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请让我跟随您吧。"
"你叫什么名字?"
"月,我的名字是月。"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不过我已经没有能力将你变为玉石了,你就维持那灵的姿态跟着我吧。"
想不到,背弃契约杀死了那个女人,竟然会换来如此忠心的一个狐灵。
九尾狐灵,灵魂中地位最高的灵体。
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可以束缚住如此厉害的灵。
这狐狸身上月的光芒,相信九尾狐中,他也是地位最高的。
还好,那个女人被我杀死了。
时间依旧一点一点流逝,皇甫阎从来没有出现在地牢一次。
或许,他已经当我死了。
因为身边有了月的存在,每天的食物,我多少也会吃下一点。
我死后,跟随我的灵也必须自我消亡,我并不想让月这么快死亡,毕竟,他才刚刚从那个女人手中逃脱。
每天,月都会跟我讲述他被束缚之前的事情。
让我知道,他原本是一座叫月牙山的王,掌管着整座山的一切。
直到,那个女人出现,将他束缚。
不知道被束缚了多久了,久到快忘记自己的一切了。
月总会告诉我,那雪山非常的漂亮,如果以后有机会,就和我一起住到那里吧。
在那里,不会有任何人伤我的心了。
他知道,我爱皇甫阎,爱得那样深,否则,不会杀死那个女人。
于是我给他讲我小时侯的事情,给他讲我的父亲,
给他讲那个属于我的时代。
虽然,我知道他听得并不是太懂,但是,我依旧想告诉他。
父亲,现在在干什么呢?
跟我一样,孤独的望着天空吗?
亦或是,早已归尘了呢?
不知道父亲去世后那灵会如何。
转世吗?那是不可能的,阴阳师的灵魂,都必须奉献给自己的继承人。
没有了我,父亲死后只能做孤单的浮灵吧。
父亲,确实是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我了呀,奉献给我这个不肖的儿子。
一大早,门外就传来嘈杂的声音。
月警惕的走到门口,我知道,他怕是皇甫阎来对我用刑。
虽然我不止一次告诉他,即使是对我用刑那也没什么,是我应得的。
但是月总是会坚定的看着我,拼命说我根本没有错,根本没有,被惩罚的应该是那个女人才对,根本不应该是我。
没有错吗?不,一开始就错了吧,在爱上皇甫阎的那瞬间就错了吧。
门,突然被打开了,奔进来的是我完全想不到的人,并且还带着一脸泪水的紧紧拥住我。
"殃......殃哥?"
"姬霙,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会遇到皇甫阎?为什么最终还是......"
看到我,慕容殃特别激动,随着他进来的,还有另一个男人,冷凝。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我离开的,已经那么久了吗?
慕容殃最后终于可以幸福了,可以幸福就很好了。
手轻轻拍拍慕容殃的背,像是在安慰,然后对着他身后的冷凝展开一个歉意的微笑。
"我不管了,你一定要跟我离开,凝好歹也是将军,说什么也可以保护你的,况且杀了皇甫阎的一个爱妾,要囚禁,也应该等官府来定夺,他凭什么滥用私刑?"
慕容殃看着我,满脸泪水的正经脸孔。
"哈哈......"
"姬霙......你还笑,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可是......哈哈......对不起!殃哥你现在的样子太好笑了。"
"早知道说什么当初也不让你离开,如果留在月清楼,无论如何皇甫阎也不敢到我那里硬抢人。"
"殃,冷静点,我们来这里并不是要强行将姬霙带走的,你又不是没有听樱落说他是不会离开的?"
冷凝将慕容殃拥入怀中。
原来是伊樱落告诉他们这件事情的,那我是该谢谢他还是该怪他多事呢?
"你杀殷琉璃,一定有其他原因吧?说什么是因为嫉妒的我可不相信。"
果然是当朝为官的,有双洞察别人心事的眼睛。
说实话?还是继续欺骗?
"本来就是嫉妒,莫邪大将军太高估我了。"
偏过头,注视着卧在我怀中的月。其他人,是看不到月的,因为我已经没有能力将他实体化了。
莫邪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那种可以看透别人心的眼神。
"姬霙,你将实话说出来吧。"
慕容殃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泪眼汪汪的望着我,这样的人,需要莫邪这样的人保护着。
"确实只是嫉妒呀,有什么不对吗?难道连嫉妒也不允许?"
我笑了,看到慕容殃越来越深的悲哀,我知道,他已经相信了。只是冷凝,恐怕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说什么嫉妒,可能只是我闲来欺骗自己的话吧。
这阵喧闹终于结束。
月一直看着我,用眼神问我为什么不说出实话。
"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人类的世界,太过复杂!"
抚摸着月的头,我这样告诉他。
确实,仙境般雪山里长大的他,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我不说出实话。
这个世界,太过复杂,并不适合他,还是那个雪山比较好吧。
我死前,或许可以托付别人将他送回雪山。
"不,我绝对不会离开主人的。"
月看出了我的想法,撞进我的怀中,想是怕我会突然离开般用爪子紧紧的抓住我。
我微笑着,到死前,依然有人如此牵挂我,对我来说,已经满足了,我已经很幸福了。
城般的皇甫家主宅,佣人们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大厅中,气氛凝重的坐着四个人。
"你根本就没爱过殷琉璃,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暂时抚慰你心灵的女人罢了。"
"那又怎样?"
呷了一口茶,皇甫阎微笑着看着满脸怒气的伊樱落。
从几个月前这三个人匆匆离去后,今天像是约好了般突然跑来,然后对自己又是一番质问。
"那你为什么要关姬霙这么久?"
"因为他杀了我最爱的女人。"
"抚慰心灵的女人。"
"那就是他杀了抚慰我心灵的女人吧,这样的罪人怎么能不好好惩罚?"
"要惩罚多久?一辈子吗?"
"看我喜欢了,谁叫他因为嫉妒杀了琉璃?如果治好了琉璃,他依然是我的一个床伴,过着锦衣玉石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是他自找的。"
"嫉妒?这样就是嫉妒吗?"
伊樱落拿起手上的纸扔到了皇甫阎身上。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调查,从冷凝那里听说感觉姬霙根本不是为了嫉妒后他就一直在调查。
屋外,飘着小雪。
江南的冬天不像北方那样会完全被大雪覆盖。
但是还是会有一两场小雪,夹着雨水,让人更加伤感。
屋内,一片宁静,只听得到木炭燃烧后发出的爆裂声。
不是嫉妒?
皇甫阎捡起伊樱落扔过来的纸,那会是什么?姬霙不过一介小官罢了,为什么会这么多人偏袒他?连自己最好的朋友亦如此。
果然,那男人有着迷惑众人的本领。
视线,由伊樱落的脸上转向手中的纸。
那上面,是一个人的资料,一个缚灵师的资料。
而这个缚灵师,正是那个抚慰自己心灵的女人,殷琉璃。
被骗了?被一个女人骗了那么多年?
皇甫阎的脸色完全变了。
"缚灵师,灵媒中最邪恶的职业,束缚灵的本体然后将其附到自己身上,慢慢吸取灵的精华变为自己的力量,等到饱和状态后就用这灵的力量完成自己的工作,例如说是摧毁某人。而被灵附身期间,所呈现的状态跟普通人被灵纠缠一模一样。"
伊樱落解释着,他完全想不到殷琉璃那样娇弱的女子竟然会是缚灵师。
那恐怕附在她身上的灵根本就不是皇甫阎的大娘和哥哥,而是更加厉害的灵体。
姬霙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呢?第一次见面吗?难怪那天姬霙的神色怪怪的,刚开始还以为是无法接受皇甫阎另有爱人的事实,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那个女人。
"殷琉璃,死前接下的最后一份生意,就是你大娘和哥哥所委托的,杀了你,或者彻底毁掉你。"
"然后呢?"
皇甫阎收回刚刚惊讶的表情,依旧是让人无法捉摸的笑容,好像这件事情与自己根本没有关系一样。
"然后呢?皇甫阎你还说然后?"
慕容殃突然冲到皇甫阎面前扯起他的衣领。
"姬霙为了救你违反了阴阳师的契约,你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惩罚吗?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待死亡的到来,违反契约的阴阳师,会因失去灵气保护而身体慢慢消亡,你不知道吗?姬霙是这么的爱你,爱到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你的生命,你不知道吗?"
泪涌出来,屋外的雪变成了雨水,混合着慕容殃的哭声,在整个皇甫宅回荡着,如灵的悲鸣,凄惨的悲鸣。
"救......救救、姬霙好吗......"
终于,慕容殃因体力不支晕倒,冷凝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拥入怀中,看着皇甫阎,无奈的摇头。
如果要,就养着我,让我一辈子不愁吃穿。
牡丹即使在娇艳,恐怕也经不起清明时节的大雨吧!
我好怕!
怕什么?
怕这种幸福会转瞬即逝!
为了我,你可以牺牲一切吗?
如果你要求,我可以为你做所有!
皇甫阎的脸色越来越阴霾,往日的回忆一点一滴出现在脑海中。
那个男人,如此的深爱着自己,而自己,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利用他的爱来治疗自己受伤的心灵。
自己,原来是如此的罪人。
姬霙!姬霙!姬霙......
那男人的笑容,那男人的悲伤,那男人的一切都出现在眼前。
心,一阵剧烈的抽痛。
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母亲去世时心也曾这样抽痛过。
为什么这么多日子来,将那个男人关在地牢中却从来没有去见过他?为什么这么多日子来心都会那么烦躁?为什么这么多日子来......那个男人不断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你爱上姬霙了。"
"爱?"
皇甫阎迷惑的眼神看着伊樱落,他知道作为除灵师的伊樱落有看透别人心声的能力。他一早就看透吗?难道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爱姬霙的,所以当时才没有反对将姬霙送入地牢?因为他坚信我一定会马上将他放出来的?
"对,从你第一眼看到姬霙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爱上姬霙了。原本我以为如果姬霙不会爱上你,所以我想在他爱上你之前夺得他的心,没想到他竟然也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爱上你,这就是缘分吗?"
伊樱落苦笑着,原本,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姬霙的心,最终,自己依旧敌不过皇甫阎。
9。珠链
雪?
冰冷的触感,窗外,飘进一片片的雪花。
好漂亮!
对着天空,我展开笑容。
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到极限了吗?
在死前,还可以看到雪,是幸运吗?
一直很喜欢雪,喜欢在下雪的夜晚躺在父亲的怀里,父亲的怀抱,总是很温暖的。
现在,好希望自己能躺在父亲的怀里。
好冷,四周一切都那么冷。
原来雪,是如此寒冷的物体。
雪花不断的飘到我的脸上,夹杂着丝丝细雨,然后融化,粘湿了我的发。
"月......"
我唤着狐灵,他在我怀中蠕动了一下,又更加深入的钻进我的衣服。
"很冷吧?"
我紧紧搂住月,这几天,他也一直窝在我的怀中,怕是连他也闻到了死亡的气味吧。
"曾经,父亲总是会这样搂住我。"
我的眼前,渐渐一片朦胧,隐约中出现父亲的笑容。
父亲,已经去世了吧。
不知道我死后,灵会不会回到属于我的那个年代,会不会见到父亲。
如果父亲见到我的灵,一定会生气的吧。
会不会狠狠的骂我一顿,然后笑着看着我,对我说,我比那天上的月亮还要漂亮。
"月,我是不是比那天上的月亮还要漂亮?"
听到我的问题,月抬起头看了看我,庸懒的眼神,果真,他也察觉了死亡的到来。
"那月亮,根本不能和主人您比,全世界,都没有东西可以比过主人您。"
"谢谢!"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安慰,但是我依然很高兴,高兴我死之前还能保持美貌。处理我的尸体时,皇甫阎看到的依然是美丽的我。
或许,他根本不会来看我的尸体吧。
皇甫阎,也曾喜欢过我的外表吧,因为他也曾说过,那天上的月,根本不及我的美丽。
意识,越来越模糊,四周一片寒冷。
闻不到曼佗罗的味道,只有那一阵阵雪的味道,还好,不是浓浓的腐丑。
头好沉重,怎么上次死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全身又酸又痛。难道是因为上次我还维持阴阳师的体质而这次只是普通人了吗?原来普通人的死亡这么痛苦。
喉咙一阵阵干涩,想说话,却无法法出声音。
鼻间,一阵雪梅的气味。
"啊......"
光线微微照进我的眼睛,耳边传来细细的说话声,是其他鬼魂吗?
"小霙霙?醒醒,小霙霙?"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这里是?
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伊樱落的脸部特写。
"终于醒了,看来阎不用宰了那个医生了。"
伊樱落笑着向后望去,还没看清所有人,月就突然跳到我身上用细软的舌头舔着我的脸。
"这个就是你杀掉那个女人后得到的灵?"
伊樱落正准备摸月,没想到月一个转身差点咬到他的手指。
"月,不要这样。"
"主人,这几个人就是害您到如此地步的人,我怎么可能善待?"
月一脸怒容,如果狐狸的脸可以看得出生气的话。
将月拥入怀中,轻轻得抚摸着。
偏过头,伊樱落,慕容殃,冷凝,还有皇甫阎,所有我不想见到的人都出现在我面前,而我想见的父亲依然无法看见。
我果真......是没有死吗?
为什么想死却死不了?我这样遭人唾弃的人为什么又会一直活着?
好刺眼,是雪反射的太阳的光线吗?
在地牢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忘记了外面的味道,这太阳光,太过刺眼了。
"小霙霙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了,这药汤还有食物都是阎嘴对嘴喂下去的,本来我说我来喂,可是却被阎狠狠骂了一顿,你看我这么好心想喂你,都会被骂,阎太过分了,你要好好惩罚他才可以。"
"怎么可能被你喂?要知道皇甫阎的占有欲多强,还好你没有偷偷进行,不然你就等着被追杀吧。"
慕容殃笑着拍拍伊樱落的头,所有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几个月前的事情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还是那只不过是我的一场梦?
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你们什么意思?救了我主人一条命就当抵消所有一切吗?"
"月,乖!"
月从我怀中挣脱,对着所有人呲牙咧嘴,当然,以我现在的能力,普通人是看不见他的,能看见他并且听到他说话的也只有与我同样是灵媒的伊樱落了。
房间中,出奇的温暖,可能是因为地牢太过寒冷了吧。
现在已经不是阴阳师的体质了,体力不会快速的恢复了吧,看来体力没有恢复之前是不能离开了。
既然皇甫阎救了我一命,我救了他一命,大家算是扯平了。
他将我放出来,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了吧,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闭上眼,房间中混杂了很多淡淡的香味,还有冬天独特的雪梅的清香,但是那曼佗罗的味道,已经消失了,彻底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