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我来到这里----宸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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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坐起来在院子里看月亮。我跟着司徒住在专为大将军准备的独立小院里,院子虽然很小,但是干净、整洁。今天晚上的月亮,有些昏黄,淡淡的晕吞吐着,照得地上的一切都有些模糊,辩不清楚。看着看着,忽听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阵呼喊声:"有人偷袭,有人偷袭。"
跟着,一个通讯兵冲进了小院,砸着司徒的房门:"将军,将军,不好啦,有人偷袭!"
司徒哗地打开门,来不及穿戴整齐,跟着来人一起冲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愣愣的,好半天才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忙也跟着往城墙跑。
我来到城墙上,看到大家已经着手开始进行反击。一排排火把,将城墙上整个照得通明。每个守城的兵士都奋不顾身地开弓、射箭、推石、厮杀。我向城外看去,敌兵并不很多,大概三千人左右,但是个个勇猛。即使前面的同伴在眼前被射杀,他们也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继续向前,好似一群死士。
我看着眼前的景色,耳边听着一声声呼喊,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杀,觉得很模糊。一双手猛的把我向后拉去,是司徒。
"你不要命了么?到这来做什么?"司徒的脸有些愤怒,我第一次看到他有如此激动的情绪。
"我想来看看能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这里根本不需要算盘珠子!赶紧离开这,不然我还要分心照顾你!"司徒的语气有明显的急躁。
"我也是军人。"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被人保护。
司徒看着我,一瞬间说不出话来,随后推了推我:"离开这,你又不会拉弓,又不会砍人。真想帮忙,到城下去,照顾伤员。"
听了司徒的话,我没有再反驳,转身跑去城墙下。
因为是偷袭,一开始受伤的人很多,大多是被箭射伤的。粗重的铁箭头扎进皮肉里,血就汩汩地淌出来。有一些箭头甚至是生锈的,连带着皮肉都变得有些发黑。随军的医师们,尽可能快速的清洗、上药、包扎,可毕竟是行军中,消毒无法做到完全,药品也带的有限,不能都用在一次偷袭中。被处理过的伤员,躺在一边,咬牙皱眉地忍耐着。一些受伤比较轻的,或是忍耐力较好的,都在处理过伤口之后,又奔上了城墙。而那些伤势过重,或是没有被处理的,都在低声呻吟着。
有小部分人受的是刀伤,和那些爬上了城墙的死士搏斗受的。伤处皮肉翻卷,隐约可以看见白骨,血丝一道道蜿蜒着。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大声抱怨或是退却。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能看到愤恨,对那些偷袭他们故土之人的愤恨。
我拿过医师的药具,也开始给伤员们清洗、上药、包扎。有些伤员认出了我,连忙想要起身行礼,被我一把按住,只好一脸尴尬地被我侍弄。完事,还不忘满眼感激地对我说谢谢。
看着他们,我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懦弱。做不了什么的我,还要被如此拼命的他们感激地说谢谢。我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没有力量,不能用双手去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光会算算数,有什么用?像司徒说的一样,我既不会射箭,也不会砍人,只会让别人分心保护我。
如果说,从前的我,讨厌、痛恨战争,在战争发生时大呼小叫地呼吁着和平;那么,现在的我,需要力量。没有力量,只凭一张嘴去阻止战争,只有空洞。如果战争一定要靠武力来结束,那么,我想要力量!

因为人数相对实在悬殊,偷袭在一个多时辰后被彻底打退了,远远看到司徒走下城墙的身影有些疲惫。走的近了,我看到他身上到处是斑斑血痕,触目惊心。
"司徒,你受伤了?"我抓过他的胳膊,把他上上下下地看。
"卓从事,在这种场合,请叫我将军。"声音略显疲惫,但威严依旧,"我没事,这些血都是别人的。"
"是,将军。你没事就好。"
"伤员多么?"
"大概一百多人吧。"
"哦,是么。剩下的交给军医吧,你去做自己的事,有好多等着你核对呢!"
"是,我知道。"我转身要走,又迟疑地转回身来。
"有事?"司徒问道。
"将军,我觉得自己真没用。这样的场面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司徒看看我,忽然笑了:"谁敢说你没用,换个人把这整个军队的兵马、钱粮、军需的数目都算得分毫不差试试?你可有一般人没有的本事啊!"
司徒略带调侃的语气,让我忍不住从心里笑了。
"不要想那么多。你也在尽最大力量做你能做好的事,不是么?"
司徒总是在我最茫然的时候,用他暖暖地声音把我从烦恼中解救出来。尽管每次都起不到改变困窘的作用,却总能让我的心变得轻松起来。
"是,我知道了,我去了。"

尽管仗打赢了,可不代表没有死伤。大家在庆祝胜利的时候,难免带着一些悲伤的色彩。
劈啪作响,滋滋燃烧的篝火;一口口灌进嘴里的干冽的烧刀子;你一拳,我一拳,军人间的友情,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嗓嗓苍凉而悠远的军歌调子。
这是一个喜悦的夜晚,也是一个忧伤的夜晚。
"卓从事,也尝一口吧。"一支装酒的皮袋子从旁边递过来,我看一眼,是宋提辖,管平时的军队训练。
"我......不太能喝烈酒的。"我尴尬地笑笑。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的场景,适合喝上这样的酒么?"
我看着他,觉得这个男人有北方人特有的豪爽:"好,尝上一口。"
我接过酒皮袋子,仰头喝了一口。辛辣、干烈的酒从舌头沿着嗓子一直烧到胃里去,整个人变得暖洋洋的。果然,这样的时候就应该喝这种酒。
"宋提辖是为什么来参军的?"
"我是个粗人,从小啊就好个拳脚,没想到还小有点名堂,就参军养家糊口喽,没想到几年后,也能做个提辖。"
"哦,我以为也是有什么特定原因呢。"
"要说特定原因,也不是没有啊。"
"恩?"
"一个国家总要有军队,军队就需要人,本身也算一种谋生的手段。我就会点武,其他什么都不会,总不能饿死吧,来参军既是养活自己、老婆、孩子,也是做自己喜欢的事。这算特殊原因么?"
听宋提辖的话,让我微微吃惊,我从来都没有把参军当成一种职业。听他这么一说,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有些人就是一辈子都在军队里。他们就是喜欢武,喜欢军队,喜欢这样一种生活的方式。我以前从来都以为,军队是战争的武器,却从未想过,无论是否有战争,军队都是要存在的,他也是为了维护一个国家,维护所有要珍惜的东西的存在。
"那你不怕这样的战争么?不怕在战争中死去么?"
"怎么不怕啊!每次啊,我都怕自己回不去了。可是,我不来,别人也要来,战争是不可能避免的吧,人家死了跟我死了有什么区别,都是命!而且,一想到,我这也算是在保护我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啊,这守不住了,京城也多一分危险,就特别有干劲。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要回去见她们!"
宋提辖的话简单而朴实,却给了我深深的震撼。我困扰了许久的问题,竟然在这样直接的话语中找到了零星的答案。
战争是可怕的,因为一瞬间,无数的生命因此而消逝。然而,战争又不那么可怕,因为,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理由在奋斗着!
第十九章 大战在即

"各位对这次偷袭,都是怎么看的?"司徒郑重地询问着眼前的一干将士。
"南疆对边城是势在必得。这次攻击人数虽然不多,可是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根本不在乎损伤。"一个老将领感叹着。
"打仗的时候,要是怕死,可就真死了。"有年轻人反驳着。
"那你说,这次偷袭是什么意思?"老将被人反驳,一时面子有些挂不住,有点恼羞成怒。
"我说是,挑衅!"年轻小将军把头扬起,很是得意的样子。
我看见司徒的眉毛轻微地一动,看来他对这个想法有点感触。我急忙记下来。
"挑衅?什么意思,话不要说一半!"老将军显然对这种想法有些不屑。
"我们是在被偷袭的当天到达的边城。"少年将军开始诉说,难得带了几分郑重,"怎么会这么巧?第一天被偷袭?这不可能是巧合,南疆显然对我们的动向十分熟悉!边城是江这边沿岸,大魏国的最后一个重要城池,其他城池都已落入南疆之手,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收复失地。边城本来就难打,他们攻了几个月都攻不下来,我们来了就更难攻了。要胜利,就一定要奇袭。可既然他们对我们的行踪这么确定,又要采取奇袭的手段,为什么只派三千人?我们可是带了7万大军。显然目前,他们现在江这边的兵力不足。如果兵力不足,就该老实地等,不应该现在冒头给我们提醒啊,可见这三千人,就是送给我们打的。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南疆是在挑衅!它在告诉我们:你大魏来了7万人又如何?我就不敢打了么?我身后可也是兵力不断,你们要做好准备,边城我们一定要拿下来!"
小将军说完,主帐里一时安静极了,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清。司徒的脸却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刚才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切,这和我说得不是一样么?"老将军嘟囔着,"都是南疆势必要拿下边城的意思。"
"南疆要是不要边城,我们来这干嘛?"小将军甩了耍眼,"您老说的是南疆要强攻,我说的是它只是打个‘招呼',这能一样么?"
"你......"老将军一时被噎住了。
我看着对吵的一老一少,忽然很想笑。到哪里,都有死要面子的老人家死不给面子的年轻人。
"不要吵了。"司徒的声音一冷,虽然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声音却使得帐内立时降了八度,"这是议军情的主帐,还是你们耍嘴皮子的馆子?"
司徒一旦强硬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吓人。别看他平时温温淡淡的,对人都很和气,可要真惹到他火头上,戳你十几个窟窿都不带皱下眉头的。我躲在帐里的角落记记录,都不自觉地感到有几分哆嗦,别说那边两位"当事人"了,立时把嘴巴闭闭严严的,大气都不敢喘。
"小保。"司徒向年轻将军一招手。
年轻将军把头高高抬起,等待着自己的命令。
小保?这什么名字?我想笑,又不敢,生忍着,嘴都快抽搐了。
"你负责最近边城的守卫工作,把城墙的人给我增加两倍,三班倒,势必把对方的动静看严了。另外,寻一些懂得天气的人,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天气变化,尤其是下雨或者大雾,通报及时些。"
"遵命!"答应着,年轻将军出了主帐。
"各位,也都先回,我要思考一下,楼老将军请留步。"
众位将士前后出了主帐,只有楼老将军一个人站在那,有些无助。我躲在角落里,尽量做到无声无息,谁知道司徒要做什么,会不会连我也迁怒。
"楼老将军。"司徒的声音转而又变得温和恭顺,"周树保在军事上是很有天分的,只是17岁,年纪太小,还不懂得收放,冲撞了您,您多担待。小保他,也算是从小在我身后,哥哥、哥哥叫着长大的,我知道他绝对没有轻视您的意思。"
"不敢、不敢,大将军言重。"楼老将军的声音带了几分惶恐,"我也是,这么大年纪,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再说,他分析的也是的确在理。"
"可别夸他,他也就还能分析、分析,真让他带上兵,他就傻了,这方面还是老将军比较在行。"
"哪里、哪里,大将军过奖了。"
"老将军切莫谦虚,司徒华这还有个重大的任务要烦劳老将军。"
"大将军请讲,老夫全力而为。"
我看着两个人,恭维来,恭维去,忍笑忍得快内伤。想不到,司徒仙人似的人物,这种恩威并用的凡人手段,竟也这样纯熟,心里不禁对他多了几分佩服。
"老将军可知道,为什么南疆从来不直接从边城对面的江岸渡江。"
"正对着边城的江暗是个悬崖、隘口,本身就是难登陆的地方,何况离边城这么近,没等渡江了,就被打了。"
"没错,所以这段江面,南疆不仅不会选来做登陆,甚至一个兵力都不会投入。"
"大将军的意思是?"
"老将军拿我的令牌。"司徒递过一个铜制的牌子,很沉重的样子,上面是赤红的司徒二字,"今天晚上,你带着2万人马,埋伏到江边渡口。这次去,对任何人都不要说你们的行踪,只说奉了我的密令即可。到了那,一定要利用那的地理,把自己严密地藏好,不能被南疆那边的人发现,甚至也不要被边城的人发现。你只管等我的绿色爆竹的讯号,什么时候发讯号,你什么时候带2万人回头分左右两路支援边城。如果我不给你讯号,就算边城这边打多大的仗,你也不能动!听明白了?"
"大将军,您这是?"
"听明白了么?这是命令!"司徒的眼很亮,也很凉,冷冷地散着摄人的光芒。
"是,末将遵命。"说完,转身去了。
司徒坐下,陷入了思考的状态。眉头轻轻蹙着,手指交握着支起下颚。
"明非?"
我一愣,我以为他已经忙碌到把一边记录的我给忘记了呢。我赶忙上前,在一旁坐下,"什么事?不会要我就带兵吧,我可是做不来的。"
这回,司徒没给我的冷笑话任何面子,连眼皮都没抖一下。他只是默默地吐出一口气:"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场硬仗了。"
我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的我,十分茫然。我无法说,司徒不要打了,因为司徒只是在防御而已。我也无法说,打得猛烈些吧,那不是我想看到的,尽管我已经认识到,力量有时是必须的。
"明非,你觉得骑兵最可怕的地方在哪?"
"应该是速度和力量吧。"我回想着在电视里有骑兵出现的情节,"远远地,带着奇快的速度和力量冲撞过来,如果离得远还好,一旦接近了,步兵手里的长矛就变成玩具一样,短小的不可一世了。"
"速度?力量?短小?这么说,是需要能对抗力量,粗壮,又比较长的物什了。"司徒再一次陷入思考,黑黑的眼珠时不时地转动,像一只等待着捕杀猎物时机的豹子,优雅而又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忽地,他的眼神一亮,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看着这样的表情,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冷啊!
接下来的几天,气压一改前些日子的低迷,让人有种终于透了口气的感觉。但风却很大,吹得天上没有一片云,大日头烤得人汗如雨下,却又被风吹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天气晴朗,站在城墙上,可以直看出边城外好几十里,敌人想突袭是不可能的。有时,我站在城上,会向江边岸口瞟上几眼。好个楼老将军,连我这个知道他动向的人,他完全看不出2万人的藏身之地。
这几天,司徒也不闲着,带着士兵天天去城后十多里的山上伐木,一根根或碗口粗细,或罐口粗细的树被运回边城。城里的木匠们也忙碌起来,按照司徒的指示对这些树木进行加工。当我看到,它们被打掉皮,磨成长长的圆柱壮,而且被削成尖尖的形状,我终于明白司徒要做什么了。
忽然,想起前几天司徒的那句话: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场硬仗了!

第二十章 惨战拉开

又过了几天,空气再次变得很压抑,胸口闷闷的。感觉,身上有无尽的力气想要发泄,却不知道该往哪发泄,拿什么发泄。士兵们更始开始发牢骚,没有仗打的待命的确容易让人变得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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