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也不知道你竟然会这些。不过很好听。"
"谢谢。"我笑着,再弹一曲《海阔天空》,摇滚式的节奏响起,重重拍打在心上。那时候心情不好便常弹奏一些重金属的音乐,像是一种发泄,过后便很容易地放松下来。积压了很久的怨愤和不甘随指尖流泻而出,许久未有的快意。
他站在我旁边迟疑着,停下来想要环抱我的姿势。
"这次的呢?"我问。
"这首曲子,很激烈。"他寻找着词语来形容。
"不仅是激烈,也很有梦想。但是我现在来弹,又是不一样的。"
"你真的很特别,和往常不一样,和任何人也都不一样的。这些天才渐渐发觉,原来自己一点都不懂你。你就在我面前,可是感觉很缥缈,好像会随时飞走一样。"
"我还能到哪里去呢?"我眯上眼,向后躺去。他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我,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我如一只倦怠的老猫,懒懒地倚在一个怀抱里。
"你真的只有十六岁吗?"他叹息着,"有时候觉得,你好像没有特别在意的事情,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一样。"
"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啊。"我在这里真的只有十六岁,可是经历了生死以后,尊严、爱情或者背叛都不重要了。幸运的是仍然可以呼吸,体会每一种自然的状态。
"也许你不知道,从你进王府的那天起,我一直是在意你的。总觉得,你现在和那时候太不一样了。" 他缓缓地说,"现在的你,怎么看也不像能为一时的争宠惹恼王爷。而若是王爷看到现在的你,大概也不会舍得将你送给我吧。"
"这样不是很好么?"我淡淡地说。如果留在王府免不了争斗,无论输赢都要费尽心思,我不喜欢。在这里陪着一个愿意对我好的人,过一种平凡安静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这样想着,又开始自嘲般的微笑,当年一败涂地的时候,仍然可以骄傲地转身离开。可如今竟然渐渐习惯了被豢养的生活。直到现在,对这个事实还是不能平心静气地接受吧。
许久,他轻声说,"你的笑容,好像很苍凉。"
"不会。"我收起情绪,毕竟,我不是那个十六岁执拗的孩子。
"你以前,是极少会笑的。"他试探着。
那又怎么样呢?他绝料想不到我借尸还魂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把我送上火刑架。没有证据任何事实都不会成立,再不像,我也还是云落尘。
"你以前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一直很好奇。那王爷既然能轻易送去,云落尘的姿色在府中大概只是一般程度,青楼出身,亦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怎会让独孤秋惦念至此?
他想了想,"很清新,也很骄傲。"
"那又怎么样?"我追问。
他有些回味地笑了,"骄傲的让人忍不住想去征服。"
我默然,好BT的想法。r
"可惜你眼里一直只有王爷的影子,到现在,也是这样吧。"他叹息着,却也怀着几分希冀地看着我。
不禁暗暗有些发笑,他想我怎么回答呢?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么?真这么唱出来,会把他吓到吧?
"你啊......"他叹了口气,微微抱紧了我。
这一刻,我相信这个男人对我是有真心的,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大学四年的感情,我不相信方岳一开始就在算计,可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结局?
初见美人
"快起来,你再不去上课就真要被教授当掉了。"耳旁是他冷清的声音,在这样的清晨轻响在耳旁总是说不出的惬意,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他是属于自己的了。
"别闹,再睡一会。"我伸出胳膊把他箍在怀里,继续酝酿着有点转醒的梦境。
脸上有些痒痒的,唇上也有些痒痒的,这小子又在偷袭我了。
有点无奈,但是也有种满足感。
睁开眼睛,却是另一张熟悉的脸。我用一种强势的姿势拥抱着他,看上去颇有些诡异。
他停下动作,眼中有几分惊讶,"你难道是这样对待王爷的吗?"
我不禁笑出声来,"我怎么敢。"
他深深地看着我,目光又多了些挫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的。"我低声说着,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想起方才的梦,梦境里仍然是那时的单纯,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而我们只是简简单单地经历着那一段一起走过的日子,没有背叛,没有离别。
"我想,也许你并不是在想念王爷。"他忽然说。
我一惊,"当然不是,过去的事情无需再提。"
"我可以理解我你在想念的是我吗?"他有些自嘲地问着。
我很感激,但那种感激并不是培育想念的土壤。很抱歉,但是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但笑无语,随你的理解。
"好了,我该走了。"他起身整整衣裳,"你起来记得早上要吃饭。若是没人看着,饭都懒得吃,怎么就知道抱着你的琴呢?"
我笑笑,因为那是与曾经有关的唯一的凭证。让我知道这一切是真实的,不是别人活在我的梦里,也不是我活在别人的梦里。
他走了出去,我看着那个高大却又模糊的背影,这样的一辈子,也许也是种恩赐。
我站起身来,早在外面等候的小厮从容上前来伺候着。他看我的目光一直有些好奇,但在那位老仆的严厉教导下还是保留了一分不屑。像我这样的身份,大概没有资格要求更多了。有时候觉得完全是另一个极端,顺从而自闭到这个份上的林笑非,任何一个曾经认识我的人都不会想到吧。记得当时借酒高歌,砸了所有手边能够到的东西,那些残余着我和他的回忆,那是毕业生的疯狂。
抱着自己的琴,我细细拨弄着。
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著手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这是那个女人在一个元旦晚会上唱过的歌,一首太过哀婉缠绵的曲子。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当时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好像一种昭示的宣战,我绝对,不会放手。
之后我终于一败涂地的时候,反反复复地听着同一首曲子,为什么,连争取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这么简单而干脆的,给了我一刀两断的结局。
然后听成了习惯,自己竟也开始品味其中的哀怨,我果然是这样的命。
不经意间想起了独孤秋,那个温厚却又固执的大孩子。可以待我无微不至,却不会有丝毫的忍让,那只是宠爱,并非珍惜。
唇角扯出一丝有些讥讽的微笑,是对自己。
突然间后院的篱笆后传来一阵轻轻的掌声,一个白衣青年越过院墙,缓步走了进来。长发披肩,眉宇间有种带着光芒的俊朗。
我倚在树下,有些惊慌地看着他。
"这就是独孤秋拚死也要从王爷手里要过来的人吗?果然有点意思。"他淡淡地说,言语间的轻巧让我断定,这人应该是有些身份的。
我看着他,只是沉默。
"云落尘的姿色和泼辣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只觉于传言太不相符了。"他仍然波澜不惊地说着,我却听不出他的目的。就好像他自己也不很确定一样。
所以我只是笑笑,只能笑笑。
"这样笑起来倒是有些寂寞,怎么,独孤秋毕竟只是个侍卫,还是比不得王爷吧?"
一直不说话,也许会怠慢了他吧。虽然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语言来。
"你是他的朋友么?"我轻声问道。
"嗯?"他有些诧异地望着我,我的手还在弦上,静静地停在那里。
他忽然又笑了,"这样就把话题转给我了,看不出来,还挺厉害啊。"
"若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我低下头,躲避着他的目光,这个人的目光太过清澈也太过锐利,直觉不是个我能应付得了的人。
"尘儿,他是这样叫你吧。"他忽然又温和下来,收起了眼中的探寻。
我点点头。
"给我弹首曲子吧。"轻声说着,就这么闭了眼睛。
我想了想,指尖轻动,乐符流泻而出。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
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
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
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
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这是我喜欢的,很适合此时的心境。
"这是你写的?"他渐渐睁开的眼中,有丝无法捕捉的惊艳。
"当然不是,"我笑了笑,"只是听过,喜欢,就记了下来。"
不远处隐隐传来了脚步声,大概是哪个仆人回来了。
"我走了,以后会再来听你唱歌的。"他微笑着说,那种光芒在午后的艳阳下更觉夺目。
我来不及回答,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篱笆墙后。
凌波微步吗?看来传说中的轻功还是有这么回事的,我笑着眯起眼,继续弹起下面的一节。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
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
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
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
春秋和冬夏
意外的访客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一个突然来访的女子打破了。我一直知道她的存在,只是一直在刻意地忽略着。
她走进院门的时候,我正在树下石桌前读书。桌上一杯清茶,散发着秋天的味道。周围堆积着梧桐和红枫交错层叠的落叶,很是漂亮。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我抬起头。
"请问独孤秋住在这里么?"干脆的年轻女子的声音,一张并不出众的脸上略施粉黛,身着蓝底白花的布裙。发髻盘在脑后,是已婚妇人的打扮。
"是的。"我静静回答。
"你这奴才怎么当的?来了人也不知道招呼一下。"底气明显足了起来,眼中却有丝很难捕捉的惊慌。
我冷笑,她第一眼看到我时突然沉下去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而此刻却开始自欺欺人了。
"我不是奴才。"我淡淡地说。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开始有些歇斯底里。
"如你所想。"我回答。e
"贱人。"一个巴掌理所当然地扇了过来,我侧身避开。当年怎么说也是校队的主力,总不可能被一个女人打到。
"你......"她脸色发青,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我叹了口气,"何必呢?是我总比是别的女人要好。"
她愣了一下,虽然激动,显然这句话还是听了进去。我不能生儿育女,这应该是最让人放心的一点。她永远是独孤秋的正房夫人,这位置怎么也不会变的。
"他要怎么样,你我都没有办法不是么?所以你在这里为难我也没有什么意思,总会有这么一个人的。"我补充着,一边开始感叹古时女子的贤良淑德。放在现代,眼前这位早就该爆了。
她站在那里有些发呆,虽然故作镇定,眼中渐渐扩大的阴霾还是流泻了出来。我不禁有些唾弃自己,这算什么事呢?
"你在屋里等吧,他晚上回来。"我收回目光放在书上,一直保持仰视的姿态实在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听到脚步声消失在屋里,我又叹了口气,合上书页。方才到现在,大概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吧。此时的我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心智,这样尴尬的境地也难为我还能保持常态。
"看来,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呢。"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蓦然回首,却是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位白衣人,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有些疲倦地看着他说。
"女人的妒意是很可怕的,难得你竟能轻易过关。"他轻笑着。
"老天保佑。"我随口道,看着那双冷眸中涌动的好奇,不禁苦笑,原来只是因为这份似是而非的冷淡,让我如此清晰地记住了这个人。
他的目光紧缩我的眸子,探寻许久才缓声道,"真想象不到,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在王府闹得不可开交,一点都不像。"
"那时候不懂事罢了。"我低下头,当然不像,原本就不是一个人。
"是么?"他凑近了些,"可现在看来一点也不觉得你对那人还有半分留恋,难道半年的时间,就什么都能忘记了吗?按照你方才的从容,似乎也没有移情别恋的意思。"
"那又怎么样呢?"他和我的身份判若云泥,实在没必要如此再三探究。"我是痴心是滥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尘儿真是越来越耐人寻味了,一会处事圆润,一会又伶牙俐齿,到底哪一个才是原本的你呢?"
我看着他,索性不做回答。表面上他对我好像兴趣渐长的样子,可是我太清楚那种隐冷的眼波,他并不是真的看上我。
"真是可惜,今天不能留下来听尘儿的琴声了。"他轻叹着,一转身人却不知道闪到了哪里,竟瞬间消失不见。
毕竟是他们的时代,来去自如的让人羡慕。而我这个突如其来的异乡人,能觅到这样一个安稳的生活,应是知足了。
独孤秋回来的时候颇为惊讶了一番,显然他并不知道妻子要过来这件事情。我识趣地先行回避,留他们在屋里叙旧。
跟过来伺候着的那孩子脸上变换着不同的神色,有快意,也有怜悯,甚至也有几分同情。我不作声,静静铺开宣纸开始练字,他在一旁研着墨,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笑了笑,如果需要我退场那就退场好了,出去以后再想将来的生计问题,也不能总被别人养着。
隐隐有吵闹声传来,想自己真是个祸害。在那边让父母白发送黑发,不知有多伤心,来到这里也弄得别人家不得安生。可是偶尔又开始恍惚起来,我究竟是林笑非,还是云落尘?似乎两个人所承载的一切都堆砌到这十六岁年轻的身体上,如何才能担负这些由残骸拼凑起来的心境?
独孤秋一夜没有来找我。自我搬到他的府上,这是第一次。我独坐院中,月凉如水。院子并不大,所以能听到房内传出来的娇笑声,我想她是故意的。原本以为自己会不以为然,可事实并非如此。心里丝丝缕缕的难过骗不了自己,毕竟已经快成为习惯的陪伴,一点意义都没有吗?给自己斟满酒,浅浅品尝着。
这边自然没有啤酒,很可惜不能一瓶接着一瓶地灌。这个度数的酒如果灌起来,不用多少就醉了。我不想醉,醉后的梦中依然是郁闷的格调氛围。灰灰蓝蓝的深巷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来回穿梭其中。看不清方向,也看不清自己。
独孤秋
宿醉的感觉只有头痛欲裂,很久之前似乎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只是那时候心里还有怨念,而今早已麻木。掀覆盖在身上的薄被,隐约想起昨晚是醉倒在院中,却不知怎的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听到动响,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抬着洗澡用的木桶放在中间,往里面加着热水。因为是冬天,氤氲的雾气弥漫在周围,一切都不由有一些模糊。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自己会在意?
我挥挥手叫他们退下,自己和着衣物直接跨进水里。温度很适宜,懒懒地浸泡其中,此时才有种醉生梦死的感觉。索性屏住一口气往下滑去,水面缓缓没过了肩膀,合着的眼睛,头顶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