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程英扬亲切的面容,突然起了个念头,"程英扬不如我们结拜吧?"
"啊,结拜?"程英扬有点反映不过来我这么跳跃的思维。
"对啊,就像古书里说的歃血为盟。"想了想我又摇头,"歃血为盟太疼了。有了。"我爬到王大嫂放在炕角的针线筐前面,摸出剪子,咔嚓一声,剪掉一綹头发。找了根红丝线束了起来,递给程英扬说:"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送你这个是最有意义的,代替歃血为盟了。"程英扬接了,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也回手剪了一綹头发给我,等我收好,程英扬好笑地问我:"你就那么怕疼啊。"
"怕啊,谁不怕啊,我知道有时候其实你也很怕对不对?"说完我倾身过去,紧紧紧紧地抱住了程英扬,程英扬反手回抱住我,烛光下我们紧紧相拥的剪影清晰地印在窗上。
重逢
第二天我们启程直奔苏州,这里离苏州不远。只需半日的车程。一路上我的心雀跃不已,虽然要和程英扬分开令我难过,但即将见到小靖和秋霜的喜悦还是盖过了这种情绪。
在马车的嗒嗒声中,苏州城终于到了。
程英扬和我一起下了马车,远远的我看见小靖和秋霜的身影,叫了声"小靖、秋霜"就奔了过去。我们三人热烈的拥抱,程英扬远远地落寞的看着。
这时突然一张大网从天罩下,将程英扬裹在里面。变起突然,程英扬措手不及,被捉个正着。斜刺里一名少女杀出来救她,正是小柔,被扣在第二张网里。看来这是早埋伏好的,就是程英扬那边再来多少人,也全跑不了。
小柔怒极,破口大骂:"龙一你这披着人皮的畜生!我师兄怎样待你,你却这般陷害他。"
我目瞪口呆,眼看一名穿着紫色官服的官员慢慢踱到我面前行礼说道:"将军受惊了。下官为了缉拿劫走将军的逃犯,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冥思苦想了几天,才想出这条妙计。就知道这逆贼不死心,定会在将军周围出现。呵呵,这网是特制的,凭他怎么挣也挣不破。下官先将人犯押走,将军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有精神再好好审他们。"说完挥挥手着人带走了程英扬和小柔。错身而过的一刹那,我的眼神对上程英扬的,他的眼神很复杂,包涵了很多种情绪,唯独没有怀疑。
我又惊又怒,脱口就对小靖发脾气。"这是怎么回事,谁安排的?干吗不先设法和我商量一下?"我知道我蛮不讲理,可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这样的说话让小靖的脸一下子白了,他别转身,看也不看我就跑了。
看到小靖那么伤心的样子,我有点懊恼自己的失控。转头看向秋霜。秋霜也没站到我这边,"你怎么这样说小靖,你知不知道你失踪的这些日子,小靖不眠不休,整日忙着打探你的消息,设法营救你,你看不到他都憔悴成了什么样子。"
我看得到,我当然看得到,秋霜也已经瘦了好多啊。
我悔恨难当,拔足向小靖的方向追去。
......
"所以,这就是发生在我和程英扬之间的事。"费了一下午功夫,我总算说书一样把被程英扬捉走后的事说完了。
"秋霜,我已经答应了要帮助程英扬了。你最聪明了,你给想想法子好吗?"
"恩,今儿晚了,将军明儿先去牢里把人带出来再说,秋霜心里已经有个计较了。"
听秋霜这么说,我彻底放心了。秋霜说有法子那就是有法子,我绝对相信他。精神松懈下来,我的五觉都开始恢复运作。"哎呀,饿死我了。给我准备洗澡水,我要好好洗个澡,饱餐一顿。"我跟秋霜撒着娇。算了,反正量那知府大人没有我的指示也不敢把程英扬怎么着。明天再去救他们就好,今天我想好好安慰安慰这些日子担足心的两个人。
洗过澡,一身清爽。我坐在桌前大快朵颐。苏州菜有些偏甜,正对我的胃口,松鼠桂鱼啊,响油鳝糊啊,都非常好吃。别后重聚,我们三人的心情都好得不得了,光是酒就喝了五六坛。
吃完饭,我看看秋霜又看看宇靖,色色地建议:"晚上咱们三个一起睡啊。"竟然没人反对。
自来到古代,我们三人还是第一次同榻而眠。
亲了亲宇靖又亲亲秋霜,我皮痒地问:"谁先。"
结果小靖一个翻身就伶俐地骑到我身上,我拼命胳肢他,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极力反抗,当晚"战事"连绵,笑声不断。
调教
第二天一清早,我就直奔苏州知府的官衙。
苏州知府见我来了,得意洋洋的领我去看人犯。
来到大牢一看,程英扬和小柔都被吊在大梁上,我登时脸色铁青,妈的这个狗官。
也怪我自己来晚了。我克制着没有发作,坐在那混账知府给我拉开的椅子上,听他滔滔不绝解说:"将军,这些刁民都是极滑头,极顽固的。等闲不肯招认。所以先给他们吊上一夜,然后再用刑好好调教他们。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彪形大汉。"这个李三么,是我们这里鞭法最好的,呆会就让他给将军好好演一演。这些犯人,一般的打法不行,不过只要是找准了地方,不愁他们不招。李三!"
李三一听,长鞭扬起,冲着小柔高耸的双峰就抽了过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从古至今,这些人就能拿女人的这点弱点说事。我拍案而起,怒喝一声:"给我住手。"李三的鞭梢擦着小柔的胸前险险收住。
"把他们给我放了。"我冷冷下令,那知府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呆在那里。
"我说放人。"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是将军......"
"没有可是"我粗暴的打断他的话,"调教这么好玩的事,还是我带回去自己慢慢调教吧。"
"啊,是是是,对对对。"那知府立即做出心领神会的表情下令"把他们放了,交给将军处置。"
我成功地将程英扬和小柔带出大牢,带回自己的驿馆。
程英扬和小柔被吊了一夜,脸都白了,手脚都浮肿起来。
我连忙吩咐人给他们预备热水,准备膳食。小柔还是不拿好眼神看我,我耐下性子哄她:"小柔妹子,是我不是了。全是我不好,耽误了,害你受这么大罪,回头我向妹子领罪。"小柔不理我,程英扬苦笑了下替她说:"没关系,这点小事何须挂怀。"
我不敢看程英扬的眼神,别别扭扭的将他和小柔引见给秋霜和宇靖。
等大家都坐下来说话的时候。
秋霜胸有成竹地说,"关于帮程兄洗雪冤屈的事,在下是这么想的。京城东郊有座弘法寺。程兄和小柔姑娘何妨在寺庙附近租间房子,暂时住下来,以便今后联络。"
......
秋霜不愧是我的好老婆,这么短的时间里,安排得条条是道。
我用崇拜的眼神看秋霜。突然感觉周围的温度好像突然下降了好几度,连忙收敛表情,危襟正坐。
秋霜不仅给程英扬准备了银子,连马车也备好了。程英扬又亮出他易容的绝活,和小柔化妆成一对商人夫妇。对于马车和银子,程英扬只拱拱手,说了句却之不恭,就大大方方地收了。
上了马车,程英扬点手叫我过去,我满腹狐疑走了过去,程英扬贴着我耳朵轻轻说了一句:"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真相没说。"(敢情他还记着呢,我还庆幸他怎么不提。)然后自然而然的抬起手,就像他为我做过无数次似的,温柔亲切地将我散乱下来的鬓发拢好。我登时站在原地不会动了。程英扬的马车渐渐远去,我慢慢转身,看到宇靖和秋霜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我。
番外
我叫小舟,是伺候主子的奴才之一,大概平时还挺有眼色的吧。这次主子出门,大夫人挑两个人跟着,随手就点了我一个。
我心里高兴啊!平时在府里圈着,虽然也吃不愁喝不愁,可哪有机会出门子啊。而且这次主子出门就带了小成和我两个奴才,打赏自不用说,将来说不定还能提拔我做个管事五的。
要说我们主子,脾气那叫一个乖张。谁也摸不透他是怎么想的。原先没娶大夫人的时候,大伙都怕他怕得要命,谁也不敢轻易靠前。就拿娶大夫人这事来说吧。先前说什么也不要的,突然就要了,谁也不敢劝他。要就要呗,一个小户人家的孩子,纳他为妾尽够了,偏要娶了做正房夫人。从来主子做事旁人就看不懂,但最让人看不懂的还是这件事。娶了大夫人主子的脾气好多了,可做事还是匪夷所思。
不过轮不到咱当奴才的插话,甚至私下议论大伙都不敢,就将军那脾气,上来就是一顿鞭子。还是别讨打的好。
说我们主子脾气乖张,他还就给你乖张到底。竟然娶宇靖世子作小夫人。行事这般颠倒,世间也算少有。这主子们的事咱是真看不懂,或者小的更受宠?
一路上琢磨这些没用的,扬州就到了眼前。
到了扬州我的眼睛都不够使了,热闹程度不比我们京城差啊。
小成和我美的,这趟出行不白来啊。
后来我和小成才开始后悔,哪知道会出事啊。
主子被人劫走了!
小夫人气得跳脚。立即到扬州知府那亮出身份,命他封城,挨家挨户的搜。
回了客栈,小夫人一个劲的埋怨自己。大夫人不停地劝慰他,还把错全揽到自己身上,说倘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就不至于丢了将军。
大夫人和小夫人都不吃饭,抓心挠肝地等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大夫人跟小夫人说,"甭等了。人已经不在城里了。告诉那知府别搜了,平白扰民没有用,让他问问四门,昨天哪个门有马车出去了?"小夫人答应着去了。大夫人自己想了一会,突然站起来叫我:"小舟,去跟账房打听一下,昨天有刚结帐乘马车走的住客吗?"
我去了,回来回禀大夫人:"昨儿确实有个姓程的客人结了帐,是和他们家的内眷乘马车走的,马车似乎往北门去了。"
小夫人也回来了。"除了南门,昨儿东门北门西门都有马车出入。"
大夫人果断说:"我知道了,他们从北门走的。咱们从北门追。"
就是知道了方向又怎么样?e
城里尚且搜不出来,城外更是三不管的地方。
连着三天什么消息都没有,小夫人接连三天粒米未进,眼都不曾合一下。主子不吃,我们当奴才的怎敢吃。我饿得连走路的劲都没有了。
后来还是大夫人命安排了晚饭,说:"小靖,若不是为了护着我。龙一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劫走。你再这样,就是逼我去死。我死了也没什么,只是不能活着见到龙一我总是不甘心。你就甘心吗?你是不是不想再见他了?"
大夫人停了停又说:"小靖,你当我是大的我就是龙一心里第一位的人吗?龙一心里谁才是第一位的你当真不知?你要是这样我也没脸见龙一了。要么你吃饭,要么我现在就死在这。"
其实这三天,大夫人自己也只喝了点水。
最后终于吃饭了,大夫人和小夫人每餐都吃得很少。我和小成吃得很多。不是我们不忠心。真的很饿啊。
大夫人和小夫人似乎已经感觉不到饿。
将军那样的人,还有人这样死心塌地地爱他,主子们的事,咱真是看不懂。
回京
回京途中的某夜,秋霜枕在我的手臂上。
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龙一,你有没有好好想过程英扬这件事里的蹊跷。"
"嗯?"我的精神立刻集中起来。
"你看,皇上诏你进宫计议铁血盟的事,本是天大的秘密。皇上都没有下旨,就是为了防备旁人知道。如何程英扬会对你的行程目的了如指掌?"
"的确不合常理。"我也早在心里存了个疑点,可是要经秋霜这么一点才渐渐清晰。
"难道我身边有内奸?不会的。"我自言自语的又摇摇头,"我绝对相信你,也绝对相信小靖。至于那两个奴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消息不见得是从咱们这边泄露的。难道皇宫大内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吗?"秋霜往我怀里靠了靠,又小声说,"自古宫廷倾轧,古今皆同。朝廷上的明争暗斗就不用说了。皇宫里的阴谋诡计更是复杂。皇上通常都会在他不放心的臣子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可是皇上周围的人里就都信得过吗。"
对啊,这消息从皇宫里泄露出去的可能性比从我这泄露出去的可能性大多了。
秋霜接着又说,"且这几天我反复想你跟我说被劫后的经过。有一点甚是可疑。"
"是什么?"我睡意全无,完全被秋霜大胆的假设和谨慎的推理吸引。
"依你所说,程英扬虽为铁血盟盟主,其实生活简单朴素。为什么他的属下会出手那么阔绰?竟能出一千两银子买你们的人头。就是没有人头也还能拿五百两。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对哦。"
"如我所料不差,屠城山后头必定有人支持。"
"对呀,找出这人来就行了。"我兴奋起来,整理了一下思路。
"你是说本来有人想利用程英扬来对付我,或者一箭双雕,把我和程英扬都解决了。难道是六王爷?难道他已经知道了程英扬的真实身份。那程英扬岂不是很危险?"
我着急了。
"只要你不在他身边,他应该没有那么危险。"秋霜好心情地调侃我。"你不用担心,屠城山那里程英扬自会解决,人家盟中清理门户你也插不上手。你且想想朝里的事。"
"从朝廷上看,现在朝中大权实际掌握在四个人手中。这头一个就是你。兵部尚书,镇远大将军龙一。朝廷有一半的兵权是在你手里。这第二个就是镇南王宇天极,他官居大司马,朝廷另一半的军权都在他手里。"
"不会是他。"不待秋霜说完我就否定。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小靖的爹?小靖喜欢你,不等于他爹喜欢你。为了权势争斗,兄弟阋墙,父子反目,也都不足为奇。"
"总之先别算上他。"
"那好,再往下说就是六王爷朱子孚了。六王爷本身是皇上的六弟,又官居吏部尚书,位极尊贵,可手中没有兵权。所以说如果是他觊觎你手中的兵权才设此计策,也有可能。"
真佩服秋霜啊,人家就跟我出席了几次官员们的宴会,平时没事跟宇靖聊聊朝廷上的事,就能如此头头是道地分析剖白了,的确是出将入相的材料。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听秋霜继续分析道:"第四个就是御史周忠正。他的职责是监督官员们的行为。不管是他弹劾你还是弹劾六王爷,即算是皇上不降罪,也总归是不好的,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被御史参上那么一本的话,官声就差很多。所以要说是有人有能力对付你,他们三个都有可能,而且"秋霜顿了顿,很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真有人要对你下手的话,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很可能也不是第一次。"
秋霜的话令我彻夜难眠。
我似乎是一梦之间回了古代,然后就是眼前一连串应接不暇的事情。有一个问题我刻意忽略了。就是龙一,真正的龙一,我身体的正主去哪了?
理智的推测,龙一是武将,被人刺杀的可能性不大。那么龙一的灵魂呢?因何缘故出窍了?秋霜那样说又是什么意思?
明敏如秋霜是否已经觉查了什么?那么他肯这样子说是否提示我去找出真相。是否秋霜已经接受了现在的"我"?我该从何入手去调查真相呢?
脑子里想着这些阿里不达的东东,一夜也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两个黑眼圈挂在脸上,被小靖嘲笑我昨晚太用功了。昨晚是很用功,却不是用在他想的那件事上。
眼看要回到京城了。
这晚轮到和小靖睡。
"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