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早上了,而我睁开眼睛看到人物第一次不是尹媪,为这个我惨叫了一声,自然又被那个人不留情面地教训了一顿,事实证明祭仲以前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我们两八字不和!
等尹辛骂我的词语开始出现重复的时候,他才很"大度"地说:"......算了,你昏倒了两天,一定很饿了吧,我让尹媪送东西进来。"
大概一直候在门外的尹媪很快送来她亲手煮的小米稀饭,里面还加了些甜甜的干果,很远就可以闻到浓郁的香味,饥肠辘辘的我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就往嘴里送。
"小心......"尹媪担心地伸过手来。
与她同时反映地还有一直坐在我身边的尹辛:"小心,很烫!"
听到这一句,吓得我把勺子丢回了碗里,这种关心人,特别是关心我的话居然会从他的嘴巴里跑出来,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很自然地从我僵硬的手中接过碗和勺子,然后搅了起来:"难道你们都不怕烫的吗?"
我继续保持僵硬,瞪着他把稀饭搅凉了之后,尝过了又送回我手中:"现在可以吃了。"
"谢谢......"我接过碗,依旧木然。
"可以吃了!"他皱着眉头大声重复道。
"哦!"我立刻埋着头,迅速地吃起来,吃着吃着看看他和颜悦色的脸,顿时吓得舌头都麻木得吃不出味道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呀~~居然被我看到了!"祭仲笑着走进来,"若是主公生病,父母染疾,你是应该服侍饮食,尝试药温,他是你什么人,你居然这么服侍他?"
是呀,是呀,我也很想知道!
"废话少讲!"尹辛的脸色恢复阴沉,冷冷地说,"今天朝中有什么变故吗?"
"是是~~自己呆在家里不去侍奉主公,反而要我每天都到你这里汇报情况,你要知道我每天要做多少事情,为了多走这段路,我家的每月消耗的料草都比平常人家多。......"
莫非,这两天都是他在照顾我?我含着勺子偷偷地看着他。
"喂!这种事情你也要计较!就不怕浪费口水!"尹辛急噪地打断祭仲的话,怎么了?还不好意思呢。
"好了,不逗你了,如今还会有什么变化,叔夷一死,姜氏和段的势力大大减弱,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过......太过平静反而让人不安......"
"那个人确实死了?"我轻声说,但是依然没有掩饰住心中的异样恐惧,那个人是被我杀掉的,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我居然杀了人。
"是死了,而且明显对我们,而且对主公都很有利,你立了大功,"祭仲向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用那种我不能忍受的平淡口吻说着,"你不知道你的那面‘阴阳镜'被他们传得多么神气,‘不但能呼风唤雨,而且可操纵生死'。不过,两千年后的人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当作平常的饰物随身携带吗,那不是当街就可以杀人,而且无人能制止?"
"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我不能忍受的喊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提醒我杀了人,"我和你们不一样!在我生活的地方人的生命不是这么被评价的,虽然人类总是喜欢把有利他的东西保存下来,妄想把不利于他的东西全部删除,但是我还是没有权力夺走任何人的生命!这不是游戏!我不是神!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就算有罪也应该由有权力审判他的地方定罪处理,我没有权力仅仅用一句话,一句欺骗让他失去生存的权力!......"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我说着同样的混乱的语言,希望得到某种摸不着,看不到,也许根本不存在的解脱。
他们看着我,木然的,不知所措的,身在如此乱世,每天面对的是外族侵略,诸侯之间互相倾轧,朝廷内部充满着阴谋和杀戮的人不会明白像我这样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平凡人心中在想什么。亲手掠夺同类生命的阴影在我胸中不断扩散,似乎渐渐麻痹了我的心肺,堵住了我的气管,使我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口中发出急促的声音,如同一个濒临死亡的病人一般。
很响的耳光抽在我脸上,我却丝毫都没有察觉痛似的直直地盯着打我的人。
尹辛似乎后悔了,不知是后悔打我,还是后悔出手这么重,他低下头看了自己的手一下,然后将目光转向我,与我对视:"难道你想连自己的命都要拿去吗?"
"如果可以赎罪......"我惨然笑道。
"以命抵命?你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吗?你以为死就可以让人忘记一切吗?若是想要赎罪不如换一种方式,救一个人看看,如果救一个不够那就再救一个,直到你觉得你的罪孽已经消失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你才有权力选择生,或者死......"
我沉默了,不知所措地沉默,可以延续到生命消失之处的沉默......
然后,眼泪从我的眼中涌出,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哭的,脸上被微咸的泪水湿润的感觉似乎早就从记忆中淡出。只依稀记得那时总会有温柔的怀抱等待我去撒娇,总会有慈祥的笑脸等待我的倾诉......
人性的软弱第一次明显的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我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原本属于我的地方。
正当我跌入另一个深渊里不可自拔的时候,突然被他拉了一把,然后跌入了他的怀抱,那里很温暖,还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让我似乎又感觉到了"活着"的滋味,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攀上他的肩膀,用尽全力抱住他。
"很多人都是这么活着的,因为只有继续活下去,才能找到希望......"他低声说着,"我们一起去找吧,那么在无助的时候就可以互相扶持,成功的机会更大些......"
我虚弱地点着头:"也许......我可以试试......"
试试用这种方法摆脱伏罪感,试试用这种方式偷生......
我在他怀里慢慢合上双眼,再度进入逃避的寂寞地睡眠中,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对他笑了,而且笑得很灿烂,如同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头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之后,祭仲出现了,我们三个人继续谈论各种各样的事情,近的如这个国家的政治局面,远的如二千年后的文化生活。但是,我们再也没有谈起那天的事情,不知是由意识地逃避,还是根本不值一提。
从那时侯起,我的心灵似乎受到了某种洗涤,我不知道我是变坚强了,还是变冷酷了,总是我选择了坚定地活下去,带着赎罪的心,等待终究有一天的奇迹,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因为那里有人在等我......
14
世界上一定充满了数以万计的理由,有为了活下去的几百万个理由,有为了死的几百万个理由。
这一天晚饭后,我活下去的理由似乎又增加了一条,尹辛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只"幼貘"回来,还拉着我去看,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那只他们口中的"貘"居然是超级国宝--大熊猫!
于是,唯一一个知道它的珍惜程度的我,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抚养这个只有5、6个月大的大熊猫幼崽的责任!(喵喵,这个时候的大熊猫宝宝最~~~~~~可爱了~~~~~~>_<)
看着这只嫩嫩的,在我怀里乖乖啃竹子的大熊猫幼崽,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哦~~真稀奇呀,居然有如此闲心雅致,养起貘来了。"祭仲一边喝着古代人不知道用什么树叶子煮得难喝得要死的"茶"一边很悠闲地说。
"以后的人都如此好玩,整天抱着这只貘到处乱跑!"从一开始尹辛大人就和这只大熊猫不和,只要一对视就立刻弄得火药味十足。
"我才不是玩呢,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对整个国家都是超~~级~~有意义的!"我用手顺了顺小熊猫幼崽黑白分明的绒毛,"从来没想过居然可以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国宝,实在太幸福了~~"
"‘国宝'这个东西以后叫‘国宝'吗?"祭仲问道。
"才不是呢,这个的学名叫‘猫熊',但是大家都喜欢叫它‘大熊猫'或者‘熊猫',在两千年后的世界,因为整个‘世界'只有一千多只猫熊,所以很珍贵,是整个国家的最最珍贵的宝贝......"
"哦,比起整个周唯一一个从两千多年的世界过来的人更珍贵吗?"祭仲打断我说。
"......"这个问题,我虽然经常私地下强调,但是被人家这么说出来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对哦,我也挺特殊的......"
"那你以后就改名字叫‘国宝'算了!"尹辛突然总结了一句。
顿时我的背脊上窜过一阵寒气,条件反射般地果断出口:"不要!"这么招摇,不是典型的找打?
他皱了一下眉头:"不是你自己说的,两千年后的世界珍贵的都叫‘国宝'吗?"
"人要谦虚嘛,这种美德我们一直保存着,要是起这样的名字不是显得很张扬?"我堆笑说。
"那就降低一点,叫‘宝贝'好了。"
这次,我是全身发冷,尹大人,你的词汇量怎么这么贫乏,我是人呢,怎么可能叫这种"咪咪"、"汪汪"、"宝贝"、这种甜得腻人的名字,简直是践踏我作为男人的尊严?
"你不觉得‘宝贝'这个名字应该是女孩子,而且是小女孩叫的吗?"
他们一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起摇头:"你不知道吗?我们用的就是贝币,‘宝贝'就是很值钱的东西,女孩子有用这么直接的词做名字的吗?"
这又是一个时间差的问题,这个时代的"宝贝"和我们说的"人民币"区别不大,怎么铜臭味十足的名字当然不可能做女孩子的闺名了。
"对了,这只‘猫......熊......'"在尹辛不习惯的眼神注视下,祭仲还是坚持说出了这个很"时髦"的词语,"你不起个名字吗?我听你一直叫它‘大......熊猫......幼崽'实在太长了。"
"对哦。"我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这只大熊猫身上,它吃竹子的速度都似乎受到影响,不时抬起头看看我们这几个决定它命运的人。
我实在太幸运了~~居然又独霸了大熊猫的起名权!哈哈~~再也不用和其他的人投票决定大熊猫的名字了!这只大熊猫是我一个人的!
"我一直想给它起的名字就是--‘风驰电掣'!"
我的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雷电的声音,"风驰电掣"从我身上滚了下去,仰躺在地上,滚了半天都没翻过身来。
尹辛和祭仲盯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风驰电掣",面无表情地说:"名字是很不错,似乎颇有气势......不过......真的适合它吗?"
"哪里不适合了!"我抱起"风驰电掣",不满地说,"难道要叫什么‘圆圆'、‘滚滚'、‘胖胖'、‘毛毛'、‘绒绒'......才适合吗?"
"哎呀!妙!"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你说的这些都很适合......把它的特点都说出来了。"
重新坐回我怀里的"风驰电掣"似乎也觉得这些名字很不错似的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睛,期待我改变主意。
--我承认我变态,压力越是大越是不想放弃!
不过,在这只属于我的大熊猫被正式命名为"风驰电掣"的24小时之后,它的名字就尹媪简化成了"风风",看着它追着尹媪要东西吃的样子就像一只黑白相间的绒球在地上滚来滚去,非常可爱~~我也觉得"风风"似乎更适合它一些,于是也就不再坚持个人意见了......
几天之后,我受到郑公的邀请,大白天正大光明地坐马车到宫城里去参加宴会,真是让人超级不适应。想想看,我到这里快两个月了,出入宫城也多达3次,居然没有一次是白天去的,而且是被当作客人请去的,不想紧张也不行!
"你记住了,吃饭的时候千万不要用箸!......"尹辛还在耳边帮我恶补礼仪课。
"知道了,尹大人,我不会丢你的人的......"我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摸着爬在我膝盖上熟睡的风风的毛,一边偷偷掀起窗帘来,偷看外边的街景,街上居然都是男人来来往往地挤做一团,"咦?你们都不遵守‘右行制'的吗?"
"什么‘右行制'?"他皱着眉头说。
"就是都走右边,这样来的人和去的人就可以错开了。......"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风风被我的动作弄醒来了,歪着头看着我,圆眼睛里流露着个尹辛一样的不解。
说了很久,尹辛好像明白了,可是风风还是不明白似的用爪子拨着我的袖子,我用眼神告诉它:不用追究了,你永远不会懂的,它很不甘心的"呜呜"叫着。
"要是都如你所说都走右边,不是很乱套?"尹辛想了好久说到。
"那怎么可能乱?你不会也以为用‘右行制',左边的道路都不用修了吧?"我张着嘴准备大笑,"你看现在,来来往往的人都挤在一起,撞来撞去的已经超级乱了!"
"我的意思是......"他掀起了右边的帘子,"左边走的都是男人,右边走的都是女人,要是实行什么‘右行制'那不是男的和女的都挤在一起了,难道不乱套?"
"原来是这样......"我伸出头去,风风也和我一起爬在窗户上,"美女都集中在这边了~~"
"啊~~"看到我和风风的一个中年女人居然很不给面子的晕了过去。
我瞪着眼睛,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难道我长得这么恐怖?"
"怎么可能,"尹辛凑到我耳边,用低沉的声音说,"你试着微笑着看着他们......"
"微笑?"这会有用吗?我试着挤出一点笑容来。
"天神!"我视线所及的地方,所有的人都欢呼着跪了下来,"驯服珍兽的天神!......"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迅速拉回风风,放下窗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夷的死已经向世人说明了你的不凡,我们只是顺着大家的想法做了些补充罢了。你现在的身份再也不可能是从两千年后的世界来的人,而只能是‘天神',接受天命,辅佐主公的天神。叔夷已经因为置疑天神而得到惩罚,死后匆匆下葬,别人也再也不敢小视你,包括姜氏在内。"
"所以......你家主公才会请我去参加宴会吗?只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连天都是站在他这边的?"我忍不住抱紧了风风,因为我觉得有些冷,"虽然你说过我只有和你们站在一起一条路,但是我也说过我不希望再杀人!我不想再看见有人因为我而倒下!"
"你知道吗?救人有很多种,包括庇佑臣民躲避战乱,如果姜氏和段有机会谋反,那必然会引起战乱,那个时候死掉的人你可以数的清吗?"
"你怎么可以把战祸算到我身上!"
"如果有你,也许一切都可以避免,你可以救他们......"
我可以救他们,我不是政治家想不了这么远,但是他说的这种情况显然是真实的:"我可以照你说的做,我所要坚持的是在此过程中不再亲手杀人......"
"我可以保证你的手是干净的,"他带着茧子、骨节分明的手抓起我在风风身上吸取热量却已经冰冷的手,说,"像现在一样......"
然后温热的吻印在我的掌心,在我惊异地瞪着眼睛看着他微笑离开的唇边,思索这种亲吻在古代代表什么含义的时候,风风挣脱我的怀抱冲他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