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怕他以后继续找你的麻烦?"知道了原因,唐子仪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笑着问。
"我不打算在这里长留,三四天时间已经足够了。况且,他也没有什么大恶,一点小教训就够了。"走进了街上的一家药店,天残缺一边选药,一边说。
"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他?"挑了挑眉,唐子仪想到了天残缺两次救了林大公子的性命。
"罪不至死罢了。"淡淡的笑了一下,天残缺说。
"你倒是心好,可惜他却什么也不懂。"想到了林大公子,唐子仪皱着眉冷笑着说。
"唐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到那里走一趟?"没有接唐子仪的话,指着一条肮脏,隐蔽的小巷,天残缺问唐子仪。
"有何不可?"挑了挑修长的眉,唐子仪率先往那里走去。
微微笑着,天残缺也拿着一堆刚买来的药材往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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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药拿回去,用温火熬,大约吃两三包就能好了。"包好了药,天残缺温和的对面前一个浑身长脓,衣衫破烂的男人说。
"谢谢。"男人哆嗦着手接过了药,慢慢的离开了。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从上午来到这里就冷眼旁观的唐子仪见最后求医的一个人走了,忍不住问。
"嗯,唐公子精于毒术,有些病唐公子用毒会比我用药来的好。"一边收着东西,天残缺一边说。
"想要医治,何不去外面的大街上?干什么......"皱着眉,看着周围或坐或躺,满身脏污的人,唐子仪嫌恶的说。
笑了笑,天残缺淡淡的说,"他们是真正需要的人。"
......需要?唐子仪微微闪了一下神。
"小鬼,给我滚远点,别挡了大爷我的路!"一个汉子骂骂咧咧的踢了路边的一个小乞丐一脚,又吐了一口口水在他的身上,这才得意的离开。
看着汉子的举动,唐子仪眉头皱得更紧了。手一翻,他的指缝中就夹住了一根银针。但想了想,他却又把银针收了回去。
......他,该会管吧?歪着头,唐子仪看着依旧不紧不慢收拾东西的天残缺,心里想着。
"走吧。"收好了东西,天残缺对着唐子仪说。
"......你不管?!"没有料到天残缺居然这么说,唐子仪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
"你觉得我管得了?"看了那个依旧蜷缩在角落的小乞丐一眼,天残缺反问。
"有什么管不了的?"皱了皱眉,唐子仪问。
天残缺笑了笑,但唐子仪在这明明很温和的笑容中,却感觉不到多少笑意。"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唐公子打算一直留下来吗?"
"当然不可能。"几乎没有想,唐子仪就反驳。"不过,这和我管不管,有什么关系?"
"我们现在可以管,但走了以后呢?"指了指周围的乞丐,天残缺淡淡的问,"如果我们走了以后,那些人把怒气发泄到他们身上,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再也发泄不了。"冷冷一笑,唐子仪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这种人,是杀不完的。就像再怎么富裕的国家也会有乞丐一样。"天残缺没有反驳唐子仪的话,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那你的意思就是看着他们这样,什么也不管了?"唐子仪冷笑。其实平曰里,他也懒得管这些破事,但现在被天残缺这么一说,他却非要和天残缺争到底。
"......你想管?"沉默了一下,天残缺问。
"是又怎么样?"挑衅的看着天残缺,唐子仪说。
"不怎么样,我们打一个赌可好?"微微笑了一下,天残缺说。
挑了挑眉,唐子仪带着一丝兴趣问:"什么赌?"
"你觉得你管了,那些乞丐会怎么样?"没有回答唐子仪的问题,天残缺反问了一句。
怎么样?唐子仪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道谢。"
"是吗?"淡淡的笑着,天残缺说,"那我就赌他不止不会道谢,反而会恨你。"
"不可能。"想也不想,唐子仪就自信的说。
"那就试试如何?"挑了挑眉,天残缺说。
"自然。"唐子仪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不过,如果你输了呢?"
"刚才那粒药的药方给你如何?"想了想,天残缺问。
"好,"点了点头,唐子仪不待天残缺问,就接着说,"如果我输了,这几天我都跟着你一起医他们,还帮你解决来找麻烦的人。"至于那个找麻烦的人,不言而喻,自然是林大公子了。
微微一笑,天残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回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唐子仪径自找上了一个正在欺负乞丐的泼皮。
"告诉你,小鬼,如果下次还是......哎哟!"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一脚踢得趴到了地上,半天起不来。
"哪个兔崽子敢踢大爷我!看我不把......"被踹倒在地的泼皮脏话先于脑子,脱口而出。
"把我怎么样?"冷笑的看着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泼皮,唐子仪慢条斯理的收回了脚。他刚才的那一脚,看起来不重,但有眼光的人就知道,那看起来不重的一脚其实极为阴损。这一脚下去,那泼皮大约要在床上躺个两,三天,如果不好好医治,以后还可能留下暗伤。
"没,没,大爷息怒,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走,这就走。"听到了唐子仪冰冷的声音,泼皮浑身一抖,从心底深处感觉到了一种恐惧。顾不得腰间的痛楚了,他挣扎着自地上爬了起来,对唐子仪连连哈腰。
"知道就好,你可以滚了。"看着泼皮谄媚的样子,唐子仪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嫌恶。
"是,是。"得到了许可后,泼皮忙不迭的向外跑了去,连常规性的狠话也不敢留了。
"杂碎!"撇撇嘴,唐子仪冷嗤了一声。
该死,也不知道今天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会和管这种闲事!在心底抱怨了一声,他把脸转向一旁被欺负的乞丐。
"你......"话还没出口,就被刚才那个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的小乞丐打断了。
"谁要你管闲事啊!"小乞丐尖着声音叫到。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唐子仪一时被弄得目瞪口呆,甚至被小乞丐轻易的踢了一脚。
"狗拿耗子!"临走前,小乞丐还愤愤不平的朝他呸了一声。
唐子仪一身华贵的衣服,站在肮脏的小巷中央,脸上的颜色不断的变幻着,最后定格在铁青上。呆呆的站了半饷,他不死心的去赶跑其他欺负人的泼皮。但那些被帮助的人最好的态度不过是闷不吭声的走开,不要说没有一个人向他道谢,甚至还有几个人帮着那些欺负他们的泼皮。
"回来了?"略带好笑的看着自信而去,铩羽而归的唐子仪,天残缺问。
瞟了天残缺一眼,唐子仪黑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走吧。"摇了摇头,天残缺什么也不说,率先离开了肮脏的小巷。
"为什么......"路上,越想越火的唐子仪忍不住问。
"因为你不会留下来,而他们不能走。"像是早就知道唐子仪会问,天残缺淡淡的说。
"就算如此......"皱了皱眉,唐子仪明显不满意天残缺太过笼统的解释。
察觉到唐子仪的不满,天残缺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说:"看他们的样子,大概平常里也有一些同情心过于泛滥的人去帮助他们。这些帮助,一次两次或许会让他们感动,但多了呢?况且,这些帮助他们的人最后总是要离开的,而被留下的他们则被迫承受着那些泼皮无赖比平常更大的怒火。你说,他们还是想要这样的帮助吗?"
挑了挑眉,唐子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他最后只是泄气的说:"......你知道的倒清楚。"
闻言,天残缺淡淡一笑,笑容里却罕见地渗进了些苦涩。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况且......"天残缺微微顿了一下。
"况且什么?"唐子仪不由追问下去。等看到天残缺微带笑意的眼睛时,他才讪讪的笑了一下。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给人的感觉?"没有给唐子仪太多的难堪,天残缺移开眼问。
皱着眉想了想,唐子仪沉吟着说:"死气沉沉的?"
"没错。"赞许的笑了一下,天残缺继续说,"对于这样的事,他们早就习惯了,对于这种处境,他们也已经麻木了。"他的语气依旧淡然,但唐子仪却能从其中感觉到一丝悲哀。
悲哀?是为了......谁?看着天残缺不起眼的容貌,唐子仪的眼里多了一些审视。
"......他们身体上的病,我可以医治。但他们心里上的病,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有办法了。"还在琢磨着天残缺心情的唐子仪又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这就是你不愿管的原因?"抱着胸,唐子仪问。
无言的点了点头,天残缺淡淡的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你不觉得刚才那里的人被欺负得太频繁了吗?"
"......嗯,似乎有点。"仔细回想了刚才的情景,唐子仪有些迟疑的说。短短不到三百米的巷子里,他就碰见了六七个泼皮,确实多了点。
"现在的这种情况,至少有一半是由于里面那些人纵容的结果。他们或许在怨愤,或许在不甘,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改变现状而努力。"顿了一顿,天残缺的眼神有些暗沉,"一个人,如果自己不学会努力,那别人就是再怎么帮他,也是枉然。相反,如果一个人本身愿意努力,那不管他处于何种逆境,都有脱困的希望和办法。"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帮他们医治?"唐子仪淡淡的问,声音里多了一种冷酷的味道。
面对唐子仪的质问,天残缺不在意的笑了笑,"就算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他们到底还是可怜之人,我只是尽我所能帮助他们一些罢了。"
看着天残缺挂在脸上的淡笑,唐子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真要说时,他又发觉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天残缺显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了,指着碧波粼粼的西湖,他微笑着问唐子仪,"不知唐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同游西湖?"
"自然。"看着美丽的西湖,唐子仪也露出了一个不含其它意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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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由于有亲提出来,所以小小的问一下:各位觉得这篇文的名字要改吗?(或者,这篇文的名字真的有那么......烂熟吗?)
第二十一章(上、下)
二月,正是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时节。二月的西湖,也分外的迷人。湖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枝,迎着暖风,展示着自己飘逸的身姿。树枝上,几只喜鹊正依偎在一起,欢喜的鸣叫着。翠绿的草地上,五彩的蝴蝶也互相嬉戏着,在鲜艳娇嫩的花朵中翩翩飞舞。碧波粼粼的湖面上,游荡着几只画舫。悠扬的丝竹飘荡在西湖上,更为西湖添了几分韵味。
"我倒第一次看见有人租了画舫却把里头的姑娘全部赶下去的。"眼里含着满满的笑意,想着刚才那些被赶下去的姑娘难看的脸色,唐子仪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如果唐公子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看了唐子仪一眼,天残缺淡淡的说,"毕竟,与其和一个男人一起游湖,怎么样也比不上温香暖玉在怀。"
"这......"听到天残缺这么说,唐子仪不由一愣。直到看见了天残缺眼里的一闪而逝的笑意,他才恍然。
"你......真是。"好笑的摇了摇头,唐子仪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上当。
难道是他刚才表现得太过正经了?不太认真的想着,唐子仪半眯着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懒懒的开口:"你会弹琴?"
"嗯,只是有点久没练了。"抚摸着琴弦,天残缺淡淡的说。"有没有什么想听的?"
"......《白头吟》。"迟疑了一下,唐子仪淡淡的说。
"蔡文君的《白头吟》?"愣了一下,天残缺反问。
"不行吗?"点了点头,唐子仪反问。
"不,怎么会突然想到了这一首诗?"顿了一下,天残缺问。
"你不觉得其中一句话很适合这里的女子吗?"半闭着眼,唐子仪懒散的说。
沉默了一下,天残缺才笑道,"......确实。"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双手按在琴弦上,手指轻轻一拨,一连串流畅的音符流泻而出。与此同时,清朗的声音也响起了。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悠扬的琴声一转,变得沉郁起来,清朗的声音也转为决绝。
"今曰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修长的五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流畅的音符在四周跳跃着。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沉郁的琴声渐渐慢了下来,在唱到‘凄凄重凄凄'时,天残缺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伤,而一旁的唐子仪也是心里一痛,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哀伤的琴音变得痴缠起来,明明是男性清越的嗓音,但唐子仪却能轻易地从天残缺的吟唱中听出女子的柔媚与痴情。
"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琴音渐渐归于平静,天残缺的声音也重新清朗了起来。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五指重重的按在琴弦上,悠扬的琴音在瞬间拔高,变得铿锵有力。而清朗的声音,也在同一时刻变得豪迈起来。
"......好!"在天残缺弹完后好一会儿,唐子仪才慢慢的说。看他略带茫然的眼神,明显还沉浸在刚才的琴音中。
抚摸着琴弦,天残缺微微一笑,"如果你听过他弹的琴,就不会觉得我弹的好听了。"
"哦?是哪个才女?"挑了挑眉,唐子仪略带兴趣的问。
才女?天残缺抚琴的手略略顿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注意到天残缺奇怪的脸色,唐子仪变得更加好奇了。
"不,他......"摇了摇头,天残缺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慌的叫喊打断了。
"来人呐!救命!有人落水了!来人啊!"惊慌失措的声音打断了西湖上悠扬的丝竹声,天残缺转过头,正好看见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子正在水中挣扎着。
没有多想,天残缺直接脱下了外衣,手一撑船沿,人已经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而一旁的唐子仪也是一愣,等他回过神来时,船上已经没有了天残缺的身影了。
"该死!"看着被丢弃在船上的外衣,唐子仪不由骂了一声,"早不落,晚不落,偏偏我们游湖的时候落水!"看着已经被天残缺拉住的落水女子,他不满的嘀咕着。
另一边,天残缺在一接近落水女子时,就被对方紧紧地缠住了。
"姑娘,放松一点。"皱了皱眉,天残缺劝到,"我会把你救起来的。"
而回应他的,除了对方的尖叫外,就是更加用力的纠缠。
努力了几次依然没有效果后,天残缺也就随她了。毕竟,对于一个已经被害怕占据了全部心神的人,不能要求太高。
在湖里浮浮沉沉了半饷,天残缺终于拉着女子游到了她原先坐的大船旁边。拉住了从船上放下来的绳子,天残缺不等对方把他们拉上去,手中用力,直接把自己和那女子拉出了水面。在跃出水面的一瞬间,他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交替的踢着船身,几个纵跃就跳上了船上的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