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萧百川一直都在关注着白啸清的一举一动。见他突然发狠,连忙飞身挡在了君无双的身前,手里的三尺青锋也径直刺了出去。可白啸清完全是拼命的打法,竟不管剑的攻击,只是奋力挥掌袭来。当萧百川的长剑刺透了白啸清的身体时,白啸清也一掌打在了萧百川的身上。萧百川喷出一口鲜血,飞了出去。
55 爱与哀愁(上)
"百川!"看着萧百川口吐鲜血地飞了出去,君无双急得差点自己也吐出口血来。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一下子就扑到了萧百川的身边,右手飞快地搭住了萧百川的脉搏。不过可能是因为白啸清的内力流失地很快,所以打到萧百川身上的掌力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强。
倒是萧百川为了赶过来替君无双挡住那一掌,不顾一切跃起的同时乱了自身的真气运行,因此在受了那一掌后吐出了鲜血。萧百川只要运功调息几次,伤势便能痊愈了。所以当君无双确诊了这一切之后,神经一松,便倒在了萧百川的身上。
萧百川刚着地的时候有点犯晕,等君无双压到了他身上时,他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所以便立刻坐了起来,可等他把君无双搂到怀里时,眼光却狠地怕人。
原来刚才君无双一直关心着战况,所以未离的那件外套只是简单地披在了肩上,靠着君无双的双手拉着前襟,才没有松开。等到他扑到萧百川身边的时候,那件外套自然就飘落到了地上。赤裸半身上重叠交错的伤口,青红不同的淤肿全都落入了萧百川的眼里。
萧百川不敢想象君无双到底受了多少的折磨,他只是用微颤的手指解开了自己的长衫,脱下来后裹在了君无双的身上。可又怕触碰到君无双的伤口,所以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拥着他,同时愤恨的目光射向了已经气绝身亡的白啸清。要不是萧百川现在还想亲自照顾君无双,那他一定会将白啸清碎尸万段。
这时秋水带着十几名武功较好的"暗影"赶到了这里。幸好周围没有发现别的梵宫的人。等到秋水开始给君无双清洗伤口上药的时候,君无双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是每当秋水触碰到伤口时,萧百川总能感受到怀里人无意识的肌肉紧张,或是间或溢出唇间的细微呻吟。
当君无双一有动静,萧百川的懊恼和自责就会加多一分,同时脸上的阴沉也深了些许。等到秋水处理完那大大小小二十来处伤口时,君无双的上半身几乎全部都被绸布给包裹上了。而萧百川的脸色也是难看得惊人,以至于秋水以为他也身受重伤,连连询问。
萧百川摇摇头:"我没什么。秋水,麻烦你去找一辆平稳点的马车,我们现在就送无双回棋舍!"
与此同时,在朝堂上德崇帝宣布了皇甫天翼谋反的罪行后,又以涉嫌谋反的罪名削去了右相卢林的官职,并且连坐卢家宗亲后世五代不得为官。基于上次钱守义被斩时的经验,所有的大臣都没敢提出什么异议。
而被萧战押解上金殿的西军首领倒是机灵,硬是说自己收到密报,有人在今晨谋反,所以他带兵是来"护驾"的。那人说得义正词严,而且还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所谓的密报,德崇帝一时间也不好发落他,只得先让他回去。
之后,皇甫睿明说明了几天前皇甫天珹的入宫行刺是被人摄魂控制所致,而那个控制皇甫天珹的人正是皇甫天翼。皇甫天翼见皇甫天珹失败,就打算自己动手,所以才有了今早的那场宫变。而皇甫天翼死后,就再也没人控制皇甫天珹了,所以皇甫天珹的"失魂症"无药自愈。
于是在众大臣的注视下,皇甫天珹衣衫整洁,目光深沉,步伐稳健地跨进了金殿。然后德崇帝当众册立皇甫天珹为太子,入主东宫。同时下令让皇甫天珹前去二皇子府里搜查皇甫天翼谋反的其他证据,看看是否还有漏网的同党。此言一出,有不少的大臣私底下都打了个冷战,看样子皇帝这次是要将二殿下的势力连根拔起,永诀后患了。
然而皇甫天珹退朝之后,却收到了君无双被人掳走的消息。原来当皇甫天珹正要骑马去皇甫天翼的府邸时,在宫门口遇见了想要找寻秦飞扬的红儿。等红儿说完棋舍里发生的一切后,皇甫天珹经不住在马上晃了一下,然后他抿了抿薄唇,紧了紧手里的缰绳,让自己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卫带红儿入宫找秦飞扬,然后自己仍是带着一百五十名禁军向着二皇子府进发。
在皇甫天翼书房的密室里,禁军们抄出了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交到了皇甫天珹的手里。皇甫天珹打开木盒,只扫了一眼,就让人生起了一个火盆摆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把装在木盒里的一本小册子拿出来,直接丢进了火里。眼力好的禁军在火苗吞噬掉整本册子之前,看见了册子的封面上书着四个大字:同盟名单。
等皇甫天珹忙完了所有要在今天内完成的事务后,才拼了命似地抽打胯下的坐骑,把随身的侍卫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独自赶到了"黑白分明"。
萧百川在秋水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发现君无双的外伤很重,而且那些伤口不光散布于他的前胸和腹部,身侧也有,甚至连背后也有一两条鞭痕。而在他昏睡的时候,那些背部和身侧的伤口就很容易被压迫,有时甚至还会重新开裂出血。
所以无奈之下,萧百川只好靠坐在床头,抱着君无双的上半身,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入睡。自己则时常注意调整姿势,避免压到他的伤口。
所以当皇甫天珹到达君无双卧房的时候,就看见君无双满脸红晕,双眉轻蹙,檀口略张,上身赤裸却白布裹缠地躺在萧百川的怀里。皇甫天珹顿时愣在门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萧百川抬眼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身太子衣着的皇甫天珹,轻轻说了句:"来了!"
"嗯!"皇甫天珹也是放低了音量,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边。近看之后,那些裸露在空气中的淤伤更是触目惊心。使得皇甫天珹狠命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但是一开口还是那样的轻柔:"他怎么样?"
萧百川怜惜地看了眼睡不安稳的君无双后,抬头直视皇甫天珹道:"很不好!因为血液里蛊毒的关系,‘止息'的药效只有原来的一半。好容易才将血止住,可是他却痛的厉害,连睡觉时身子都是紧绷着的。而且一个时辰前还发起了高烧,现在刚刚退了点。"
正说着,君无双似乎难受地侧了侧身子,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哼。萧百川连忙低下头,查看是否有被压迫的伤处。见一切安然无恙后,萧百川才重新望向了皇甫天珹。
"谁干的?"
"梵宫,白啸清。"
"天翼的人?"
"对!人我已经杀了。尸体在未离他们手里。"说到这里,萧百川发现皇甫天珹的眼神闪了一下,"你来得正好,我想要去更衣。你抱着他一会,小心别碰着他的伤口!"
说完也不管皇甫天珹答不答应,萧百川就慢慢起身,用眼神示意皇甫天珹来替换自己。皇甫天珹先是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后才走到了床头,如对待有着裂痕的名贵瓷器般,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君无双,搂在了怀里。
萧百川别过头去,迅速地走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房门。就在房门关上的一霎那,萧百川似乎听见房里传出了类似于野兽受伤后发出的低鸣,又像是人极力压制住悲恸时的呻吟。那声听得门外的萧百川也是一阵心酸,随后萧百川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快步离开了。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萧百川重新走进了房间。皇甫天珹立刻收回了痴缠的眼神,变回了今早出现在朝堂上的冷静太子。
皇甫天珹把君无双交还到萧百川的手里:"我要走了,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你,好好照顾他!"
等到皇甫天珹将要迈出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是你的错!"
皇甫天珹脚步一停,没有回头地说道:"也不是你的!"然后便走了出去。
房里的萧百川伸手轻抚着君无双的面颊,用低不可闻的音量说着:"无双,倘若你不能康复,僖嘉王朝就真的完了!"
第二天的早朝上,德崇帝大声叱责着皇甫天珹,责问他昨天为什么要烧了那份名单?
皇甫天珹跪下磕头,然后扬脸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德崇帝道:"父皇,儿臣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整个江山社稷着想。那份名单上的确是记载着那些与二哥结盟,打算谋反的人名。可是父皇,儿臣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真心想要谋反。二哥是个皇子,位高权重。试想当那些大臣被二哥相中时,他们怎么能拒绝一个皇子提出的请求?如果他们拒绝了,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只有一个‘死'字。以二哥的个性,是断不会留一个知晓自己秘密的局外人在这个世上的。所以若是硬要说那些个大臣有罪的话,在儿臣看来也最多不过是个怕死之罪。"
"可是凭心而论,这世上真正不怕死的能有几人?人一旦死了,什么抱负、理想、尽忠职守,一切的一切都会成为空谈。只有留着这身子,才能为江山,为百姓,为僖嘉王朝开天辟地,进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所以儿臣认为,那些因怕死而签下自己名字的臣子不但没罪,反而有功。因为他们在署名之时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名誉,而是整个朝廷。所以儿臣才会烧了把本册子,儿臣不希望因二哥一人之过,冤屈了那些忍辱负重的忠臣!"
"好!好!好!"德崇帝被气的火冒三丈,"做错事,你倒还有理了你!就算那里面有你说的那样的人,可是剩下的呢?剩下的那些人呢?如果他们日后再生异心,此举岂不是纵虎归山?"
"父皇,只要那名单里有一个儿臣所说的那样的人,那儿臣所做的就是值得的。而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连我这个做亲兄弟都没能识穿二哥的真面目,着了他的道,也怨不得那些个大臣们识人不清,错信歹人。既然现在二哥的罪行已经大白于天下,儿臣相信那些大臣们也是懊悔不已。所以儿臣才擅自作主,想给他们一个悔改的机会。可是如果真是有人执迷不悟的话,儿臣相信,有那些忠肝义胆的臣子相协,儿臣定能将他们绳之于法,保我僖嘉王朝稳如岐山。"
"你!你!......"德崇帝颤巍巍地指着皇甫天珹,楞是没说出话来。
"父皇息怒!"到了此刻,皇甫天珹终于低下了头去,"儿臣自知有负皇命,所以恳请父皇责罚儿臣。但是儿臣心中仍会坚持己见,请父皇赎罪!"
"罚!朕当然要罚!不罚你,朕以后还如何服众!来人,将太子拖出殿去,给我重打二十金棍!"
皇甫睿明话音刚落,殿上的众臣便"呼啦"地跪倒了一大片,而那些原本不打算替皇甫天珹求情之人,见就只剩自己这几人站着,显得特别突兀,也就随大溜地跪了下来。大家异口同声地替皇甫天珹求饶。劝说了许久之后,德崇帝总算是松了口:免去杖责,罚皇甫天珹抄写本朝刑法三遍,明日交到御书房。然后德崇帝一拂衣袖,带着满脸的怒气退朝了。
只是,谁也没有看见,退朝时德崇帝嘴角那一丝难以捕捉到的笑意:天珹,你终于长大了!
55 爱与哀愁(下)
同一天下午,皇甫天珹上报德崇帝,说是有江湖人士也参与了皇甫天翼的逼宫。这些江湖人都是来自一个叫梵宫的组织,他们的首领叫白啸清。已经在昨天的宫变中被萧百川将军击毙。而且据查证,当年火烧"霞辉殿"掳走五皇子皇甫天欣,而后杀人灭口的也正是梵宫。
于是德崇帝怒不可遏地放出了口谕:将白啸清鞭尸三日后悬挂于东城门,暴尸一个月。然后烧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以儆效尤!凡事属于梵宫的产业,一经查实,全部充公。同时各地官府相互配合,剿灭梵宫的余孽,务必做到斩草除根。
所以一时间,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不少的梵宫弟子都因为官兵铺天盖地的追杀而送了命。既便是能苟且偷生活下来的,也没人敢再提"梵宫"两字。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了"梵宫"这个门派。
同时,德崇帝下令,将那位十二年前在大火中失踪,年仅五岁的五殿下皇甫天欣追封为"永乐王",并在皇家陵墓中给他建了一个衣冠冢。
正当朝廷和江湖上都发生大变化的时候,君无双的"黑白分明"反倒平静了不少。由于君无双身受重伤,秋水他们干脆关了棋舍,让君无双安心养伤。
在萧百川衣不解带的细心照顾下,君无双终于在受伤后的第四天退了烧,人也完全清醒了过来。看着明显消瘦了一圈,眼下浮起了阴影的萧百川,君无双心痛不已,坚持不要他再抱着自己入睡。因为这四天里,只要自己轻微一动,萧百川就会立刻惊醒过来,查看自己的伤口。
自己在这四天中究竟挣扎了多少回,君无双自然不会知道,但他却看得出来萧百川已经是疲惫到了极点,连和自己说话都会走神。所以君无双坚持自己躺在床上,让萧百川好好地休息一下。萧百川扭不过君无双的性子,只能在他身边躺了下来,睡上了这四天来第一个安稳觉。
又过了大半个月,君无双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有的还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不过据秋水观察,君无双身上有些伤口太深,即便是痊愈之后也会留下疤痕。君无双本人听了到觉得无所谓,不过萧百川却不太开心。于是君无双便打趣道:"有些疤痕,看上去才更有男子气概。我又不是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有疤就有疤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百川听他这么说,这才脸色稍愉。等君无双身上最后一块黑痂掉落之后,离那场皇甫天翼策划的"仲春之变"已经过了两月有余。
只是,这期间,皇甫天珹再也没有踏足过"黑白分明"。
若尘死后,按照她生前的愿望,众人将她的遗体火葬了。君无双把她的骨灰收在了一个瓷坛中,这样不论到哪里,君无双都能带着若尘一起走。
等到五月末,君无双身上的蛊毒已经差不多全都清除了,所以他就打算启程回"惜缘谷",以便重新修炼武功。君无双把这个想法和萧百川一说,萧百川自然是想要跟着一起去。于是萧百川便将此事告知了萧战。虽然陈若惜舍不得这个儿子,但是她也明白,现在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将他和君无双分开了,只好含泪答应。
于是这天下午,君无双进宫来向皇甫睿明辞行。
"这么快就要走,我还以为你会在京里再多呆一阵子。"
"父皇,恐怕你舍不得的不是我吧!"君无双端起"魂牵梦绕"喝上了一大口。前些日子因为要养伤,萧百川竟连茶都不让自己喝,今天总算是补回来了。
"唉!人家都说是知子莫若父,我们皇甫家却是知父莫若子!无双,不瞒你说,自打知道你要离开,蔚蓝已经提了好几次想和你一起走。有时候我真怀疑在蔚蓝的心里,你才是他最心爱的人!"
"呵呵,父皇这话可不能乱说。其实师父于我只是怜爱,他定是见我最近出了很多的变故,不放心罢了。回头我去劝劝师父,让他安心等你几个月,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双宿双栖了!"
"这样最好。其实我也不要求他多等,只要三个月左右就行。最近天珹进步得很快,已经能渐渐掌控全局了,而我也在慢慢将权利转交到他的手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三个月后,我就能安心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