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真是低估了凌非的胆量。
凌非笑,"嘉蕴你说若是这样的东西制出个百十来斤,够不够在这完美的北堤上开个口子的,虽然这天是要晴了,但水往低处流的道理嘉蕴应该明白吧,其实若将颦州做为云州的泻洪区也不错,你说呢,嘉蕴?"
"好,我答应不追究欧阳亭和流川。"凤嘉蕴捏紧拳头,冷声道。
"嘉蕴错了,我要你以镇南王府的荣誉发誓,绝不追究旁人的责任,我,你可以任意处置。"凌非眸中尽是坚持。
等了很久,才听得凤嘉蕴咬牙道,"好,我,镇南王凤嘉蕴发誓......。"
远处已传来马蹄奔跑的哒哒声,凌非笑,"嘉蕴,暗来了。"
四人下马,流川从车厢里将还在昏迷的暗抱了出来,交给了凤嘉蕴身边神出鬼没的影卫。
凤嘉蕴冷声道,"现在处理的该是家事了吧。"
"是。"
"非非......"欧阳亭非常担心,传说镇南王凤嘉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今日这般,怕是已经快被非非气疯了,把非非交到这样的镇南王手上......
走上前,凌非紧紧的抱住了欧阳亭,笑道,"欧阳不用为我担心的,若是再来了颦州,我还想喝欧阳泡的茶呢。"
"先把北堤上的东西给我撤了。"凤嘉蕴命令道。
"哈哈~~~"凌非大笑,指着凤嘉蕴道,"看来嘉蕴真是被我气糊涂了,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吗?"
"你敢骗我!"凤嘉蕴欺身向前,单手便将凌非提到了手中,凌非无辜道,"反正已经做了让嘉蕴生气的事了,再多做一件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要嘉蕴放过欧阳他们而已,怪就怪嘉蕴开始嘴硬得很,不肯答应我嘛。"
凤嘉蕴的手高高抬起,凌非低声肯求道,"嘉蕴,家事不应该到家里再解决吗?"
"主子,您要的车准备好了。"
放开凌非,凤嘉蕴冷冷的转身,"把小世子给我看护好。"
凌非尾随凤嘉蕴上了车,掀开帘子对着欧阳和流川挥了挥手,"有时间替我到离州去看看小落儿,告诉他不用担心我。"
"非非也要保重。"欧阳的笑像要哭出来般难看。
凌非笑,"欧阳好丑哦。"
车被驭得飞快,很快便再也看不到欧阳亭和流川的身影了,凌非放下帘子,安静的坐回车厢内。凤嘉蕴冷冷的看了凌非一眼,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浅淡均匀的酣声传来,凌非小心的将闲置在旁的抖篷盖到了凤嘉蕴身上,也闭上了眼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车内不知何时又进来了个黑衣大哥。"我已经点了主上的睡穴,你不用担心。"
凌非叹了口气,望着凤嘉蕴淡青色的眼圈和憔悴疲倦的脸庞,幽声道,"嘉蕴很累吧。"
"八天的路硬被主上不眠不休三天走完,主上从未如此震怒。"
"是我的错吗?"凌非摇头微笑,"不是的......"
"您是镇南王府的世子,请您不要再让主上操心了。"
"也许很快就不是了呢,"凌非笑,"嘉蕴如此生气,怕是亲手杀了我也不解恨。"
"不会,那样镇南王府就没有世子了。"
"是吗?"这样诱人的位子,不定有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坐呢,但他却是再也不想了......
"当日游湖,您没有反对主上的提议,主上非常开心;您出走一天一夜,主上很生气也很担心,直接派了暗去保护您;主上一直住在凤王府是因为主上真的非常喜欢您。"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影卫们希望您不要再继续忤逆主上。"
真是忠心!!凌非勾起唇角,"为什么不告诉嘉蕴让他别再压制我?"看向无言的影卫,凌非笑了,"我和嘉蕴的立场一开始就不同,注定只能这样吧。"脸上浮现丝丝暖意,"怕他冷,我会担心为他披上抖篷,云州的事我何尝不知道嘉蕴会生气,但我不能放弃;同样嘉蕴欣赏喜欢我,但在卓家提出联姻的时候明知我不喜欢却还是会点头,无论怎样的激赏,我们却都不可能为了对方改变自己所坚持的东西。"
"暗什么时候会醒?"
"再过十几天吧,他身上的蛊没有害处,你不用担心。"四十
碧梧宫。
"哥,我想提前让泠煜宫动手。"卓飞静美艳的凤眸中闪耀着狠辣的杀机,剥开手中的葡萄,笑问卓琏。
"不行。"卓琏想都没想便否定了妹妹的提议,"你不要忘了,现在那小子在嘉蕴的身边,在镇南王手中夺人,飞静你不要想得太天真。"
卓飞静笑得冷清,望着快燃尽的红烛,"哥,我们没有时间了,凌非这招太毒,椋儿现在已经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若是再不给些警告,那朝中的势力恐怕只靠徐阁老一人难以再支撑局面。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凤嘉蕴势力再大也只是在鲭州,只要我们不伤到他,有着飞翎的面子,凤嘉蕴不会怎么样的。"
卓琏又何尝不清楚现在是做掉凌非的最好时机,淮都时嘉蕴竟然出动暗部的人在暗处保护那小子,别说卓家,就是泠煜宫也难动凌非分毫吧。现在则不同......嘉蕴急冲冲的到了云州,必竟准备的不够充分,而且据他得到的消息,暗部已在嘉蕴的命令下提前回了鲭州,如果只是影卫......卓家的人再加上泠煜宫,只是一个凌非,应该可以对付的了吧。
嘉蕴,若是你的心里还有飞翎的存在,请成全了卓家......仅此一次的冒犯吧。
云州的事情凤淮帝大怒,凤椋的随行官员皆是罢官的罢官,降职的降职。凤宇在朝中的形势一片大好,但凤澜等人的心思显然都集中在被凤嘉蕴带离的凌非身上。
"小宇,你明天就起程去云州。"凤澜命令道。
"可小非还没有消息呢。"凤宇心忧。
凤澜笑得勉强,拍拍凤宇的肩膀,"非儿拼命也要为你争取到云州的机会,你若不去不是辜负了非儿的苦心。再说我们的势力越大,非儿没事的机会才会越多。"
凤宇点头,握住凤澜的手,"哥,你不要太担心,即便是王叔要动非儿也要考虑凌家、凤王府、邺家、飞玉山庄和隐冥堡的势力吧。再说,淮都的这段日子王叔对小非的宠爱与欣赏,我们也清楚,哥,非儿会没事的。"
凤澜欣慰道,"小宇,你真是长大了。"
"哥,你为我操心了这么多年,我也会想为你分担些什么。"凤宇轻声道。
"行了,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注意只要办好差事就行,那些官员中的闲事,不必理会父皇就会出手的。"凤澜不放心的叮嘱。
"我知道。"
"凤澜,我回家一趟。"待凤宇回房后,凌誉才从暗处现身道。
"你快去快回,非儿闯出这么大的祸,暗部若是有什么动作就麻烦了,总归凤王府还安全些。"凤澜起身,"我去邺府!"
四一
雪白娇嫩的脸蛋上一双细长的眸子笑得几乎眯成线形,小手抓着只小狼毫正在挥舞着什么,雪白的锦衣合体的打理在娃娃的身上,衬着画中娃儿更是精致可爱。
仔细的卷好桌间的画轴,凌堪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坐了,"回来了。"
"嗯,爹。"凌誉恭谨的点头。
还没有开口就被凌堪打断,"非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请父亲将凌家家主的玉佩暂时交与孩儿可好?"凌玉躬身问道。
凌堪淡淡的摇头,却听一人轻笑出声,欣长的身形从帘后闪出,凌尘笑道,"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呢,爹,现在非儿惹了这么大的祸事,拼上凌家的财力,凤嘉蕴应该会忌惮三分吧。"
"你们不用担心,"凌堪望着这两个儿子,他最为骄傲的儿子,幽声道,"我有办法救他,非儿不会有危险。"
"爹......"
"你们不必知道我用的方式,非儿不会有事的,"凌堪描绘着画轴上的花纹,"嘉蕴不会取他的性命。尘、誉,你们知道镇南王府的事情吗?"
"不是很清楚。"凌誉道。镇南王府,他不是没有查过,但镇南王府就好像深不可测的泥潭般,无止境的神秘着。
凌非道,"隐君阁也没有线索。"
"可我敢保证玉非楼和隐君阁的事,嘉蕴知道的一清二楚。"凌非声音沉静而苍老,"我、林儿、卓飞翎、凤嘉蕴是莫逆之交,我对他非常了解,所以在他提出立非儿为世子时没有反对。镇南王府是独立于朝廷的暗府,他的分量胜于凤淮的三大世家,而且他有自己的军队和神秘莫测的暗部作后备军,镇南王府对世子的要求近乎苛刻,但嘉蕴却没有半分犹豫的选择了非儿,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非儿的出色。"
凌堪赞许的点头,"十七年来,凤嘉蕴在鲭州培养了很多孩子,只与非儿单独相处了一天便定下了非儿做世子,嘉蕴为人虽然豪爽,却并不鲁莽。我也一直以为是因为非儿太出色的缘故,可今天我才明白还有一个原由,非儿太出色的同时也太危险了。我们都没有看到,嘉蕴却看到了。迷倒嘉蕴的影卫,毁了南堤,水淹颦州,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非儿做得没有半点犹豫......嘉蕴要非儿做世子,更多的是在为凤淮考虑吧。非儿的观念中没有是非对错,这样的非儿需要有个人来约束他。非儿太过聪明,说服不了只能用手中滔天的权势压住他,再压不住也只能......杀了他。"
双拳握得到指骨泛白,凌誉沉沉看向自己的父亲。
凌堪笑得无奈,"誉儿,嘉蕴可以宠爱非儿,却不会为他坏了自己的原则,嘉蕴的手段死去的凤嘉源最清楚不过了。"
凌尘眸中一沉,问道,"是上一任镇南王凤岐哲的独子凤嘉源吗?"
"就是他,凤嘉源。"望向窗外渐深的夜色,漆黑的眸子陷入那段并不愉快的回忆中,"凤嘉源性情温和,虽不是世子,却也极受凤岐哲的宠爱,身份贵重。凤嘉源温文有礼,无论是镇南王、先皇还是嘉蕴、皇上都很喜欢他,但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骊国现在的皇帝当时的三皇子轩辕玉。轩辕玉生性风流是个很有手段的人,那时凤淮同骊国交好,轩辕玉为了庆贺先皇的五十大寿在凤淮住了足有三个月,只有三个月,轩辕玉却得到了凤嘉源死心塌地的爱。后来因为朝中郑门事件,先皇大怒之下出兵骊国,当时的主帅就是叶景惟,而骊国的主将恰巧是轩辕玉。叶景惟用兵如神,又有叶家军相助,轩辕玉并不是他的对手,但叶景惟还是输了,因为凤嘉源盗用了镇南王的金印,给暗部下了道指令,暗部只听令于镇南王......这道指令直接造成叶景惟惨死杀场,整个梅州被骊国攻陷。无奈之下,还是世子的嘉蕴作为主帅八百里加急赶到徐州,用镇南王府的势力平息了叶家军的混乱,然后与卓宏业联手将轩辕玉赶出了凤淮,最后这场战争以卓飞玉远嫁骊国,蓝钰嫁入卓府告终。可叶景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嘉蕴也曾经承诺会给叶家军一个交待,"轻轻的叹了口气,"凤歧哲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不肯将凤嘉源交出来,无奈之下,十六岁的嘉蕴和哥哥凤嘉淮鸠杀太子凤嘉靖,囚禁了其他的兄弟,然后联手逼宫,凤歧哲万般无奈也只能低头,嘉蕴将凤嘉源的尸体交给了叶家军......随后,凤嘉淮登基,嘉蕴继承镇南王府,成为镇南王。那场战争是场两败俱伤之战,当时整个凤淮真是芨芨可危,旁边的麟国对凤淮虎视眈眈,为此,邺少桓亲自带兵在龠州驻扎常达五年之久。凤嘉源的教训太过惨痛,叶景惟的死导致整个叶家军神秘失踪,凤淮的军队损失了将近一半,国基不稳,民生凋蔽,整个凤淮皆是愁云惨淡。但凤嘉淮是个很出色的皇帝,娶卓飞静为后,巩固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他亲下骊国以凤淮骊国十五年互不侵犯为条件帮助轩辕玉取得帝位,断了麟国的妄念。又用朝廷的力量暗中扶植了凌家,以凌家奇迹般的兴盛带动了整个凤淮的经济。再加上镇南王府和淳玉号一明一暗的帮助,将整个凤淮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明白父亲告诉自己这些的含义,凌誉冷声道,"我现在回去准备。"
"等一下,誉儿,"凌堪将案几上的画轴取下,交到凌誉手上,"若是你们找皇上求情,把这副画交给皇上,他自然会明白的。"
用毛笔在画外亲题了:圣上亲启,四个大字后,凌堪将画轴封好,转向凌尘道,"尘儿继续盯着皇后和大皇子的举动,千万不能让他们在此刻出手。"
凌尘点头看向凌誉道,"现在我们的立场应该一致,行动时加上隐君阁一份儿。"
"谢了。"
"我为的是非。"
四二
凤嘉蕴足足睡了两天一夜,到了第三天晚饭时才醒了过来,露宿荒野,凌非正将雪白精致的莲足浸在冰凉的溪水中透着游鱼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仰望着凤嘉蕴挺拔的身姿柔柔的笑了,"嘉蕴,你醒了。"
夕阳的薄光映得凌非的白衣都染了层淡淡的金色,清澈的眸中满是纯真的笑,坐于溪岸,裤腿高高的挽起,大半截小腿都浸到了浅浅的溪水中,调皮的与溪中的鱼儿嬉戏。
"想吃鱼吗?"惊异于自己的温柔,凤嘉蕴问。
"不啦,鱼儿们这样可爱,嘉蕴怎么忍吃掉他们呢。"
"不要泡得时间太长,对身体不好的。"凤嘉蕴提醒道。
双臂伸向嘉蕴,凌非展眉笑着撒娇,"嘉蕴抱我!"
这样的凌非,孩子般的可爱纯真让人很难拒绝,凤嘉蕴低下身,一手绕过凌非的膝弯,另一手则揽住凌非的肩头,稍用力,便将凌非抱在了怀中。坐在草地上,凤嘉蕴接过影卫递过的细纱,温柔的为凌非擦干了腿上脚上的水,"把鞋穿好。"
旁边准备生火做饭的影卫们都傻楞楞的盯着凤嘉蕴,脑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这真的是主上吗?
"嘉蕴,他们都在看你哦。"凌非大声道。
"看什么看,赶快做事!"
"哇,原来这真的是主上啊。"一个蛮年轻的与凤澜差不多年龄的影卫道。
"小世子这样可爱也难怪了。"另一张有七分想像的脸点头赞同。
"青、宏,你们是不是太闲了。"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这算不算恼羞成怒。"第三人加入战局。
"帧,你怎么也......"
还未说出的话被硬生生逼回喉中,凌非被凤嘉蕴护在身后,冰冷的凤眸含笑的扫过这群无生无息出现的黑衣人。
"叶家军。"肯定的同时,凤嘉蕴也浅浅的笑了,沉寂了十年的叶家军终于又重新活过来了。
俊俏的略为稚嫩的脸庞,眉线飞扬的笑望着惊讶万分的凌非,叶落缓缓的走上前,轻轻的抱住凌非讶异的身子,低声道,"凌非,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小落儿?"熟悉的孩子,凌非笑得温柔,精致的面容绽开阳光般的笑来,映亮了人们的眼睛,反手抱住叶落,"我快想死你了,小落儿,你怎么来了?"
眉峰不易察觉的皱了皱,叶落笑着看向凤嘉蕴,问道,"王爷,我可以陪凌非一夜吗?"
"可以。"
"小落儿,在离州一切还好吗?"拉着叶落坐在地上,凌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