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邺终于走到门边时,那里早就停着一辆羊车,车前牵羊的赶车人居然是尚书郎辛宾。他一身布衣,神情绝然的站在那里。司马邺看到他时,显然是吓了一跳,苦笑着和他开玩笑:
"辛爱卿,刚才我还问鞠允和梁芬,你怎么都不来送我?我以为你躲在家里哭呢。"
辛宾闻言,单腿跪在了司马邺面前,语气坚定地说道:
"皇上,微臣劝不动你,只好随你去了!鞠允和梁芬年纪大了,微臣是三人中最年轻的,请皇上允许我随驾!"
"何苦呢......寡人这一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得回,你不用跟着,我前天听鞠允说,你妻子在江南替你生了一个儿子。寡人下旨不许你跟着,寡人一个人去便行。"
"皇上--!!"
"皇上,您请三思啊--!皇上......"
"皇上,您不能去啊......臣等将誓死保卫皇上......呜呜......"
"呜呜呜呜......"
闻此,周围的百官和群众各个失声痛哭,跪地俯首,场面凄凉无比。更有一些太过激动的老臣控制不动感情,直接从路边跪爬到司马邺身边,死死抓到他的衣服下摆不让他出城投降。
司马邺一看此情,自己也快要抑制不住泪水,只好故意出声辱骂脚下抱着自己腿使劲拉的群臣:
"你们想抗旨吗?!住手!这是圣旨!!"
群臣一听到‘圣旨'二字,全都冷静下来,放开司马邺的腿,重新跪好在司马邺脚边。司马邺痛苦的说道:
"寡人这个皇帝,做到这份上,即使死了,我也没有脸见我们司马家的列祖列宗。但为了现在跪在这里的百姓,为了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我必须去!匈奴人保证过,只要我投降,就不会随意伤害城里的人。你们绝对不可以反抗,这是寡人最后一道圣旨!"
城门口寂静无声,司马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广场上空传得特别的远,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各个闻此都只能以袖晤面,泪流不止。
司马邺交待完毕后,对身后的鞠允和梁芬说:
"爱卿不可做傻事。寡人将长安城剩下的数十万百姓交给你们了......"
"皇上......"贰臣闻言长跪不起。
司马邺没有回头,走到羊车前,看了一眼辛宾,对他微微一笑,再看看身后的大臣和百姓,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白活。谁知辛宾忽然当着司马邺的面,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跪在司马邺面前,对司马邺说道:
"微臣该死!抗旨不遵!但皇上要是不让微臣跟随,微臣就立刻死在您的面前!"
司马邺大惊。辛宾毫不畏惧的抬头看向司马邺的眼睛,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司马邺悲不自胜,又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回头对尚书鞠允说:
"麻烦爱卿好好照顾辛宾的家人。"
"下臣遵旨......呜呜呜......"鞠允最后眷恋的看了一眼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年,老泪纵横。
司马邺动手脱下了身上似雪的白衣,在十一月的寒风中裸露着肩背,口含象征国玺的玉璧,乘坐由尚书郎辛宾牵着的羊车,双手被绳索绑在身后,在百姓和群臣的号哭中,打开了城门,出城往刘汉军营求降。
城门打开时,匈奴汉军的部队早已在城外恭候多时。为首的车骑大将军刘曜骑着一匹健朔的黑色千里马,一身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阴冷的蓝色眼睛,腰上别着一把黑色精钢宝刀,在冬日温晕的日光下看起来是那样的高大威猛、不可一世。
羊车驶出城外数十米后,刘曜一夹马肚子,如一阵黑色旋风般飘然奔向司马邺的羊车。
"王爷!"身侧的副将和其他将领都被刘曜的这种大胆举动吓了一跳。斩准立刻对身边的弓箭手说:
"保护王爷!"然后自己也一夹马肚子,"驾!"的一声跟随刘曜跑出了阵营。
司马邺口含玉璧,全身捆绑,跪在羊车上,虽然落难,但依旧气质高雅。当他听到马蹄声,抬头看去时,只见一匹黑色的高大千里马奔到了自己面前。坐骑上的男人在太阳的反光下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得到一双冰冷如雪山的蓝眼睛,和一颗闪闪发亮的蓝宝石耳环。
刘曜跑至羊车前停下,不带有任何感情的俯视着羊车上的司马邺。身长九尺的他骑在高大的‘黑珍珠'身上,更让人感觉他犹如撒旦降世,是魔鬼和死神的象征。
辛宾看到刘曜跑过来的一瞬间,已经被他的身上的气势镇住,紧张的看着他,却本能的护住身后的司马邺。刘耀的副将斩准也随后跟到了刘曜身边,拔出佩剑守护在他身边。
刘曜的‘黑珍珠'不满的直哼哼,在羊车边高姿态的踱着步子,来回摆动它那高傲的头。司马邺一点也不害怕的看着刘曜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冷冽蓝眼。犹如上辈子小安面对叶碧凡用枪指着他的额头时,那种天真又无惧的眼神。
而刘曜坐在‘黑珍珠'上,俯视着这个落魄的末代帝王,眼中全是无所谓和不在乎。就像当年叶碧凡将他打死之后,习以为常的掏出手绢擦干净手枪,然后站起来潇洒走掉时一样。
两人隔了一世之久,又重新由命运之轮带到了一起。只可惜,当年‘俯视的人'和‘被俯视的人'却完全调换过来。
前世,四十岁的叶碧凡坐在椅子上,叼着烟,俯视着跪在他面前年仅八岁的小安,开枪打死了他;今生,二十岁的刘曜骑在千里马上,冷眼注视着年仅十六岁的司马邺,毫不留情地夺取他的江山和他昔日的尊严......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西晋亡国......
人生如棋,落盘不悔!
命运的棋局已经开始了。人生的每一天,都是棋局中的一步。在人生的紧要关头,往往也只是几步而已。举手不悔,落地生根。
他,是输家还是赢家?
三七章 新家
刘耀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长安城,他骑着黑珍珠昂扬的走进了这座历史名城,之后住进了司马邺的皇宫。
司马邺投降后,被废封为光禄大夫,软禁在了皇宫一个偏僻的院子里,身边从此只有辛宾一人陪伴。
第二日,刘聪接到刘耀的战报,喜出望外,当时就拦腰抱起身怀六甲的皇后石一诺,吓坏了在场的所有大臣和宫女太监。
真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十日后,刘聪应刘耀邀请,带着妻子石一诺和对弟弟的长久思念,坐上了四匹马拉的皇帝制马车,来到了长安。他进城时,匈奴官兵夹道欢迎,场面宏大、气势恢宏。长安城的百姓在国破家亡之后,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不久之后,在刘耀英明的决策下,长安城又重新生气勃勃起来。
时间眼看快要进入十二月,长安的天空飘起了零星的小雪,进城的队伍中出现了两个读者们阔别已久的活宝......
"亡国了就说明我不用再躲躲藏藏了,也不会再有追兵了......"
卫枫黯然的说道,因为不久前,他和萧月痕才刚刚经过他表叔卫索琳的陵墓。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卫枫还是免不了痛哭一场。萧月痕什么也没说,一直陪着他,照顾他,抱着他一起哭。哭过之后,卫枫居然不好意思地对同样眼角带泪的萧月痕说:
"你给我听着,不许把我哭的事告诉别人!我是男子汉,不能随便哭的......呜呜呜......"说到一半,伤心的眼泪再一次滑落下来,"哇哇哇......我是孤儿了......"
萧月痕一听到他说"孤儿"两个字也难过极了,搂着卫枫出声安慰道:
"我也是孤儿,我会陪着你的。"说完,伸出有些冰凉的小手握紧了卫枫的手掌心。
...... ......
两人难过之余还是要继续赶路,快走到城门口时,长安城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和热闹,门口处车水马龙。
那也是,自古以来政治和皇权对老百姓来说都没有兴趣,他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幸福生活,换了一个皇帝,只要生活好了,他们照样起早贪黑忙于自己的生计。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会是如此,生活就是这样残酷的继续着......
这时,一个满清秀的十几岁男孩坐在一辆华丽的马车里从卫枫和萧月痕身边经过。男孩都没看他们一眼,卫枫立刻像个流氓一样吹了一声口哨,然后看到那个男孩不好意思地急急放下马车的帘子,这才很开心的回过头来。结果看到萧月痕一张赛包公的黑脸。
萧月痕极度后悔刚才自己还很担心卫枫会因为他表叔的死而难过好几天。结果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卫枫就旧疾又犯,调戏起路人。
"你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连那种货色你也吹?!"萧月痕脸冒青筋的说。
"怎么~~你吃醋啦?噢噢~~"卫枫开心地凑到萧月痕身边,冷不防抬起他的下巴,‘啾'地一下亲在萧月痕红彤彤的面颊上,然后像二癞子般的回味道,"嗯~还是我们家月月味道最好~~"
"你要死啊!这里是城门口耶......"萧月痕不好意思地赶紧推开他,左右环看。
"哟~你怕羞呀~~那我们快些回我家吧,回去以后继续~~~呼......不说还好,一说我都有点热了!"卫枫毫不知羞地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听得萧月痕血压都高了好几度。
之后,卫枫带着第一次来长安的萧月痕一阵疯跑,回到了昔日的卫府。卫枫熟悉的跑到西门下人出入的地方,动了一些小手脚,很快便弄开了门,带着萧月痕进入了此时空无一人,秋风扫落叶的卫将军府。
"这个机关是我小时候偷看府里的丫环夜里出府会情郎发现的,可能是他们怕晚上进不来弄的,嘿嘿~~" -_-||| 环境造就人啊......
卫府很大,里面全是灰尘和蜘蛛网,地上都是枯萎的落叶,一副萧条败落的样子。萧月痕怕卫枫触景伤情,赶紧伸手抱住他,一手环着他的脖子,一手拍着他的背,嘴凑到卫枫耳边低声安慰他:
"你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卫枫被他忽然主动的动作吓了一会儿,听到萧月痕的安慰,枕在萧月痕肩膀上的嘴角微微上扬,伸手紧紧回抱萧月痕,将自己的嘴埋在萧月痕耳朵和脖子边。
"呀~~~~"
萧月痕以为卫枫很难过,一直轻拍着他的背。谁知卫枫忽然伸出舌头顺着萧月痕小巧的耳框舔了起来,之后还干脆把舌头伸进了萧月痕冻得有些冰凉的耳朵里,像一只毛毛虫一样拱来拱去。
"嗯......嗯嗯......你做什么......"
萧月痕很想把他推开,无奈被卫枫的手箍了个死紧,只能任他一如既往的乱来。过了一会儿,萧月痕就有些腿软了。卫枫的呼吸也紊乱起来。他艰难的抬起头来,对眼神有些迷离的萧月痕说道:
"我很难过,你要负责安慰我!"
然后拦腰一把将萧月痕抱起来,轻车熟路的将他带回了自己原来住的那间房子。屋内除了值钱的东西都被下人拿走了,其他的家具摆设和一些笨重的东西都还和卫枫当初在家时差不多。卫枫直接踢开门,抱着萧月痕就往自己的床上倒。然后马上扑上去给了他一个法式热吻。
萧月痕看到卫枫不同以往的粗鲁态度,真切地感觉得到卫枫很伤心,出奇的配合。卫枫见萧月痕意外的听话,欲火不止窜升了好几倍,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抱着萧月痕体温有些低的身躯,就像抱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疯狂的啃咬着萧月痕,像是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般,坐在他身上粗鲁的将自己往他腿上压,疯狂的进出,直到带出了自己的鲜血。
激情过后,卫枫虚弱的趴躺在床上,萧月痕香汗淋漓的仰躺在他身边,担忧的看着卫枫有些涣散的眼睛,伸出手五指相扣,抱着他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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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萧月痕才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哈哈......
当他拖着长途跋涉外加疯狂做爱之后,很疲惫的身躯起床,看到了身旁‘受'伤的卫枫,赶紧自己跑到厨房烧开水,等烧好开水,萧月痕又得自己动手把水端来倒进木桶里,然后伺候卫枫洗完澡,帮他上完药,这才又重复上述动作,等到他自己也洗完澡了,累得直想爬上床睡在卫枫身边什么事都不想做了。
看来做小攻不是这么简单的~~你不适合!这是结论......
卫枫好笑的躺在累得半死的萧月痕身边,眼神皎洁的对他说道:
"月月,我好饿哦~~"
"......"
"还有哇,这屋子好久没人住了,要打扫。你看我都动不了了,这事恐怕得麻烦你了。"
"......"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里,萧月痕比这两个月的长途奔袭还要累。等他终于把这个硕大的屋子全部打扫干净的时候,卫枫终于笑得一脸奸诈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心的去找正在院子里打水的萧月痕。
可是当他看到萧月痕时,他又难过了。他捂着萧月痕那双因为浸泡了过久冰水而生满冻疮的手,失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月月我错了......我不该偷懒不帮你......呜呜......你痛不痛?"
"没事的,别哭......我以前小时候要饭的时候,脚上的冻疮比这厉害得多。这点小意思,还多亏了你,要不我俩都没房子住。"萧月痕看着卫枫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微微一笑,大眼睛像弯弯月儿,朱砂痣在被冻僵的白皙小脸上樱红可人。
卫枫内疚的伸出手抱住萧月痕,用自己暖和的娃娃脸蹭着萧月痕的瓜子脸,然后‘吧唧'一下重重亲了一下萧月痕的美人痣,郑重地对他说:
"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 >_<
三八章 何以解脱
于是,我们可怜的月月从此就住在了卫枫这个地主的家里。卫枫一天之中,除了缠着月月跟他‘那个'以外,是什么事都不做,整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还大言不惭地说:
"我起不来嘛,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你太热情了~~~"
弄得月月每次怒斥他,最后又总是不好意思地从房间里逃了出来。久而久之,月月自然不再上卫枫的当,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整整‘家风'。
这天中午,月月从外面找工作回来,又没被录用,心里憋着一口气,回到家里一看,卫枫饭都没有做。萧月痕真的很愤怒,气冲冲地跑到卧室,看到卫枫躺在床上优哉游哉的嗑着瓜子在看书。
"哟~你回来啦?"卫枫看到萧月痕冲进来,刚开口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了萧月痕超愤怒的眼神。
"瓜子哪来的?!"萧月痕怒气冲冲的跑到床前,抓起一把茶几上的瓜子大声吼道。
"买的呗~"卫枫无所谓的说。
"你不是不能下床吗?!再说了,我们连吃饭钱都没有了,你居然拿钱去买瓜子?!哼!你给我起来!!"萧月痕丢下瓜子,一把抓起卫枫,把他拖下了床。
"你干嘛呀?!又在外面吃鳖了吧?回到家就拿我撒气!"卫枫也不是好惹的,甩开萧月痕的手回吼道。
萧月痕一听,委屈极了,不理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桌子前,手趴在桌子上,将头埋进去,像只鸵鸟一样坐在了桌子前。卫枫也很生气,看他如此,也跑回床边坐下,气呼呼地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卫枫见萧月痕还那样,于心不忍了。又悄悄走回桌子边坐下,也趴在桌子边,然后向萧月痕挪了挪,伸出一根手指捅捅他的手臂,含糊不清的说道:
"好啦,不要生气了啦~~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前做惯少爷了......我以后改还不行吗?"
萧月痕还是没有抬头,肩膀耸耸的。卫枫以为他哭了,急得赶紧摇他,大声说:
"月月,你别憋着呀?要哭就哭出来,你这样不呼气怎么行?!"说完,爬起来绕到萧月痕后面,将这块粘在桌子上的粑粑油掰了起来。萧月痕被他扯得没有办法不起来,挥了下手,又一次别扭的趴在桌子上,不过这次他把鼻子以上都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