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冷,手放开缰绳,任凭战马把我拉进敌方阵营,敌人蜂拥而上扑向我这边。
迎面又是一枪刺来,我吓得弯腰躲在战车里,用盾牌挡住头,死亡的阴影席卷而来,笼罩在心头让我怕得发抖,两腿一软瘫坐在战车内,闭上眼祈祷,佛祖奶奶保佑,我从小到大一不杀生二不害人,整一清清白白小伙子,虽然十二岁那年偷偷把邻居家的小狗卖了,但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是是,我从来不吃素,但看在我姥姥一辈子吃斋念佛的份上,你就不能福泽子孙吗?开开恩吧。
战马被分尸解体,战车瞬间裂成数块,我想我完了,彻底完了,刚刚重生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希腊的海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咚!"灰尘扑面,铠甲陷进肉里,盾牌也脱手而飞,我趴在地上听天由命,周围特洛伊士兵还没来得及回枪刺来,就纷纷不安后退,身后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我摔得没力气,一口气只进不出,肩上痛得要命,妈的,这什么衣服,人都快轧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特委屈,倒不害怕了,就是特委屈,我干嘛了我,打什么仗啊,我到什么鬼希腊来啊,他娘的,彼埃尔那混蛋现在不知道在美国多逍遥自在,老子死了都不知道,他娘的,我为的什么呀。
阿喀琉斯杀进重围,势如破竹,特洛伊战士如秋风扫叶纷纷溃逃四散而去。
被扶起来夹着往后退了半天我才缓过神,泪眼模糊扭头看到阿喀琉斯鲜血淋漓的脸,阴沉得厉害,乌云密布山雨欲来,我没管那么多,眼泪就那么吧嗒吧嗒落下来,倚在他胸前安安心心昏过去。
第八章
第一场战役正午结束,现在日阳当空,温暖舒适的海风吹得人懒洋洋的,我靠在营房门口耷拉着脑袋半闭眼睛。
安提罗科斯告诉我阿喀琉斯去开军前特别首脑会议去了,让我先吃点东西,但是我一看烤得红彤彤的牛肉就想起上午血肉模糊的尸体,一看牛奶就想起白花花的脑浆,立马吐了起来,肩上的伤虽然包扎好了,马哈翁也来看了看,还是痛得厉害,火辣辣的就像有万蚁在肉里啃咬。
无精打采看着手掌下的白色沙粒,捏在手心,营地周围磨刀声咔嚓咔嚓响,打桩声继续,战壕还没修好,有的士兵闲下来和我一样坐在营房门口,不过他们手里都拿着被砍烂的盔甲在修补。虽然知道打仗的残酷,但第一次面对,我到现在还心惊胆战,不行,我不能杀人,虽然不是绝对的和平主义和仁慈宽厚者,但要我像这些人一样杀人如麻,我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一闭上眼就看见睁着眼死去血沫横飞的尸体,我恶心到极点,身体也冷得发抖,昏昏沉沉抱紧自己睡了过去。
看见阿喀琉斯盛怒的眼睛我虚弱得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只往后靠了靠,无力倒在地上,不知道什么事情惹了他,反正现在他的脾气还没摸透,懒得理,我蜷了蜷身体,懒得爬起来,干脆趴在地上继续睡。
阿喀琉斯大步走进屋把盔甲脱下,换了身轻缓蓝色麻布衣服,走出去,转身,站在营房门口,双手叉腰,"出来,帕特洛克罗斯,别像个女人躲在里面。"
不知道有什么事,我爬起来走出去,摇摇晃晃站在他面前,阿喀琉斯非常不满意的皱了皱眉,甩开金发,弯腰,"过来,把我掀翻在地,今天在战场上怎么回事,你竟然不会用剑?"
我不知所措看着他,要我掀翻他,不就是要我这一轻飘飘的鸿毛去掀泰山吗,不是要我这个什么蚍蜉去悍什么大树吗?这怎么可能,于是我勉强笑了笑,说:"我不舒服,前几天的感冒还没有好。"
"一位希腊勇士是不会被感冒打倒的,帕特洛克罗斯像以前一样扑向我,向我进攻,你不是一直想打倒我吗?"看来说什么都没用了,阿喀琉斯已经摆出角斗士的姿势,而且周围士兵们都围了过来。
骑虎难下,我看看他们,走进场地,深吸一口气,学阿喀琉斯摆出架势,手伸向前方,试着像电视里的角斗士一样向他攻击,可是一点用都没有,阿喀琉斯轻松躲过,如果他愿意,就能一把把我掀翻在地,压在地上轻易取得胜利,我知道他在试探,但是实在虚弱得不得了,最后干脆像拳击手一样紧紧抱着他既不进攻,也让他动弹不了,我真想晕啊,晕吧。
抬头看见白晃晃的日光,我大口呼吸,咬牙忍住肩上剧痛,阿喀琉斯被我的无力纠缠弄得勃然大怒,刚硬的手臂一夹,腰上一阵剧痛,我喊出声,下一秒钟人就仰面躺在沙滩上,衣衫碎裂,阿喀琉斯还不放过我,抓住我的头发往后猛一撞,大喊,"到底怎么回事,帕特洛克罗斯,起来,重新跟我打,你怎么跟没吃饭的女人似的。"
我任他把脸埋进沙子,一句话不说,我能说什么呢,在古代战场上不会杀敌就跟一废物似的,被人唾弃,鄙视,甚至连奴隶都不如。
我的不反抗,更让阿喀琉斯愤怒,他拳打脚踢想让我站起来反击,但我他妈的就是打定注意不动,鲜血涌出嘴巴,我用沙子堵住。
周围人群骚动起来,安提罗科斯和四个人合力才把盛怒中的阿喀琉斯拉开,我已经半死不活,全身痛得麻木,动弹不得。
"安提罗科斯,发生了什么事,阿喀琉斯怎么了?"两位将军带着一小队随从出现在我们营房门口,为首一人褐色头发,小眼睛大鼻子,古铜色皮肤,精瘦而强壮,典型的战场杀手身材,跟了五个随从;后面一个则身材魁梧彪悍,相貌英俊,神色温和,平易近人,身着亚麻色外套,衣厥飞扬,三个随从手拿武器威风凛凛。
阿喀琉斯气得站不住,指着我大声喊,"他不会使枪,不会用剑,连角斗都不会,埃阿斯你说这样的人有什么用,在战场上还不是被人一刀砍死。"
我爬起来,伸手抓住营房门柱,吐出满口沙粒,胸口一恶,大口鲜血落在手背上,抬头看阿喀琉斯,突然没了眼泪,先前矜在眼角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退却,干巴巴看着他,说:"我不会杀人的。"
估计我脸色特难看,鲜血不能收势不停流淌,阿喀琉斯和其他人都变了脸色,他推开众人奔过来扶住我,我抓紧他的衣襟,直直看着他蓝色眼睛,轻声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不是你的--"
恍惚中我又回到现代,来到墓地,看见我的坟墓,一群黑衣人站在前面埋首默哀,看来俺们也不是死得悄无声息,也有人来看俺呢。
我看见彼埃尔那张妖精脸,他娘的,才几天不见怎么就变得怎么难看,眼睛深陷,憔悴不堪,脸色也苍白无血色,嘿,吃亏了吧,当初是谁一副少了你,我小日子照样过得舒坦的欠揍模样,哼!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这心,还是挺难受的,彼埃尔是一特洒脱的人,难得看到他为某某人难过伤心,我想我肯定是伤了他的心,这不废话吗?怎么着也整整两年的床第鱼水之欢,没爱情也有感情啊。
看见他面无表情戴上墨镜缓慢走出墓园,泪水在一刹那滑落进嘴巴,我也跟着哭了起来,谁叫你当初说走就走,害死了人现在才回来,有什么用,我现在在希腊给人当狗打!
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走进他的豪华轿车看着他颓废靠在椅背上,脸上一片哀痛之色,我心痛了,真的很痛,不死了,我不死了,我要回来,看到他流泪比特洛伊人用刀砍我还来得痛,我一定要回去!
黑暗中我翻身坐起,周围除了浪涛声安静得可怕,阿喀琉斯也不在身边,我爬出营房,飞快看看四周,没有人,只有远处火光熊熊,应该是在为帕洛特西拉俄斯举行葬礼,很隆重,低沉的哀乐传到耳边,荒凉而悲哀。我却无心欣赏,乘着营地没人,跑到海边,解下战船下面的小舟,周围一个守卫都没有,夜色正浓,海上水雾弥漫波浪阵阵。
船起锚,我费力的操纵木浆,还好彼埃尔当初逼着我划船和他到某某岛上去培养感情,不然现在就亏大了。
第九章
不知道逃到哪里去,我唯一的目的就是离开这里,不能在这里等死,那该死的时间老人没征得大爷我的同意就把我塞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海面宽广无比,我漫无目的划着,妈的这木浆特沉,没划多久就不再有力气,叹口气,看看滚烫的手掌,火烧火辣,褪了一层皮。加油吧,把着船桨,我又费力的划起来,平静的海面只听得见一两声清澈的划水声。
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时侯累得趴下的,昏昏沉沉睡着,任船在海面上漂浮。
听到周围越来越大的水声,我睁开眼抬头,赫然发现十几艘小船成包围势向我驶来,为首一艘船上站在船头持金色权杖的正是高大威猛的阿喀琉斯,他怒火冲天看着我。
我站起来,摇摇晃晃看着他,笑着说:"早上好啊,阿喀琉斯,你怎么也划船出海游玩。不错,不错,这里的风景很好。"
阿喀琉斯冷眼看我,一句话不说,挥手示意周围船只停下来,只他一艘船靠近。
我捏紧船桨,不能露出破绽,列开嘴傻笑,转身看身后出升的朝阳,不禁悲哀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看海上日出了,反正不管怎样是再也见不着彼埃尔了。
阿喀琉斯来到我面前,还是一句话不说,阴沉看着我,长手一抓,像抓小鸡似的被拧起来扔进船舱。
"痛!"撞在船舷上,痛得抽气,我趴在地上胆怯抬头看,阿喀琉斯没回头看我,手拿标枪,气势骇人,抬手。
"咚!"水花溅起。
我闭上眼,不看也知道,那艘船被四分五裂,变成了碎片。
昨晚没睡好,海浪声萦绕,水面起伏,本来又晕船,所以现在我头脑发昏,胸口憋气,愣愣看着阿喀琉斯走过来。
他蹲下,权杖敲落在地面,低头,金发垂落,映衬身后宽广海面火红的朝霞,如从天而降的阿波罗,伟岸而崇高,我恍惚中以为看见了彼埃尔,他长发飞扬,优雅高贵的对我微笑,于是伸出手抚摸他的嘴角,笑了笑,说:"你怎么才来啊,对不起,不该不负责任就跑掉。"
眼前的人身子一震,脸色变换看着我,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看他,手一滑,疲倦闭上眼。
海面波涛起伏,像小时的摇篮,要是能有摇篮曲就好了,会睡得更安心。
被夹在阿喀琉斯胸口带上岸,我们还没走到帖撒利的营房,就听见远处传来厮杀声,刀剑声铿锵,惨叫声不绝于耳,有小队的希腊士兵慌慌张张跑过去。
唉,又打仗,这些人怎么就不会累吗,整天打打杀杀,我耷拉着脑袋,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阿喀琉斯身后一个士兵抓住经过的士兵,问:"怎么了,我们在和谁打仗?"
"卑鄙的科罗奈人偷袭我们,乘我们在悼念逝去的英雄帕洛特西拉俄斯,等待他的骨灰完全化成灰烬时,将我们包围!"那位士兵愤怒说到。
周围士兵立刻义愤填膺,纷纷举起武器,"卑鄙,卑鄙,阿喀琉斯,我们上战场,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落荒而逃!"
阿喀琉斯却能沉住气,继续往回走,吩咐身边人,说:"安提克斯,你去召集我们的战士,莫罗德斯,你到武器房把我的标枪取来,西阿斯和刻夫墨德准备战车。"
"是!"f
人们散去,只剩下我,阿喀琉斯和安提罗科斯三个人,阿喀琉斯把我扔在地上,转身对安提罗科斯说:"看好他,我回来之前不要给他饭吃。"
弯腰再次把我提起来,抵住我额头恶狠狠说:"你知不知道做为一名希腊士兵逃跑有多么可耻?"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场战争根本和我无关,我闭上眼,任由他把我丢给安提罗科斯头也不回奔赴战场。
经过这件事,安提罗科斯对我更加鄙视,他倒拖我的双脚像笨重的牛一步一步往营地走,而我被沙滩上的石子搁破皮肤,被地上木屑划出血,鲜血在我身下流淌成一条红色的带子。
我不能反抗,只是感到无力,无力感充斥我的四肢百骸。
安提罗科斯抱着长矛守在门口,望着远方杀声震天的战场。
我身上的伤口渐渐凝结火烧般痛起来,忍不住呻吟出声,浑身被汗水浸透,安提罗科斯扭头看到这一幕,轻蔑皱眉,还是起身走进来,把我抱到床上,撕开衣衫。
我光着身体觉得不舒服,挥手让他走开,"我自己弄,你,出去。"
安提罗科斯可能也想不到我皮肤如此好,细腻白嫩,在鲜血涂染下算不上凄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妖艳之感,尴尬把一瓶药扔在床边,转身说:"搞不懂阿喀琉斯既然这么宝贝你,干嘛还把你带上战场。"
我打开药瓶,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想来是治伤的好药,用手挖了一点涂抹在皮肤上,清凉的感觉渗进皮肤,紧绷的心情突然一松,叹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你看我这副骨架子能打仗吗?"再次苦恼叹口气,迷茫望着营房房顶。
第十章
阿喀琉斯这一走就两天没回来,只听传来战报说歼灭科罗奈的突袭部队后,希腊军队乘胜追击,进入科罗奈,直捣黄龙,在首都墨拖拉把王子带走,国王库克洛斯早就被阿喀琉斯杀死。经过一番洗劫后,转战科罗奈的邻国基拉,势如破竹,轻松拿下,捷报连连后随之而来的是丰富的战利品。
先遣部队满载战利品回来交给安提罗科斯时,我已经两天没进食,安提罗科斯这死脑筋,阿喀琉斯叫他不给我饭吃就真的不给,大爷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感觉魂魄都要出体了。
第三天早上安提罗科斯掀帘进来时我正望着天花板数羊羔抵抗饥饿,看他一眼,继续伟大的工程,"一万三千四百四十四,一万三千四百四十五--"
"阿喀琉斯让你到战船上去。"
我把目光移向他,问:"他回来了?"
安提罗科斯哼一声,就跟谁得罪了他似的,又不是我让你上不了战场,你不爽找阿喀琉斯去,慢吞吞下床,起不了身,靠在床头,"我说,老大,能不能给点吃的,我没力气走路。"
安提罗科斯转身拿了杯水递过来,"自讨苦吃,要吃东西,找阿喀琉斯去。"
切!我打开他的手,站起来往门口走,此仇不报非君子,等着看大爷我怎么收拾你!前脚踏出门,后脚又缩回来,和安提罗科斯撞了个满怀,"你不会走路吗?"
我抬头特无辜的看着他说:"我找不到路,你带我过去。"
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反正安提罗科斯脸红了,把我推开,别扭说:"正好我也要过去,一块儿走吧。"
一路上碰到的都是一身尘土疲惫异常的士兵,有的相互搀扶着,不少人肩上扛着盔甲,看过去不是希腊军队里的,觉得好奇,赶几步追上安提罗科斯,这厮走得很快,我基本上要用小跑才跟得上他的速度,"他们怎么都把盔甲扛在肩上啊?"
安提罗科斯奇怪看我一眼,说:"那是他们分得的战利品,当然得带回营地。"
"哦。这里还是氏族公有制,先把抢得的东西充公,再平均分配,唉,安提罗科斯,阿喀琉斯能分得什么,该不是也是这些破盔甲之类的吧?"我加快脚步。
安提罗科斯摇头,抬头,面前一溜儿战船整齐排列,我们站在一艘黑色战船下,船身上一个古怪的图腾,看不清楚是什么,应该是用作区分彼此所属物的标志,安提罗科斯看我,说:"就是这里了,上去吧,阿喀琉斯和国王们正在开庆功宴。"
我气喘吁吁跟着他爬上战船,甲板上身着不同重装铠甲的士兵分列站在两边船舷边,因为战事紧急,营房修建还未完善,所以有什么重大事情,多半还是在战船上举行。
门口两个守卫的士兵不仅没有阻拦安提罗科斯,还给他行礼,感情安提罗科斯也是一大人物,看起来待遇不薄啊,可他一身粗麻布宽大罩衫,头发披散,怎么看都是一农夫模样。
进入船舱,正在交谈的国王们有的停下来看我们一眼,有的则继续讨论,安提罗科斯进门后直接走到左边座首一位白发苍苍亲切慈祥的老人身边单膝跪下行礼,"父亲大人,欢迎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