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将人拖到岸边,俯身一阵人工呼吸,冰冷苍白的人终於慢慢回复了血色,缓缓睁开眼睛,双目有些茫然,小声的嘀咕几声,突然大哭起来。竟象个小孩子一样,是,是被吓到了吧?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竟是不习水性……
我一愣,伸手刚将人抱在怀里,刚想好心安抚几句,就觉肩膀一痛,靠,咬的好狠!!!
水淹王爷的後果就是,我被罚在那片池水中泡著,终於被赦上来已是黄昏,原因是王爷要宴请两位国外使臣,而他们需要个翻译。
擦干皮都泡翻了的身体。换上衣服,赶往筵席。刚到灯火辉煌的门前,啪一声撞到一人身上。
“ごめんなさい”一句真正的鸟语迎面而来。
啥?狗买那三姨??我一怔,难,难道是日语里的“对不起”??
相撞的人一身和服,身材笔挺硕长,黑发黑眸,细眉长眼薄唇,好一个精练清爽的男人。只是鼻下那撮小胡子和小麦色脸上邪气的微笑让人觉得十分讨厌,甚至危险。
“あなたはここの人ですか?さっき本当とても申し訳ないあなたの服はとてもきれいだ……申しわけなく思って、あなたにぶつかって怪我をしていなかろうか?
”他点头哈腰又说了好多,一双锐利的眼睛闪著莫名的光泽。
“狗没拿。”我讪讪。完全听不懂,悲鸣!
难道今天晚上我还要做他的翻译?
我日语也就会个──
“一牙大”(不要)
“狗没拿”(对不起)
“卡挖一”(可爱)
“哦哈咬”(早上好)
“爱惜大油”(我爱你)
而已……
但,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我听不懂,不然……小命难保……想到小王爷那双吃人的眼,我不寒而栗。
看来,在逃跑之前,只有不懂装懂了……阿门……
“狗没拿,狗没拿……”我将脸板的一本正经,朝那古代的日本人严肃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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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曼妙的舞姬水袖翻飞,遮了光影,在复杂多变的视线中幻化出一丝一缕源源不断的晕。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一曲《水龙吟》演绎的有声有色,婉转悠扬,蛱蝶一般穿梭,在各臣子之间碾碎成粉。
五彩缤纷却又冰冷似水,暗波涌动。
我一身蓝袍,腰间束了根白色精绣了玉兰的带子,长发微盘,披挂在肩,偶有风过,柔顺冰冷的发丝便扑打在脸上。
小王爷一身华服,衬托一张玉雕精致的脸,高贵儒雅的穿梭群臣来客之间,微笑有度,那模样竟似脱胎换骨一般。我跟在他身旁,著实见识到了他应酬中“杀人不见血”的精明和软中带硬的干练。
忙了几乎两三个时辰,不见他侧眼看我一下,更别说出半句话来。
那样子,竟是不认识我一般。
我思量著几时可以趁机逃脱。看周围的环境似乎并没用特加防备,也许我小宝出宫之日就在今晚……我拍拍前胸,里面藏著刚才路过各位大臣时候顺手牵羊的玉佩银票,巡视一周,还是小王爷腰间那块祖母绿最是让人动心。我一蹭一蹭往他身边靠靠,挤一挤,两根手指头刚探出去,眼前一黑,有人居高临下的站在了我两人眼前。
好个傻大个!
我仰头,却是那日本人。
他含蓄微笑,彬彬有礼,劈里啪啦吐出好长一段话。
小王爷扭头:“他说什麽?”
我眨眨眼睛“他说,今晚的宴会很隆重,他很喜欢……喂,王爷,你要微笑啊……”谁知道这笑的欠扁的小日本说什麽啊?!“微笑,微笑,点头就好了……”我推桑小王爷。靠,他腰间的带子是什麽材料的,怎麽解不开?
“王様は今晩とてもきれいだ ”(王爷今晚很迷人,真是个漂亮的人啊)日本人笑著看看小王爷,然後看看我:“君も美少年だ ”(你,也是个美丽的少年)”
“嘿!”我笑,小王爷也笑。
“王様が本人の見方に対してどのようかが分からないで、私は王様に対して鍾情に会うと。.”(不知王爷对本人看法如何,我对王爷一见锺情。)
“嘿!”我继续笑,小王爷也继续微笑。
“お伺いします、今晩私は王様の部屋まで(へ)行くことができるか?. ”(请问,今晚我可以到王爷房间去吗?)
“嘿!”我笑的畅快,小王爷畅快的笑。
那日本人鞠躬离开,小王爷面对著我:“他刚才都说什麽了?”
“他说今天的酒菜不错,觉得很佩服,很了不起,他们是做不来的,祝我皇万寿无疆等等……”我胡侃。
小王爷很得意:“哼,算他有眼光。”
我点头,终於解下来了,祖母绿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酒过三巡,小王爷归座,喝了几倍酒,白皙的脸颊便染了抹胭脂水红,漆发美眸,冷淡锐利中散发著一股子慵懒的妩媚,让坐在他身旁的我惊豔到口水泛滥。
从细细的手腕就联想到了他纤细的锁骨,然後单薄的前胸,结实的小腹……碎贝一样的脚趾……
我以为我的视线已够灼热,不想还有更猥琐的!
眼睛瞥到右侧座下那两道明目张胆赤裸裸的视线时,我莫名其妙觉得火大。
那人迎上我的目光,暧昧一笑。
我更火。
忽一声站起来。
“王爷,我要唱歌!”
小王爷一愣,然後微笑:“好啊,奏乐──”
“不用!我清唱!”
两步窜到殿中央,扯开嗓子大喊:“……大刀,象鬼子头上砍去!……”
周围就突然安静下来,偌大一个殿堂只有我的大嗓门在吼:“……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连蹦带跳,又翻又滚,踢脚甩发,衣服拨拉的哗啦啦乱响。想像自己是舞台上的摇滚歌手,前俯後仰,把头摇晃的像个波浪鼓。
小王爷揉揉眼睛从软塌上爬起来,瞠目结舌的望著我,我长袖一挥,双臂高举:“打到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中国万岁!YAI~~~”
……
小王爷已经不止一次的把手放我额头上,眼神凝重复杂而且疑惑。
被吊在床头一侧橱柜角上的我满脸委屈:“那真是只是一首《黄河颂》啦……”我不下第一百二十遍的解释。
两个侍女婷婷飘来,端著几大碗汤药。又黑又浓,味道苦的刺鼻。
“良药苦口,趁热喝下去。”
“我没有病!”
“喝!”
“我没病!”
一双白嫩嫩的手伸过来就拔我的嘴巴,好大的力气,我咬紧牙关,他蹙眉轻喘,碎碎的汗就从额头冒了出来。“你放心,即使变成了疯子,本王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小宝,我对你……”
什麽?
我张牙想咬人。就听有人敲门。只响了三下,吱呀一声响,那人竟径直进来了。小王爷和我都一怔,然後眼前一黑,迎头被蒙了一张宽大的帷帐,小王爷迎了出去。
“怎麽是你?”
“私の宝物に会いにきたのだ ”是那日本人?他来做什麽?
“你,你做什麽?放肆!”
只听得小王爷一声惊呼,隔了黑色的幕布,我只能隐约看到从屏风一侧前後脚走出的两人,小王爷的脚步踉跄,整个人被按压在怀里,咕咚一声,两人一上一下倒在了床上。
“唔唔唔──”那嘶哑的挣扎声就像是灰色的高耸的玻璃,眼看即将破碎倒下,而我拔不动脚,脚下生了根,迈不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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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麽挣脱开手腕的锁链,那把小锁对我来说不值一提,而且朱青本就捆绑的宽松。
我只冲出去,随手拎起桌子上银铸的灯台就朝趴在朱青的人身上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
眼前是一片猩红,有人抱住了我的腰,我甩开他,更用力的砸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脑海中,只记得八岁那年的冬天,第一场雪好大好大,我蜷缩在那间破旧的废弃仓库一角,头顶是一群手持木棍的人,笑的邪狞而放肆,那木棍砸了下来,有人抓住了我的双手双脚,有人喊,看啊,这小子在哭,哈哈,娘们一样。我疯了一样的大喊乱撕乱咬,然後那人冲进来,他朝他们大喊,他朝我跑过来喊我的名字,然後被打翻在地,後来不知被谁抡中了後脑,他最後对我说:等我,我们会在一起……下辈子找你……
我哭著喊他的名字,我喊他九哥……
九哥,是我们那群流浪儿的头,是那时最关心我的人,比我大三岁,其实也只是个孩子……而那时,我们以为靠自己就足能闯遍天下……
不想被打就要自己拿起那根打人的棍子。
不想失去最重要的人就要亲自拥他在身边,不管如何再不放开。
我坚强,我是小宝。
……
手中的烛台沾满了血,我喘著粗气望著坐在地上赤裸著上身凌乱的小王爷,他脚边是血淋淋已看不清面首的尸体。
他望著我。我望著他。
刹那间无语。
床头烛火摇晃两下,我看不清朱青脸上变换的表情。
丢掉手中的东西,我转身走向门口。如果他要抓我,只喊一声就够了。
一路太平,我竟轻而易举的堂堂正正的走出了王爷府。
在蹲著石狮子的大门口,身後传来呜咽的箫声,扭头,朱青站在高处玉石栏杆旁,黑发飞扬,白衣翩翩,隔的远了,眉目不甚清晰,只是,他,竟会这支《琉璃碎》?
我笑,挥手,再不回头。身後那人扯开喉咙喊:“你,混蛋!”
……切,不跟那小屁孩一般计较,我跃身,窜上了房顶。
撒开腿,快速冲向连香班,九歌,好想你──
我们一起流浪去吧,象杨过和小龙女,我们先去“鬼谷”找有三只眼的人医好伤,然后就去闯荡江湖,找七央,告诉他风谷的事情……
……
本以为几日不见戏班子必会大变了样子,至少,我是被捆走的,怎样也该有个萧条或者是惶恐的气氛。
结果竟是意料之外的安静。
从大门到了内堂,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碰到,灯火摇曳,有些清冷,所有人竟凭空消失了不成?
打扫干净的庭院不见任何颓废模样,不像久无人居住的感觉。
忽一溜风,满头的散发飘了起来,在月光下显出张牙舞爪的影子,有些骇然,又不是拍什麽贞子传奇?我很快梁上地下搜了个遍,果真还是一个人也没看到。
罢了,去找九歌!
飞身窜到後院,远远的就看到熟悉的烛火和窗台那盆云竹的侧影。
冲到窗外就一眼看到正躺在床上熟睡的九歌,只要他在就好。心中狂喜,推门,冲了进去。
如此大的推门声竟没有让一向警觉的人醒来。我两三步蹭到床边,笑的象偷腥成功的猫。刚要坐下,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竟是骇人的血红,燃烧的眸子在苍白清秀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邪魅。我一惊,不待反映已被扼住了脖子。披散著长发身穿黑衣的九歌力气突然变得这般强硬。我喘不过气来,紧紧扳住他的手腕,眼前一片黑一片白。
“唔──九,九歌──”
我努力喊他的名字。
他纠结著眉头,甩著脑袋,大喊一声放开了我,然後踉跄的冲到窗前。这时我才发现他墨色长衣上的斑斑血迹,在月光下像是绽开在夜空中的朵朵幽昙。
他喘息著笔直站在月影下面,一头的长发拖在地上,一张白皙雕琢的脸几乎透明。全身上下散发的气息陌生而危险。
“九歌?”我稍动。他便突然转头盯住我双眸滴血样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