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院子不是很大,据说这个爹为官清廉,家里虽然有些下人,但大家都很忙,而我却像个旁观者一般看着忙碌的众人,他们虽然离得近,却有一种疏离感,我不知道是我不愿溶入他们,还是他们接受不了突然多了一个的存在,他们开口闭口都叫我‘小少爷'让我觉得很别扭。
我坐在我家小花院的石阶上,看着面前做工精巧的小假山,数着从那奇怪石头上冒出的滴滴水珠。
"小鹜,小鹜,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无聊。"
"就是因为无聊才找你聊天的啊,有聊我找你跟我抢啊。"一个人自言自语还满脸笑意在其它人看来是件蛮奇怪的事,所以我打算回屋里去。
"..."
"你不是离家出走十年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呢?"像我那十年就很开心...幸福得我就要以为那是个天堂。
"我不是离家出走...也...没什么趣事。"
"怎么可能?"我大叫,"难道你就没有让你觉得很幸福的事吗?"
"幸福?"他顿了很久,灵体的声音本是没有感情的,但我却隐隐觉着他说话间有些压抑,"我认识了一个很温柔的人呢。"他轻轻的笑了,笑声听起来很舒心。
"很温柔?是谁啊,和轩一样温柔吗?"
"轩?就是你现在想的那个人么?记得不太清楚了,太久了...不过,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啊。"
"小鹜不知道轩吗?"
"你主控的时候做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能感受到你情绪的起伏...很抽象的感受。"
情绪的起伏?那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他的呢,我直到最近才知道他的存在啊。
"小鹜很喜欢他吧。"
"恩...我很爱他,我想给他一切他想要的,他太善良,无欲无求,我..."
"那小鹜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呢?"
他沉默了好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只觉得胸口似乎有什么在抽离,一点一点的,好痛。
"我...配不上他,他那么圣洁,他是上天派来的,终究是--要回到天上去."
"天上?"我愣了一下,他是天使吗?不过...连鬼魂都有了,也没道理没有天使哦,我一瞬间说不出的兴奋,"小鹜,小鹜你出来,你把他的样子画下来好不好?"我从来没见过传说中才有的天使呢,不知道有没有翅膀。
我磨着,耐着,骗着他好几天,他终是答应画了。
"你真的好天真,好单纯,我...很羡慕你。"
"死小鹜,你就是说我傻啊,直说就成了,干嘛拐着弯子讽刺我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就是,解释就是掩饰,你肯定就那意思。"
我天天看着小鹜画的画像,那画中人好漂亮好有气质,给人一种空灵的感觉,小鹜画工很不错呢。他说画中人有一双好温柔的湛蓝眼眸,他形容的一瞬间我想到了海...然后不可抑制的想到了轩。
没事的时候,我总和小鹜聊天,我跟他说我弟弟,说霄玄...还说轩,我把十五年的东西压缩到三个月都说给他听,他只说:"你好幸福。"
他却不太谈到他的事,特别是他离家十年的前九年,他只字不提,我似乎感应得到那对他来说是一个禁忌,我不敢问,我有一种感觉,若是我问了,我们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再也不能,小鹜...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我左盼右盼,终于过了三个多月,屋外的大树全都张开枯瘦的爪子却仍是挽留不住早已飞灰烟灭的枯黄。
今天确也算是一个好天气,往日的看惯的萧条景色今日却别有一番风味,纤细的小树枝舒展开单薄的身躯享受着难得的淡淡暖阳。
正午一过,林跃之跑来告诉我--唐轩回来了。
他倏的一把拉住我冲出去的身子,皱着眉心直摇头,"唐轩才刚回来有很多事要忙,你现在去找他干嘛啊?"
我挣开他的手,对他吐了吐舌头,怪叫着:"我就要去就要去,你怎么着列?"
我没有听哥的话,有句俗话说的好--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不听哥的话--是对我的惩罚。
十二月的天...很冷。我穿了件小夹袄,手冻得通红。
我冲出家门的时候,哥在身后大叫:"今晚会下雪的,早点回来。"
今晚会下雪的,早点回来。
我兴奋的心只想快点见到轩。
轩...轩...我好想你,你有想我吗?
我兴奋得像个燕子一样穿梭在人群之中。满心满心只有即将见到轩的喜悦。
"林公子,林公子,等一下。"
我回过头,叫我的是一个挺漂亮的人,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叶成,唐家的管家。
"叶总管,有事吗?"我歪着头看他。
他愣了一下,随即淡笑,"少主让我带你去找他,他没有回府里,一下船就直接到后山去了。"
"后山?"我从没出过城,更不知道后山在哪里,"啊,那就劳烦叶总管了。"
他带着我绕啊绕的,绕得我都有些晕头转向的,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停下来不动了,"叶总管,轩他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呢?"
叶成回过头,淡淡一笑,"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多问,不过我听和主子一起回来的人说,主子这次带了些希奇玩意,还说是为林公子专门准备的惊喜呢。"
惊喜啊...我渐渐起疑的心终是还未浮现就被我扼杀,我满脑子只在想,他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呢?
我的警觉性就这样告了假,爱情...真是毒药,我已经一点一点被腐蚀掉,会不会尸骨无存呢?
我走着走着,根本没有注意前面的路,我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情,所有的感知都放到叶成身上,叶成不会害我,我不用担心。
叶成是不会害我,他也没有动机害我。
但是当我蓦然抬头,发现我被带到了一个死巷子里,下一秒,我见识到了我几乎忘了的电视里的经典道具--易容药。
当数不清的银光向我袭来的时候,我出于本能的急速上跃,张开的双手像大鹏展翅一样,只是我忘了天网恢恢字面上的意思。
当沉重的大网压向我的时候,我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两个体型比我大一倍的人按住了我的手,我挣扎着根本挣脱不掉。
易容成叶成的人持剑挑破了覆住我的大网,深冷的剑气划过的时候,我全身一哆嗦,我咬着唇死死盯着他。
"你要干什么?主人吩咐了一抓到他就带回去的。"压着我手臂的两个肌肉男同时皱眉望向他。
"现在把他交出去,我们哪来什么甜头啊?"他邪笑着捏着我的下颚,对着周围的人说,"你们说那凤飞楼楼主好宝贝的小情人要是被别人上了,有洁癖的唐大楼主会怎么做?"
听着他的话,我身子一阵阵发凉,本是十二月的天,我冻得嘴唇都在抖,我尖叫着咒骂他祖宗十八代,我跟本挣不开两个肌肉男和这个压着我身子的下流男人。
他反手"啪"的一声甩了我一巴掌,打得很重,抽得我一阵阵发晕,脸颊火辣辣的疼,不要...小鹜...救我,小鹜快出来救我...
"嘶"的一声他一把撕开的衣襟,温热的胸膛接触寒凉的空气,我身子不住的抖,我闭着眼睛不去看那个满口黄段子的流氓,尖叫着:"小鹜...小鹜...救我。"
他一口咬上我的肩头,痛--晕了过去...
渐渐的我只觉得越来越冷,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似乎有什么一点一点的流失。
我听到有人低声在我耳边说着什么,我冻得失去意识的脑袋接收不到。
接着是一股温热--有人抱着我。
"轩...轩..."我喃喃的低唤,咬不准的音分不清那是‘轩'还是‘玄'。
我颤动着睫毛睁开了眼...对上一双浩瀚如夜的眸子,温柔得--一下子哭了出来,刚刚遇到那种事我都没有哭,都没有哭...
"双儿,别哭,别哭..."他将我放到床上,捧起我的脸像捧着珍宝一般,轻轻吻着我颊上的泪水,晶莹的液体沾在他唇上。
我脸颊还是好痛,火辣辣的痛,我静静的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头发上,眉毛上都有雪花。
怪不得这么冷...原来是下雪了。
我微微仰起头,覆上他沾着我泪水的唇,他浑身一震,猛的推开我,慌乱的退开几步,我手肘撞到了床柱之上,脑袋一片空白...我感觉不到疼,我的手整个麻了。
我颤抖的缩成一团,我不知道...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小鹜有没有出来...我将身子蜷成一团,我不敢抬眼去看他。"轩...轩是嫌我脏吗?"我咬着下唇,泣不成声。
他又慌忙坐回床边,双手拥住我,"双儿,我怎么会嫌你脏呢,你是最纯洁的人啊,那个时候...什么都没发生,我赶去的时候旁边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但你...你并没有伤,没有的,什么都没发生,你别...别抖成这样。"他轻轻的拥住我,一手轻轻的拍我的背。
"那为什么..."我用手轻轻捂住脸,我左半边脸肿了,"我这样子...很丑吗?"
他紧紧抱着我,让我更靠近他胸膛,"不丑,不丑,双儿永远是最漂亮的,怎么会丑呢?双儿现在需要休息啊...你全身这么冷,不能再持续冷下去了..."他抱着我让我平躺下来,小心翼翼的为我拉上被子,我睁着朦胧的眼望进他眼中的柔光。
他静静的坐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他修长的指腹轻轻触着我还在隐隐泛疼的脸颊,爱怜的滑过泛红的肌肤,在他眼中...只有我。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却是苦笑,他低低的自责的声音说:"是我没照顾好你,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再送你回去。"他低下头,倾身轻轻吻了吻我的眉心,然后淡淡笑了笑,站起身。
我以为噩梦结束了...却不料--梦还没有开始。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突然想抓住点什么...小鹜,小鹜,就一次好不好,我只要一次,你答不答应我...他没有回答,小鹜没有拒绝我的要求...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突然想抓住点什么...小鹜,小鹜,就一次好不好,我只要一次,你答不答应我...他没有回答,小鹜没有拒绝我的要求...
我一掀被子下了床,突来的冷空气让我险些站不稳...我环住他的腰将脑袋靠在的背上。
我说出了一句让我一辈子陷入噩梦的话。
双鹜,双鹜,若是没有了翅膀,你还怎么飞翔?那么屈辱的活着,你到底...还有没有尊严?
"轩...今晚别走...留下来好吗?"
"双儿,你..."
"轩,我爱你,真的爱你,抱我好不好?"
我手圈住他的腰,慢慢移到他的面前,我抬起头,褐色的眼眸对上令人沉醉的黑色,黑得像深渊一般,我一点一点沉沦,一点一点的陷了进去。轩,今夜,不要走...好不好?我伸手去拉他的腰带,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一使力我整个人都贴上他的身子,他低头温柔的吻着我的唇,温柔得...我都想哭。
我一手轻轻抵着他的胸膛,一手绕过他的颈项,他柔软的发丝扫过我的下颚,我身子有些轻颤,有些发热...
他将我固定在他与桌子之间,桌子后三米的地方有一面镜子,就是那面该死的镜子--反射着金光的镜子...将我拖入更深的噩梦。
最后一件薄衫的脱落,昭示着地狱的开始。
他轻轻的啃着我的颈勃,我的锁骨,爱怜的抚过我肩头被留下深深咬痕的伤,要是没有那个伤口,或许...一切会不会不发生了?
我感觉到他一瞬间全身僵硬,我抬头...
他死死盯着我身后的什么东西,一动不动,他深深的黑眸里暗涌着瞧不清的东西,我愣愣的望着他,他却死死的盯着我身后,裸露的肩在寒凉的空气中...好冷。我全身轻颤,心中泛出点点不安。
我回头--那是一面镜子,闪耀着金色光泽的镜子,镜中--只映出了他和我。我不明白一面镜子有什么异样...他要这样沉痛的盯着它。
我抬手想要轻触他的容颜,却还没有触到...他猛的退开几步,低吼着:"别用你那脏手碰我..."他本来好温柔的眼神怎么...一瞬间像是看见了什么肮脏至极下贱污秽的东西...那种眼神看着我。
好冷,好冷...我手在抖,身子也在抖,我脑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那好温柔的他为什么一瞬间变得这么陌生。
"轩?"我颤抖的唤他。
"你不要叫我,我真是疯了,真是疯了,被你这么玩...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下作的东西,亏你还装得那么高洁...我真是疯了..."
我腿发软,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手撑着桌子,刚才被撞伤的手肘好痛,我一撑没撑稳,整个身子摔到地上...
到底怎么了...那好温柔的人突然大吼着骂我脏,骂我下贱,他刚刚那句‘你是最纯洁的人啊'余温都还热着...怎么一瞬间,一瞬间就从天堂掉入地狱。
我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疯了一样毁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那好温柔的轩怎么一瞬间变得这么...这么狂暴?
被他劈碎的桌子...尖锐的木榍划上我胸膛的时候,我竟是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想不到。
好冷,好冷,我全身只剩着落至肘间的薄衫,只有那一件,好冷好冷...外面下着雪。
他毁完了所有能毁的东西,他站在残破不堪的床边大吼着要我滚。
我冷得牙齿直打颤,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轩,我到底..."
"碰"的一声凌空一掌,我身子震得飞了出去,我背脊撞上了门,身子还是往外飞,"扑通"一声,我整个人掉进了一个小池塘,满池已枯死的荷花...
外面下着好大好大的雪...
白茫茫的一片,我穿着一件薄衫,只穿着一件紫色的薄衫,坐在冰水之中。
"我唐轩还没有贱到用别人玩得不要的东西..."
我坐在冰水之中尖叫:"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也是,你这么下贱的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就只有你这种人才有脸活下去,换了别人早一头撞死了。"
轩...竟是要我死?为什么,为什么,我尖叫到嗓子都哑了,"为什么,为什么,轩,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让你后背耻辱的标记消失了再来说爱我。"
后背?耻辱的标记?我后背有什么--什么耻辱的标记?
雪一片一片落上我裸露的肩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家的,我哆嗦着走出唐家大门的时候,我才知道要回家,我还得走过整个焰天城,寂静的街道没有一个人,突来的大雪积得厚厚的却没有一个脚印。
雪还在不住的落,飘飘扬扬,洋洋洒洒,我浑身冰凉,全身冻得像胡萝卜似的,我裹着唯一一件早已湿透的紫衫。
我抬起头,雪一片一片落在我睫毛上,落在我汹涌而出的眼泪上,当冰寒接触炽热的刹那,我唯一的感受是我还活着。
"碰"的一声,我的脚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重重的摔到地上,原本纯白无瑕的雪...被我弄脏了。
我听说体温低于20度是会死的,我不要,不要死,我还没有弄清楚我背后到底有什么...耻辱的标记,会让他--那样对我。
我浑身都是凉的,只有一处,灼热得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