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的多点儿。”
“小雄儿,这是……。”被惊醒的苏芙蓉一眨眼靠近,扶我坐起来,声音有些变调。
“没事儿,没事儿。”我用手抹了把流到右眼上的血,挣扎要自己起来,伤口开始一跳一跳的疼。
“别乱动。”他轻喝,双眉深锁费劲搀我站起来。
太阳未出来,天空泛着淡灰色。
“草草,我真无大碍,你不必扶我,不过是头划破,又不是伤了腿脚。”我对着执意要扶我走的苏芙
蓉道。他咬着嘴唇没吱声,扶住我胳膊的手握的更紧,血沾上他的衣袖。罢了,随他去吧。
进了屋,他扶我半躺在床上,急忙出去。
我低头看一眼衣服上越染越大的血迹“可惜了这身衣服,不知是否容易洗。没成想这么厚的肉,血也
不少,我以为只会流油呢。这头也跟着凑热闹,发晕,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小雄儿,快洗洗伤口。”苏芙蓉很快端个木盆回来,用碗舀起水。
我咬牙忍着水流过伤口的刺疼感,水伴着血,流过脸,经过身,滴滴落于地,晕开。
洗干净伤口,他弯身麻利的解下我的裤带,绑在我头上,我头昏眼花没来得及阻止。他又迅速转身去
一堆瓶罐中翻了几下找到一个破瓶。
“草草,这是何物?”我问正上药的苏芙蓉。
“卓大叔给的药,专治外伤。”他轻喘着说。
心放了下来,他没说是他配的药。
上完药,那条血染的裤带重又绑回我脑袋上,他长出一口气,伸手要扶我躺下,我摆手阻止“草草,
我一爷们,皮糙肉厚的,流点血无碍。”说完歪着嘴躺下。
苏芙蓉坐在床边,嘴角噙笑瞧了我一阵儿,“血……流了……不少,伤口颇深,怕……怕是要有疤。
”
他说话又开始结巴。
“有就有吧,原来也没多英俊,许添了疤更显咱是个汉子。”我裂嘴笑着说。
他低声接道:“想得开好。”
我眼皮开始不听使唤,却仍强打精神问他,“草草,这头上所绑之物不太雅吧?”我实在不想顶着裤
带,提着裤子屋里屋外的逛,要绑也应绑个前大襟儿,后屁帘儿的。
“先绑……这个,总……不能撕……衣服,小雄儿如……如不说,无人知是何物。”他一句话堵了我
的后路。
我点点头,终抵不过睡意合上眼睛。伤口疼的厉害,我睡的不踏实。恍惚感觉有人影晃动,时而清晰
,时而模糊,一下是妈妈、一下是传,似近在咫尺,想伸手去触碰时,却无法抬起手。
此刻,那无法抬起的手真切的握在少年的手里。
八月十六的早上,想不到念不到的我伤了脑门破了相。
风从窗户溜进屋里。床上的胖子睡的不安稳,坐在床沿的少年一只手顶着太阳穴,一只手拿起浸湿的
汗巾细细擦着胖子脸上、手上的血渍。 一室的安静,只有低低的呼吸声。
窗外的天空很高很远很蓝,属于一季秋。
“芙蓉,在下只是伤了头,又不是生孩子。”我捧着一碗泛着油花、热的烫手的鸡汤说着。
他双手搂着椅背反坐在椅子上,额前掉下的一缕发湿淋淋,“小雄儿,此汤……不喜,也要喝。”
我深吸一口气又吐出,看向他,“苏草草,你这鸡不是挖坟掘墓得来的吧。”
“是……又如何。”
“是就一起喝。”
苏芙蓉下巴靠在椅背上,疲倦的说道:“不是又如何”。
我一字一句的回答:“不是,也要一起喝。”
“好”他说着走过来,接过碗喝了一小口,“小雄儿,我……已喝了。”
碗送到我嘴边,我摸摸伤处闭上眼睛又睁开,接过,喝的底净,那双看我的眼水汪汪。
他要转身,我拉住他。
“草草,我会不会死。”
“不会。”
“草草,我流了很多血。”
“知道。”
“草草,我伤口疼。”
“知道。”
“草草,我头晕。”
“知道。”
“草草,我眼花。”
“知道。”
“草草,我发冷。”
“知道。”
“草草,鸡汤好喝。”
“知道。”
“草草,我很胖。”
“知道。”
“草草,我有个心愿今日要说。”
“知道。”
“你真的知道?太好了,草草,那我说了,英浩愿以身相许于苏芙蓉!”
……
“草草,是否觉得你我郎才郎貌很般配。”
……
“草草,不要如此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
“草草,说句话。”
“去死。”
“哈哈,哎哟,哎哟,我的头。”
被人关心是种幸福,谢谢你芙蓉给了我这种幸福。
芙蓉的汤好,卓越的药更好。睡了一夜后,我头不昏了,眼不花了。
捂着已不大疼的伤口坐起来,推了推身边人“草草,快起来,日上三杆照屁股了。”他哼了一声蜷身
继续睡。
“草草!”我掐住他泛红的脸大喊。终于轮到老子吃嫩豆腐了。
他的脸烫我的手。
苏芙蓉费力挣开眼睛,目光有些涣散,勉强挤出一个笑,声音沙哑道:“小雄儿,天亮了?你饿了?
哥马上去做饭。”他吃力的撑起身子要坐起来。
我一下按住他,手抚上他的额头,“芙蓉看清了我是英浩。你病了?这么烫,躺好别乱动。”我在他
肩上按了按,冲他点点头。
他征了一会儿,清醒过来,“小雄儿,我……。”
我笑着接过话,“芙蓉,你我还真是难兄难弟啊,不知冲撞了哪路神仙,我伤你病。”八成是嫦娥嫉
妒我长的珠圆玉润,故意给个眼罩带。
“可能是……十五那晚……着凉了。”他苦笑着说。
我翻身下床:“草草,听人劝吃饱饭,今日你就听我的,只管好好躺着。”
“你的伤?”
“没事了。”
他还想说什么,被我以眼神阻止。俺这小眼关键时刻也能以眼吓人。
拉过被子给他盖好,我又摸摸他滚烫的额头,他呼出的热气扑在我手上。
在原来的地方,我每遇感冒吃片“好掺坏”效果立竿见影--没坏就是好。可惜了我上回买二赠八的那
十盒药,一盒也带不过来。
我把用井水浸过的汗巾搭在他额上,又按他所说左扔右撇的找到了一个缺了半个盖的旧罐子,倒出一
些烂树叶,而后很从容的把树叶变成了一碗药汁,天才干什么都是天才。
“草草,喝药了。”我扶他坐起来。
“小雄儿……。”
“喝药。”
“我……。”
“生病时少说话多睡觉。”
……
“嗯。”
喝完药他昏昏沉睡过去,那浓黑的眉微皱。
接下来,我为他加了二床被,做了三顿粥,煮了四碗姜汤,摸了好几回额头,额上的汗巾放到水里浸
了一次又一次。
夜阑人静时,胖子依在床边,头上下点着,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伸手摸摸床上少年的头,叹口气
脸露忧色。如此反复,长夜过去。
我捶了捶坐久发酸的腰,手搭上苏芙蓉的头:“药也喝了,粥也勉强吃了,这烧竟还没退。”
俯身轻拍苏芙蓉的脸,“草草,醒醒,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他只眼皮动了几下,两片红云浮在
脸上。
我搓手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看着床上昏睡的苏芙蓉,最后自语道:“只能如此了。”
去往南面山坳的路上,头缠破裤带的胖子背着身上披着被的少年走的匆忙,血混着汗渗透头上的布,
顺着鬓角慢慢流下,滴在少年的手背上。
日久踩出的路越走越窄,接近南山时只剩两尺多宽,我摸索着绕过一块如影壁的巨石,依山现出一条
下坡路,沿路向东转过一座小山包,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鹿土的家在这里。”我松一口气,始觉腿有些软。
“草草,草草……。”叫了半天背上的苏芙蓉没有反应。
空中的流云伴着风飘向天尽头,偶尔在地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影。
“鹿土,卓鹿土,卓鹿土,芙蓉病了……。”我一路大喊跑向村子,棵棵树上的鸟雀被惊起一只只。
“讨扰,敢问……卓卓……孟的家在何处。”我气喘嘘嘘的拦住一个中年汉子。
他打量我几眼,说道“村子最东面那户既是。”
“多谢。”
他闪出道,我背着越来越重的苏芙蓉朝卓鹿土家奔去,路上,踩到了一只狗尾巴,撞翻了两个洗衣盆
,惊吓了多位老年妇女。
“芙蓉病了,芙蓉病了……。”我从美声喊成摇滚,功夫没负有心人,卓城从自家屋中跑着出来,后
面跟着他的野蛮婆娘。
第 18 章
太阳羞涩的半掩于青山后,有着二十几户人家的村子被柔和的晨光笼罩,偶尔有狗吠、鸡叫声。
我嘴含细长的草叶,坐在一处低缓的山坡上,脚边巴掌高的草轻柔的舞动。坡底一户屋舍古朴、炊烟
袅袅的院落便是鹿土的家。低矮的篱笆上缠着早已枯死的藤枝,西院老槐树粗壮的身躯悄悄探过来,抚着
老屋的瓦顶,院子东侧两棵古柳深绿的枝叶在秋日的风中微荡。村子各处错落分布的房屋院子也大抵如此
。
几只母鸡在离我不远处悠闲的觅食,三四个孩童嬉笑着从我身后跑远。
抬眼南望,目光所及是一大片更为低缓已开恳的坡地,分割成大小不一的许多块。早起的村民于纵横
交错的田垄间忙碌,收获的季节已到。南坡下蜿蜒的河边,有三两村妇持棒洗衣,头上多彩的发巾,拂过
肩。
谷外的小乡村是如此的安谧祥和。
当天边最后一丝轻云散去,天是无暇的明亮的蓝。
摸上隐隐作痛的伤口,想起昨日初到卓家时,芙蓉的昏迷不醒,我的血流满面,卓城的慌乱,于烟晚
的镇静,还有后来的所有,一切仿佛尤在眼前。
“大叔,快看看芙蓉,他病了。”头上的血越流越多,挡住了视线,我一个不稳身子前扑,幸被及时
赶到的卓城扶住。
“苏,苏,醒醒。”卓城摇着我背上之人,忧心仲仲的叫着。
“城哥快接过芙蓉进屋,没见英公子也受伤了吗?”鹿土的娘到是很冷静。
于烟晚竟懂医术,进到屋中,她立刻为芙蓉诊脉,卓城匆忙的给我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后,脸色焦虑的
站在床边,“烟,苏的病如何,可有大碍,苏!苏!。”
于烟晚抬起头看他,“城哥,芙蓉着了凉又没好生休息,才致病邪入侵,调理得当,自会全愈。”她
又看向我,温柔一笑,“英公子也不必担心。”
我靠在椅子上无力的点点头。突然,心好似被什么烫了一下,觉得疼。
互相耳语几句后,卓氏夫妇前后走出屋子。
我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自苏芙蓉滚烫的额头摸到他闭上的双眼,“芙蓉,我知你听不到,所以才说,
谢谢你让我在你身边。如果可以,愿你的身边是我今世的家。”我无意识的吻上自已左手的无名指,带着
我一吻的手指轻掠过他的唇“如果你是……。传,传,对不起。”
每次吃饭时,少年总是随手将好点的菜放在离我最近处,就算是野菜粥,我的碗里也是粥比他稠菜比
他多;每次夜半醒来时,少年都是侧身而睡,肚皮朝天的我占去大半儿的床。
“这天还真蓝啊,是不是芙蓉?”滴水可穿石,何况人心。
我的手指在少年的掌心划过一圈又一圈,像秒针在钟盘上嘀嗒嘀嗒走出一个个圆。
他的手动了动,捏住在他掌心中我的手指。
“芙蓉,芙蓉……。”他的手握的更紧,人没有醒过来。
“英公子。”于烟晚手端药碗推门进屋。
我慌忙抽出手指站起来,“卓大婶,是芙蓉的药吗?”
“不,是你的,你受了外伤,此药有补血之用。”
“我的?多谢大婶。”接过药一喝而尽。
“真苦”我皱着鼻头说。
“这世上最苦的不是这药,人心若苦了才是最苦,那时,世间百般的事便觉再无滋味,苦的又何止一
碗药。”于烟晚给芙蓉掖好被角后,转身含笑看向我,“英公子,我说的对否。”
“卓大婶说的在理。”我陪笑点头称是。说实在的,没明白她的话中话。
“烟,芙蓉的药好了。”卓城风风火火地撞门进来。
“城哥,小心了。”于烟晚嗔怪道。
我伸手接过药“卓大叔,您扶芙蓉坐起来,我来喂药。”
喂完药,我用袖口轻拭苏芙蓉的嘴边,眼睛看向于烟晚,她一笑,“芙蓉吃过药,今晚就可退热,再
调理几日便无事。”旁边的卓城长舒一口气。
“西偏房我收拾好了,英公子的头伤着,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和你卓大叔。”
“是啊,英大侄子,你歇会儿。”卓城擦着汗说。
“卓大叔、卓大婶费心了,英浩这点摔伤不妨事,我想等芙蓉醒过来。”我拱手谢过眼前两人。
他们到是未再勉强。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熬到黄昏,中间卓鹿土和小肉球来了两趟,我敷衍的和他们聊了几句。眼见着太
阳西落,苏芙蓉的烧终于退了。
“烟,芙蓉何时醒?”
“大婶,芙蓉为何还未醒?”我和卓城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问道。
“我在药中加了味安神的药,明日他会醒来。”今日所见,心忖她并非一般村妇可比。
“传,你也来唐朝了!来了多久?为什么才来找我?你过的好吗?”传笑盈盈的站在我面前,她的身
后是一片暗色。
我走进,她后退。
“传,为什么不说话。”我着急的问,她只是笑,水一样的眼睛似转身便可撕破那片漆黑。
忽然一双眼变成了两双眼,苏芙蓉出现在传的身边,同样的笑同样的眼睛,他慢慢走向我,而传离我
渐去渐远,消失不见。
“传……传……。”我拼命的喊。
猛的坐起来,方明白是场梦。
头上的伤口开始疼,起身走到院中,此刻正是午夜,苏芙蓉待的东偏房有微弱烛光跳跃,我在门口站
了会儿,终未进去,转身出院走向屋后的山坡。
……
看看头顶的太阳,“坐了一夜伤身啊。”我扶着腿站起来,朝坡下的鹿土家走去。
吹了一夜的凉风,有些事想清楚了,喜欢一个人有时只需转身之间。他是男人我认了,他如无意我也
认了。咱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回到鹿土家,钻进东屋,只有已醒的苏芙蓉,
“小雄儿,大叔……说你出去了。”他半靠在床上有些虚弱。
“换个床睡不着。”我搬过椅子坐下。
“苏草草,亏你是练武之人,怎也病的七荤八素的。”
“练武……之人……也是人。”
“还好不烧了,卓大婶真是了得,只一副药下去就见效,比你那些个烂树叶强上百倍。”
“其实那天,我……记错了……装……装药的罐子,小雄儿你又……不让我多说,我病的无力……只
得将错就错。”他说的轻松。
“什么?苏草草你……你……。”我猛站起来手抖嘴也抖。
我气的肝直颤,他乐的脸如花。
过了一小会儿。
“小雄儿,我……还有……一事儿。”他拉了拉被,向床里坐了坐。
“有事就说。”我摆出恶霸样。
“减肥药,小雄儿,以后……不必喝了。”
我一屁股坐到床上盯着他问:“为何?”
他又向里移了移,被子拉到下巴低下,歪头带笑说道:“我记错……药方,小雄儿,这些日子喝的是
安……胎……药。”
耳边有蚊子乱飞的嗡嗡声。
“……”屋子里传出一阵阵喘粗气的声音。
嗡嗡声消失。
“苏草草!你没事儿记什么安胎药!你……你……我……我,安胎药和减肥药哪点像!”事能忍我不
能忍了。
“当日,我也……喝了。”他的身子贴了墙,脸上没半分愧疚。
我抚抚胸口,“苏草草,在下今日才发现你小子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