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锋系统 上——风流书呆

放下电话，安国仁露出一丝微笑，低语道，“总算是长进了。”

雷丽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明知故问道，“小宇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不错，上次段考全年级第二，王校长说如果他继续保持下去考上华大完全不成问题。”安国仁的好心情并不因为采访取消而受到影响。儿子成才，又攀上了周老爷子和林老爷子这两座大佛，比接受一百次采访还管用。

雷丽珍知道将韩卓宇送去疗养院的计划暂时是不能提了，深呼吸，强笑着夸了两句。

11、

采访事件后，安国仁接连被好几位退休老干部叫过去谈心，重点无不是韩卓宇的教育问题，走在政府大院，来往的大妈大婶也一再告诫他不要刺激孩子，给孩子一个平静安宁的生活环境。

安国仁这才切身体会到自己大儿子的人格魅力。自那以后他改变了态度，虽说算不上无微不至，但也没了之前的漠视和反感。

韩卓宇对此毫不在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两个月后的期末考试依然没能达到9527的要求，政治和语文分别被扣了五分，好好体验了一把女人生孩子的感觉。从惩罚结束那一刻开始，少年向远在天堂的妈妈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老师们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韩卓宇同学拿了年级第一都没有半点高兴的情绪。但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心态之稳定前所未见。老师们对他的期望值更高了。

转眼就到了高一下学期，韩卓宇长高了不少，身材看着瘦弱，内中却充满了巨大的爆发力。经过大半年的积累，9527还差48点就能攒够1000点感谢值，顺利晋升一级。与此同时，他也将宿主的体能和身体强度增加到5点，远远超越同龄人水平。

这一天是每月一次的段考，由于自行车送去修理了，韩卓宇不得不坐公交车上学。他垂着头，缩着肩膀，尽量减少与周围人大的接触。过了二十多分钟，车子驶达市一中站，他顺着人潮挤下车，微微松了口气。

走出去五六米，9527忽然开口，【等等，左侧十米处有一位老人需要帮助。】

韩卓宇偏头，发现一位老太太摔倒在马路边，扶着腰半天爬不起来。她的表情非常痛苦，口中连连呻吟，却丝毫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无数人从她身边经过，甚至有人直接跨过她伸直的腿脚，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问一句，帮一把。

韩卓宇看了看手表，犹豫不决，‘如果选择把她送去医院，我会错过上午的考试。’

【一条人命难道比一场考试更重要吗？如果你留下来帮助这位老太太，这次段考剩下的科目和下个月的期末考试没拿到满分本系统也不会惩罚你。】9527大义凛然，心里却喜滋滋的想到：救了这老太太，她本人的感谢值再加上她家人的感谢值应该足够本系统升级了吧？搓手~

韩卓宇默默点头，走上去扶起老太太，低声道，“我送你去医院。”

纤细的少年与身材肥胖的老太太站在一起真是太渺小了，但他依然用单薄的肩膀支撑起老太太全部的重量，一张小脸因为吃力而变得苍白无比（大雾）。这一幕触动了某些人的心，一位中年男人走过来帮忙。

两人拨打了120，合力将老太太送进医院。医生初步诊断为腰椎压缩性骨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但住院是一定的，让病人家属先交五千块钱押金。

中年男人有些犹豫，韩卓宇却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掏出银行卡往交费处走去。发现少年手里的卡是纯黑色的商行贵宾卡，呼痛不止的老太太眸光微闪。

韩卓宇很快就回来，将发票交给医生，医生这才吩咐护士推老太太进CT室照片。期间老太太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失去知觉了，大声哭闹不休。

韩卓宇受不了嘈杂，默默退出病房；中年男人则站在楼梯拐角打电话。两人都决定等老太太的家属赶来再走。

“医生，你给我一个准话，我这伤严不严重？治好需要多少钱？”见两人走了，老太太立即停止哭闹，拉住医生的手焦急询问。

“从CT上看，你的骨折并不严重，下半身失去知觉是由于一片碎骨压迫神经导致的。想要痊愈得动一次手术，将碎片取出来，费用大概在五万块左右。”医生指了指CT片中的某个阴影。

“五万块？”听到上半句，老太太心里一松，听到下半句，脸色完全变了。儿子刚买了房，欠了银行几十万，装修又花了十多万，下个月还要结婚，再隔七个月孙子也蹦出来了，真是哪儿哪儿都要用钱。在这个节骨眼摔成重伤是要逼死他们一家啊！

老太太思来想去，咬咬牙，做下某个决定。

照完片，病房已经安排好了，中年男人与护士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将老太太抬上床，累得直喘气。韩卓宇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想着今早的两场考试。其中一场是语文，肯定又拿不到满分，错过了反倒不用被电击。嗯，不错！他暗自点了点头。

老太太躺在床上高高低低地呻吟，看似非常痛苦，眼神却一直往少年身上瞟，就怕他忽然要走自己这老胳膊老腿拦不住。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忽然撞开病房，几步奔到老太太床边，焦急的喊道，“妈，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刚子，你可算是来了，妈这腿瘫啦！”老太太握住男人的手，眼泪哗哗直流。

瘫了？！男人顿时觉得天都快塌了。家里欠债，媳妇怀孕，老母瘫痪，全家就靠他一个，这日子没法过了！想着想着他脑袋就有些晕，站都站不稳了。

“别着急，医生说是暂时的，动个手术把碎骨拿出来就好了。”中年男人连忙上前安慰，又交待了许多注意事项，然后向老太太告辞。

韩卓宇跟在他身后。

“哎，把人撞瘫痪了话也没一句就想走？没那个道理！你给我站住！”老太太忽然扬高声音喊道。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转头正想反驳却发现她指的是自己身后的少年，心里顿时一松。老太太的儿子听母亲这样说真是怒火焚心，也不管对方还未成年，一把揪住衣领挥拳就打。他心里本就憋了许多事，快要被巨大的生活压力压垮了，只想找个缺口宣泄。

【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帮了人，一点感谢值没收到，他们还反过来污蔑我们！这究竟是为什么？】9527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以前也出现过帮了人没收到感谢值的情况，但是他们不会反过来害人啊！

韩卓宇却非常冷静，轻轻松松便接住男人的拳头，将他的手臂反方向一扭，食指微弹，袭向揪住自己衣领的另一只手。男人哀嚎，双手无力的耷拉下去，右手手腕青紫了一圈，左手手背红肿一片。

同病房的人看傻了眼，还有些好事者，在老太太一开始发难的时候就掏出手机摄像。

本想上前阻止的中年男人举着双手连连后退。少年的动作轻飘飘的，眨眼却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制服，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老太太没料到这看似瘦弱的孩子竟不是个善茬，连忙拍着床沿大呼小叫，“哎呀，我的天啊！大家快来看看啊！把人撞瘫痪了他不但不负责还把我儿子也打成了重伤！这是谁家养出来的小畜生，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歹毒！大家都来给我评评理，我家就我儿子一个顶梁柱，媳妇还怀着孕，如今我也瘫了，他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凄惨的嚎哭将整层楼的人都吸引了过来，把病房门口堵个水泄不通。

这下韩卓宇想走也走不了了，周围人的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叫他的心情越来越焦躁。他抿着唇，慢慢后退，紧紧贴着墙根站立，脸色苍白的不成样子。

别人不知道，中年男人却最了解事情的经过，对老太太的做法极为不齿，连忙替少年辩护。但他口拙，哪里是老太太的对手，三言两语竟也被反诬了一把，急得满头大汗。

“呀，小宇！你怎么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两名医生挤进来查看情况，其中一名女医生住在政府大院，看见墙角处可怜兮兮的少年，心都揪起来了。

“我没撞她。”看见熟悉的面孔，少年黯淡的眸子泻出一丝亮光，一字一句说道。

“我知道。”医生连忙将他拉到身后护住。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肇事逃逸，但小宇绝对不可能。他连谎都不会撒，平时见谁有困难立即上去帮忙，心思比水晶还剔透。反观这老太太和她儿子，装腔作势，贼眉鼠目，肯定是被小宇帮了反过来想讹他一把！真是丧尽天良！

想到这里，她将围观的人统统赶走，没好气的喝道，“好了，别吵了！你抓着一个孩子不放有什么意思？有事叫大人来，他们自然会跟你掰扯清楚！”

话落，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安国仁的电话，“喂，安市长吗？小宇出了点事，你来人民医院一趟……”

安市长三个字一出，老太太和她儿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这孩子细皮嫩肉的，五千块随手就掏，本以为是个富二代，讹笔钱息事宁人应该不难，却没料是个官二代！平头百姓还能跟当官的作对不成？况且儿子还是公务员，得罪了市长也不用在H市混了！

老太太和儿子对视一眼，双双打了退堂鼓。

医生挂了电话，看见他们心虚的表情冷冷一笑，柔声安慰了少年几句就叫他回学校考试，母子两丝毫不敢阻拦。

中年男人也顺势离开，心中暗暗想到：幸好那孩子后台够硬，否则今天我也得被扣一屎盆子。今后这好人好事做不得了！

12、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帮助人的时候能收到感谢值，却没想到有人会不知道感恩；我知道有人不知道感恩却不知道他们还能恩将仇报……】9527化身祥林嫂，一路不停念叨，语气哀怨极了。

韩卓宇一言不发，还没从刚才的焦躁不安中缓过神来。当他慢慢体会到给予的快乐时，现实却给他上了沉重的一课。如果一直待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就不会被这些污秽沾染了吧？

他低下头，缩起肩膀，一步一步朝学校走去。

周老师看见少年长舒了口气，柔声询问缺考原因却惊讶的发现少年不言不语、眉目低垂，又恢复到了之前孤僻的样子。

不能强逼，否则会加重少年病情，周老师只得放他离开。

下午考化学，韩卓宇迅速填完试卷提交，前后不过半小时。监考老师本来还想阻拦，接过试卷一看，字迹工整不说，每一道题都百分之百正确，便由着他去了。

回到家反锁房门，脱下校服，少年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宿主，你怎么了？】9527小心翼翼的问。自己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宿主应该也是。都怪那个恩将仇报的老太婆！

少年久久没有反应，但9527知道他是醒着的。

【等我升级了，我的智库也会进化，许多信息就能灵活运用了。到时，我能通过求助者的家庭背景、信誉记录、肢体动作、微表情、脑电波等等线索判断对方值不值得帮助，今天这样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保证！】9527连‘本系统’的自称都不用了，姿态摆得很低，生怕少年经此打击再也不愿意帮自己收集正能量。

少年依然沉默不语。

【对不起……】9527嗫嚅。

‘我很累。’少年虚弱开口。

【那你睡一会儿吧！今天不用学习了，放松放松心情！】9527狗腿。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最近正是换届选举的时候，安国仁瞄准了市委书记的位置，上下打点，拉拢亲信，忙得脚不沾地。接到电话后他并不怎么重视，派了秘书去处理。自己儿子什么样儿他还是了解的，说了没撞就是没撞，想要讹诈也得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事情果然跟他预想的一样，秘书一去老太太就改了口，连连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得，当即就还了韩卓宇之前垫付的五千块，并写下申明，表示自己的伤完全与韩卓宇无关。

秘书回来通报情况后安国仁只是点点头，转脸就把这事给忘了。

第二天，韩卓宇照常起来晨练，吃早餐，去学校，只是脸色比平时苍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本已经消停下来的母子两忽然上法院提起控诉，向韩卓宇索要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费用，折合人民币50万。

几名壮汉还将半瘫痪的老太太抬到法院门口，上演了一出喊冤记，真是字字泣血，声声啼泪，引来了许多路人围观，就连当地各大报社都惊动了，立即派了记者前去采访。

等安国仁收到消息时，下午的晚报已经刊登出来，斗大的标题触目惊心——官二代冲撞老人致瘫痪，父亲以权谋私掩盖事实，逼迫受害人写下免责书。标题旁边还附了一张韩卓宇被老太太儿子揪住衣领的照片。在外人看来，照片上的少年面无表情，眸色平淡，怎么看怎么有股嚣张跋扈、有恃无恐的味道。

与此同时，网络上也出现了后续报道，并附上了少年殴打受害人儿子的视频，当时在病房外围观的人纷纷站出来叙述所谓的真相，就连一起送老太太进医院的中年男人也变成了老太太的证人，言之凿凿的讲述了少年如何撞倒老人又如何逃避责任的经过。

短短半天时间，这则消息的点击率就达到了上千万，引起了民众的广泛关注。官员腐败、渎职、以权谋私的情况最近几年越来越严重，整个社会都不可避免的散发出一种行将腐朽的臭味。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越来越多，而本应该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却搜刮着人民的血汗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日积月累的民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社会底层更是充斥着一股浓烈的尖锐的戾气。

沾上了官二代、跋扈、以权谋私几个关键词，社会舆论一面倒的倾向了母子二人。要求严惩凶手，导正未成年人道德观念的呼声响彻一片。更有人提议对少年进行人肉搜索，将其高官父亲揪出来谢罪。

韩卓宇的家庭背景很快被贴在网上，安国仁也不可避免的曝了光，受到各界人士质疑。事态还在继续扩大，在换届选举的敏感时期，不难猜出这是有人故意在整安国仁，为的是拿他当垫脚石往上爬。但民众不会去管这些，他们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亦或是别人想让他们看见的。

韩卓宇回到政府大院时感觉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他垂头，躲避他们的视线。

“小宇，报纸上是怎么回事？”周老太太拿着一份晚报走过来，点了点上面的照片，表情非常焦急。

韩卓宇快速瞥了一眼，缓缓摇头，“我没撞她。”

“好孩子，奶奶相信你！不要胡思乱想，等选举过了就没事了。”周老太太想要摸摸少年的头，见少年反射性的避开，不禁叹了口气。

“孽子，你还知道回来？”少年刚打开家门，几份报纸便狠狠拍在他鼻梁上。安父气得脸都青了，走过来就是响亮的一巴掌，厉声喝道，“看看你做的好事！别人摔了关你屁事？人人都不管就你好心！你有没有脑子，啊？你是替韩家美报仇来的吧，不弄得我身败名裂你们母子两不甘心是不是？”

少年摸摸红肿起来的鼻梁和脸颊，面无表情的朝楼上走。

“你给我站住！这下知道装聋子装哑巴了，啊？早知道有今天，老子当初就不该接你回来！知不知道你闯了什么祸？就因为你，老子快要被开除党籍撤销职务了！这辈子都毁了！”安国仁目眦欲裂，口鼻喷火，气得几乎失去理智。

雷丽珍和安铭怀本来还在一边看戏，听了最后一句话才知道事态严重。

“老公，小宇说没有撞到她，我们可以去查监控视频啊，一定能够找到证据翻案的！”雷丽珍虽然不喜欢继子，但她不得不承认继子的品性。他说没撞过那肯定是没撞过。

“这是有人故意整我。他们早就查过视频，那个公交车站只有靠右侧马路的灯杆上有一个摄像头，公交车一挡根本看不见事发经过，公交车开走后就看见这孽子把人扶起来，几百张嘴都说不清！否则，你当那老太婆怎么有底气上法院？安父摇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