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指着脊椎骨痛骂祖宗八代的感觉,他想没人会比他还要清楚。
他害怕从钱瑞的嘴里再次说出那句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他更害怕在柏松面前丢脸,而两者相比较间后者竟然占了更重的分量。
当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就说明,你从这一刻起已经具备了伤害我的能力。
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真的喜欢上了柏松。
云秋泽想,真是应了那句话,贱人就是矫情。
“我送你回去。”柏松安慰似得搂了搂他的肩膀,拿了凳子上的外套两个人就准备出去。
钱虎还在拦着,同时恶狠狠的瞪了钱瑞一眼,就在这个时候云秋泽知道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原来他们点的汤已经好了,服务员端着进来的时候几个人还在拉扯,就那么寸不知道谁碰到了那个服务员,一盆汤一点儿没浪费全部泼在云秋泽身上了,倒霉催的一头一脸都是那种黏黏糊糊的汤。
万幸的是那汤盛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是温热的,不然云秋泽就不止是丢脸了,直接就毁容了。
这么一泼包厢里就全安静了,柏松反应快些从桌子上抓了餐巾纸给他擦:“没事儿吧?烫到没有?有没有烫到。”
云秋泽摇了摇头:“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回去。”柏松好不容易把他脸上和头发的上的汤弄干净了一些,然后用外套把他身上的痕迹挡住:“马上就送你回去。”
回到家洗了个澡的元秋泽把自己砸在床上,柏松给他撵走了,他看着他心里面更难受,趴在床上云秋泽给刘宁发了一条短信:我快死了。
刘宁不愧是云秋泽家的贴心小保姆,收到短信以后立刻买了一大堆云秋泽喜欢吃的东西上门了,连本来打算和刘芳芳一起去看的电影都没有去看。
结果进去一推门就被一大抱枕砸脑袋上了。
“滚,谁叫你来的。”
“我不是怕你死了没人给你收尸吗,怎么了这是,还没到晚上上洗什么澡啊?”刘宁赔着笑脸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云秋泽的家是租的房子,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户型,是拐个完儿就撞墙的那种,就这每个月都要花掉他一半儿的工资。钥匙他有一把刘宁也有一把,有时候刘宁给他送点东西什么的都是直接进来,放桌子上就走了。
“你被蘑菇浓汤泼一脸不洗澡啊?我今天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云秋泽缩成一团儿坐在椅子上,把脚也收上去踩在椅子上,两只手抱着小腿把下巴棚在膝盖上,看着可可怜。
“什么?!你被汤泼了?怎么回事啊,我看看我看看,你也就这张脸值点钱,哥看看伤到了没有?”刘宁上去捧着他的头就是一通看。
“……你别跟我说话,我们已经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绝交。”
“别介啊!怎么了怎么了就绝交啊?”
云秋泽把腿放下然后把脸贴在桌子上碾过来碾过去:“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带芳芳去那家餐厅吃饭就不会遇到我,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捣乱柏松就不会再带着我去吃饭,如果我不跟着他去吃饭我就不会遇到钱瑞,如果我不遇到钱瑞我就不至于这么丢脸,反正都是你的错。”
“怎么能这么算呢?你要往好了想,等下,你说你遇到钱瑞了?”
云秋泽根本就不理他:“我觉得我已经走在了运气二次函数的谷底了,没救了。”
“你也别这么悲观啊宝贝儿,这跟函数的谷底了说明咱们马上就转运啦!”
云秋泽抓起桌子上的糖块就往刘宁脸上扔:“绝交!滚!”
“别啊别啊,怎么就绝交了啊?多大点事儿啊至于你跟我绝交吗?怎么我们十几年的感情抵不过别的男人跟你认识几个月的,那、那个爱情啊?你你不能这样,真的不能!”
云秋泽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作势就要往他头上砸,刘宁一看这是玩儿真的了。这玻璃的烟灰缸可还是他大学的时候送的呢,那分量杠杠的,这一烟灰缸砸脑袋上直接开花都是轻的。
“你你你!你要冷静!冷静!!”刘宁吓得往后一窜三丈远:“你不能为了这么大点事就要我的命啊!”
云秋泽也觉得烟灰缸砸过去事儿就真大了,找了半天找了电视的遥控器扔过去,直接砸在刘宁背后的墙壁上发出好大一声砰。
“哎呀妈呀,你这是真要我命啊?”
云秋泽不说话,刘宁心惊胆战的凑过去:“你你你你冷静下来了吧?”
“刘宁,你亲我一下。”云秋泽突然说。
刘宁没反应过来:“你说啥?”
“你不说咱们铁吗?铁你亲我一下。”云秋泽还真又说了一遍。
刘宁吓得凑过去摸了摸云秋泽的额头:“没事儿吧宝贝,不是刺激大发了吧?别吓唬哥啊!”
“亲一下会要你的命吗?我长的很难看吗?”
“不是你长的好看不好看的问题,你你你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你知道吗。”刘宁给他吓得都结巴了,女孩子之间的友谊亲亲抱抱的很正常,可是没见过俩大老爷们之间亲亲抱抱的。云秋泽长的确实好看,但是不是好看就能下得去嘴的,反正就是个别扭。
云秋泽抬抬下巴:“如果我说你不亲我就是歧视我,觉得和我在一起会传染不干净的病,你亲不亲?”
“哎呀我的祖宗,你是我祖宗成吗?咱别闹别闹,求求你了,你这样、这样我觉得特别可怕你知道吗,我、我我受不住真的真的。”刘宁腿都哆嗦了,这孩子平时也没这毛病,今儿这是怎么了?那一盆浓汤浇脸上浇傻了?
云秋泽把脸凑过去,意思很明显了。
刘宁看这要是不亲估计今儿就真过不去了,心一横在云秋泽脸上就贴了一下:不就肉碰肉吗?大学四年没少碰过!谁怕谁啊!
云秋泽指指嘴巴:“不是脸,是嘴。”
刘宁彻底投降了:“小秋你放过我吧,这咱俩再铁也是哥们儿的铁啊!我又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亲的下去啊!就算你觉得我歧视你我也下不去这个嘴啊!不是你别吓我啊?”
“真亲不下去?”
“你这不废话吗。”
云秋泽把头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那倒是,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叫你亲男人也还是有难度,但是……”
但是为什么柏松就能那么坦然的亲下来了呢?论朋友交情他肯定没刘宁的深,难道就是因为没有那么熟才能亲下来的?
刘宁耳尖的听到了后面的但是,以为他还在为餐厅里刘芳芳开的玩笑耿耿于怀,就拍了拍他的头:“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吗?知道你对那哥们有意思,但是这只是一个意外,乖,别放心上,娘们兮兮的。”
“我本来也不爷们,再说了,谁跟你说我是为了那个烦的?”云秋泽头也不抬的竖起一个中指给刘宁,如果只是这样他才不烦呢。
“不是为了这个……妈呀,不会是除了这个以外你还跟别的什么人勾搭上了吧?你有新欢怎么不告诉我呢?”
“你能不随便自己脑补吗?谁跟你说我有新欢了?”
“那、那你也得说清楚啊,你这么吊着我我心脏受不了。”刘宁煞有其事的揉揉自己脆弱的小心肝,他天天天的被刘芳芳折腾完被云秋泽折腾,一个是爷们的娘们,一个是不怎么爷们的爷们,两个结合起来能弄死他。
云秋泽他太了解了,虽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什么天天穿那么骚包娘气的衣服,什么走哪儿都捏着兰花指,什么一开口就是太监腔。但是他爱干净的程度还是比一般的男生高很多,穿衣打扮也比较在意,有时候为了一个手指甲没剪好就能憋三天。
外表暂且不提,就光想法心思也比他要细腻很多,甚至比刘芳芳还要细腻一些。有时候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他就能想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戳伤他。
看着很开朗其实自卑到骨子里面,每一次谈恋爱都不自觉的觉得自己低别人一等,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只是他自己过不去这个坎而已。
第十五章
“我没说吗?我怎么记得我说了?”云秋泽抬起头,额头因为在桌子上碾过红彤彤的一片。
“你真没说。”刘宁揉揉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脑袋:“有事儿和哥们说,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想简单多了。”
“就,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跟柏松说叫他不要担心我有定期做AIDS的检查,结果他就特别生气的说别说我没病就是我有病都敢亲。”云秋泽又是砰的一声把脑袋砸在桌面上,这回是连着刘宁的手一起下去的,他的头倒是没事儿,刘宁的手差点给他砸折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亲了我一口,还有什么然后?”
刘宁一下子就惊到了,连手疼都给忘了:“不是?什么意思啊?!光明正大的占你便宜?大白天的调戏良家妇男?他看着挺正经的怎么着是一大尾巴狼啊?你、你你你告诉我他家跟哪儿呢,我我我得找他算账!”
云秋泽不理他,继续颓废着忧伤四十五度的盯着自己的拖鞋尖儿看,刘宁看他这个死德性又炸了一次毛:“你你、你也没少谈恋爱,至于因为这么一个大尾巴狼弄的这么、这么没出息吗?给我、我我我抬头!”
“滚。”
“不不不是,你甭这么颓废啊,我我我怎么觉得这哥们应该好些大概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的呢?”
云秋泽抬头盯着他看,刘宁给他那小眼神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觉得,是这样的,你看我,我跟你多铁啊,我没事也会开个玩笑说这是我们家的小秋对吧?但是要我亲你我还是下不去这个嘴是吧?所以他能主动亲、亲你这就不是那么单纯的。”
云秋泽说:“你也知道说是你亲不下来,说不定人家就能呢?”
“那那那你也不亏本啊,那话怎么说的,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就上去亲亲他一口,他要是也喜欢你这事儿就成了,要、要是不喜欢你,那那那也没关系,反正你、你也亲过了。”
“哪有这么简单。”
如果真的喜欢上了,根本就不是单纯的亲一口就可以满足的,会想要呆在他身边,会想要和他在一起,会不由自主的嫉妒每一个和他走的近的人。
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
同样的,喜欢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对他好,不论什么好的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会因为他的烦恼而不开心,会因为他开心而莫名其妙的开心。
这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
第二天云秋泽果然还沉浸在昨天的狼狈不堪里拔不出来,干脆就一狠心请了三天的假,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就挂了电话。把自己缩进被子里装鸵鸟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来了,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天。
到了晚上是给一天都没吃东西的胃疼醒的,顶着鸡窝头不情不愿的去厨房找吃的来填肚子,刚走到客厅门铃儿就响了。
“谁啊?是宁子吗?你不是有钥匙吗?”云秋泽想了想这个饭点也没谁回来找他,而且知道他住哪里的人也不多啊,难道是刘宁又把钥匙给弄丢了?
“嗨。”门一打开云秋泽就差点疯了,门口站着的是柏松。
他怎么来了?!云秋泽下意识的就又把门砰一声关上了,柏松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笑开呢就僵住了。
云秋泽之所以关门是因为他穿的衣服,他只穿了一条小裤衩裹着个电脑毯就出来了,脸上因为睡太久糊了一脸的口水。更不要提昨天头发没干就睡觉弄得跟爆炸了一样的头发,总之就是很有艺术感的一个无比邋遢的造型。
连跑带颠儿的跑回卧室把衣服穿好,然后又用了三分钟的时间快速洗脸刷牙把头发压下去,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失礼的地方以后云秋泽才又去开门。
“不好意思啊,没有想到你会来,快进来进来坐。”
柏松好脾气的笑了笑:“没事儿,是我来的太突然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几层啊?”云秋泽请他到沙发上坐,泡了一杯茶给他。
柏松把手上的几个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听柏青说你请了好几天的假,有点担心,所以打电话去你学校问了地址过来看看你。”
“哦……就是觉得今天有点儿不舒服,所以才没去的。”云秋泽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他没想过柏松会来看他,昨天的一连串事情实在是太丢人,现在猛的一看见他还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的好。
“不舒服?感冒了吗?”柏松探过身子把手贴在云秋泽的额头上,他的手心很烫,贴在皮肤上热乎乎的。
“没有……就是……有点不舒服,我睡一觉就好多了。”他总不能说昨天被打击的今天不想起床了吧,那就更丢人了。
“吃饭了吗?”
“还没,我正准备做呢。”
“那正好。”柏松指了指那几个塑料袋:“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弄了点小龙虾和烧饼来,你要是不能吃辣也没事儿,我还带了盖饭来。”
云秋泽连忙说:“你来看我我就很过意不去了,你还带这么多东西来。”
“昨天说好请你吃饭的,结果两顿都没吃成还害你弄成那样,今天就当赔罪的吧。我还就不信了,这顿饭咱俩吃不成。”
柏松当然不是为了一顿饭来的,他昨天送云秋泽回来的时候他沮丧的不得了,车开到小区门口就死活不肯让他再送了,那样子蔫了吧唧的别提多可怜了。
他回到家以后怎么都觉得担心,又觉得毕竟是成年人了应该没有大事儿,结果柏青中午放学回来又跟他说老师生病请了三天假。然后他就坐不住了,打电话问了地址开车就到了云秋泽楼下,想了想来看人也不能空手啊又去买了些东西。
他的朋友确实很多,只是工作以后还保持联系的朋友,大多都是和钱虎这样的工作上会有联系的朋友,联系也大多是因为工作上面的事情。
像云秋泽这种年纪比较小的朋友倒真的挺少的,算一算居然比他整整小了七岁,这个年龄差让他总觉得对方还是个小孩子,和柏青一样属于需要照顾的范围。当然云秋泽和柏青这个看着就想揍的熊孩子是不一样的。
他很喜欢云秋泽,和他在一起聊起天来特别的轻松,不必去想这句话后面是不是有别的意思,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云秋泽虽然已经步入了社会但是毕竟是老师,接触的范围比较窄人还是比较单纯的,和他交流做朋友都让他难得的感觉到原来和人交往不需要很累,所以对他对这个小孩儿还是挺上心的。
昨天这么一折腾弄的他尴尬的不得了,他知道云秋泽的心思比较细腻,一件小事都能记很久,本来吃饭就是希望他不要把柏青眼睛的事情放在心上,结果还没说这事儿呢又给他添了一个事儿。
他知道自己不主动提这个云秋泽肯定也躲着不说,他毕竟年龄比较大,这种尴尬他得先开口,不然就不地道了。
“昨天的事儿,对不起,我不知道钱瑞跟你有过节。”柏松一边把热腾腾的小龙虾倒进盆儿里一边说。
云秋泽听见他提这事儿手顿了一下:“没事儿,不知者不罪嘛,我也没想到这世界这么小,冤家的路原来那么窄。”
“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太小,不知道什么人该说什么话。真心拿人家当朋友也没想想自己什么样的人,我现在不会犯这种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