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一大片葡萄园。成串的葡萄从架子上垂下来,上面还凝着些晶莹的晨露,很诱人。
园子旁边是一间农人的小屋,里面亮着盈盈灯火。
"葡萄园附近必然是有水井的。我去问问吧。"杨柳岸对水炀和步施我示意了一下,快步向小屋走去。水炀和步施我缓步跟在后面。
杨柳岸来到屋前轻轻地敲门。"请问有人在么?"
屋里一阵慌乱,只听一女子尖细的声音道:"慌什么?没用的东西。一听就是个男人,又不是你老婆,怕甚么?"
然后是一男子断断续续的回话:"有......有人来,你快穿......穿上衣服啊!"
杨柳岸只觉气冲脑门,全身开始颤抖。他的手瑟缩着伸进怀里摸索,突然一个木质的小盒跌在地上。
"没有声音了,那人怕是走了。"男子说道,"不如我们继续?"
"死鬼......"女子娇斥。
杨柳岸的手握出了丝丝血痕,指尖刺进肉里。他一脚揣开门,抽出袖口缠着的一根银丝......
快走近小屋时,一声女子的尖叫响彻云霄。步施我一顿,拉住水炀。
"不要进去了。"步施我说。
水炀深深地看了步施我一眼,挣开他的手。
屋里有两颗断掉的头颅,两具衣衫不整的尸体。
一个失魂落魄的十六岁少年,面无血色。
水炀觉得胃在翻腾。
步施我站在水炀身后,用手捂住水炀的眼。
"不想看就别看。"步施我对水炀说,转身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你也不必在意。奸夫淫妇罢了。倒是你的白衣,一点没脏。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啊。"
水炀扯掉步施我的手,走出屋子,不多时,又回来,提着一桶水。
"屋后有井。他们的血脏,你洗洗手。"水炀对杨柳岸说。
杨柳岸呆呆地看那水许久,又呆呆地抬头看水炀,水炀也很配合地一动不动与他对视。
终于,一双血红的手放入水中,出来时已经变白。只留一桶血水。
水炀想起以前看到的脑经急转弯。什么越洗越脏?答案是水。
"谢谢水炀哥哥。"一个小小的声音说。
步施我一惊,推着水炀上马车,回头对杨柳岸说:"私有物品,概不转让。"
井水淋在图上,通往霍良的路消失了,变成另一幅画面。画面中央有一面小旗,上面写着勉良。勉良,一个有金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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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
"炀,你看!我摘了葡萄给你吃。"步施我微笑。
"我最讨厌葡萄。你吃吧。"水炀靠着车壁闭上眼。
"......"葡萄被甩出窗外。
那一年,水素13岁。水炀四岁。
桌上摆着一盘葡萄,小水炀摘了一颗放进嘴里。
"啊!~~~~~~~~"水素一声尖叫。
"咕噜。"小水炀吓得吞了下去。
"哈哈!你吞了。葡萄有籽,你肚子里会长葡萄出来啊!拉拉拉拉~~~"
"呜呜呜呜呜......"
"不怕,我有泻药。你吃吧。把籽拉出来。"
拉到腿软的小水炀退去了天真,第一次体会到了死女人的毒恶。
从那天起,水炀只吃无籽提子。
第十六章
十日后,三人到了勉良。
这十日来,他们没有体会过清闲的日子。
自霍良杀人暴露了行迹,追杀抢图的人就没断过。
不光是玄酉门的人,还有那些觊觎宝藏的江湖混混。自然也有打着正义旗号的所谓正派人士。
水炀虽然身怀现代的绝世武艺,可是这古代又是内功又是暗器的,他识时务地退出前线,任步同学和小柳子兀自打得欢畅。
这两人倒也是乐在其中,只是为了尽力不使画面过于血腥,不那么尽兴。
终于到了目的地,三人找了一间看似不错的店,叫了一桌菜开吃。
尝了一口,味道竟然还不错。水炀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优雅地开始结束它们的生命。
杨柳岸咬着筷子没吃饭,倒是津津有味地看着水炀。那一笑他自然没错过。于是很配合地心跳快了一点。
"吃饭吃饭!"步施我不乐意地敲敲杨柳岸的碗,"不要胡思乱想!"
杨柳岸却是忽然一顿,皱起了眉头。
"啊~真烦人!"步施我搁下筷子站起身来,"饭也不让人好好吃~"
一群黑衣人从门口涌了进来,拔出匕首抽出银丝,步杨二人迎了上去。
水炀早已见怪不怪,奋力与桌上的鸡鸭鱼肉拼搏。
店里乱成一团,水炀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食物上。
嗖~水炀皱着眉头看那碗白玉糕点,上面赫然是一截血糊糊的断指。
水炀转头,得到步施我一个歉意的笑容。
多可惜的糕点!水炀想,还剩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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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姑娘,天气炎热,舍妹略有不适,可否借点水给她洗洗脸?"小春开门就看见一个笑眯眯的公子,他身旁是一个乖巧的书童,还有一位面色不善但貌若天仙的小姐。
小春痴愣了半晌,终是回过神来,赶忙打了一盆井水,恭恭敬敬地端上。
书童问小春:"听说这里有金矿,为什么好像大家都很穷的样子?"
"金矿都被官家老爷占了,我们这些人也只有在矿上做苦力养家糊口。爹爹和哥哥就都在矿上做工。"小春说。
逗留了一会儿,他们便起身告辞。那公子留给小春一锭银子,小春受宠若惊。推辞再三推不过,巴巴地塞给那小姐两个黄灿灿的橘子。
谁知她突然笑了。小春的脸就不知不觉红了个透彻,连人走远了都没察觉。
"果然还是易容好啊。"公子看着身边女子笑得乱邪气一把,"小娘子真是貌美如花。在下好生欢喜。"
女子给了他一记愤怒的眼神,从胸口掏出一个橘子,刚要剥,被公子慌忙的塞了回去。检查一下,没有人看到。还好还好......
女子撇撇嘴。
书童眨着大大的眼,不解地问公子:"为什么玄酉门只派黑衣人来?好像只想扰乱我们一样。"
公子忽然笑得高深莫测。"小把戏而已。跟踪的人留下点痕迹给那些正道人士,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不用担心了。他们只道我们是三个男人一行,水炀哥哥扮成女子就能减少别人怀疑的机会了。"
"嗯嗯。就是这样没错。"那公子点了点头。
话说,步施我提议易容只是想看水炀穿女装而已......
小柳子还是不谙世事了点。
正当水炀一行不紧不慢地寻宝的时候,林晌那边却是事情不少。
首先,是他林大公子被扣了一顶绿帽子。
话说新婚那天,准备好长篇大论的林晌,回房却见昏迷的十四公主。慌忙叫来大夫,大夫却恭喜林晌快要做爹爹了。
一问下来,原来十四公主早就芳心暗许给一个侍卫,是被迫嫁于林晌的。
林晌露出灿烂的笑容,成为绿帽子戴得最开心的男人。他把那侍卫找到家里来,好说歹说叫他们私奔,甚至出大血赞助他们私奔的钱。那侍卫顿时感激得泪流满面,带着公主过小日子去了。
事情怎么也瞒不过林老爷,可这关乎皇室声誉,他和二皇子都默不作声,林晌又三番两次表示宽容,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处理好了突然出来的老婆,爹爹朝上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林晌跟爹爹一拱手,说要继续做断袖去了。
这次林老爷出乎意料地没有拦他,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林夫人有了。林老爷老来得子,高兴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每天围着夫人转来转去,呵护备至。没事就帮儿子取名字。
为什么觉得一定是儿子呢?嗯,这也可以理解为是林老爷的一种执念。
经过再三甄选,小林弟弟的名字出来了。林继宗,字伟男。
就林老爷的意思,小林弟弟一定要成为一个伟大的男人,为林家传宗接代,绝对不能像他哥哥一样做断袖。
"嘁~"林晌听闻后鄙夷了一番,"伪男。下面的。爹连个名字也不会起。"
于是小林弟弟的命运被他哥哥一语定下。这是后话。
林晌无事一身轻,欢欢喜喜寻水炀。把满腔热情都寄托在了当初水炀给他的那只小蝴蝶身上。小蝴蝶带着林晌的思念飞了许久,落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中。
水炀托起蝴蝶细看,翅膀上写着:"你在哪里 我来找你 林晌"。
水炀写下了两个字:沙漠。
耀锦图在淋上勉良的井水后显现的地方,边塞的洛成沙漠。
他们在这沙漠里徘徊了三天,什么也没有找到。
盛夏酷暑难耐,漫天的黄沙,滚滚袭来的热浪,沙漠,总让人体会到自己的渺小,体会到绝望。
眼看水和食物就要用尽,步施我果断决定,先到附近的镇子修养几日,带足给养,改日再来沙漠探察。
走了一整天,食物和水全部耗尽,虚脱的三人终于来到了沙漠边缘一个叫奈良的小镇。
晚上,杨柳岸毫无预兆的发起了高烧。
杨柳岸觉得头很重,意识混沌。
哭泣的母亲,残忍的父亲,冷眼旁观的另一个女人一直在脑中盘旋。
凄厉的哭声,叫骂声,娇吟声,瓷器的破裂声。
不要过来!都不要过来!
爹,不要打孩儿!娘,你别哭!
杨柳岸全身开始颤抖,他握紧了拳头,身体不断的扭动。
杀!杀了他!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
......
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额上,若有似无的馨香。
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杨柳岸渐渐放松下来,不多时,他睁开眼,身旁的人穿着蓝色的长衫,好像天空一样干净澄澈。
他眼睛一眯,轻唤一声:"水炀哥哥。"
水炀一直看着天边的那颗北极星,听到唤声,水炀从星星上移开视线。
"醒了?"水炀说,"烧还没退,你再睡一下。"
杨柳岸摇了摇头,突然坐起,一把把水炀拉到了床上,翻身骑在水炀身上。
"水炀哥哥,永远和我在一起吧。"杨柳岸俯身吻了下去,四片唇相触,杨柳岸身上热度更胜。
水炀竟是半晌没反应过来,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呆呆地任他上下其手。
火热的肌肤触到了零星的沁凉,于是渴望更多。
突然,水炀感到一阵压迫,再回神,杨柳岸竟是昏迷了,整个人趴在水炀的身上,浑身滚烫。水炀的衣衫褪去了一半,肌肤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穿好衣服,又替杨柳岸盖好被子,水炀纳闷:这里只有我一个正常的男人么?也许我该小心点。
水炀第一次有了危机意识。
外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群人,步施我在一人身上擦擦手,返回店中。
"身上血腥味太浓,要洗洗了。臭小子没事生病,害我这么辛苦,等他好了定要教训他!"
第十七章
早餐时间。
小柳子很勤奋地往水炀碗里夹菜,水炀很努力地不让碗里的"世贸大厦"倒塌,步施我很用心地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柳儿!"
"嗯?"
"别夹了,听我说!"
"我听着呢!"
"我叫你别夹了!"步施我拍案而起。
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世贸大厦成功倒塌。水炀及时逃离高危地带,没有被饭菜砸到。他充满怜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感叹自古美食多薄命。他显然忘记了自己是美食终结者。
"你干什么!"杨柳岸也拍案而起。
"无事献殷勤,说!你是不是想打我小水炀的主意?"
"水炀哥哥又不是你的!昨晚他已经答应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了。"杨柳岸得意洋洋地笑。
"什么?"步施我惊异地盯着水炀,想从他嘴里盯出一个"不是"来。杨柳岸也盯着水炀,急切地盼望着他承认。
水炀叹了口气。"青春期的少年没有理解爱情的真谛,且容易冲动。昨天你只是冲动罢了。而且我也没有答应你。"
好难得水炀说了这么长这么长的一句话。林晌要是在定然激动得昏过去。
"昨天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有些东西没听懂,但也听清了最后一句话。步施我松了口气,却疑惑更胜。
杨柳岸的脸垮了下来。
"你嫌弃我的病。"杨柳岸用了肯定句。
"不是。"
"那你讨厌我。"还是肯定句。
"不是。"
"那我是不会放弃的。"杨柳岸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握住水炀的手,"一定让你喜欢上我。"
叹了口气。水炀想,这孩子真执着。
显然步施我被华丽的忽略了。
"柳、儿!我们去准备东西!去沙漠!"咬牙切齿的步施我拉走了杨柳岸。
水炀端起茶碗小啄了一口,道:"老板,给我一碗牛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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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成沙漠。
空气被正午的阳光炙烤得灼热,一浪一浪扑打在身上,像滚烫的开水。脚上沙石的热度也费尽心机地透过鞋袜烹饪红烧猪蹄。
三人寻了半日,还是什么也没有。
绝望的边缘,不远处出现了一片绿洲,有一小块水源,三四棵树,一大片草地,还有一座白色的房子。
"海市蜃楼么?"水炀呢喃,杨柳岸却早已飞奔过去。
"方才还没有的。是沙漠幻象?"步施我也在踌躇。却听杨柳岸远远一声喊:"有人哦!!"然后消失在房子里。
"我带你过去。"步施我搂住水炀的腰施展起轻功。
"你的手在干什么?"水炀平静地说。
"搂着你防止掉下去啊。"步施我平静地应。
"为什么摸来摸去?"水炀平静地问。
"寻最安全的位置嘛。"步施我平静地答。
"我不是断袖。"
"那不重要。你就是你,如此而已。"
然后是沉默。
绿洲到了。
房子里除了一张床一把椅子,什么也没有。杨柳岸坐在床上,房子的主人坐在椅子上。
她是一个侏儒。孩童的身形,苍老的脸。只一双眼睛,犀利而精光显现。
"你过来。"她指了指水炀。
步施我跨一步挡在水炀身前,笑眯眯地说:"前辈想干什么?晚辈奉陪。"
侏儒撇了步施我一眼,不屑道:"满身的血腥味,和那小崽子一样。才不告诉你呢!"
"我不是小崽子!"杨柳岸争辩。
侏儒没有理他,对水炀再说了一遍:"你过来。"
水炀走了过去。步施我全身紧绷,注意着侏儒的一举一动。
"几岁了?"侏儒抓过水炀的手慈祥地摸着。
蹲下与侏儒平视,水炀想起了奶奶。
"十九。"
"年轻啊。真好。你到沙漠里干什么来了?"
"寻宝。"
"寻谁的宝?"
"魔始君。"
侏儒目光闪烁了一下。
"魔始君啊。那,寻到宝贝以后干什么呢?要练成绝世武功,统一武林吗?"
屋内突然漫起一股异样的气氛,步施我和杨柳岸皆是一凛,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不是。拿来换厨子。"
"啊?你说什么?"侏儒瞪着不可置信的眼。
水炀凑到侏儒耳边大声说:"换厨子。"
"哎呀,我耳朵好着呢!"侏儒"噌"的弹起来,掏了掏耳朵,转而问杨柳岸,"小崽子,你哥哥是傻的吧?"
"你才是傻的呢!还有,他不是哥哥,是我的爱人。"杨柳岸甜蜜地笑,有两个酒窝不甘寂寞地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