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流光下（穿越时空）————吾栖碧山

知道若强势地要他们分开是绝无可能，于是柳三接道：“七弟八弟，你们的事，我和大哥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你们最好保持距离，不止在外面如此，在这府里，也得作出普通兄弟该有的样子来。”
柳永林青不敢置信地看他一眼，而后对望：三哥的意思，难道是不阻止他们在一起了吗？
柳三复看他们一脸掩饰不住的欣喜，皱眉道：“这书房的门一开，你们在人前就只能是兄弟，如果做不到，就休怪我们无情，不管用什么手段，我和你们三哥都会把你们分开，让你们永世不得相见。”

柳永道：“大哥，三哥，如果皇上需要的只是一个牵制的棋子的话，我会想办法混进宫去代替青儿，能否请大哥三哥我这个帮忙？”
柳三复沉吟了半晌，道：“你去确实比八弟要合适得多，我会帮你活动活动，我知道你们与大理寺的范大人有交情，只不过他那人太过耿直，而且在京中根基不稳，只怕帮不上什么忙。近日来光禄寺丞晏殊颇得陛下信任，为人也比较随和，也许可以从他身上入手。”
柳永道：“那就有劳大哥引荐了！”
柳三复叹了口气，道：“你们先起来吧。七弟，以前我们怎么劝你，你都一直拧着不肯好好在朝中谋个差事，现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不是那么容易了，你自己也多留些心眼，看看该怎么会会那位新近升官的晏大人吧。”

柳永林青这才站起身来，柳永待要去扶站立不稳的林青，却被三哥柳三接抢了先。
柳三接道：“七弟你还是先好好想想该怎么做，以后还是搬回府里来住，你就住以前那个房间。”
柳永讪讪收回手，道：“那青儿呢？”
柳三接道：“八弟自然也是要回这里住，总不能让他一直客居在范大人那里。只不过，他住我和大哥中间的房间。八弟，我现在先送你过去。”

一直保持沉默的林青拽住欲带他离开的柳三接，平静地说道：“大哥，三哥，我能做些什么，我不想一直这么被动。而且，我也不是个孩子了，我也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而不是只站在别人身后被人保护。”
柳三复柳三接这才正眼看这个一直不甚起眼的弟弟，其实，说到底，是他们有些愧对他，但是，同时他们也不相信以他一个小小少年能够给这个局势带来什么改观，而且以他的单纯，想要安插他做皇帝身边的眼线也是不合格的。

不过，此时少年漆黑的眸子坚定而有神，又哪里是一个弱者的样子。只不过，他们发现得太晚了，现在要从头培养他，也是天方夜谭了，只希望他不要在这潭混水中不要陷得太深，若能早日全身而退就该感谢上苍了。
于是，柳三复道：“八弟，你不适合这个朝堂，我也不愿意你牵扯太多。切记，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得别听，少说话多做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林青心底有一丝黯然，果然，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呢，于是他点了点头，道：“谨遵大哥教诲。三哥，我们走吧。”
又转过头，对柳永道：“你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还有，你也不要太过激进，凡事循序渐进就好。要知道，我们只有先保全自己，才会有将来。”
柳永点头，正色道：“青儿，我知道的。”

柳三复再次叹息一声，打开书房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柳三接看着这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特殊恋人，心中颇为感慨：即使一直在不停说服自己，但是这样的感情，还是从心底里希望它早点消失，让这两个入魔的人早点清醒。

关于八王，也是戏文中常出现的“八贤王”：
是宋真宗的八弟泾王赵元俨，他非常能干。
出现了许多传闻，说刘后在真宗临终时，以不正当手段排斥赵元俨，从而攫取了最高权力。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称，在真宗病逝前最后一刻，真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又伸出五指，再展三指，以示意叩榻问疾的诸大臣。后有人臆测，当时真宗是想让自己的弟弟，也即小说戏文中知名度极高的“八千岁”元俨摄政并辅佐赵祯。但刘后于事后派人对大臣解释说，官家所示，仅指三、五日病可稍退，别无他意。元俨闻听此事后，发现自己已成为刘后当权的障碍。为了避免遭到刘后的残酷政治打击，他立即闭门谢客，不再参与朝中之事，直至刘后去世，仁宗亲政。

第四二章

虽然同在一个院子里，却是亲近不得，柳永林青虽然不愿如此，但形势所逼，又有那么两尊大神时时用眼神暗示用咳嗽提醒，纵然是想彼此多说一句话，也是奢侈的。
各自回了房间，想着以后的事情，两人觉得纵使已经彼此确定心意，但家人权势两重压力之下，又到何时才能让他们毫无顾忌地在一起呢？
林青有些后悔，那时自己在驿馆若是干脆放开些，不那么龟毛，两人做到最后，自己也不会这么遗憾负疚。毕竟一直以来，除了那次被强迫，柳永一直对自己百般体贴忍让，照顾自己的感受，而自己相比之下，对感情的处理却是幼稚得多，且不说最开始的逃避，到后来也是基本上也是以自己的感受为先，不自觉就带出些任性来——果然像是被宠坏了呢。

到了今天，林青才真真切切意识到，除了被动地接受照顾，自己也该主动地去做一些事情，毕竟他不是藏在别人羽翼下，什么都不能做的弱者。
虽然大哥三哥说只要自己什么都不要插手就好，但是，如果自己反其道而行之，和那个少年皇帝的打好关系，说不定，问题也许会更好解决，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他也想为自己和柳永的将来铺平道路，而不是别人在前面为他布置好一切，自己只等着去享受成果。

柳永看着最终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便回到房中。
一关上房间，就靠着房门滑坐到地上。
今天，他其实很欣慰，因为自己的青儿不止勇敢面对大哥的质问，甚至还说要为他们两人的将来打算。只是，虽然大哥三哥的态度像是默许，可自己又怎会看不出来，他们其实并非情愿如此，也许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自上次之后，他早已察觉，大哥三哥早已中了那种名叫权势的毒，纵然对自己确实有兄弟之情，但是自己和青儿之事一旦危及他们的地位，只怕，就会被毫不犹豫的舍弃吧。
所谓亲情，到了这样的地方，也已经被冲得无比淡漠呢。只不过，即使得不到祝福，自己也已经打定主意要坚守，那这最后一些亲情的羁绊，也许最终也会被耗尽吧。
柳永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青儿啊青儿，我们何时才能自由自在地畅游这天地间呢？”

紫宸殿后院的正房中，少年天子赵祯立于铜鹤香鼎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平日，他若不去禁中妃子的宫苑，或者是自己的寝宫，就是在这里安歇，或者说，宫中那个转为皇帝而设的寝宫，他可以说是用得最少的，那里大而清冷，又似乎盘旋着那些曾在那里住过的几位先祖的气息，让他不能安眠，反而是这个小小的紫宸殿，因为临近自己以前的住所，而且距离禁中较远，所以一直有所偏爱。

袅袅细香从鹤嘴中升腾起来，遇到他的的呼吸，便倏地飘散。
这时，门口轻轻叩了几响，有人轻声唤道：“陛下。”
“天枢，你进来吧。”
“是。”
天枢，对外称“陆天枢”，也是跟在赵祯身边最亲信的人之一，还有今日林青见到的另外一名侍卫天璇，以及内监小安，也是此时在房中的另外两人，是最得赵祯信任的人。此外，赵祯贴身七卫还另有五名，不过，多半是在其他地方候着。

天枢进的门来，道：“陛下……”
赵祯示意他先不要说，然后道：“天璇，你先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天璇得令出去，关好房门。
赵祯这才道：“你说吧。”
“是。臣一直跟着柳从侍到了柳三复大人府上，不出陛下所料，两位柳大人认为陛下封了柳从侍是为了牵制丁相一派。”

“这些都不用说了，朕早猜到他们会怎么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要柳悦青不要轻举妄动。不过，朕想知道的是柳家那两个大的到底是什么态度，若朕留下柳悦青，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依臣的观察，两位柳大人应该是那种比较识时务之人，应当不会忤逆陛下的意思。不过……”
“不过什么？”
“陛下，恕臣直言，柳从侍本人，以及他的那位七哥，似乎是……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在一起，而且想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吗？”赵祯低低地笑了起来，道，“天枢，你说，朕会让他们走吗？”
陆天枢低着头，脸上面无表情，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其实并不是在管他要答案，只因为，他心里早已有了定论。
只见赵祯伸出那只虽然养尊处优，但也一直不辍练习防身功夫的右手，在那线上升的青烟上轻轻一握，低声道：“朕要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第二日清晨，林青特意起得早了些，柳家大哥三哥早已去上朝了，柳永正在厅中等他用早膳。
林青含笑打了招呼，便接过柳永盛好的鱼片粥吃起来。
之前在崇安，林青便喜欢这些口味各式各样的砂锅粥，其中以沙蟹粥和鱼片粥为最，只是，现在处于冬末，汴京又不产水产，活虾活蟹极其难得，倒是活鱼颇有几种，所以，柳永便嘱咐采买的仆从清早从集市上买回活鱼，挑了刺少肉嫩的鲈鱼，自己用小炉灶为他煲了这锅粥。
看心上人吃得开心，柳永自己也十分知足。

吃过早饭，下人来报说韩琦欧阳修来访。
柳永虽嫌这两人打扰自己和青儿单独相处的时光，但也不好直接摆出脸色来，倒是林青冲他安抚一笑，让他少了些许闷气。
只见两名翩翩少年一前一后走进门来，当先的韩琦居然没有穿黑衣，而是一身宝蓝的衣裳，袖摆衣领处绣着祥文，越发衬得他那身气质尊贵非常；后面的欧阳修虽然身着浅灰色衣裳，居然一点都不显黯淡，反而更加显得温和宜人。
两人含笑打过招呼。
韩琦道：“阿青，柳七哥，今日可有兴趣一同去城外赏汴京八景之一，白岗冬雪？要不过了这几日，冰雪就该化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林青无奈道：“阿琦，我也很想去啊，只是，我还要去给人当打杂儿的。”
欧阳修微微诧异，问道：“阿青要去给谁帮忙吗？”
林青道：“昨日莫名其妙被皇帝封了个从侍，每天都要去那里报到伺候，可不就是个打杂儿的吗。”
韩琦奇道：“这事确实挺突然的。阿青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政见之类的东西，所以皇上才留下你的？”
林青苦笑道：“我可是躲都躲不及，什么都没说。要不怎么说莫名其妙呢。”

欧阳修看着一脸苦恼的林青，安抚道：“阿青，从侍算不得什么大官，等皇上这一时之气过了，你再请辞就好了。”
林青叹道：“要那么简单就好了。”
韩琦道：“阿青，既然走不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凭自己的才学，在朝堂上作出些事情来，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啊。”
柳永看着林青，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为了自己的感情，而去要求青儿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毕竟他还只是个少年人，正是满腔热血，想做一些属于自己的事情的时候。
于是也道：“青儿，若是你想做出些功绩来，我……我也会支持你的。”
林青看着他，沉吟了半晌，道：“我想，我更愿意当个自由自在的布衣百姓。但是，若我在皇宫里才是最有利的，那我在那里呆着其实也没什么的。”

韩琦定定道：“阿青，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林青点了点头，道：“我信你！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友。”
柳永笑道：“多谢韩公子。”
欧阳修此时也微笑道：“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阿青若是想听琴，便可以来找我。”心中加了一句：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你，守着你的幸福。
林青道：“修，我会的，我可是一直惦记着你的‘栖霞’呢。好了，不跟你们多说了，我该动身了，要是头一天就迟到，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治罪呢。永，你们慢慢聊啊。”

留下的三人心照不宣地喝着茶，气氛其实有几分诡异。
柳永率先打开了沉默，道：“韩公子，我一直想要谢谢你，是你带我去见青儿，有你这样为他着想的朋友，是青儿之幸，也是我柳永之幸。”
韩琦脸色不变，道：“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看他伤心而已。不过，若是你负了他，就休怪我韩琦无情。”
柳永正色道：“柳永定不会负他，请韩公子放心。还有欧阳公子，多谢你照顾青儿，帮他解开心结。”
欧阳修笑道：“我可什么都没做哦。”
柳永道：“公子虽不说，柳永心中却是清楚的，若不是公子为青儿治病，又用琴声替纾解，青儿现在只怕还是不肯见我的。”
柳永退了一步，拱手道：“二位公子大恩，柳永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说着深深一揖。
韩琦欧阳修对望一眼，急忙上前扶起他，道：“柳七哥言重了。”
此时二人心中皆想：经此一拜，自己又怎好再多存私心。再者，阿青已经选定了此人，自己还是不要去妄作小人好了。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那个他们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人，前路却如同升上高空的风筝，越发不安定起来。

第四三章

门外早已有马车来接，那仆从候着林青进了车厢，这才坐到前面的驾位上，驱着马车往皇宫那边走。到了朱雀门依旧是换了轿子。林青今日才察觉到这个细节，看来朱雀门内的御街上确实是不容寻常人打马行走，而进了皇宫，一般人也是不能乘轿的。
林青心想，规矩还真是多得很，不过，自己这个从侍，算起来福利其实也挺好的，看来，即使自己只是个肉票棋子之类的角色，这个皇帝对自己也确实是待自己不错，那么，自己在皇宫当差的这段时间，就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帮帮他的忙吧。

林青沿着上次的路线，进了紫宸殿，此时赵祯尚未过来，林青便整理好书桌上的奏折，码得整整齐齐，然后他就发现实在自己无事可做了，那些桌椅早有人擦拭得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自己动手的余地，连自己喝的茶，也早有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林青喝了一口，小声嘀咕道：“难道以后皇帝若是不来，我就得在这里傻等着？下次一定带点好玩的东西来，要不闷都闷死了。”
林青又逡巡了一遍，第一次来着书房的时候，早已经把这里的东西研究了个遍，实在没什么值得再看的了。

这时候，他看了看桌上的奏折，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伸出手去，一封封打开，然后依据里面的内容，大致分类。
以自己这个身份，又是一个人在这书房里对着这些奏折，即使自己说没有看，别人也不会相信吧。
只不过，林青不敢再去过多判断里头的内容和深意，看过之后，便强迫自己忘记，也不自作主张地去判断哪些是最最紧要的，毕竟自己对政事确实不熟悉。而且，这样并不会影响皇帝的主观判断，又能节约他的批改时间，毕竟，一直看同类型的东西，处理起来也会比较快一点。

那边早已经下了朝。
柳三复在皇仪殿外叫住了正往枢密院方向走的晏殊。
晏殊回过身来，笑眯眯地招呼道：“原来是柳大人，不知有何指教？”
柳三复微微一礼，道：“晏大人过谦了，柳某知晏大人事务繁忙，但有一件小事，还请晏大人赏脸。”
晏殊道：“柳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如有用得上晏某的地方，但请吩咐。”
柳三复道：“说来惭愧，柳某有个不成器的兄弟，素来仰慕晏大人的风采，柳某此次是想请问晏大人何时有空，方便柳某携弟去晏大人府上拜会。”
晏殊道：“既是柳大人的兄弟，自然也是很有才学的，能与令弟结识，也是晏某之幸。晏某今晚正好无事，柳大人如果有空，就来寒舍饮宴赏梅吧。”
柳三复笑道：“如此，便叨扰了。”

二人刚刚辞别，那边一名内监跑过来，道：“晏大人，皇上宣召，请晏大人移步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