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别动。"卫隆正替齐乖洗脖子,见他活跃得象只泼猴,就轻斥了声。
"隆隆,你和冬冬的头发谁的长?"齐乖见目测没什么效果,直接问出来。
卫隆蓦的笑了起来,深意的瞥一眼梁轵冬,面对齐乖说道:"乖乖,若我和冬冬的头发比较下来,谁的长你就跟谁,你说好么?"
"咦?"齐乖懵懂的支吾了声,迷惑的问道:"为什么?"
"换句话说,我和冬冬,乖乖更喜欢谁。"卫隆很直接的问了出来,然后屏息等待。同样的,听他问了这话,梁轵冬那冷静的眼瞳也染上一层不安和期待。
"这问题好难。"齐乖不开心的嘟哝着。以前他妈咪和爹地也同样问过他,而且还不许他说两个都喜欢,如今这情况,叫他怎么办?难道说象那次一样,说最喜欢的是蜜糖,搪塞过去么?噘着嘴,齐乖为难的皱起脸来。
见他如此烦恼,两个人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卫隆掩盖掉失望之色,笑着说道:"难吗?那乖乖就忘掉吧。"
敏锐的齐乖察觉到两个人那淡如丝的失落,嗫嚅了好一会儿嘴,抬头说道:"乖乖可不可以回答,两个都喜欢?"
虽然不是心目中的答案,但至少齐乖说喜欢他们,他们之间仍在同一起点,比之其他人,却已经跨越了好大一步,当下,卫隆和梁轵冬的心情,好了起来。
"不过乖乖最喜欢蜜糖,然后是爹地和妈咪。"齐乖兴冲冲加了句,犹如凉水当头浇在两人身上,熄灭了他们满腔的愉悦心情。爹和娘齐乖会喜欢他们理解,为什么那个没有生命不会说话,不过就是做得可爱了那么一点的玩偶,是他的最爱?他们不能接受!但不接受也得接受,堂堂泷王爷和魔教少主,和一只布娃娃争风吃醋,让人知道一定会被人笑掉门牙的。于是这两个实际上心眼小如绿豆的男人,当下投齐乖所好,附和着"蜜糖确实很可爱"这样的话来,看齐乖那副理所当然却异常开心的表情,直觉认为值得,虽然和血的牙,正往肚里吞呢。
当齐乖看见两人都用内力将头发烘干后,惊奇的不停鼓掌,说卫隆和梁轵冬,比他所喜欢的咸蛋超人都要厉害,直乐得泷王爷和阎罗殿少主咧嘴傻笑眉目柔和,这话真是比任何辞藻华丽的赞颂之词都要让人心动啊。而当两人合力烤干齐乖的头发后,他们的地位立刻由凡人变成神仙,成了齐乖心目中不可触犯巍然屹立的偶像所在。当然,这下两人在为齐乖那傻得可爱的本质心生欢喜的同时,也只能摇头叹息,他们可不想当什么仙人啊。
这一天的结束,是在齐乖的故事中。在卫隆的提醒下,齐乖才想起来,有好些天没讲故事了,他曾经向卫隆保证过,每晚都给他讲故事,可如今自己爽约,不禁羞得面红耳赤的。当晚一连讲了两个,睡美人和白雪公主的故事,这才沉沉睡去。
"乖乖真是个好宝贝。为了遵守承诺,都已经过了睡觉时辰了,还撑着眼皮讲故事给我们听,这样一个妙人,你说本王会轻易让予你么?梁兄,本王劝你,趁早死了这不轨之心!"卫隆支着头侧卧,为齐乖掖被子时,淡淡笑着说道,话尽时抬起锐利的眼神投射过去,其中包含着浓浓的警告。
"王爷,"梁轵冬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语气冷淡漠然,"别人怕你,我不怕。"
"那成,梁兄,各凭本事吧。"卫隆躺下来,闭上眼。z y b g
梁轵冬无言的望着上方的床顶,握紧手中齐乖的那只骨节分明线条刚硬的大手。轻轻阖上眼皮,在心底喟叹一声。要他放手?绝无可能!
又过了两天,东宫的宋少岚暗递过来一封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太子的初步计划。说起来这宋少岚也真够会折腾的,先是在东宫里当个侍卫,后来因为主人不在,他无法得到更有利的资料,于是又跑去灭了里头负责饲养照顾信鸽的宦官取而代之,如此这般得到了这手消息。
宋少岚送来的信上,以最言简意赅的话语,阐述了太子指示红巾团成员于月半十五的清晨,埋伏在京畿西城门二里外的林中官道上,说一当有人挑起骚动便现身配合。
卫隆和梁轵冬心知肚明,这骚动意味着什么。
"收编二哥旧部,然后以死人的残余势力,来做那等大不讳之事,想必这种卑劣而又狡猾的点子也不是太子能够想得出来的。"卫隆颇为感慨的说道。"二哥大概料想不到,死后会被太子倒打一耙,反过来为那无能之辈所利用。"望着窗外丰盈的圆月,卫隆浅浅泛起笑颜。离十五,还余两天呀。
梁轵冬骨子里没有卫隆的风雅性格,关上窗便在桌边坐下,看着在那张新床上抱着玩偶翻来滚去的齐乖,缓慢勾起薄哂。
"有生之年能看到梁兄的笑,也不枉这一遭了。不过本王要说的是,若换了别人让你露出此等表情,本王一定会祝福于你,更甚者会帮助于你,但这人是乖乖,那梁兄,本王只有两字赠你:休想!"卫隆坐在对面,把手里的信放到烛火上烧着,微笑着看着它燃成灰。
梁轵冬对他的警告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问道:"为何换床?"以前那张床,是黄花梨六柱架子床,睡上三个大男人见小,但他很喜欢,因为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紧贴住身旁的齐乖,如今这床是红木拔步床,平躺上四个大男人都不成问题,而且床外侧还有小回廊,很复杂麻烦。
"梁兄,你可别忘了,这儿到底是泷王府。当然,你我知己而交,很多地方本王都可以和你分享,可以不分你我,但对齐乖,即使是亲兄弟,也是该明算帐!所以,里面的床自然是本王和乖乖睡的,你若想睡这屋里,便将就在那回廊里吧。若你嫌小,这房里的春凳贵妃椅,都随你使唤,真不成的话这屋里还有架折足榻,想要的话本王让人给你添床被褥。就是这样。"这段话卫隆说得极慢,亏梁轵冬能有耐心听完。
卫隆的话对梁轵冬自是无用,他听了很直接的站起来,脱掉衣服朝床里钻去,卫隆岂能落于人后,连忙跟着上了床。
"梁兄,你不考虑考虑么?"卫隆笑着问道。
梁轵冬在里边躺下,"乖乖,讲故事。"
齐乖一听,哦了一声,随之躺下,把王熊抱在身上,开始搜索记忆中的故事。
卫隆见齐乖都躺下了,也只得睡下来。头沾到菊花枕的前一刻,他看见面朝这面睡的梁轵冬,那闪烁着轻微狡黠的眼神,心中暗骂,以前怎么会认为这阎罗殿少主老实冷漠的,真是看走眼了!
两天后,大约卯时不到,天还黑漆漆的,一匹快马在御令的开道下强行命人打开城门进入京畿,然后直奔皇宫。不久以后,留守京畿的宦官内侍纷纷开始动作,一些官吏也敲响了百姓家门,组织人马前往西城门口的玄武大街上,准备对回京的秋猎队伍夹道欢迎。泷王府里,自然有人上门通知来了。
卫隆和梁轵冬其实早已清楚,只是都不愿起床,想在齐乖身边多赖一会是一会。铜壶滴漏里的水刚滴过卯时,胧月楼主卧房的门便被敲响。
"何事?"卫隆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围上,用轻浅的声音问道。
"禀王爷,宫里来人,说皇上已携亲臣,此刻估计已经过塞西平原,大约巳时可抵京,想让王爷代为迎接。"管家毕恭毕敬的说道。
"本王随后就去。你告诉公公,就说莫再叫老百姓夹道欢迎了,把玄武街让出来便是。横竖只是秋猎回来,又不是打了什么胜仗,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卫隆从被中滑出,回身掖紧松落的被窝,便出了回廊来到地上,"叫高统领到大堂等着,本王有事差他办。可以了。"取出衣服,卫隆开始替自己穿起来。自从和齐乖同睡一屋以后,他便不再让人一早就来伺候了,那些贴身事多是自己动的手。
"是,老奴告退。"门外也没听有响起脚步声,便已经没了人的气息。
穿戴好以后,卫隆转身,对着瞧不见内里乾坤的床说道:"梁兄,你也该起身行动了。"
"我自有分寸。"里面的梁轵冬冷冷回道,却是不见动作。
卫隆不免有些憋闷,却知道非常时期,计较不得,便用热水拧了把毛巾擦好脸漱干净嘴,就这么窝了半肚子火出了门。让丫鬟等候在门外,待齐乖起床时好生服侍,他随后来到大堂。
高统领是负责泷王府守备的侍卫头子,以前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后因对卫隆的人品身手心悦诚服而投效其麾下,甘于被埋没在这深宅大院之中。
卫隆跨过高大门槛时,那高大的壮年汉子已经等在里头,见到他行了个大礼。"莫要多礼。"卫隆说着,在桌前坐下。摈退闲杂人等后,他说道:"高统领,今日这天下便可能会换人来坐,本王既然保了五弟,自然不会让太子得逞。想必你也知晓其中利害,府里的侍卫你挑些身手好的,随本王在西城门口迎接,到时出了事,见机行事便是了,明白吗?"
"属下明白,只有一个疑问,请王爷给予解答。"高统领态度端正的提问道。
"问吧。"卫隆扯开抹笑,心里依旧存着略微的不开心,对适才之事尚有些耿耿于心。
"对于太子,是要活人,或是生死不计?"
"......随意吧。"卫隆漫不经心的说,明显对太子的性命没有兴趣。
当卫隆带着部下抵达西城门时,那边已经候着好些人,大多是留在京畿维持国家基本运作的官僚。寒暄一番后,卫隆就来到众人首位,静静的垂手而立,平和的等待时间流逝。
就在卫隆出泷王府的那一刻,梁轵冬也起床了。在尚处于熟睡的齐乖额头烙下轻吻,他穿上轻便的衣服出了门。等他踏出王府大门时,见到宋少岚从皇城方向过来,一见到他便施展轻功飞奔而来。
"少主,就咱俩吗?"见梁轵冬孤身一人,宋少岚好奇的问道。
"会有接应。"说完,运功朝目的地掠去,他的属下立刻跟进。
西城门外的官道,两旁都植有乔木,五里外是塞西平原,穿越这片土地,便是一个小城镇,再之后就是塞外的秋兰围场了。
梁轵冬和宋少岚一前一后穿梭在茂密树林中,估摸着差不多了,隐去自身气息,悄悄来到靠近官道的树后躲藏起来。外面的大路上,并肩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手腕上都系着条红帕子。借着灰白夜幕,他们有恃无恐的在路边树下聊着天,男的不知说了什么,女的便笑起来,花枝乱颤的。
梁轵冬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一个是玄铁蛟龙,使得一手好鞭法,一个是毒手娇娃,下毒的功夫可谓一绝,擅长银丝攻击。两人在红巾团的地位不低,性情颇为自我乖张,彼此之间是情人关系。
天稍亮时,大地渐渐出现轻微的震动。他们看见那对男女停止调笑,其中男的来到路中央蹲下,把耳朵贴到地面,聆听一会儿朝女的点点头,两人相伴着跳上对面路边的一棵大树上,把身体掩藏在树叶后边。
此起彼伏的鸟叫充斥在这片树林里,除了这些,连人的吐纳都不易感受得到,谁又能想到,这里居然躲着四个人。
震动开始变强,慢慢的,可以听见轰隆声,是车辙滚动的声音,以及略显零乱的步伐声,间或会响起几道马嘶。当路尽头出现打头阵的仪仗队后,那冗长的卤簿队伍也随之出现。豪华的帝王玉辂首先进入视野,其后则是其余四辂,随后是御辇、御轿等。所有人都尽量以最平稳最轻巧的速度前行着,看起来,卤簿之中的亲贵们,多处于睡眠中,但饶是如此,这拥有近四千人的庞大队伍,发出的声音还是很震耳欲聋的。
当队伍的头部快要接近梁轵冬和红巾团成员所在位置时,其卤簿末端出现了骚动,听声音,似乎是有几骑快马正迅速朝前接近中,所到之处无不引起纷乱。再近一些后,梁轵冬他们便能看见到底是何事了。大约六匹马儿正穿梭于车与车之间,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飞速来到帝王所在的玉辂旁边,在猝不及防的大内侍卫那凌乱不堪的抵挡下,使那美丽的车体上染上鲜血。
车驾的骤顿,使得里头深眠的翎帝醒了过来,抬手撩开珠帘,想看看外头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下一刻被三顶剑尖抵在喉头太阳穴和胸口,当下大惊失色,慌张的问道:"你们......这是何故!"
队伍此时已经停滞不前,但由于这官道相对狭窄的关系,后面的人根本无法上前来,只有附近几驾卤薄中的王爷贵妃们,下车围拢在四周,却因为眼前这命悬一线的画面,而动弹不得。
"大胆狂徒,为何挟持皇上!"太子有模有样的呵斥着。
"皇上?呸!"其余三个持剑和众人对峙的人中,居中一人不屑的哼了声。"我家主子死得如此冤枉,他却轻信小人谗言,居然就这么糊弄过去不了了之,要我们承认他是皇帝,简直是妄想!"
"尔等是戚王旧部,吃的拿的都是朝廷俸禄,怎可犯此滔天罪行,还不速速缴械投降,如此尚能保你们一具全尸。"五王爷卫辕站出一步,神情肃穆的说道。
"孽子!你少说两句!"翎帝感觉那对着自己的剑在他五儿子说了那段话后,离自己更近几分,不由吓的连忙喝阻,然后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们,想要什么?说出来,朕尽量满足!"
"很简单,现在立刻草拟诏书,赐死泷王爷卫隆,以慰我主在天之灵。"那人说道。
"不、不......"翎帝整个人开始抖动起来,两窝泪水流淌下来,嘴里一迳说着拒绝的话。
眼看着那凶器就要贯穿单薄的身体,五王爷卫辕突然爆喝一声:"慢!"见那六人看向自己,他沉声说道:"本王可以去杀掉三哥,但不许你们伤害父皇!"
"你、混帐!"翎帝听了差一点气死,要不是顾念脖子上头旁边和胸口还有三柄剑抵着,早冲过去一巴掌扇上卫辕的脸了。
显然是六人中的领头的,那中间一人狐疑的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谁不知道你五王爷和三王爷系一母所出最是要好!若你骗我们去讨救兵呢!"
卫辕诚恳道:"皇帝之家无兄弟。只要你保父皇安全,本王便提着三哥的头来见你。若你不放心,派个人跟着本王便是。"
六人面面相觑一番,然后那领头的说道:"行!你现在立刻去办,我给你半个时辰,逾期后果自负。"说着朝左边的人使个眼色,那人出列,施展轻功跟着卫辕的快马朝京畿方向飞驰。
见人走了,领头的这才看向后面众人,喝道:"所有人,都后退百丈!"
于是秋猎队伍听话的退到百丈之外,中间的道路上,只有几架空卤薄。那些以武器威胁皇帝的人也都放了手,只是把翎帝紧紧围在中间,戒备的盯着周围动静。
在人群的掩护下,有许多大内侍卫猫着腰闪入旁边树林,悄悄来到出事中心,打算瞄准时机冲出去救人。但是,他们也有失算的时候。只听几声闷哼,对面的林子里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男的把手里的侍卫扔到地上,拍拍手后,挽着身旁女子朝路中央走去。那些人本来十分紧张,可在看见他们腕间红巾后,便放松下来,默许他们的靠近。
那女的笑嘻嘻的朝梁轵冬他们所在的这片林子走来,衣袖一飘一荡的,淡淡的迷魂香开始弥漫在空气里,朝着里面飘散而来。似乎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女子不再前进,而是转身打算往回走。
梁轵冬运用弹指神功,虚空朝地上一截小树枝发力,使其一断为二,发出轻微的喀嚓声。
那女子停住脚步,疑惑的回头望了望,终于折身朝里面走来。就在她的身体被树木遮挡住的那一刹那,一道人影幽灵一般降落在她身后,一双手也扣住她的脖子......
另一方面,卫隆这时候还是等候在西城门内。在天光时,他远远看见一匹马朝这儿快速接近中,定睛瞧去发现是他的五弟,马的边上那快速跑着的,正是戚王的一个下属,若不仔细辨认,是很难发现那边有人的。收回视线,卫隆和身旁官员聊起天来,看他诚惶诚恐的模样便微微笑了起来。这时,一声长吁,有一道声音这样喊道:"三哥,父皇他们很快就会抵达,你可否过来一下,父皇有几句交代,要小弟代为转达。"卫辕下马,说了这些话后,便走到城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