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乐哭笑不得:"我还是学生,当然没自己的钱。"
"打工不会麽?家教不会麽?"龚仁俊嗤之以鼻。
"那...我又怎麽游手好闲了?现在不大四麽?谁不闲啊?你不也天天打游戏麽?厚此薄彼。"胡乐欲哭无泪。
"我那是丰富精神生活,在一次次战斗中突破自己,提高自己的应变能力,磨练自己的意志品质。"龚仁俊脸都不红。
"我也是!"胡乐嚷出一句。
"你?"龚仁俊哼了一声,"上次要不是我眼快手快,你早死百八十次了!"
"是是是,你是我再生父母。"胡乐放弃与中文系的人辩论。
"那是。"龚仁俊得意的一甩头,就又看着胡乐,"对阿老胡,就你这种玩儿法,怎麽考上大学的?"
"高考前我老爸找了各科家教进行恶补,加上以前玩模型过奖的加分。"胡乐想了想,"我爸还给我弄了个运动员证儿,所以算成特招生--"
"等等,"龚仁俊眯眯眼睛,"运动员?你爸是体委的?"见胡乐耸耸肩,龚仁俊睁大眼睛,"高官?"
胡乐笑笑:"算是吧。"
龚仁俊眼睛发亮:"小子,你行啊!"
"那是我爸厉害,我就沾光了呗。"胡乐坦然笑笑。
龚仁俊低头喃喃自语:"真看不出来...TNND,你说说老子这运气,可可是家财万贯,老胡是人面广阔,小王八是科学致富,我这是抱着金库啊..."
"啊?"胡乐靠近一点低头看他。
龚仁俊抬头就笑:"没啥没啥...我说胡哥,今儿晚上起你睡床,我来当厅长吧。"
"为甚麽?"胡乐一愣。
龚仁俊忙道:"你是客人嘛。"
"可我交了水电费啊?"胡乐抓抓头。
"那..."不交?自个儿要多出钱呐...交?还怎麽套近乎...龚仁俊一咬牙一跺脚,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那就不交了呗,我跟你开玩笑的。"龚仁俊呵呵的笑。
胡乐看他一眼,龚仁俊心里一虚,胡乐却笑开了,拍着他肩膀道:"够意思啊!够朋友!"
龚仁俊露出最真诚的笑容:"朋友?我们不是兄弟麽?咱们可是一个工会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胡乐连连点头:"可不是!好兄弟!"
龚仁俊笑得那叫一个开怀:"对了兄弟,你那个体育特长是啥啊?"看这家伙,个儿挺高的,篮球?腿也不短,足球?打怪的时候还算灵活,排球?还是甚麽田径项目?总不会是体操吧?看这块头儿...大了点儿吧。
"哦,跆拳道。"
龚仁俊一愣:"啊?"
"以前老打架,我爸干脆就让我学了一阵。"胡乐耸耸肩,"诶?你脸怎麽白了?"
啥叫人不可貌像...龚仁俊心道,还算以前没把他惹急了...
胡乐一挥拳头伸到龚仁俊面前,吓得这厮嘴唇一哆嗦。胡乐却一伸手搂住他肩膀拍拍:"你放心,这拳头只打敌人,不打兄弟!"
龚仁俊擦擦冷汗,还算这小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不,是心思单纯,心思单纯!这可是时下最稀少的品质啊。
胡乐喊完口号才左顾右盼:"诶?小王八呢?"
龚仁俊也四下打量:"对啊,这小子呢?"
"先生要看看机子麽?"
"先生想要款甚麽的机子?"
"来这边儿看看摩托罗拉的专柜吧,有新款。"
"诺基亚的机子正在做活动,这几款都降价了。新款的这些都有礼物。"
"三星这几款的性价比都很高。"
"先生--"
王涵听得头晕眼花:"我先看看,看看。"
"好啊,先生要喜欢,我拿新机给你看看。"售货小姐呵呵笑着,低头拿机子。
王涵忙的退开一步:"我...并非此意..."
"啊?"
王涵一挥手忙的跑了,才跑几步就叫人抓住后领,吓得一缩脖子:"我不过随意看看,并非有意戏弄姑娘你..."
"嗯?甚麽姑娘?"胡乐左右看看。
王涵这才抬头:"啊,龚兄胡兄,你们可来了!此间汹汹乎,我们还是快走吧。"
龚仁俊哭笑不得:"不就是热情点儿麽?你小子真是。"
以往买什物,多是自行选好叫老板直接送到府中,哪儿这麽弄过。唉...王涵叹口气:"还是罢了。"
"这可不行,人都来了,资金也到位,有甚麽理由不买?"龚仁俊拉住他,"再说了,有我们两个在,你怕啥?"
胡乐也点点头,站到他后面。王涵心里一暖,就笑了。
"买甚麽呢?"三个人边走边看。
"二位可有好介绍?"王涵小声道。
"我是喜欢诺基亚多点儿,虽然它辐射大。"胡乐抓抓头笑。
龚仁俊点头:"我喜欢摩托的,质量好。关键还是看你喜欢甚麽。"
王涵统统明白一半儿,眼看走了半天儿眼睛都快看花了:"我...都成。"
龚仁俊哭笑不得,正巧转过另一个柜台:"啊,三星的,林可这小子就喜欢。"
王涵心里一动,不觉立在柜台前细细看。
龚仁俊也站住了:"2728这款挺好看啊,屏幕大不费眼睛。"
王涵摇摇头。
老胡也看过来:"2710这款也不错啊,色彩好,而且可以放MP3,小王八你以前挺喜欢听歌儿的。"
龚仁俊摇摇头:"2710不支持红外和蓝牙,多麻烦。"
王涵笑笑。
"U680又降价了?"龚仁俊抓抓下巴,"林可以前最喜欢这款。"
王涵摇摇头:"我记得...林兄用的,不是这个。"
"那是!这个滑盖的女的喜欢的多,林可只是觉得它薄才喜欢。"龚仁俊耸耸肩。
王涵低头一个一个细细看过去,突然指着一个道:"啊,这个。"
售货小姐笑着过来:"是这款麽?"说着取了出来,"先生眼光真好,这款F338造型非常时尚,26万色TFT彩色屏幕,音质也很好。"
王涵接过来,捏在手里。售货小姐又笑:"内置摄像头,效果很好。"
王涵打开滑盖,手指滑过键盘,小姐点头:"镜面的设计非常精致,而且,你看侧边,很薄,手感很好呢..."
龚仁俊捅捅胡乐,低声道:"你叫小姐开票吧。"
"嗯?"胡乐抓抓头,"小王八还没说要呢。"
龚仁俊看他一眼:"听我的,没错!"
第二十六章
林可开了一天的会,晚上回家就扑倒在床上,连洗澡的劲儿都没有。张嫂进来问他吃过饭没有,赵叔叔挥挥手叫她一起合上门出去了。
屋里暗暗的,没有开灯。半掩的窗帘投进月光来,投在地板上像一道明亮的线。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林可抬眼四下打量,看见窗边的桌上放着一瓶百合花。
恍惚记起刚上大学的第一个圣诞节,龚仁俊一大早就起来洗澡换衣服剪头发,说是晚上的圣诞舞会要大展雄风。林可笑话他准会一事无成,结果不出所料,龚仁俊兄谫羽而归。林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没有陪当时的女朋友,听过钟声就回来了。
一推寝室门,就见龚仁俊喝一口酒喊一句"你到底爱不爱我",再喝一口喊一句"这到底为甚麽",只好笑笑过去接过酒来喝一口,也不说话。
龚仁俊醉眼惺忪,看着他就说:"林可你小子好啊,带着女朋友参加舞会也挡不住狂蜂浪蝶。"
林可觉得好笑:"狂蜂浪蝶是说男的吧?"
"现在女的比男的彪悍!"龚仁俊口齿不清,"你看见了没?那些外国留学生比咱们吃香!我是不和外国友人计较了,可怎麽现在小姑娘都崇洋媚外呢?"
"也不能这麽说。"林可喝口酒。
"你说,都是炎黄子孙,何必呢?"龚仁俊真是喝高了,"相煎何太急啊!"
"谁跟你煎啊?"林可觉得好笑。
"就是TM的没人和我奸我才急啊。"龚仁俊摇摇头,"你不会懂的。"
林可失笑:"这种事儿,急不得的。"
"不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跟你似的人见人爱我会急?"
"那是别人看不到你的内在美。"林可避重就轻。
"内在美?"龚仁俊摸摸脸,"以前我戴个眼镜,觉得实在阻碍我的心灵展现。可现在换了隐形,怎麽还是没人看到我的好啊?"
林可耸耸肩:"这个...需要时间。"
龚仁俊打个嗝:"得了吧,就算我找到媳妇儿,人家也会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那是绿肥,花儿可有福了。"林可拍拍他肩膀,"何况,这是其他牛粪的妒忌,你何必理他?"
龚仁俊咧嘴一笑:"你,说得对!够兄弟!"说完抢过酒瓶子来一口干完,随即倒下。
林可叹口气,给他擦了脸扶他睡下。
论真格儿的,龚仁俊长得也不赖,可惜犯了时下女生的大忌--矮。虽然自个儿吹有一米七八,可林可清清楚楚记得进来体检时,他是一米七五,不过谁说上大学就不长个儿了?不过这小子还真是个菌子,怎麽灌溉也就这麽高了。林可记得看过他的全家福,龚仁俊的母亲眉眼很秀气,但是身体不好。他父亲是个作家,多少有点儿名气。不过文人相轻厚古薄今,他父亲的口头禅是"他们不懂欣赏我"。龚仁俊长得像他母亲,眉清目秀的;个性上受他父亲影响挺多,也作过文学青年的梦。初中起就明显偏科,数学一塌糊涂,物理更是要命。龚仁俊曾无限鄙视的说:"在我看来,物理是最最无赖的一门课,明明是没有道理(无理)的偏要讲出道理来,可不就是无赖麽?"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化学更不用提了。龚仁俊自己就说过,做试验时老师就站旁边儿,点个酒精灯都怕他把自个儿炸了。
不过社会竞争就是残酷的,龚仁俊文科再强,一门高考数学就把他拉下来只能念这儿了。不过一上大学,这个文学青年的梦也就破灭了。龚仁俊摇头叹息:"如果人人都学了文艺理论文艺批评,还会有鲁迅金庸巴尔扎克麽?"
平心而论,林可还是挺佩服这哥儿们的。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不像好人,看起来还像喜欢占小便宜,可真处下来你才知道那不过是开玩笑。
林可叹口气翻个身,屋子里还是黑乎乎的,伸出手来勉强能看见个轮廓。就像现在自个儿身处的境况,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坐了一天办公室,签字开会开会签字,不然就是见客户看文件,上厕所成为唯一的运动。林可叹口气,他想,他终于明白老爸为甚麽回家连累都不想喊了。
老爸?
林可翻身坐起来,突然想去看看那个男人。
护士看到林可的时候儿很意外:"现在已经不能探访病人了。"
林可抓抓头:"我是他儿子,能不能通融一下。"
"恐怕不行,我们有规定。"护士看着他非常遗憾,"何况这麽晚了,病人也需要休息。"
林可看看墙上的钟,指向十二点:"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站在他旁边看一眼,好不好?我不说话,也不碰他,绝对不会吵着他..."却又讪笑,"要是把他吵醒了,说不定是好事儿。"
护士自然知道他是要看哪位病人,不免同情起来:"...好吧,给你十分钟。"
林可松口气:"谢谢。"
轻轻合上病房的门,林可慢慢走到床边站着。桌灯亮着,并不刺目,柔和的,低回的。
林可凝视着父亲的脸。
整张脸非常平静,林可见过这张脸发怒、狰狞、大笑、痛苦、疲惫,却没有见过平静的样子。所以他定定看着。自个儿的眉毛很浓,是遗传他的吧。不过眼睛不像,父亲的眼睛是狭长的。林可记得父亲笑起来会不自觉的眯眼,眼睛似乎显得更长。鼻子,对,记得小时候嫌自己的鼻子不像父亲那样挺直,还偷偷哭过。林可无声的笑了一下,摸摸自己的鼻子。呵,也许和父亲相比,现在是他的比较直吧。父亲的脸很干净,看护很细心的替他把胡子刮掉。林可记得小时候父亲回家会把他抱起来,硬硬的胡渣擦着他的脸...是的,在林可最初的那些记忆里,父亲是个完美可亲的形象。
不过,没有甚麽永恒。林可现在已经相信。虽然是很短的时间,但是林可觉得似乎能触摸到父亲的一些平时无法想象的地方。压力,是的,压力。林可轻轻叹口气,自己算是坐享其成的了,如果是像父亲一般白手起家,又会是怎麽样的情形呢?
林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林可也深信,这个答案不能构成他和母亲分开的原因。
感情不合?性格不合?不如直说不爱。既然不爱,那麽曾经爱过又算甚麽呢?
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然后证明这个人不是自己能爱一生一世的?明知现在是快餐时代,又为甚麽要寻找天长地久呢?
果然,是没有甚麽永恒的。所谓永恒,只是在没有改变之前,没有遇到更好的之前。
林可已经不想再玩爱情游戏了,他宁愿打游戏。现在,他又必须接过父亲留下的担子。这就是责任麽?凡是无法推卸被迫挑起的担子,就是责任。
而父亲,是作为男人必须超越的目标而存在。
林可失笑,拉过椅子来坐下,觉得心平气和。如果父亲没有出意外,他们会怎麽样呢?至少,他不会这样在父亲面前,平静的度过十分钟。
赵叔叔在书房处理完文件,整理出要林可签字的,连同明天的行程一起拿到林可房间。敲敲门,却没人应。这小子不会还在睡吧?赵叔叔看看表,有些犹豫。叫他睡呢,没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叫他起来呢,又于心不忍。踌躇再三,还是狠心推开门:"可可?"
里面却静悄悄的。赵叔叔看着空空如也的室内,不由皱眉,这小子,多大了还玩儿逃跑?
张嫂在身后轻轻说:"刚才可可出去了,有司机跟着,放心。"
赵叔叔放下心来:"去哪儿?"
"看他爸爸。"
"嗯?"赵叔叔一愣。
"赵朔,可可不小了,无需事事向你报备。"
"我知道。"赵朔愣了一下,"好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真不习惯。"
张嫂笑了:"是啊,你是赵总监、赵叔叔、老赵,不过在我看来,你还是赵朔,没有变过。"
"...我怎麽可能没变。"赵朔一笑,"你看,可可快能独当一面了。"
"在我眼中,你永远是学生会的那个赵秘书。"
"当然,你还是我们公关部最美丽的部长。"赵朔欠欠身。
张嫂笑起来,眼神明亮:"但是老林已经变了,不是麽?"
赵朔耸耸肩:"有的方面,可能是。不过和你眼中我没变一样,他也没变。"
张嫂失笑:"这麽多年了,你还是那麽想麽?"
赵朔深吸口气:"我怎麽想不是很重要,但是你不值得。"
张嫂嘴角一弯:"这话说你也合适。"
赵朔沉默片刻,转身离开,张嫂伸手拉住他。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赵朔转开了头:"我要去接可可。"
张嫂冷笑:"得不到父亲,就打儿子的主意麽?"
赵朔身形一顿:"张筠芳,不可能的事不要多想,失眠会有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