才会有了今日的明昊,祖先们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如今这样的,他们可以换一种生存方式,让自己活的更好,那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呢?况且,我说了是‘渐渐’地来,又不是想一下子就折腾个天翻地覆,真要想完成这件事,恐怕得到翔儿或者以后的人才能完成呢。”
也许我刚刚的话给了明若岚太大的震撼,明若岚半晌才说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些的?你为了这种想法已经进行了多长时间的准备了?我一直以为你想做个守成之君,没想到,你会……,你会……”
明若岚到最后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种想法很早就有了,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好像是在完全熟悉内府的运作之后吧,守成,守成,我得在守的基础上再成些什么吧,反正我的理解是,只要没有开疆扩土就是守成之君了,至于没有战争可打的皇帝,只要不把明昊江山给败了,多赚些银两总不是坏事吧。”
明若岚听了我的解释后,脸上不知是何表情,最终哀叹一声,恨恨地咬了我脖间一下,不顾我是真是假的痛叫,懊恼地说道:“我怎么会忘了呢,以为这些年来你这个样子,就会认为你便老实了呢,还像小时候一样的狡猾,说吧,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块儿招了吧,是准备要我帮忙吧?”
对于明若岚的“威胁”,我傻笑一声,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这肯定是有瞒着的,至于先说哪件呢?先说好的吧,五亲王,恭喜你!你除了每年朝廷给的俸禄之外,这些年来你在内府分到的红利已经达到了七十多万两了,怎么样?高兴不高兴?”
“你给我说清楚!”明若岚咬牙切齿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没在内府投过银子!”
眼见没法打混过去,我只好实话实说,“你也知道我很早就接手内府,自是攒了一笔小钱,海外商船的钱这么好赚,我自然早早就把钱投了进去,这些年成倍翻下来也有不少,十六岁时我暗中将这些钱平分到皇室其他兄弟小妹头上,接着将所有的钱投入到内府的生意里,但这些钱只能分红,却不能占有内府的分额,至于大哥那份我本是想留给琪郡主的,现在看来还是留给翔儿吧,至于十三的那份,宫中世态炎凉,一点一点给他的那位母妃作为体己之用,我之所以这样做,也不过是因为世事难料,谁又知道将来会如何呢?万一将来发生什么变化,这些银子也能给你们身边的人用上,后来日子过得平静,这些银子也就在内府里越攒越多。你也许不不知道,内府的海外商船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启航,跑上快一年才会回来,这一年里,不单单是买卖货物,还要同时绘出航线图,收集各地的风土人情,知道吗?在海的那一边还有许多国家,在那些国家里也有贵族,像明昊富人平日所用的奢侈品是他们的最爱,而且皇庄里每年供给皇室的用品里有很大一部分都用于了海外贸易,光凭这些就能很赚一大笔,还有那年为何费劲地还要从裴沙那里弄来纹纸一技,不就是为了赚海外贵族银子?当然这都是一小部分,绝大部分都是从民间采办的货物,低买高卖,那几年真是挣了不少,否则我也没办法供着老四那种银子似流水的地方,还有各地军队的训练,武器的置换,这些大多都是从内府出的银子,国库不亏就是好的了,有舅舅在户部,这些账面上的事都是他帮着遮掩的,否则底下的那些大臣们又得啰唆了,但就是舅舅也不知道内府的进账究竟有多少,那些年只顾挣得高兴,眼见内府的钱是越来越多,到了现在,我则是在愁怎么才能把钱花出去了。”
“怎么?钱多也愁?”明若岚问道。
“怎么不愁?怎么说呢?”我一时也没法说的那么清楚,打了一个比方,“这就和货以稀为贵差不多吧,再好的东西,多了也就不值钱了,是不是?”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感觉差不多,“可是你再想想,若是整个明昊就我一个人有这么多钱,那就是都散下去也听不出个响儿来,可是别忘了,那些祖祖辈辈积攒了大笔财产的人多的是,若是这么一大笔钱不动一动的话,那钱可就真的不值钱了。”
我说了这么一大堆,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他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有道理,反正是要那些人把钱掏出来,是吧?那些商人的背后多有靠山,也许正可以通过他们来达到你的目的,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站出来。”
“这种事那些贵族都是背地里做的,你这样公开站出来,恐怕又要被人诟病了。”我说道。
“他们背地里说的还少吗?又不差这一件,总比你出面的好,否则又要不得消停了,还有记得把这件事告诉父皇。”
“我明白,还有一件事,我想让翔儿渐渐地接手内府,先让他从宫里这片儿做起,就凭后宫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亚于朝堂,等到他能够把皇宫这一片给理顺了,那么以后进入朝堂也不会感到太费劲了。”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