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彷佛就此停滞。
良久良久——又或许其实只是刹那光景——那双银眸中翻腾的情绪终于平息,一种理当不该出现在现下这种情境之中的交杂与无奈漫开;下一刻,男人眼睫微微垂下,自唇间逸出了一声同样复杂的叹息。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瑟雷尔只觉整颗心好似于瞬间直坠到了无尽深渊之中,周身亦是一股透骨的寒意漫开,让他即便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整个人的神气模样却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不仅容色蓦地苍白如纸,一双彷佛能吸进灵魂的墨眸,亦彷佛失去生命一般地彻底黯淡了下。
上一回感到绝望至此,还是刚失去师父的那个时候;可那时他还有不得不振作、不得不坚强的理由……但这一回呢?
这一回,他还剩下什么?
望着身前那张支持了他生生撑过了四百年的容颜,瑟雷尔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就连眼前骤然模糊的视线与随之淌落的泪水,都已无暇顾及——那种彷佛失去所有的感觉让他连站起身逃离一切的力气都已没能留存,只是整个人成了雕塑一般地仰着头静静跪着,神情如旧、盈着泪光的眸底却已盛满了源于绝望的死寂——
直到一股熟悉的温暖蓦地覆上面颊,一股力道紧随着将他由地上拉起,温柔却坚定地将他拥入了怀。
“傻孩子。”
熟悉的气息盈满鼻腔的瞬间,同样熟悉的嗓音传来,纵然那种过于交杂无奈的情绪依然,可更为鲜明的,却是那些他直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宠溺与关切……“我之所以叹气,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
阿德里安之所以叹气,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终究没舍得让对方失望,也同样无法放弃这段如今终于唾手可得的感情……他确实曾被伤透、也确实想过放弃,可当瑟雷尔为了证明心意,将身心一并赤裸裸地剖开送到了他眼前,在意这孩子如他,又岂有可能视而不见?
所以他终究还是妥协了,在瑟雷尔说出“抱我”那两个字之后,却没想到他那声叹息会被眼前的徒弟误解……看着被他抱坐到怀里却还依旧有些发怔的黑发少年,阿德里安深吸口气后下定决心似的低头亲了亲对方眉眼;原先搂在徒弟腰间的掌,亦在短暂的停驻后滑进半解的衬衣里轻轻抚按上对方后颈,而在瞧见少年小猫似瞬间舒缓了表情的模样后沿着脊柱缓缓下移,穿过背骨行过腰间,最终落在了尾椎下方那处已经被少年拓展得柔软湿润的小穴边。
瑟雷尔因而颤了颤,已在对方的安抚中逐渐恢复应有光彩的墨眸对上银发长者依旧难掩复杂的面庞,低声唤道:
“师父……”
“我现在之所以迟疑,只是因为自己。”
担心对方会再一次有所误解,阿德里安轻声解释了句,并在移开轻抚着少年面庞的掌改而扶抱上对方背脊的同时,终于跨过些什么似的将原先只在那湿软内穴周遭打转的长指侵入了少年体内——随之包覆而上的温软内里让先前才被徒弟深喉过的银发长者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而在瞥见徒弟耳根处漫开的霞色、察觉到那已能轻易吞下三指的窄径彷佛渴求着什么般不住收绞的躁动后终是再难按捺,双掌托起少年白皙挺翘的臀丘向旁一分、将自身早已湿淋淋的性器对准那处不断张阖着的小穴,一点一点地进到了黑发少年体内——
“呜……”
伴随着令人癫狂的极致欢愉,在那前所未有的绝顶快感轰穿脑门的瞬间眼前一黑,黑发少年终是再难禁受地于情事间就此厥了过去。
看着那双湿润恍惚的墨眸在少年戛然休止的尖叫过后蓦地阖上,原先仍不时迎合着自己的柔韧腰肢瘫软停摆,几乎同时达到高朝的银发长者先是一惊,而在感知扫过、确定瑟雷尔只是暂时昏厥后松了口气,本握着少年腰肢的掌探向下方,随即由触到的满手白浊明白了对方之所以突然厥过去的理由。
方才他不曾像前一回那样将身下人的前后一并“照顾”到,瑟雷尔也已无了自渎的馀力,这满手白浊便无疑是被插射的结果了……阿德里安这副身躯第一次尝试性爱就是被技巧高超的徒弟生生插射的,自然清楚光用后方达到高朝的感觉对初次体验的人究竟有多么大的冲击力。只是即便已克服——或者说忽略——了心底的罪恶感,为人师、为人父的立场都让他很难对自己把瑟雷尔做昏的事实升起丝毫成就感。所以退出对方的身子将人抱入怀中满怀怜惜地亲了亲后,不想继续挑战自己克制力的半神阁下也没唤醒徒弟,而是再放了个舒缓术让对方可以充分休息,并由空间中取出毛巾小心翼翼地抱着人收拾起了善后。
阿德里安的灵魂层次毕竟已极其接近神阶,如今又已晋入圣级,尽管仍无法大范围地施放领域动用规则,在一些小地方取巧却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便在他一点一点亲手拭去黑发少年身上污渍的同时,二人下方同样狼藉的床铺也在进行在旁人眼里诡异到家的“自体清洁”——来自二人的各种体液从湿透的床单和被褥上不断被分离出来——待到银发长者成功克服冲动将自己留在瑟雷尔体内的经验清理干净、并替对方处在十五岁阶段的身体放了个治愈术后,身下的床铺和寝具都已焕然一新;而他也在顺手召了个空间裂缝吞掉聚拢在半空中的混浊液体后替徒弟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自己也脱掉了身上破碎的衣衫,意识连通法师塔取来自己旧年的衣物换了上。
即使有魔法的帮忙,这一番收拾仍是花了阿德里安不少心力——多数都耗在抵挡怀中少年无意识的诱惑上——和时间。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回想起他们师徒两人先前遇着时的状况,以及被他一句话匆匆扔在半路上的友人,因炼金药剂效果未退而仍维持着昔日模样的阿德里安苦笑了下,却还是在感知到不知何时回到二号楼的苏萨于起居室里不断徘徊的足音后鼓起勇气打开了房门,在对方匆匆迎来的脚步声中步下了楼。
——苏萨是在约两个日时前回来的。
他虽然不晓得那位少年版的裴督之主究竟意味着什么,却从友人的反应中猜到了他们必然需要好好谈一谈,所以善体人意的褐发少年还特意绕路跑去图书馆摸了一阵,才在耗了一个多日时后回到了二号楼;却不想迎来的依旧是好友紧闭的房门,和里头明显是由法术效果营造出来的诡异静寂。
由于某人曾有过的劣迹,一直等不到友人出房的苏萨还曾不止一次动过闯入房间的念头,却在现实考量与对阿德里安实力的信心下作了罢。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心焦难耐地等了两个日时后,当那扇紧闭多时的房门终于打开,怒气冲冲地由起居室赶到楼梯前的他看到的却不是银发剑圣、黑发少年又或在他预想中多半已昏睡过去的金发少年,而是一名外表年纪约在四十多岁上下,容貌清朗英俊、气质温润沉着的银发长者……那异常熟悉的相貌阻止了苏萨本已到口的惊呼,而在瞧见那张成熟面容之上有些熟悉的苦笑后恍然明白了对方的身分。
“阿德里安?你怎么——”
“只是炼金药剂造成的暂时效果……再过一阵就会消去了。”
见褐发友人短暂的惊诧过后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状况,银发长者松了口气,却又在想起房间里昏睡的徒弟后莫名地起了几分心虚……但苏萨不知内情,更没想过“某人”竟会疯狂到做出那些事来,所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后不可免地便又接着关切道:
“那……『那个人』呢?你把他赶回去了?”
“……他太累,睡着了。”
明明不是别没有别的方法镇定地掩饰过去,可被苏萨问起之时,阿德里安脑海几乎是下意识地被徒弟在自己身下厥过去的景象所占满,以至于脱口的不知怎的就变成了这么一句意味丰富的话语,那张学者般温文儒雅的面庞也因而浮现了一抹淡淡的霞色。
苏萨在听到“他太累”三字时就已本能地在脑袋里问起了为什么,如今又瞧见银发长者面上那种半是尴尬半是餍足的表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让褐发少年有了瞬间的呆滞,而在脑袋短暂的卡机过后、福至心灵地张口讷讷道出了一句:
“恭喜……”
“呃、谢谢。”
阿德里安礼貌地点头回应,面上的尴尬无措却只有更深——因为苏萨面上过于震惊的呆滞,也因为让对方如此呆滞的原因。
尽管在经过了四百多年的现在,他和瑟雷尔都已经是实实在在的高龄人士,但他毕竟比那孩子大了快七百岁,方才在他怀里的少年又是那么样青春靓丽,想到自己现下的外貌,总不免有种为老不尊的感觉……所以面对十分清楚他和徒弟之间纠缠不清的复杂关系的苏萨,心下自不免越发尴尬了起来。
但苏萨只是因为事情的演变完全超乎预期、又给“他太累,睡着了”这句话潜藏的讯息震慑了住才会傻掉,故当他终于把这过于惊人的事实消化完毕、而终于有了馀裕去留心友人的反应后,便忍不住因长者面上隐隐浮现的几分羞惭皱起了眉头。
“想想他对『阿德里安』做过的事,我觉得你实在没有什么好尴尬或惭愧的。”
褐发少年淡淡道,“而且我相信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一定是某人的杰作;甚至就连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也必定是某人不遗馀力地胡搞所带来的结果……既然如此,你这么做也只是趁了他的意而已,又有什么好自责的?”
“……嗯。”
明白友人的意思,又一次被对方的洞察力所惊艳的阿德里安心境虽依旧复杂,却也清楚对方说的确实是正理。所以一声应后,自知心软的他终究没再继续自寻烦恼下去,而是语气一转地朝苏萨提出了邀请:
“我想去厨房弄点吃的……一起?”
“没问题。”
虽然清楚阿德里安会在这种不早不晚的傍晚时分准备食物,多半还是为了那个“太累”的人,但只要一想到某人也有“太累”的一天,一心以保护阿德里安为职志的苏萨便莫名地有种“算了不跟他计较”的诡异自豪感,便也没拒绝友人的提议,像平日做晚餐时那样、和仍维持着长者外貌的阿德里安一同进到了厨房之中。
自从阿德里安成圣之后,再不受心疾限制的他对食物的要求便没那么苛刻了;现在又是初夏,食物保存不易,所以近半个月来,二号楼里的储备食材已经不像过去几个月那样丰富,但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是有的。只是想到刚才和瑟雷尔欢爱时用到的部位,即便自己先前给对方整了一日夜都没什么后遗症发生,可关心则乱的阿德里安却仍不免有了几分迟疑,而在看了看身旁似乎在这方面知识颇为丰富的苏萨后、有些尴尬地开了口:
“艾提安……『那件事』后,饮食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嗯?一般是需要在一段时间内控制饮食,多吃些容易消化、不会给……造成负担的食物。不过这种小困扰,只要没受伤、又有做好事后清洁和上药的动作,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一个好一点的治愈术就能解决的问题。”
苏萨对阿德里安一向有种奇怪的保护者情结,所以尽管对方现在的模样比他大了几十岁不止,他也没有用“你不是也经历过”之类的话回答,而是十分认真地给出了说明,让听着的银发长者不由松了口气——他方才的那个治愈术比起大恢复术可是丝毫不逊色——再无顾忌地拿起现有的食材准备了起来。
阿德里安要做的,是他少数的几道拿手菜之一、和以前苏萨给他做过的蔬菜汤一样同属梵顿菜的奶油野菇浓汤。
这道汤品因为需要先加入奶油面粉炒煮,再加入鲜奶调制成白酱做为基底,工序稍嫌复杂,所以银发长者便将处理蔬菜和菇类的工作交给了友人以节省时间……回想起记忆里那个让他对此好一番钻研的理由,银发长者手上的动作未停,银眸间却已不由自主地泄出了一抹令人心醉的温柔。
带着宠溺、带着慈爱,却也同样交织着深情的。
而一旁有意观察的苏萨分毫不差地将一切收入了眼底。
他的观察力本就极为敏锐,看着友人面上和半天前全然迥异的神气、想到楼上因为投怀送抱所以“太累”的某人,那还不明白先前必然发生了什么让这对师徒终于言归于好——或者该说喜结良缘——的转变?他知道他应该为阿德里安终于能够看开感到高兴,却仍不免有种“便宜那个变态了”的憋屈感。所以思量片刻后,他终还是忍不住边处理食材边试探着开了口:
“就这样了吗?你和『那个人』。”
“嗯?”
“他明明伤了你那么多回,甚至几乎都杀了你两次……你难道就这么轻易原谅他了吗?”
“……无所谓轻不轻易,只是不论对那孩子还是对我来说,到了这个地步,继续拉锯对抗下去,也只是徒然折磨彼此而已。”
苏萨是他以灵魂认定的友人,所以说来虽有些艰难,阿德里安却还是尝试组织言语解释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晓得一般人会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但我和他之间,最根本的关系却还是师徒、父子、家人,我也一直都怀抱着相当复杂的情感爱着那个孩子,所以不管再怎么觉得疲惫丧气,我都还是无法不关心他、不在乎他。或许以情人来说,我对他的伤害原谅得太过轻易;但以父亲来说,包容孩子的一切……大概是本能吧。”
“本能……”
“他今天做的事,让我看到了他的真心。所以纵然他的某些举动依旧让我哭笑不得,我却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继续刚硬下去。”
说到底,就算今日彼此立场调换、苦苦爱恋的人从他变成瑟雷尔,以他的性格,那怕对徒弟没有超过父子以上的情感,都很有可能看不得那孩子受苦而心软接受,更何况他直到现在都还深爱着对方?所以那个时候,看着跪在身前拚了命地想证明什么的瑟雷尔、明明已伤心惶恐到摇摇欲坠却还故作无事的瑟雷尔,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害对方的阿德里安唯一能选择的,自也只有“接受”这一条路。
明白他的想法,苏萨虽依旧不怎么解气,却也没有硬是将自己的观感强加到对方身上。褐发少年只是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将心思拉回了手中的马铃薯、红萝卜和菇类上头,将对某人的不解气靠着处理食材尽数发泄了出来。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当阿德里安手中的基底白酱完成,苏萨手上的材料也已差不多炒熟,剩下的工作,也就只有将高汤和白酱加入拌炒好的食材中打碎炖煮一阵了。这点事阿德里安做得熟练,自然无需友人代劳。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出言示意友人去做自己的事,感知却于此时传来了几许异动。当下先是惊诧继而恍然,银眸亦随之难掩柔色地朝厨房门口望了去……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有些错愕的苏萨不由也跟着调转了视线;只听一阵脚步声匆匆由远而近,不多时,一道穿着睡衣的身影已然难掩急切地快步奔近,而在瞧准目标后几个大步飞扑至了正好侧过身的银发长者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