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上的桎梏一下子就被解除了,我本能的喘息着,咳嗽着,压抑住阵阵涌上来的呕吐之感。
根本就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改变心意的皇帝立刻就把我翻转过来,刚才紧紧勒住我喉咙的双手又转移了目标,恨恨握住了我的肩,要把我捏碎一样的用力。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额头上隐隐爆出几管青筋,甚是可怕。
我一边喘着,一边断断续续的问道:"什、什么?"
"刚才,刚才你说什么?"
刚才?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他见我不开口,又急急问到:"你说了,你说了~~~~~"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素日冰容分崩离析:"你说了‘尘尘',你说了‘尘尘'!"
尘尘?难道是刚才我心中所想竟然被我说了出来?我立刻把嘴闭得紧紧的。今日之事,恐怕是难逃一死。我死了倒是没有什么,但若是暴露出我的身份,恐怕尘尘的处境将会更加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我是万万不能再开口的。
他也不逼我,只是细细观察着我的神色,从额头到眉间,从眼睛到嘴角,一点一滴,无一遗漏。
我被他看得心慌,这准是跟我打心理战呢,我绝对不能露怯,嘴抿得更紧了,神色也决绝起来。
"你,"他的声音轻轻的,哪里还有半点君王之气:"还是不肯原谅我,是么?"
我定定得看着他,打死我也不说!
他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恨我恨得宁可死掉,是么?"
"可是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是真的,是真的。"他细细摩挲着我的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呆呆得看着他脸上泪如泉涌,一切都不真实起来,那么高高在上的皇上,那么冰冷决觉得没人,怎么可能哭成这样?这难道也是套我口供的伎俩?不太可能吧?
房间里静静的,似乎可以听见他的泪水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这种沉默,不是我能忍受的,也不是他能忍受的。
他一把把我搂了起来:"这次,我绝不放手。"肩窝里湿湿的是他的决心:"你现在恨我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的。因为我,再也不让你伤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字字句句烙在我的心上:"我发誓。"
身子凌空而起,我反射性的抱住他的脖子,换来粲然一笑。
待他把我放定了,我才开口辩解:"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真得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知道,因为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我腾的站了起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那你敢发誓吗,以尘尘的生命。"
我不说话了,我真是傻,只是这两句话就被套了出来。用尘尘的生命启誓,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是不肯的。
他微微一笑,没有半点胜利的张扬:"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知道我的决心。"
新年礼物 关于爱
"皇上,皇上!"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遍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
但是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和紧抿着的嘴角,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望着墙壁上他摇曳的身影,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
从小我便知道,我将会成为一国之母,而这尊贵身份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我永远都不会得到我的夫君唯一的纯粹的爱。
可是我不在乎。因为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得不到。
他冰冷决绝,睿智残忍,眼界那么宽广,容得下整个天下,心胸却又那么狭小,容不得半点柔情。
我并不需要完全得到他,我只要在他成功的时候是离他最近的人,这就已经足够了。而我也是最有这个资格的人,因为我代表的不光是我自己,而是我整个的家族。
能够帮助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完成霸业,是一件光荣而神圣的事情,尤其,这个男人是我深爱着的。
可是,可是,在不经意间,我辛辛苦苦守护着的永远也得不到的宝物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卒轻而易举的就给抢走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陛下,现在正是攻打下鐾国最好的时机,您不能就这样轻率出宫啊~~~"我试图晓之以理,"再说,此次雪山之行危机重重,下楚国对我国态度还不明朗,万一......"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他摆了摆手:"朕心意已定,这一趟,是一定要去的。"大概又想起那个男人了吧,他眼间神色登时柔和起来,淡淡的忧愁笼罩在这个曾经冷若冰霜的男人的脸上。
我只觉得气血沸腾,我的丈夫,我的天,我的世界,慢慢崩塌。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为他这么做?值得么?!!!"我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什么皇后的地位,什么矜持、尊严,到底有什么用处,让我连我的丈夫都守不住!
他还是静静站着,坚决如铁,一如往昔--对我。
刚才的冲动和悲愤在这云淡风轻的漠视中,顷刻分崩离析。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什么也得不到。他什么也没有却完完全全得到你的心~~~~这不公平、不公平~~~~~~"
"皇后,"他终于说话了,声音淡淡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若论身世背景,"他顿了顿:"他比不上你,"
无奈的笑了出来:"若论对朕的痴心爱恋,比不上荣妃,"
"若论美貌智慧,更是不值一晒。"
"他能给朕的,比不上任何人可以给得多,"他的眼神完全融化了,嘴角浮现出幸福的笑意:"可是,这一点点能给予朕的--对于别人来说微不足道--却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他终于把头扭了过来,眼神坚定,目光如炬:"对于一个肯把全部都给与朕的人,朕怎么不值,怎能不爱?"
真相大白 1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知道我的决心。"
其实根本不用等到遥远的某一天,立场不坚定如我早早的就被摆平了。
刀、枪、剑、戟,轻功、金刚罩、铁布衫,无论是随便哪一样,轻轻的往我身上一招呼,重则小命不保,轻则也得戳我俩透明窟窿。这些我都怕,很怕,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实在不行了,我也可以高喊着"打死我也不说"英勇就义,可是可是,那高高在上、冷若冰霜、杀人不见血的狗皇帝,小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只是站在那里,冲我盈盈一笑,我的骨头就酥掉了一半,然后几句温言软语,不用太刻意,也不用太讨好,随随便便的一问,我的另一半骨头也就登时崩塌了,哪里还能抵抗半分?倒是我随身带着一把水果刀准备随时救命,反而显得特别可笑。
原来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不是刀枪棍棒,也不是阴谋诡计,很简单的,只是一点点真心足矣。
道理明白了,破解之法却是一点也想不出来。我整天面对皇帝陛下的殷切关爱,拒不得,受不得,痛苦!面对内心对尘尘的思念和对动摇的愧疚,还是痛苦!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小猪,你蹲在那里干什么呢?"身后传来皇帝陛下的殷殷呼唤,我恨不得难受得找个地洞赶紧钻进去。在这场战争中,我总是感觉我就像是一个感情的剽窃者一样。那个可以融化冰雪、感受温柔笑意、拥有痴心爱人的"小猪"不是我,不是我。
"我不是小猪。"我嘟囔道,习惯性的摸了下腰间的小刀,慢慢转过身去。
他不在意的笑了,"是不是都没有关系,天气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还带着体温的大氅飘然落在我的肩头。
紧紧抓着肩上的皮毛,我抬头迎了上去,千句万句绝情拒绝的话碰上那一双闪烁着幸福光芒的眼睛时,都化为了虚有。
赶紧把头低了下来,一句话在心中百转千回,还是说了出来:"你赢了。"
"什么?"他贴心的把头凑了过来:"怎么了,很冷吗?"
"你赢了!"我猛地抬起头来:"我说了‘尘尘',我是说了‘尘尘',我承认我认识他!"
果然,那狗皇帝的笑意迅速渲染开来,一双锐利的眸子融化成阵阵湿意,全然的激动和喜悦:"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是不是?"
"是!"我断然说道:"所以不要再叫我‘小猪',不要再对我好,我不是你爱的那个人,我也不是爱你的那个人,"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爱的人,是尘尘,从开始到现在。"
"不是的,不是的,"他的肩都抖了起来,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你不肯原谅我没有关系,只要你给我机会,哪怕只是一点点机会都行。不要说你爱上了别人,不要说!"
我冷冷得看着他,一个无比强大尊贵的男人,怎么可以在一个间谍的面前表现出这样的脆弱和无错?头疼,无数的现实的梦里的画面从脑海中崩涌而出,我想使劲抓到些什么,却只是徒劳。心也疼,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紧紧地捂住了胸口,我摇晃两下,那尘封已久的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意识里唯一残留的最后记忆就是无休止的疼痛......
"怎么样?"还没来得及张开眼睛,从那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就听见关切的询问。
我呻吟两声:"好疼~~~~"
被轻轻的抱了起来,头乖巧的搁在了肩窝里,熟悉的幸福的想哭的感动。
一双温暖的大手在我头上轻轻重重的按摩着,安抚了我还在犹自掉跳动着的神经:"乖乖,不疼了。"
我长长一口叹息,享受着这分外宝贵的安定。
身体放松下来,意识却隐隐不安起来,尘尘,不是很久不在我身旁了吗?难道是......我猛地睁开眼睛,一回头,抱着我的不是那个皇帝老儿还会是谁?
稳稳按住我挣扎的身体:"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耳边传来的温热有着辛酸的乞求。就算身体不妥协,心已经答应了。
"你,"他思索着什么,有点犹豫:"这段时间过的好吗?"
我点点头。
额头贴了上来,执拗的强硬的姿态:"可是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轻轻的笑意:"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想着当时为什么会犯那样的错误,为什么要去拿你的真心作赌注,就算是闭上眼睛,也是你一遍遍的在我眼前消失时的情景。"
"痛苦的都要死掉了。可是有的时候会想,其实死掉也会比现在这样幸福许多吧?我去找你的时候,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是这样的季节,正赶上大雪封山,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你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当时我特别害怕,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那我怎么办?所以我就拼命的挖,拼命得找你,没有想到,最后找到的时候,也只是几根白骨。梦醒了,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我本来应该松一口气的,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任何事,但是你真的是真的,是真实存在过这个世界上的,是真心爱过我、被我真心爱过......"停了好久好久:"可同时也被我害死的人。"
"所有人都跟我说你死了,衣服、玉饰什么都是你的,我居然也就信了。其实在我心里,与其让你这样刻骨铭心的恨着我,倒不如、倒不如亲手毁掉你,我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
"从小我就知道,如果不能得到的东西,就要毁掉它。我一直就觉得这是对的。可是,怎么会是你呢?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毁掉你,却还是措手害死了你。当时手抖得那么厉害,心都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样,看着那几根白骨,竟然一点都不觉得伤心难过,空荡荡的一点感觉也没有。我还以为我真的是个冷血动物,害死了你竟然都无动于衷。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种感觉就叫做心死。一个人的心都死了,又怎么会难过伤心呢,呵呵,我真是傻。"
他的声音都颤了起来,可想而知当时亲眼看见爱人尸骨的锥心之痛是多么的蚀心刺骨。糟糕糟糕,我心软的毛病又发作了。我费力的从他禁锢的怀抱中扭了过来,刚要说些安慰的话就看见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斑斑驳驳的石头来,形状很是奇怪,大小不同的两个方块规则的摞在了一起。这,这,这~~~~~~~~~~~~~~
我眼前一阵晕眩,堪堪倒在他的怀里,顾不得爬起来,赶紧伸手去够:"能、能让我看看么?"
"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他把那石头轻轻巧巧的放在我的手心里,还带着他的体温,稳稳润润的,碧绿色的玉体上斑斑点点的全是暗红的血迹。
"当时就是找到了这块玉,才猜测你是真的遇难了。"他拢了拢手,"现在总算是物归原主了。"他的口气轻松而又愉悦,一字一句都刺到了我的心里。
"这、这玉你是从哪里找到的?"我压低声音,问道。
"是那山里的一对老夫妇捡了来,当给当铺,立刻就报到我那了。"
"那那对夫妇呢?"
"啊?夫妇?哦,我让他们领我捡了骨头,就走了。不然还能怎么样?"
我彻底把身子扭了过去,"怎么样?我要你偿命~~~~~~~~~~~~~"我说怎么对他总是有那么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原来我早就听见过他的声音,见过他的人,他不是我的杀父母仇人还会是谁?
脑子里是血是火,是愤怒,我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我要他偿命~~~~~`````````````
真相大白 2
事后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就连自己也是不能相信的,原来天生软弱、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也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见血的主儿。脑袋里被仇恨占据的时候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没有理智,没有情感,只有摧毁,只有破坏。全身上下哪里都是武器,手脚、指甲、嘴巴、牙齿......捶打,抓挠、撕咬,只要可以伤害到对方的攻击,全都没有章法不遗余力的去做了,哪怕是伤害到了自己。
清醒过来的时候,全身已经被制住了,虽然两个人都是那么得狼狈不堪,身体绞缠,血液交融,就连呼吸也一喘一喘得频率相同,可是我全身上下都被制住了,一动也不能动。是的,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可以杀死这个人,由于他的位高权重,他的强悍锋锐?看着他全身血淋淋的狼狈,对于我这种小人物,已经算是赚了的。
只是,只是,我怎么甘心?手中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握着的刀已经浅浅的插到了他的胸口,只要再深两寸,我的仇人就必死无疑了。手颤抖着往前推进,却再一寸也难以为继。
两个人只是喘息,我血仇得报近在咫尺,犹如天涯之遥;他胜券在握,却堪堪流连,胸口的刀还是稳稳的插在他的胸口,丝毫不动。
"真的,真得这么恨我吗?"腕骨火烧火燎的疼,比不得心中一点点的痉挛抽痛。
"你杀我父母,欺我爱人,我恨不得你死!"我立刻说道,可是心里却没有一点点复仇的痛快淋漓。
他定定得看着我的脸,一点一点的,就好像曾经经常这么做一样,细心而又纯熟。
然后他笑了,有点洒脱,有点调皮,完全脱去了平日的冰冷孤寂。带着这样的笑容,那张俊逸却又因失血而苍白的脸慢慢的靠了过来。
我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因为靠过来的不只是他的脸,还有尚插着我刀子的胸口。颤抖的手进不得退不得,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锋利的刀口慢慢陷进鲜活血肉的恐怖触感。
一寸,两寸,短短纤毫,已经是生死边缘了。
冰冷的唇印了过来,沾染了甜甜的微笑和血:"不要怕,我不会死的。"他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呵呵笑了起来:"刚才打打杀杀的明明是你,怎么现在反而这么害怕,杀人这件事,终究还是不适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