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重阳（穿越时空）————一窗错晓

环住身前人的腰，蹭了蹭，洛向非闭眼，想象着明天早起，看到被子里多了一个人的莫雁，该有多惊吓。
睡意涌了上来，迷迷糊糊的，感觉莫雁翻了个身，向自己这边靠了过来。咦？怎么体积忽然大了许多，也不是莫言惯常的味道，难道最近跑动的不够频繁，彼此开始生疏了吗？洛向非心里有些内疚，往面前的怀抱里挤了挤，等我醒来，好好补偿吧。
"啊~~~~怎、么、会、是、你！"
清晨，寝帐内的众人，是被一声变形的尖叫吵醒的。
洛向非瞪着被他踢出床铺同时也是面露惊慌的男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不要这么大声，吓到人的话，可就是你的错咯。"熟悉的声音竟然从身后的铺位上传过来，洛向非神色怪异的回过头，看着莫雁不慌不忙地起身，不慌不忙的着衣，不慌不忙地对着还在发呆的男人发布命令，"还不快点，待会儿，又赶不上早饭了。"
被无视了......洛向非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巴巴的看着一干人等进进出出，直到莫雁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牵着他穿衣洗漱，落座吃饭。
饭毕，又被始终放不下心的莫大妈拽住，不死不活的灌了一耳朵，不听也得听：不要冒险，不要沉迷，万事小心，及时退步抽身，等等等等。
最后，被忙起来的莫雁一脚踢回了中帐。
临要进门，洛向非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被动啊，被质问的，明明应该是那个人吧。
莫雁~~~为什么，阿牛会在你的床上？
中帐内，只有郁随风在。z
这次的战事，目的是凉国的补给线，如果能一举夺下，相当于断了对方的后路，因此齐国清巢而出，偌大的军营，连着老弱病残，剩下的，不过万余人。
郁随风文弱书生，自然不适应同大军一起奔波转战，留下来镇守也是正当。
只不过，洛向非撇嘴，他与自己似乎八字不合，从自己与顾华阳走近时起，便始终没给过一个好脸色，硬梆梆的让人难以靠近，如今，还是不要随便接触的好。
在帐内沉默半晌，洛向非决定能躲就躲，刚要开溜，一名士兵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消息到了！
洛向非有些激动，郁随风亦挑眉，带着期待的神色。
哩哩啰啰说了半天，主要内容，不过几句话：
三天前清晨动身，向晚到达，修整一夜后于次日拂晓袭营，中午得手，撤退时，遇凉国援兵，兵力不强，却来势汹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完胜，双方僵持下来，回程因此延误。
总结下来，就是，你们等着吧，把家看好。
洛向非有些皱眉，此次出战，意义重大，为防敌人斩断后路，特意留了几处伏兵，为何，还是不免被阻？军营里防守太薄弱，晚回一时，就多一分危险。
正在思忖间，远远的一声呼喊传了进来，"报~~~~~~~~~~~~~~"
洛向非心中一惊，这种方式，通常，只有在军情紧急的时候，才会使用。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扑通跪倒在地。
"军师，前方发现凉国军队，正朝主营方向过来，路程，不出半日。"
"什么？"郁随风手微微一抖，转出几案，来到那名兵士身前。
"估计有多少人？"
"五万左右。"
"现到何处。"
"按行程来算，将到翠茫坡。"

第 31 章
"翠茫坡！？"
洛向非与郁随风对视，然后迅速的荡开眼神，彼此俱是忐忑不安。
翠茫坡离这里不过三个时辰的脚程，就算是骑快马去搬援兵，不算其它的干扰，回到这里，最快也要一天半，而到时候，只怕也已经没有救援的必要了。
凉国不全力阻击顾华阳大部，打的大概也是这个主意，豁出来要两败俱伤，也不愿让齐国占了完全的便宜。
只是当下，又要如何是好？
洛向非手脚发颤，头脑一片茫然。
"你，多带几人，快马赶去将军处搬取援兵。军情的事，不得在营内乱言！"
郁随风的声音倒还难得的镇定与从容。
"是！"
两名士兵一起退了出去。
"清茗。"
空荡的中帐把低沉的语调衬得莫名诡异。
"军师有何良策......"
纵然事态的发展并不能由自己控制，洛向非仍然压抑不了满腹的焦躁，从郁随风发出命令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明白这基本上是有来无回的任务了。
三千部众，面对五万精兵，即便神人相助，只怕也难以拖住敌人一天一夜，可这偏偏是自己眼下就要做的，而掐住莫雁在手里的郁随风，又偏偏是自己无法对抗的。
洛向非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圣人，也不能成为英雄，什么精忠报国，什么浴血沙场，面对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被搁置一边，所以，郁随风很聪明的抓住了自己的痛脚，不然，十有八九，自己会临阵脱逃。
事已至此，能做的，只有面对了，更何况，洛向非看看急速行进的队伍，自己的肩上，还负担着几千条的生命，不知道可以做到哪一步，但我会尽力，保全彼此。
伏击的地点，选在落日峡，面前是宽敞的谷地，背后是陡峭的悬崖，即排除了敌人背后偷袭的可能性，又不留余地的断了自己的退路。
分出一半人手赶到前面去制造障碍，余下的埋伏好各种火药--军营里的存货基本上被全部搬来，只盼着能多派上用场--时间太短，能多做一点准备就多一份生还的希望。
众人全在忙碌着，洛向非走走看看，心情总是难免沉重，落日峡，到军营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曾经听说这里的夕阳很美，一直想来看，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心愿。
前哨的探子传回消息，凉国大军已在前方，不过十几里地处。
撤回所有的士兵，埋伏在道路两侧，明明是六月的天气，洛向非只觉得手脚冰凉，记得第一次出战，紧张的不能自己时，有人握着自己的手，温暖而坚定，竟然奇异的平复了慌乱的心情。闭上眼，双手交握，想象着，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我需要勇气，顾华阳，希望，我们还能再次相见。
半个时辰后，黑压压的兵众已经隐约可见。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洛向非叫过身侧的人，再一次仔细叮嘱。‘
不过转眼时间，领头人的衣着便可明白辨认，盔顶的红缨还在不停的摆动招摇。
破空之声猝然响起，停下时，对方带队将领已经软软落马。
洛向非挥起手中红色大旗，应风三展，峡谷两旁呼啸声不绝，无数箭矢射向还有些怔愣的凉国军队，随即，在其中炸开朵朵黑云。
惨叫声不绝于耳，洛向非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退缩，不要联想起曾经历过的人间地狱。
一番忙乱之后，凉国的军队重又聚集，发动大批人马，向峡谷两侧攀爬上来。
速度，比预料中要快上许多，洛向非有些焦虑，却没有时间犹豫，己方人数太少，贴身肉搏，只有死路一条。
早已布置在坡路上的火药适时的发挥了作用，连片的泥土被炸飞，成功地阻下了敌人的脚步，几个月前那场战役的积威仍在，恐惧就是最好的绊脚石。
即便零星有人冲上了山头，也被集中的人力抗住，咕噜咕噜的推着滚了下山。
两边僵持了许久，对方不动，洛向非自然也不会嫌命长。
许是识破了拖延的目的，凉国分出小部分兵力抵挡住着攻击，剩下的大部队，仍然坚持前进。
洛向非没有阻拦，只是示意加大力度，压下了两翼的敌人。
几万人快速行进，人头攒动，远远望去，只见盔甲的闪光，刺得双目发痛。
闭上眼睛，默默计数，不多时，便听到前方传来震耳的轰鸣，还有无数人的交杂的惊呼。
只听声音，也能肯定前方蔓延的火势。
原本突兀的山石，在猛烈的爆炸下，已经劈裂下来堵塞了道路，预先砍伐好的树木更是助燃的佳品。
凭借着运气的算计，总归没有失误。
只是趁着混乱蒙入敌军去点燃引线的人，再也无法回来了吧。
成功的将敌人困在了此处，也不幸的将所有攻击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还好，洛向非笑笑，目前的情况看来，就算是全歼了我们，再清除掉路障，至少也要几个小时，到时候筋疲力尽，前面设伏的二梯队，也能应付了.
先行一步的弟兄们，别怕寂寞，也许过不多久，我们就回去陪你们了，黄泉路上，也好做伴。

第 32 章
记不清已经压下了第几次冲锋，洛向非靠着山石，微微喘息。
天边的最后一丝明亮也已敛去，正式入夜，而自己，又一次的错过了夕阳。
原本旺盛的大火，也在时间中渐渐熄灭，只剩下破碎的火光，摇摇晃晃，脆弱的如同此刻紧绷的神经。
夜色愈发浓重，双方都没有大的动作，静静等待着，在某个时刻，猝然一击，制敌于不备。
大幅度的身体动作停了下来，各种感觉却愈发的敏锐。
洛向非摸着空空的肚子，不免苦笑，郁随风啊郁随风，就算我们注定丧命于此，也不能混个饱死鬼吗?竟然连个干粮都不曾备下，自己有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吗？
千思万想，不得其解。
算了，还是多琢磨琢磨，怎样留下这条命，去秋后算账吧。
对面山坡上的声响已经渐渐小了下去，虽然担心，洛向非也明白自己并没有保全每个人的能力。
环顾四周，大家虽然疲惫，却仍没有颓废，拼死一搏的话，也许，还能继续拖下去。但是，自己已经决定放弃了。
处在可以成为英雄的位置，却没有成为英雄的觉悟，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还是让他停留在故事中吧，洛向非歪歪头，原来，自己是这么懦弱的一个人，怕黑，怕死，还怕没人爱。
又等了半晌，梁国的军队重新组织了起来，没了极力地抵抗，迅速的便冲上了崖顶。
带着身旁仅剩的几百余人退到最后，洛向非燃起了火把，明晃晃的照亮了一片空地。
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双方遥遥对望。
"凭借几千余人，做到这种地步，你也算厉害，现在投降，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声音很好听，洛向非撇撇嘴，只是天色太晚，看不清样貌，不过，根据顾华阳与段风寅这类将领的平均水平来推测，也应该是个上品吧。
所以，有些可惜呢。
远远的山脚下传来一阵骚乱，害怕计划会有什么变动，洛向非紧退一步，"喂，我叫洛向非，有什么不满的话，去找阎王诉苦吧。"
不等对方反应，手中的火把已被用力的丢了出去，精准的落在了一旁的草丛中。
趁着这个时候，几百人毫不犹豫地齐齐从崖上坠下，不过眨眼间，原本拥挤的空地便已不见人影，似乎刚刚所见都是一场幻梦。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梁国将领回身，对着身后的兵众大声发令，"有问题，快......"
后面的话还没来的及出口，整个山顶就已陷入了无边的火海。
一切来的都太过急促，所以，当段风寅带着先遣队赶回时，看到的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以及山脚下，惊得几乎呆滞的梁国军队。
本应是一场艰难的战役，却因为对方失去了主帅而变得格外轻松，即便如此，待段风寅交代好各处事务，登上山顶时，天已破晓。
触目所及，俱是焦土，还有分辨不清的各式断肢。
段风寅小心翼翼的走着，直到崖边，都没有看到朝思暮想的面容。
他在哪儿？在哪儿？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过来？传令兵说他在这里，也许只是误传吧。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i
腿上有些发软，心里在不停的安慰着自己。
可另一个声音，却不容置疑的冒了出来，如此威力巨大的火药，除了他，还有谁，能放心使用？
头脑中似乎有无数的念头在挣扎，段风寅一阵无力，"扑通"跪到在地，手指深深抓进泥土，喉咙中传出压抑的吼叫。
为什么？为什么这残酷的战场，又要再一次夺去自己重视的人？
清茗，清茗，清茗，清......茗......
与几百人密密匝匝的挤在一个小小的豁口处，洛向非勉强腾出手，按住头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刚才跳下时的力度太大，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凹凸不平的崖壁，到现在，还不时地想要干呕，爆炸时的大块碎石，又不偏不倚的砸中了自己额头，若不是强烈的求生意识支撑着自己爬到下午时看好的台阶处，只怕，现在就要去第二次穿越了。
身体和精神都已经累到了极限，洛向非定定神，召集大家，准备继续往下爬，没有水和食物，也没有好的休息场所，在这半空中多待一分，就多一分的体力流失，而原本亢奋的神经一旦松懈，就很可能导致整个人的崩溃。
将各人腰上所系的绳子串在一起，一个一个的向着崖下攀爬，直到天边泛白，才惊惊险险的全部落到了地面。
除去在昨天的搏斗中伤亡的，被留下放弃的，跳下途中没有抓稳摔落的，身边还剩下一百余人。
回头望向高高的崖顶，洛向非心中满怀歉意，对不起，这已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
随意找了些东西果腹，又就地歇息了一段时间，洛向非叫起众人，对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打起精神来，我们，回家。"

第 33 章
一路是如何跌跌撞撞走回来的，洛向非已经没有印象了，又累又饿，又伤又痛，使得他在看到营门的第一时间，便晕了过去。
胃部阵阵抽搐的疼痛，洛向非悠悠转醒，睁眼，便是莫雁惊喜的脸。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莫雁语气中带了些许颤抖，把头深埋在洛向非颈边，彼此的手还紧紧相连，"去了那么多人，都没回来，我几乎都绝望了。谢谢你，平安无事。"
洛向非仰面躺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也谢谢你，在这里等我。"
出声，才发现嗓子已经沙哑得犹如破锣。
莫雁轻笑，下床拿过杯水来，细细的服侍着喝下。
洛向非起身，才注意到房内已经点起了灯烛。
"我睡了很久？"
"整整六个时辰，怎么摇都不醒。"莫雁丢来个冷眼，手下却轻缓的掖好被子，"要不是给你检查过一遍，确定了没有大伤，我都要去招魂了。"
"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掉？"洛向非挑起眼睛，"儿啊，爹还没放心将你嫁出去，怎么能安心？"
"哼，你还是安心去吧。"莫雁瞪眼，将人丢在床上，转身便出了门。
洛向非无声笑着，长舒口气，终于，回来了呢。似乎只有看到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存在与此地。
帘子又一动，阿牛走了进来，把一只碗放在床边的几案上。
"莫雁说，先吃点稀粥垫垫，不然，会难受。"
洛向非转转眼睛，立即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拉住阿牛的衣襟不放。
"呜呜，人家好可怜，还受着伤，莫雁都忍心放下不理。"
"没，没有啊，莫雁很关心你，这一天多，他都没合眼，一直守着你的。"
"谁能作证啊，谁知道，他是不是算准了我这个时候醒过来才现身，你又无凭无据。"
阿牛被逼得有些发急，"真的，真的，我一直在外面看着啊。"
"一直在外面？难道你看上我了？竟然一直守在外面。"
"没，不是，我......"
"做了还不敢承认？阿牛，男人不可以这么没担当的。"
洛向非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而阿牛至此，已经语无伦次。
"清茗，你又欺负人。"莫雁端了食物进来，"还是睡着了老实点。"
"我要是一直睡下去，着急得还不知道是谁。"
声音越来越小，聪明人都知道这时候应该乖乖吃饭。
酒足饭饱之后，困意又慢慢袭来，莫雁收拾好东西，灭了烛火，向帐外走去，临出门前，听到洛向非低沉却清晰的声音，"阿牛是个老实人，我很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