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停在他脸上,为那张俊毅的脸庞蒙上一层冷而柔的光,他的眼神是复杂的,可他的声音是那么平静,像流水一样从容动听。
他的话是对的,对于两个相识不久又没有时间继续了解的人来说,给一段时间让双方仔细考虑,是检验感情的唯一办法。
可能这只是一段短暂的情缘,只须一转身,就会把对方忘记,但是也把伤害减到了最低。
不需要虚伪的承诺,也不用刻意遵守约定,只需要随心随意,凭感觉来决定。
我望着他,点了点头,却忍不住泪光涌涌。
"别哭了,好难看。"温柔地笑,帮我揩开眼泪,似乎又想起什么,"哦,对了。"
从怀里掏出一块翠碧的硬物,送到我面前,摊开手一看,竟是那天试毒酒的神玉。
"这个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块玉看起来很珍贵,真的要送给我吗?"
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对,总有一天你会回罗府,里面的情况十分凶险。罗员外是中毒身亡,真正的凶手尚未抓到。有这块玉陪着你,至少饮食方面比较安全。"
他牵过我的手,把玉放到我手里。
"任何有毒的物品接近,玉色都会变黑;如若不慎中毒,只要把玉敲碎一小块,磨成粉末吞下,便能解毒。"
我握着那块玉,感受着上面尚存的体温,温暖我冰凉的手心,找不到感激的话语。
"玥儿,记住,这块玉只能随身带着,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还有,从今往后,无论谁问起你,都要一口咬定你是罗颢玥,不能让人察觉到你另一个身份。"
"恩,我知道了。那个......有一件事,我一直问你。"
"何事?"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你不可能叫‘王爷'吧。这世上赵钱孙李都可以称爷,惟独姓王的不能叫爷,这是犯了皇室的忌讳,是要杀头的,平头百姓哪里敢这么自称?"
他的唇弯成了美丽的弧线,称赞道:"玥儿,你好聪明,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我是谁,那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那时你自会了解我的身份。"
我乖乖地点头,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玉,它成了我和小恶魔之间唯一的联系。
"你明日何时启程?我去送你。"
"不必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份不方便,我们就此别过吧。"
我低下头,喃喃道:"我不过是想再见你一眼。"
"再见一眼,只怕我会舍不得走。玥儿,以后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回家之后不用害怕,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自有神明保佑你。"
"我知道了。"i
"我走了,珍重。"
"珍重,"我鼻子一酸,却不想让他见到离别的泪水,直到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黑暗中,我才哽咽道,"谢谢!"
他停住了脚步,一回首,温雅地笑。
白衣男子从院子里出来,走了三十来步,忽然停下,沉声唤道:"影。"
黑暗中似乎有道影子触动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在!"
白衣男子没有回头,只是命令:"你不必随我回去了,从今天起,罗颢玥才是你的保护对象。"
"主子,"影子似乎有所为难,"您刚刚才把护身的神玉送人,请让我先护送主子回去,再来守护公子。"
"笑话,难道我一人回不了北蕲?按我说的去做,休得多言!"
"是!主子一路保重!"
影子接到任务,复而隐于暗处,白衣男子方才释怀,迈开步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门关上了,他走了,院子里又剩下我一个人。
但是我不再寂寞,因为我已经决定要不要喜欢一个人,心,不再乱了,只有一份安定感。
即使一年后他会把我忘了,即使这是一份无着落的感情,我也要面对自己诚实的心。
我也不是一个懵懂的傻瓜,上辈子的我,经历过一次失败的爱情,本以为纯洁的初恋,却被一次背叛打击得荡然无存。
可是刚刚那个人,却让我愿意再次信任,愿意再次相信这世上还有牢固的感情,抵得住一年的光阴。
我对着纯白的月亮,突然想起范范的歌:
相爱,
就不要害怕会有伤痕,
没有人完整,却有人能信任,
才找到永恒。
在古代坐牢
小恶魔走了,只觉得满屋子的生气都被他带走,我坐在窗前唉声叹气,又不能出去溜达,日子过得好不愉快。
锦先生怕我闷,差了秋若来陪我,结果屋子里叹气的人从一个增加到两个。
"你叹什么气啊?人家叹气你也叹气。"
"你真的是罗颢玥罗公子?"
"是!"我记得小恶魔的话,以后无论谁提起这个问题,都要理直气壮地回答。
"唉......果真如此......现在我明白了......"又摇头,又叹气。
"明白什么了?"
"明白刘公子为何来逛齐悦楼,原来他是来看你,不是来看我。"
厄~~~~~~~,要我怎么说呢?确切地说,他也不是来看我,是来看以前的颢玥。
"来看谁都无所谓啦,最近他还来吗?"
"来过几次,向我问起过你的事情,又匆匆走了。自从你进了西厢以后,任何人都不许接近,我曾向锦先生说过来见你,他都不准。"
"恩,我知道。"
小恶魔的来头肯定不小,平时锦先生对其他贵客也没这么恭敬过,是出自内心的一种敬畏。
"罗公子,你还会在齐悦楼待多长时间?"
"这个嘛......我也没想过,不会很长了吧。"
"唉......"
"又叹气?"
"你走之后,刘公子也不会来了。"
我正想开口安慰几句,不想门在此时被人推开,一名童子领着几名官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指着我就说:"他就是罗颢玥。"
其中一名官差走到我跟前,问:"你就是罗颢玥?"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乱响,电视剧里警察叔叔抓捕坏蛋的场面闪过我眼前,我很想说"我是NANA!",可小恶魔说以后遇到什么情况都要说:"是!"
"跟我们走一趟吧。"
呜呜......妈呀,我说要离开齐悦楼,没说过要这么快啊,怎么在这种节骨眼上就说什么灵什么呢?
"起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我也很想起,但是我......吓得腿软啊......
秋若见状,连忙起身,笑脸相陪:"差大哥,我这朋友要收拾些细软,烦请几位到前厅用点茶,这些个银子给大哥们喝茶,我这朋友是斯文人,可别吓着他。"
当差的一收到银子,脸色随即温和了许多,吆喝道:"可要快点,哥几个赶着回去交差。"
送走了那帮牛鬼蛇神,秋若关上门,握着我冰凉的手:"公子莫怕,这些虾兵蟹将敢到这里拿人,一定是经过锦先生同意的,想必先生在里面打通了关节,你这一去,有惊无险。"
话虽这么说,可我这手还是抖啊,我从上辈子开始就是一等良民,监狱长什么样子,我也只是从电视机里看过。
无奈胳膊拗不过大腿,就算屁股粘在凳子上,到最后还是得乖乖站起来,跟着他们走。
我拎着秋若给我包好的小包裹,耷拉着脑袋,跟着他们走出了齐悦楼。
这还是我穿越之后第一次离开齐悦楼,以前只敢龟缩在里面,外面的世界到底咋样,一点概念也没有。
没想到第一次了解古代世界,是以这种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带着游街。
汗哪,汗哪......
虽然俺没干什么错事,还是把俺的面子里子都丢光光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厨房里的伙计小南说过,东楚的都城临汾,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区:正中是皇宫,皇帝老子住的地方;东区是官员们的豪宅;西区是有钱人家的房子,齐悦楼和颢玥的家就在这头;南边住的是平头百姓;而北边--是社会最底层,被称之为"贱民"的聚集地,三教九流,龙蛇混集,皇城的监狱也就设在这里。
从西区走到北区,仿佛从天堂走到了地狱,以一条街道划分了两个不同的等级,北区的人要有字条之类的通行证才给过去,而西区的人轻易是不会过北区的。
刚出齐悦楼,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琳琅满目的商品店铺目不暇接,人人衣着光鲜,一副盛世之景。
一跨过分界限,眼前的一幕幕着实吓了我一跳,这地方就是一个贫民窟!
到处是刚搭建起来的简陋帐篷,象样的房子没有几间,两边尽是些衣裳褴褛的人,摆着个破碗在街边乞讨,可大家都是穷人,谁又施舍给谁呢?小孩的啼哭声此起彼伏,拉着大人们的衣服喊饿。
真是让人心酸的一幕,想想那些在齐悦楼里每晚都要花消几百两银子的达官贵人们,再看看眼前这些面黄肌瘦的人,只觉得这是个摇摇欲坠的社会,金字塔的下层长期得不到温饱,势必要爬上顶层造反的。
一行人穿过了贫民窟,来到一扇阴森的黑色大铁门前面,看上去比地府的入口还可怕,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带头的官差向里面喝了声"犯人带到--",两扇门徐徐而开,我跨过了一道高高的门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进了牢房,眼前忽然一片昏黑,这里四处封闭,只留着几道铁窗户透气,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勉强看得见往下的阶梯。
湿气和怨气都很重的地方,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两边是一排排从栅栏里伸出的手,手的主人呻吟着,无力地想抓住些什么。
我被带去换上了囚徒的衣服,然后被关进一个铺满稻草的单间里,门"哐啷"一声锁了起来。
倒霉,倒霉!真倒霉!!!
好像穿越之后就没遇上过一件好事,现在还沦落到在古代坐牢,和老鼠蟑螂为伴。
好想穿回去,可穿回去就见不到小恶魔了......
这混蛋在哪里啊,别人家的小攻都护在小受身边的,就我要受这牢狱之灾,告诉你,这篇文我可是主角,你要是表现不好,我随时可以换小攻的!
就在我埋头抱怨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抬头一看,一个当差的站在门前。
"喂,你,流什么猫尿呢!听着,明天老爷们要会审你的案子,你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了。"
"日子不多是什么意思?"
那人干笑了两声:"哼,还能有什么意思,可能永远也不用回来了!今晚给你准备顿丰盛点的,算兄弟们给你送行,多吃点好上路!"
不是吧???!!!天爷啊--!!!
我说要穿回去是气话呀,怎么这么快就给我机会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好的不灵坏的灵???
"小恶魔,你在哪儿啊......快救我出去......"
我在牢里哭泣的时候,根本想不到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一道黑影忠心耿耿地守护在身边,也想不到在这牢狱之外,两群人在为我的生死奔波角力,一群竭尽全力要把我营救出去,另一群想尽办法置我于死地。
我的生命,握在了这些人的手里。s
我的未来,从此扑朔迷离,充满了一切未知的风险和刺激......
后妈
第二天天一亮,门锁就被打开,四名魁梧大汉拎着枷锁走了进来。
我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一夜没阖眼,我的眼睛又干又涩。
紧张和恐惧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任由他们把我提了起来,架上了沉重的枷锁。
带头的官差一边上锁,一边还说:"瞧着细皮嫩肉的,忍着点,这苦不用吃多久了。咦,给你准备的酒菜怎么碰都没碰?"
寒,这种情况下,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我是很想做饱死鬼,但是,但是......一想到俺又要穿了,俺近在咫尺的富贵梦啊......呜呜呜......臭鬼差,竟然给我安排这么倒霉的穿越,下了黄泉我一定扁得你连你妈都不认得!!!
押上了囚车,"咿咿呀呀"的破车在路上走了老半天,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来到深红的大门前,两扇大门洞开,门外镇守着两尊威武的大狮子,贴门的地方还有一面鸣冤的大鼓--
这里,想必就是《包青天》里常见的衙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狗头铡在等着我?
一阵冷战,双腿发软,更是迈不开沉重的脚镣,衙差见状,一边一个,提小猫似的插着我的腋下就往里送,俺双脚悬空,就这样"飘"了起来。
呜呜,我这次是......死定了!
一直被提到一个宽敞的大堂,我被摆在了堂中央,"扑通"一声膝盖撞在地上,疼得我直咬牙。
刚刚提着我的两人向堂上拱手,高声报道:"禀大人,犯人带到!"
"啪!"一声巨响,惊堂木响亮地碰撞在木案上,吓得我三魂不见了七魄,而后听见堂上一喝:"升堂!"
"威--武--"
两边响起低沉的长调,活脱脱一出《包青天》,只是做梦也没想到,跪在堂下受审的"坏蛋"变成了我!
作为犯人,我是没有抬头的机会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往堂上快速地瞄了一眼--坐着三个穿着不同颜色官服的人,我的小命就攥在他们手心?
汗哪,汗哪......这世上要是真有包青天就好了,不过就算包青天再世,也不会相信"穿越过来替人受死"这样的鬼话吧?
"堂下犯人,报上姓名!"
"罗、罗颢玥。"
"犯人罗颢玥,今年六月初四汝父罗富贵暴毙家中,经仵柞验尸,查出体内留有剧毒,实乃遭人谋害致死。后又在你房中搜出和罗富贵尸体中一样的毒物,经一干证人指证,你早欲夺取家中财产,遂对汝父起了杀机,半年前便开始在饮食中投放慢性毒药,致使罗富贵中毒死亡,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不认!"
打死你我都不认!没干过的事情认来干吗?嫌脑袋多了不是?
杀人哪......你叫我杀只鸡都不敢!这种事再过八辈子我也干不出来!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看来不吃点苦头是不会招供的!来人哪,给我用刑!"
啊呸!这人就是个白脸曹操!!!看家本事就是屈打成招???我前后才吭了五个字就喊打???这案子还审个啥!!!
眼见他手里那块令牌就要扔下,我一阵哆嗦,旁边忽然杀出一道声音:"且慢!"
"哦?孙大人,有何赐教啊?"
"陈大人,案件伊始,还未提证人就用刑,难免有屈打成招之嫌。"
就是就是!我感激地看了坐在侧面,书生模样的官,怎么看也是个读书人,比较有修养。
"那好吧,先提证人!"
接下来的一段,我基本上失去了发言权,只看见一个又一个被称之为"证人"的男男女女们走马灯似地跪下,答了几句,又跪到一边去,不到一会儿大堂里就跪满了人。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稀里糊涂地跪在那里,听别人指着我讲故事,而他们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他们望着我的时候,无论什么眼神,都不能在我的目光中找到交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白脸曹操问证人"你可认得此人"时,我就要把脸转过去让证人看看,然后证人就回答"认得,是罗颢玥罗公子。"
明明是在决定我的命运,我却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连驳嘴的机会都没有,任凭一群陌生人说来说去,这样的场面让我感到恐慌,直到刘颉也出现在大堂之上,我才松了口气,终于有张熟人的面孔了!
刘颉跪在我身旁,暗暗地对我说了声"别怕",不知是不是被这句话拧开了阀门,把心里的感动和委屈都打开来了,心里一酸,眼泪就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