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是坏蛋 四 我歪着头看他,其实他再有心机,也不比我大多少。 我笑了:"你其实知道我是什么人对不对,我可以老实跟你说,你留下我对你们没好处,各走各路会比较好些。" 他也笑,笑得比我还灿烂:"东方哥哥,你在台子上念的那四句话真是豪气万丈,我真没办法相信这么聪明有气魄的你,是玉公子的儿子呢。" 我心里格登一下,但是脸上一点儿也不露,自顾地向前走。于同看着我走近,眼睛一眨一眨的:"东方哥哥,你真的要走么?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我想跟你一起。" 我不太想和小鬼头缠,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我可没有摘面具。还有,他是不是也知道了傅远臣是什么人? 他看我不说话,自顾自的跟着我一起走,嘴里念念叨叨:"其实我也不想做这个什么长老的,不过我这个长老是世袭来的,我老爹去得早,我八岁就当上了,到现在当了有十年那么长,闷也闷死了......你不要对我那么冷淡的,要不是我帮忙,玉公子他功力被废了,还天天吃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怎么可能逃出去?" 我站住了脚,是的,我也想过。卫展宁他是怎么能逃出去的。 我深吸口气,看看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左手三指扣在一起,嘴里轻轻发出低吟的声音。于同脸色一变,捂着小腹蹲下身去,嘴唇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我冷冷的低头看他:"肚子痛不痛?你还要和我在一起?虽然我武功不见得比你厉害多少,但是让你吃这种苦头儿还是办得到。" 他额头上流下冷汗:"东方哥哥......我是真的不想在呆在魔教。不信你带我去见玉公子,他会跟你说,我绝对没有害过他,也绝对不会想害你。" 我心里有一点被他感动,可是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蹲下来,跟他平视。那双眼睛很清亮,我慢慢的说:"你真的想跟我一起上路?那你袖子里是什么东西?" 他轻轻啊了一声,有个金属的东西从他袖子里滚出来,掉在地上。我微微一笑,绕过他身子向前走,他突然向前一纵抱住了我的腿,倒把我吓了一跳。 "东方哥哥......我错了,可是这个针筒里我只装了麻药,我只是不想你撇下我。" "是么?"我一面想掰开他手,一边说:"你下的什么药我可没功夫管,不过想诚心的救人做事,暗里藏着这样一手儿,那被求的人怎么会不害怕呢-- 臭小子,快松手!"我恼起来,他居然抱这么死紧。 "我和你非亲非故,你干嘛缠我?魔教那些老家伙有什么阴谋让你缠我的!"我终于掰开了他手,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委屈的缩成了一团,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音:"哥哥......风哥哥,我是小同,当年你躲在草里面,我没有告诉别人,你不记得我了......" 我愣了一下,没头没尾的,他以前认识我?不,应该说,他以前认识卫风? 我心里半信半疑,右手在左手腕上轻轻按了两下,解开了刚才催动的药力。于同松了一口气,身子软成一团,却趴过来,揪着我的裤子:"风哥哥,你怎么不认识我,我一直一直都记得你。" 我不解地说:"我易了容你还认识?" 他吸吸鼻子:"你化成灰我都认识,再说你和玉公子真的很像,我天天给他送饭上药照顾他,再看到你就觉得好生熟悉。" 我很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他。 我掉头就走,他腹痛已解,虽然真气提不上来,仍然在后面一直跟着我。天色渐渐暗下来,他小声说:"风哥哥,我们不投宿么?" 我听他声音有些低哑,知道刚才那样折腾他是受不了。我给魔教那些的水中下的青蛊是我自己养了四年的宝贝,把子蛊磨粉下在食水里,然后在正午时分我催动母蛊,中蛊的人便会全身作痛真力全失,两个时辰内如废人一般。现在虽然已经到了日落,他仍然是受不了。 我停下来说:"这里可不是安全所在,魔教的人倘若出来找我或是找你,也够麻烦的。" 他哦了一声,跟在后面继续走。 过了会儿,他说:"风哥哥,你真厉害。有时候玉公子精神好,我们会聊起你来。玉公子说你从小就聪明机灵。说我虽然也是难得的机灵鬼,可是还是跟你不能比。我当时还老觉得他是因为有私心才偏夸你。" 我嗯了一声,但是走路的速度也放慢了一些。 有人能告诉我老爸的事,我当然想听了。 "有时候......玉公子会跟教主打听外面的事,可是教主都不告诉他,还折磨他......我虽然知道,可是除了帮他治治伤,什么也做不了。风哥哥,你在哪里学的一身武艺,还有用药的本事?" 我有些走神,大帅哥过得是人过的日子嘛......听来好凄惨。现在觉得傅远臣把那教主一剑杀了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要是让我捉到那种变态......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大约天快亮了,我也累了。身后于同喘气的声音也渐渐粗重。 想着这个孩子也许是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我停下来说,休息一下吧。 他点点头,这个动作也显得很无力。我们靠着树坐着,我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倒出两颗药丸来和他分着吃。他精神好了很多,靠在我耳边问:"风哥哥,我们去哪里?" 我没回答,心里有些茫然,脸上装得冷酷,同时还有点小小的不舒服。其实他没做什么让我太讨厌的事,严格说,我在不久前还让他狠狠难受过一下。 我不理他,他也不再发问。过了一会儿,东边泛白,我想天快亮了,站起来继续走。 于同一直跟着我,我不知道他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24 杀人放火 等我们坐在小镇的上饭铺子里吃早餐的时候,于同问我:"风哥哥不想当教主?其实当教主满威风的。" 我不紧不慢地说:"威风你怎么不去当当,我看孙堂主,任公子和傅远臣,也都不见得是你的对手。" 他的头摇得象波浪鼓:"我不喜欢,很闷人的。我当长老都很闷了,平时三天五天没有人敢跟我说话,遇到一个人就是低着头的,再遇见一个还是低头的。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来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人都长什么样儿。" 是么?我想象了一下他描述的境况,好象的确是闷人的。 等他一碗粥喝得差不多,我慢慢抛出一个问题:"卫展宁脚上的一刀是谁砍的?" 于同愣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就不会愣那一下了。我没说什么话,把帐结了,继续上路。 刚才于同他狼吞虎咽的那一餐里,起码吃了我七八样加料,看他还吃的那么欢,我不知道是该踢他一脚好,还是刺他一剑好。说这个人笨,那是绝不可能。要说不笨,明知道我是用药高手,还敢跟我一起吃东西。 我给师傅送了一封信出去,按我们派中消息传递的速度,想必三天之内我就可以得知卫展宁的下落了。 可是面对于同那种无力感,到了晚上更加强烈了。明明我是要了两间房,他非抱着被子来和我挤一间。挤就挤吧,还非脱光光了衣服,然后在我面前摆出类似色情片儿中女优的动作,挑肩,露胸,侧腰...... 我忍无可忍把他一把揪下来扔到地上,他就翻着一双无辜的眼看我,眼里亮晶晶的象是泫然欲泣!KAO,你几岁啊! 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智商有问题,要么,就是心怀不诡,极可怕的一种人。 最后的结果是各退一步,我不赶他出去,不过他得睡地板。 然后我发现,妥协了第一步,就会妥协第二步。 吹熄了腊烛,我合衣而卧,心里面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先是想了一会儿卫展宁可能在做什么,然后想了一会儿任随风现在可能在做什么,最后......不用我想,我身边那个于同已经是第四次试图爬上我的床被我踢下去了。 他哼哼唧唧的说:"好疼......风哥哥你好狠的心......" 我翻个身,懒得理他。 然后他又挨了过来,这次倒没试图躺下,只是坐在床边,我身子一动,他吓得叫:"我可没爬上去,我只是坐床边也不行么?" 好吧,如果床边也不许坐,倒显得我太小气了。 好象我忘了一句很有名的警言戒语,千里长堤,终溃于蚁穴。 他开始是只坐床边,后来似乎是坐累了,就在床头靠一靠。一边轻声念叨着冷啊冷的,把我被子拉过一角盖着......我总是心太软呀心太软,觉得人家坐累了靠一靠也没什么大不了,然后冷一点盖个被角也不给人家盖也说不过去...... 最后的结果是,早上我醒来时,于同象八爪鱼一样缠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昨天折腾到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舒舒服服睡到了我的枕头上。 不过好在我知道我和他只是纯睡觉,没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是不是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安慰了。 反正只是纯睡觉,我没什么损失啊...... 白天我没有出门,写了单子,于同去给我抓药,回来就闷在房里打坐练功加配方做药。于同在一边发呆,偶尔给递个东西打打下手儿。 这一天没有收到师门的信,但是却听说了魔教推选了新教主。 新教主姓任,名随风,是前任教主的儿子。 我们在楼下大堂里用饭时听到过往的江湖人士这样说。我与于同对望了一眼。 任随风......他居然还叫随风,为什么不改名字? 我的心情本来很好,下午做了好几样儿有用的药,现在却一下子变得不好了。饭吃了一半,实在没有胃口再吃,我先回房了。于同过了片刻后回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坐在一边不吭声。 我说:"回你自己屋里睡去,别再给我耍赖。" 他权当听不见。所以我说,脸皮厚的人是很可怕的一种人,在现代时就常常的听人说,三种人可怕啊,不要命的,不要钱的,不要脸的。而且第三种尤为可怕。不要命的人,拿点丢人的丑事吓唬一下,还能降服。不要钱的,也不是没办法拿下。第三种却是象附骨之蛆吸血之蛭,吓他不倒骗他不动。 我觉得于同就很有这潜力。 冷言冷语的,他全当听不到,吓他他一点儿不理。 等我吹灯上床,他又延延挨挨的过来了。 我实在气不过,心里面闷得慌,回手在他臂上狠掐了一把。他哎哟哎哟连声叫,一听就是装的。叫了几声,忽然变了调子,对我说:"风哥哥,你又下药......" 那个药字还在喉咙里,人已经直挺挺躺了下去。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把床脚的被子一抖,兜头盖脸把他裹上,我翻身向床里睡自己的。 满觉得今天可以睡得安稳,可是到了中夜,突然一声尖啸,我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第二声惨叫又已经传进耳朵,声音离我非常近。
25 杀人放火 我翻身下床,顺便在床边那人身上狠狠踩了一脚,纵身跃出了窗子。 第三声惨叫声又传出来,我已经扑到了那声音响起的地方。底下的人已经亮起了灯火,赤着脚披着发 只系单衣的纷纷跑来了凑热闹。 我揭开屋瓦向屋里面看。 屋里一片惨淡的血色,触目惊心的全是暗红,浓浓的血腥气息,我一阵不舒服。 已经有人冲进了屋里,尖叫大喊怒喝声不绝于耳。 是什么人呢? 身后有衣袂破风之声,我手里扣着银针,回头却看到于同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他轻飘飘在我身边落 脚,伏下身也看了一眼,皱着眉小声道:"好碜人的。" 我压低了声音问:"这里离你们总坛不远,而且死的又是江湖中人,会不会和你们有关系?" 他爱理不理的口气:"什么你们我们,反正这里远远近近的,死只猫儿狗儿也是魔教的人凶性大发所 为,白道中人向来不都是这么想的。" 我轻轻在他头上掸了一下:"别阴阳怪气,我只是说说。不过,照你这么说,倒真是方便,和某某有 仇了,就把他拖到这里来弄死,然后理所当然推给魔教负责。反正魔教也不会出来一一辩别他们杀了 哪些没杀哪一些。" 于同口气里带些讶异,仍然是气鼓鼓的:"那是当然,杀十个和杀一百个,不都是杀了。世人栽给圣 教的罪名多这一点也不多,少这些也不少。" 看不出来魔教的向心力这么强,于同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喜欢魔教,碰到事情还是要维护的。 我吁一口气:"屋里的人不是魔教所杀。" 于同疑惑起来:"你看到凶手逃出去了?" 我摇摇头。 他问:"那你怎么知道是谁杀的呢?" 我笑了,在中夜的清冷的月光下,于同皱着眉的小脸儿象只猫咪般可爱。 下面的人声越来越高了。于同拉拉我的袖子:"风哥哥,我们走不走?要是回来让人看到我们蹲在这 里,不太好吧。" 我扭一把他的小脸儿,他涨红了脸:"风哥哥......" "好啦,怕什么,难道怕他们说是我们杀了人?"我又扯扯他的耳朵。好久没这么好心情了。不知道 为什么,在这个诡异的命案的现场,在月光下的屋脊上,我却有了好心情。 好象,发现这世上有人和自己一样单纯......或者说,比自己还要单纯,多少总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尤其是,这是个聪明人狡猾人横行的世道。 一直对于同我是戒备着的,可是刚才,在他反驳我说魔教杀人那些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采,那几乎 算得上激烈的言辞。 这会儿屋里的人又都退了出去,有人在门口守着,有人出去,不知道是去报官还是叫更多的人来参观 此现场。 我和于同在屋顶上咬耳朵:"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我神神诡诡地说。他说:"什么话?" 我一边从揭开的空隙向下洒药粉,一边小声地说:"人家杀人我放火,人家牵驴我拔橛。" 他"啊"了一声,一脸反应不过来的看着我。 我扫他一眼,这小孩儿反应真慢,迟钝。 我从怀里拿出火摺,晃亮了,吹旺火,向下一丢。 于同吃了一惊,趴上去看。那火苗在空中划出一条线,落在了血泊中,突然那血泊轰然一场燃起烈焰 ! 我拉起惊得象是回不过神的于同,伏在在树的暗影中。屋外的叫骂着想向屋里冲,可是火势起得太猛。他们只能站在门边干瞪眼,等有人端水来泼的时候,火苗都蹿到了屋梁上了。 于同十分不解的拉扯我的衣裳,不用回头我都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当然不是杀人犯。" 他被噎了一下,才问:"那你为什么放火?" 真是的......这小子真是魔教出身的么?真的曾经在那明亮的眼睛里暗藏过诡异和杀机么? 我真是,败给他了! "臭,小,子!"我揪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字地说:"亏你还在魔教当过长老!那屋里虽然响起过三声惨叫,可是从第一声到第三声,都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在叫!一个人就算被活剥了挨着放血,也不能让这地上的血多到浸到人脚背上......你个小脑袋是木头做的!" 他呼吸窒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好吧,算我说话过份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世上有血蛊这东西存在的。 要想不让这蛊挨到天明,用水冲用土埋用火烧都是可以的。用水么,不好意思,这时代没地儿让我扯高压水笼头去。用土呢......我又懒得动。 所以,用火最快。 是什么人做的蛊?这蛊又是想害什么人? 这问题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虽然知道做血蛊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这血蛊不好做,费药费力不说,阴夜血蛊得杀不满十四岁的处女,正阳血蛊得杀不满十六岁的童男,估计这害人的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再有药有人让他折腾,我拉着于同回客栈,天塌下来也得先歇够了,有力气才能办。 于同一直眼巴巴的盯着我看。虽然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我也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翻一个身又翻一个身。 "风哥哥......"他怯生生地喊:"我们不去听听外面那些人怎么说么,昨晚的事......" 我有点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你觉得那些人会怎么说?" 他眼睛亮了一下,又变暗了:"八成又要栽在我教头上......" 我陪他一起笑,不过他是苦笑,我是讪笑:"是呀,那还去听什么。" 他点点头。我觉得有点不忍心。 想起夜里那血蛊,我也有些腿软。 血蛊虽然可怕,但我怕的却是,那下血蛊的人。 能做那样恶毒的蛊...... 究竟昨天那被血蛊所害的,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纠缠我半夜,一早我接到了师门的信。 这信让我一下子掉进了冰窟中。 师傅不在山上,而接到我的信的同门,并没有接到卫展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