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听错,可那小太监还是这般重复了一遍。说话口气神情,极是认真。
我不懂,杏儿为什么不愿见我。
杏儿怎么了?从前,不是很喜欢与我说话,突然变出没穿衣服的美人来吓我。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不愿见我了?难道是这幽乔知从中作了手脚?他不让杏儿见我?
我看着幽乔知。
幽乔知的眉皱在了一块,不知在想什么。然后走上前来对我道: 手下办事不力,还请三思大人不要见罪。侄儿亲自去一趟罢。
说完便急步走出殿去。
爹搂紧了我些,摸着我的头,很轻声的道: 三思,你为何这般想见那个女子?你的心里,想必还是喜欢她的罢?从前,爹问你是不是喜欢,你说不是。爹信。可是现在,爹怎么也不信你心里一点也不喜欢她。
我听得心头巨震,我喜欢杏儿?
我是喜欢杏儿的么?
我回想着与杏儿之间的点滴,只觉得自己这份挂牵,不过是因为连累到杏儿,想要弥补她的一种内疚。何来喜欢之说?
我正胡乱猜测着,殿外隐隐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越行越近,然后直直的进了殿,向我和爹行来。
是杏儿。
幽定远的身后,那俏丽美艳的脸,猫一样的杏眼,那一袭火一样的衣袍,轻轻的随着步伐摆动着,像流水一样,轻盈。不是杏儿会是谁?只有杏儿,最喜欢穿这大红的袍子。
我刚起身想近去,杏儿已停在殿正中,脸上有些苍白,像是有些无力的身子摆了摆,扬声对我道: 三思,从前,我不过因为青龙图而一再接近你,可现在图没有了,我的任务也算是结束了。我们本无交集,我亦不想再见你,是你再三强迫着要见我一面。你现在已经见过我了,好了,以后莫再来找我。桥归桥路归路,你心里不必再记着有我这个人罢。
我看着杏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杏儿,一点也不想见我。
原来是真的不想见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明明是那个杏儿,可为什么突然就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不知何时,等我回过神,爹已经拉着我离开了承和殿。
三思,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 爹一直在看着我。见我回神来看着他,有些忧郁但眼里却奇怪的很认真的看着我。 三思,这世上,人也好,妖也好,都是很复杂很善变的。可是三思,你要记着,只有爹,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爹。
爹的手,有些粗糙,比我的大,很有力。我只觉得一股暖暖的热流,从与爹紧握的手心里缓缓流到我体内,缓缓流到我心里。
番外六往昔的往昔
我喜欢想从前,那些美好的时光,是谁也夺不去的珍宝。没有那些烦心俗事,没有那些丑陋不堪的勾心斗角,只有我与三思。只是我与三思的最珍贵的最珍贵的美好。
三岁的时候。初冬。
三思要求我砌了间小屋,他一个人开始独睡。
真是个奇怪的,与别的孩子一点也不相同的孩子。
我看到那孩子看着自己的房间以为我走远了时的自言自语: 太好啦。这样就不用再每天被抱着,还要被当个小屁孩让人亲了占了便宜了。
我蓦的施了轻功转回去,穿得像个小萝卜的三思正两只手叉着腰,左脚踩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房梁一脸得意的笑。看到我,他僵得连清澈见底的眼睛都不会眨了。张着的嘴粉红粉红的,竟有种奇异的美丽。
真是可爱。
我假装忘了拿钉锤,问了三思几句就走。
身后,三思呆呆的小声道: 不是吧?真是糗大了。
我没有告诉三思,就算他以为有了自己的房子,我还是会每晚起来看他有没有踢被,会给他把个脉,掖掖被角。顺便,会在他睡得香的时候,亲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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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零七个月十六天的时候。炎夏。
正当值,我心里突然有些闷,总觉得是不是三思有什么事了。
是自己疑神疑鬼罢?
正在心里笑自己,二贵突然跑了来,说何家宝刚才带了三思去游泳,结果一个不留神三思脚就抽了筋差点沉了,呛了好些水。
我的心就揪起来了。
三思,还是那么小个孩子,身子骨又那么差,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我没骂家宝,只是自他手上接过湿淋淋的缩成团的三思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怎么说,他是自己兄弟,手下的当差。三思也没出什么大事。于是我按下了自己的脾气。
晚上,三思开始发烧,神智不清的时候,像只猫一样蜷在我怀里一直叫着:不关家宝叔的事。
可爱的三思,善良的三思,即使自己痛苦着,也还记得别人。
这样的三思,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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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十五岁生辰那天,三思五岁两个月又一天。
天断黑的时候,镇外的老铁家的牛车翻在了田里,据说银钱散了好些找不回。于是我叫三思先回家,自己带了两个兄弟去帮忙。
忙了近一个时辰,总算是把事弄清楚了。
谢了老铁请吃酒,我急急往家赶。
远远便看到家门口点着灯。推门进去,三思正坐在桌子前。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
见到我,小小的脸就笑了起来。然后起身给我搬凳子,细声细气的说:义父吃过饭了没有?今天你生辰,我做了饭端给你吃。
一盘一盘端上来的菜,居然工整漂亮。
青色的凉拌青瓜,青椒炒肉,白菜汤。
我震惊。
这是三思做的么?
真的是只有五岁的三思做的么?
这孩子,身体差,个头比起其他孩子来,矮了大半截,还瘦瘦的,总背着我一个人躲着闷咳,却总像个大人般自己忍耐着,害怕让我担心。
我看三思的手,小小的,像抽条的丝瓜一样嫩小的手,全是破口子。再卷起他衣袖,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很醒目。虽然被细心的涂了药,却仍是很明显。
是了,那炒菜的锅,比三思还要大。煮饭的鼎,也沉得很。缸里,没有多少水,水井又深,以三思的个头力气,只能在桶里装了一点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摇上来。
三思,三思。
我不知道说什么,心里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却说不出来,只能把三思抱在怀里。
三思,我的独一无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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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重新投胎,我才会把小时候记得这么清楚。我每次都能很鲜明的想起那些往事,那些点点滴滴。
才一天的时候。
爹给我换尿湿的裤子。
力气特大了些,好像要把我两条腿和胯间擦脱一层皮似的。然后到穿了,爹半天也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一起身,拿被把我裹了,自己就出去了。
我一直等,不敢出声的一直等。等到睡了一觉起来,等到肚子饿得不行了,等到我以为自己被丢到无人的角落快死的时候,爹终于回来了。
这次,爹拿了几块长条的布给我作尿布。
一边笨手笨脚的给我系着又拆拆了又系,爹一边低声对我道:三思,你这么小个人居然迫得我四下里去找人问如何带小孩。真不知我一时血心来潮来你回来,是幸还是不幸了。
难道我想让你这样给我包尿布、喂有骚味的狗奶、给我脱得精光洗澡还抱着我睡觉?
靠,老子也不想啊。
我出不了声,只好把心里的牢骚用气得全身发热来表达。
爹当时居然捏着我的脸说:真有趣的孩子,只是换个尿布,居然脸红身子也红了。
结果话未完,我实在忍不住一泡尿就向天洒射了起来,正对上爹那张脸。没有半点儿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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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半的时候,爹带着我与衙里其他衙役一块上河里洗澡。
才脱光,一伙人就相互比开了。
哎,二贵,你那里长得还蛮大的嘛,难怪翠儿老是念着你。一看到我从倚红院门前过就追着问,你好长时间没去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