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初于是跳下床,跑到书桌前奋笔疾书,留崇祯一人在床上傻呆呆看着。虽然有点受忽略的挫败感,小皇帝依然很高兴。
──他的寒初,是喜欢他的。
九
接下来一段日子过得也算平静,崇祯自认为已经得到江寒初的心,整个人变得情绪高昂,也光明开朗许多。按理来说这段时间是他处理魏忠贤烂摊子之时,满朝大臣尽是魏党。崇祯那强大的疑心,很大一部分就是这时候养成的。但他这一段日子既然心情好,自然也就宽厚许多,事情反而进行得比原本的历史顺利。
崇祯在张嫣和江寒初的共同要求下,怀着做种猪而非享受的心态,去了若干次后宫,想一次性把问题解决,省得拖来拖去,再使得江寒初不高兴。
既然希望皇后妃子们快点怀孕,崇祯也就勤快跑去太医院询问了一些细节,包括技术流和药物辅助。在谈及药物辅助时,老太医讲到润滑和春药。崇祯拿了些催情药物,却是拿回去用在江寒初身上,贪看江寒初情迷样子。
江寒初确实没有这种事的经验,但不代表他这方面真的一无所知。事实上,由于爱情动作片的广泛流传,和网络上这方面研究员的盛行,若论起理论来,崇祯恐怕也无法跟江寒初比。一次两次的,江寒初还可以想象自己是少年的冲动。几次下来,他当然也发现了不对劲。
所以下一次两人一起时,当崇祯拿出长得像雪花膏的润滑剂时,江寒初起身,愤怒地打开他的手:不要把这种东西用在我身上!
崇祯傻了一会儿:寒初,你生什么气啊?
江寒初衣服本已被脱下一大半,这时又被他扯回身上,一双清亮的眼瞪他:你、你居然对我用药,太、太......
他想了半天,终于说出形容词:下流无耻色狼变态......
崇祯听得傻了,江寒初却还在说着,终于把小皇帝触怒:住口!
不就是一点春药吗!你怎么说得像朕强迫你一样?崇祯眉头竖起来,心里一直隐隐挂着的怀疑又涌上心头:这人,真的喜欢自己么?虽然已经试过多次,他也渐渐去了疑心,但两人始终不太和谐的性事是他心里一根刺。仔细想起来,他之所以没自信到使用春药,也是因为江寒初反应实在太过冷淡和敷衍。
什么叫不就是一点;?你根本就不尊重我!江寒初实际上也是这一段时间被他放纵得失去警觉了,可见人就是不能宠,宠得多了,即使是江寒初这样心怀恨意图谋不轨的,也会不知不觉地态度随便起来,你做也做了,我又没反抗,干嘛非要我那么下贱地迎合你?
崇祯一张脸唰地变色:你说下贱?
江寒初被吓了一跳,马上住了口,心下暗骂自己口无遮拦,城府太浅。
若是互相喜欢,做这种事本就是天经地义,为什么迎合就成了下贱?崇祯一张脸成了铁青色,除非,你根本,就不喜欢朕──
糟了糟了,怎么这么傻啊!江寒初背后全是汗,只觉脑后发凉,心慌得厉害。但可能是压力之下的灵感突发,他忽然蹦出来一句:本来,这种事本来是晚上蒙上被子做的,你这样白昼宣淫又、又那样,当然是无耻!我、我一个大男人,本就不该像个女人一样......如果再淫荡,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崇祯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开口说完第一句后,江寒初已经是灵感大发,一脸烈士的毅然:我以前读书,都说夫妻之事,女子不可迎合,否则就是淫妇......我堂堂男儿,如今以要效女子状,难道你还想让我成为下贱之人吗?你要做什么做就是了,但你这样折辱我,难道就是什么喜欢?
......崇祯傻了片刻,海外......观念都这么奇怪么?
明朝理学虽盛,黄色小说也发展蓬勃。江寒初这似是而非的性观念,相对于本朝人民实在是有些过时。崇祯并不知道海外在这方面观念如何,听江寒初这么说,自以为抓住了问题本质,于是把人拉回床上躺着,一边安抚乍了毛的小猫,一边给他灌输正确的情爱观。
总算逃过一劫的江寒初一边暗自庆幸,一边在心里嘲笑崇祯这个自以为先进的落后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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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朝历代,宠佞不断。一方面固然是有权利欲的小人努力往上冲,另一方面也不乏原本比较无欲无求的人,在受了宠幸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之后,自然而然的权利欲膨胀。一言而定他人生死的权力实在令人迷醉,没有制约的权钱美色可以使人铤而走险。
江寒初这时候就很能体会那些奸臣权阉的心情,崇祯这个小皇帝对他自己信任的人的宠信,不输给任何一个皇帝。在确定江寒初对他的感情后,他几乎是把人宠到极点。若不是江寒初说要行商,真难说他会不会封他一个官做做。
但江寒初不做官,崇祯有些负疚之余,也就给了他更大的方便。江寒初于是开了一溜生意,都是非常成功。京城市场满了,自有看到其中利益的商家卖到其他行省。一时之间,宜室宜家这诗经句子,成了铜臭味十足的财富代表。不过上面顶着一皇帝,巴结他的多,得罪他的少之又少。御史台倒是打算参他,也递了几次折子,然则江寒初在宫里只是一散职,他和崇祯的事也还没怎么传到朝里,参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御史们根本不知道,江寒初那一系列的企业里,例如桑家琉璃坊、香街这种化学作坊,有在作一些副产品,例如硫酸硝酸甘油......他们当然更不知道,有些东西混合起来,只要一些,就可以炸掉他们皇帝的寝宫。
江寒初并不打算动手,杀崇祯事小,这个国家更为重要。何况人总是很容易习惯,虽然憎恨还有,但彼此间的性事实际已经没什么了──何况也能享受到。
当然,他还是要离开皇宫并且做些报复的,欠他的一定要还,他可不是圣人。
江寒初这么想着,只是壮大自己生意和势力,并不张扬。但他的低调并没有让他远离麻烦,崇祯的努力渐渐有了成效,周皇后田贵妃等纷纷传出喜讯,一时间后宫竟然有五名孕妇,让江寒初狠狠佩服了一下崇祯的工作效率──当然,他的佩服在崇祯看来,是吃醋赌气。
江寒初并不吃醋,后宫那些已有身孕的却不能不嫉妒。朝中几次上折,要求皇帝选秀扩充后宫,都被崇祯毫不犹豫地否了。
皇后嫔妃有了身孕也就有了依仗,而长时间的观察也让她们发现江寒初并不是邀宠之人,似乎也不擅长宫斗,于是各种手段纷纷使出。在短短一段时间里,江寒初送走五个勾引他的宫女,四个勾引他的太监,外加外宫靠近内宫的侍卫若干、混入他开办企业的青年才俊若干。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崇祯监视下,醋意满怀的崇祯一面警告那些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的,一面对着江寒初吃醋。江寒初一挑眉:你信不信只要你把我放出宫,而且不再去找我也不让我入宫,保证没有人再纠缠我。
哦?不然我们打赌?崇祯也挑眉,似笑非笑一脸醋意,如果朕放你回你那琉璃坊胰子厂,若还有人缠你尤其是男人,你输什么给朕?
江寒初一下子无语,经过崇祯这一档事,他的迟钝治好了不少,也能看出自家小徒弟和被自己寻回的纳威尔筒子的心怀不轨。若不是他在两人面前拼命表现对崇祯的情深意重,搞不好他们早就表白了。
起身在书房溜达两圈,江寒初不爽地瞄崇祯一眼:都是社会风气不好,才有这么多不是天生同性向的人也来凑热闹,真是......
在大明,这断袖之癖实在是一种雅好,虽然在根子里的轻视未必消失,但江寒初这种纤细美少年长相实在是很吃香。若是没有崇祯在身后撑腰,他这小小商人早成交际花了。
必输的赌当然没人打,江寒初走到书桌边,顺手翻翻案头一堆纸,想岔开话题。忽然,他眼睛瞪大了:袁崇焕要做兵部尚书?
崇祯奇怪他的反应:是啊,怎么?
江寒初一下子从书桌前冲到他身前,一双眼扑闪扑闪瞪大了看他:皇上,臣......的武器库那边职务,还没削去吧?
崇祯实际是个聪明人,一点他额头:怎么,想去和袁尚书交流交流?
江寒初点头,像是鸡吃小米,很是快速。
袁尚书已经四十有余了。崇祯看着他,道。
......我又不是要去看帅哥的......
他在后世看过网上争论,由于史料问题,有些事情已经成了疑案。他如今回到这时候,却不打算去破解这些疑案,而是干干脆脆,让它们不要发生。
──崇尚守城的,给你最好的大炮。崇尚进攻的,造出最方便随军的小炮,以及结实省力又灵活的车子。不管是谁的错,按照原本历史,十几年后全部灭亡,很神气么?
闪闪发光的江寒初用恳求眼光看着崇祯,小皇帝忍不住低头吻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江寒初脸变得通红,一咬牙,笨拙地回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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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男计还是很管用的,即使笨拙如江寒初,也能把心机深沉的小皇帝轻易忽悠住,让他不知不觉地违背了不让江寒初掌握权力这原则。
他忘了,其他人可不能容许这种事情。江寒初跑去工作顺便接触兵部尚书才几天,折子就堆满崇祯案头。
然则这一次,他们却是触了小皇帝的霉头。本来崇祯一直对江寒初有愧疚心理,总觉得情人实际上是为了自己去做什么商人,谁不希望做官呢?要说武器库,本来也是江寒初管理的,并且做得极好。现在崇祯虽然调他回去,却把分配武器的职权分了出去,已经是在防备江寒初,只让他做个技术人员。如果再连这点职权都收回去,也太对不起自己这恋人了。
崇祯是一个很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但一旦深信,就会宠得很厉害。所有的折子都被他留中不发,甚至没跟江寒初提起。
江寒初忙着解决造炮难题,压根没理会这些事情。袁崇焕很快要动身督师,他至少要在人走前完成部分军备,并且训练部分人初步掌握使用方法。江寒初始终相信军人的立功不能,在军备力量完全不对称的前提下,在双方伤亡比例相差悬殊前提下,没有人能抗拒冒着较小危险立功的诱惑。
江寒初还试图说服崇祯让他跑去当镇守太监,被坚决否定。小皇帝苦口婆心严肃声明,要相信将军们,不应该派个不懂军事的太监碍手碍脚。
说得倒是好听,哪里没有崇祯的眼线,只是绝对不会让江寒初去而已。后宫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崇祯现在是宠爱江寒初到极致的程度,几乎每天都会在御书房就寝,也都让他侍寝。
江寒初依然觉得羞辱,虽然现在崇祯已经体贴许多,渐渐习惯了的身体也能够得到快乐。不过身为现代人,江寒初深切明白,即使迷奸顺奸,依然是强奸。他没有丝毫对于皇帝的敬畏,更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表面上身体顺从着迎合着,心里却丝毫没有软化。
作为有实体的企业,宜家和香街当然有自己的保安队伍。军备确实不归江寒初分发,但他自己造枪造炮,其中工艺要求高度保密,想在其中搞出点东西实在太容易了。这年头流民满地,收养一些孤儿,更是没有人会关注的事情。
他甚至利用和袁崇焕交好的机会,塞给他一些自己人,和袁崇焕一起动身辽东。这些人还只是先头部队,等他再改进枪械武器,并且再有一些忠心的属下后,他会继续派人的。
他和小皇帝的关系渐渐传开,没有人会怀疑他别有图谋,这势力安插得非常顺利。后宫嫔妃家属倒都对上了他,但参的无非是专权邀宠等等,根本取信不了小皇帝,反而让崇祯更加信任江寒初──只有崇祯自己明白,江寒初从来不在他面前争宠,只是偶尔流露出一些黯然和嫉妒,更不会讨好他。按江寒初自己的说法就是:他是男人,就算是爱上了皇上,也有他的正事可以做。崇祯爱他一日是一日,不爱了也就罢了,有什么可争的。
崇祯完全不明白,这种理智而干脆的说法,根本不该是陷入爱情的人应有的态度。他只觉得他的寒初令人心痛又坚强懂事,和那些女子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自然只有更加倾心。
他是事业型的皇帝,女性温柔有可能会吸引他,但是更加想要的可能是独立坚强不需要他费心的伴侣。
一切似乎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着,崇祯时常觉得,自己实在是本朝最幸福的一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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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两个人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时,想做到真正毫不相关也不太可能。崇祯处理政务累了的时候,江寒初偶尔也帮忙挑挑重点,甚至批些不重要的奏折。他虽然没什么从政经验,毕竟是有见识的穿越人士,一般处理得倒也妥当。他和朝中势力并没有太多牵扯,研究武器之外也从不结交外臣,已经对他很是信任的崇祯也就乐得夫夫和谐。
江寒初不熟悉历史,直到小皇帝下旨让袁崇焕平台觐见,他才想起好像有这么码事。而当袁崇焕说出五年平辽这几个字的时候,江寒初重重咬了下唇。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历史的走向,满殿群臣外加这个皇帝,都还在以为大明国力昌盛国运千年呢。只有他知道,五年复不了辽东,而十几年后,满人更挥鞭南下,终至神州大地,处处血染。
当然,前提是,如果他不出现的话......
江寒初可不管什么外祖父外祖母的,死活要闪动自己那小翅膀,把这世界闪成一团乱才行。他盘算着关外形式,盘算得太入神,直到其他人都散去、崇祯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崇祯早习惯他时常的走神,并且情人眼里出西施地认为这样的江寒初格外可爱,于是也就表情轻松地笑问:在想什么出神?朕都唤你好几声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手臂就环了上来,整个把人半抱在怀里。江寒初脸红了红,斜眼瞄他:大庭广众的,你脸皮也太厚了吧?
崇祯故意四下看着,群臣早散去,现在也就剩几名太监。要知道后宫太监目前是王承恩和江寒初管的,魏忠贤倒台不远,现在宫里太监规矩着呢。就连他们两个的事都没人敢乱传,虽说有些传言,却无法确定。
他们谁敢说出去半个字,上面那颗脑袋也甭想要了。崇祯扫视一圈,见太监们都低下头装看不到,道,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这么抹不开,真是......
他态度很是宠溺,江寒初觉得时机很恰当,靠在他怀里扑闪眼睛看他:皇上,你赐了袁尚书尚方宝剑,又给武器给粮食的......武器库的火器刚刚换了一批,他也未必会用......
你想也别想!崇祯粗暴打断他的话,朕绝不会让你随军,你少动那脑筋。
预料之中。要装撒娇,装生气,这家伙就吃这套。
江寒初挣了两下,从崇祯怀里挣出来:不去实战察看地形,你让我怎么设计枪炮?至少找个打仗的帮我......
崇祯挑眉:哦?你想要谁?
毛文龙毛将军......江寒初偷眼看崇祯,道。
崇祯哭笑不得:寒初,你一向是知道轻重的人,毛卿在辽东半岛守地攻城何等繁忙,哪里有时间来跟你谈论什么枪炮之事?
江寒初早知他会这个反应,心里郁闷,坐到桌前: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我天天在宫里闷也闷死了,也不能出去逛逛。
等这阵子忙完,朕陪你打猎去。崇祯连忙出声安慰。
打猎算什么,一点诚意都没。江寒初不爽,顺手翻着桌上东西,眼睛忽然一亮,诶?郑芝龙要降了?那是不是需要人去弄个受降仪式啊?我想去......
崇祯当然又是摇头,江寒初咬咬牙豁出去了,过去靠在他身上:南下几天,也用不了很久,正好我那些生意也要琢磨开分店,我怎么也得出去一趟的。
小皇帝实际上很难抵抗得住江寒初这种美男计,但这是几个月的性福大事,怎么也不能心软。他抱着人,柔声劝着,想让江寒初打消这主意。
两人正在甜甜蜜蜜卿卿我我地争执,门口忽然脚步声,一人匆匆冲进来:几位公公,可看见地上有一诗稿,是我不小心丢的......
这位丢三落四的臣子根本没发现殿里还有一位皇帝,只是急匆匆四下看着,忽地一抬头,然后傻住。
江寒初耸耸肩:被发现了。这一回,大概我是真的要出去避避风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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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上马上喧哗一片,这太监不能再留在皇帝身边,这是大家的公论。但同样明显的事实是,他们也不能过度紧逼,以免把小皇帝惹急了来个宁死不放,他们一帮外臣实际也没什么法子。商量来商量去,既然当年三宝太监远渡重洋,而今南洋来降,听说还牵扯什么红毛绿毛的,正好让新一代曹公公去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