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场大戏的太子妃哭笑不得地瞧着夫君把惹事儿的小不点儿揪到身前,拦腰搂住,硬是在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小娃娃哼哼唧唧地假哭,做小叔叔的又补了三下,笑道:“还装哭吗?再闹就凑整数了!”
小东西颇为识时务地鼓着腮帮闭上了嘴巴,头一次教训小朋友的太子殿倒是心情大好地抓了把喜糖塞到小孩儿的衣服里,抱起小孩儿往上掂了掂,一路送到门外,顺口哄道:“闹洞房是天经地义,可你学艺不精被我逮到也就得认罚不是,敢做不敢当,小帮主是要被笑话的。”见到巡夜的侍卫才放下小孩儿,揉了揉小脑袋,“今晚没闹够,小叔叔下次再陪你玩,回去睡觉,听话。”
小世子嘟着嘴,看着自家小叔叔回了房间,被侍卫抱着离开的时候还在想,今晚的小叔叔怎么和以往不太一样了呢,是不是成了婚就真的会变成自家阿玛那样的人。可当小家伙远远地看到和几个小侍卫偷偷摸摸摇骰子的自家爷爷,马上就不这么想了,像不像大人和年纪根本没关系吧,成不成婚的好像也不说明什么,太好了,小叔叔还是我的小伙伴。
三十五
欣晟小世子最近很忙,“鑫盛”的生意相当不错,而最大的主顾不是别人,正是自家小叔叔。虽说太子小爷平日里也喜欢点心,但如今又添了新情况,太子妃有了身孕,食欲不振,只喜欢各类口味新奇的点心。有时候的要求委实过于奇特了,比如麻辣味的点心,其他店家都不会冒险提供,只有笑羽金来门派的小帮主勇于尝试。
由于太子殿平日里公务繁忙,小乖店主也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宫门的守卫们就经常看到欣晟小世子抱着点心盒子,急匆匆地进出的场景。
尽管成为了准额娘,祈儿仍是本性难移的,每日例行的散步时间偏偏乐意选在御医来看诊的时候,见到新鲜事物也要亲自去探索一番。随行的侍女们拦又不敢拦,只好尽量带太子妃走熟悉的路线,好在女子脾气极好,颇为随遇而安,在哪儿都不会觉得无趣。
当小店主带着点心抵达目的地时,又扑了个空。今日送来的是热乎乎的五味小包子,耽搁久了要影响味道。欣晟小爷询问了下,捧着盒子再度出发。总算是在御花园的观鱼亭里寻到了自家小婶婶,这会儿正探出半个身子撒着鱼食儿,怎么看怎么危险。
八九岁的小朋友懂事了许多,不会再冒冒失失地冲过去,造成对方一惊栽到湖里的惨剧。思索了下,决定站到对面的桥上,让对方先看到自己。赶到至高点,才发现自家小婶婶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叔叔带回了亭子里,这会儿已然背对自己在聊天了。
小帮主有些抑郁地搂紧怀中的点心,报复性地想,要不然自己偷偷吃掉吧。想归想,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凑过去,一面感慨着做店主真不容易!
升格为准阿玛的太子殿一如既往地好脾气,或者说更加没脾气了……饶是祈儿刚刚做完危险动作,做夫君的也只是小心地将其护在怀里,商量着让太子妃尽量离湖水远一点儿。年轻的小夫妇情意绵绵地聊了会儿天,扭过头一看才发现来送货的小帮主已经被冷落很久了。
当然不甘寂寞的小店主偷偷尝了个小包子,紫红色的,当场辣的眼泪都下来了。毫不犹豫地把剩下的都交给自家小婶婶,连着喝了两杯茶水,吸着鼻子,唆着舌头道:“呜……一共二十养(两)。”
无良的小叔叔一如既往地忽略了点心的费用,试图用糖水冰块打发小东西。
小帮主鼓着腮帮,巴住太子殿,扯皱了朝服,似是要自己动手去捞银子。
吃着超辣包子的祈儿不慌不忙地道:“真好吃,宝贝啊宝贝,看看你小乖哥哥多大方,老是送好吃的给你……”
被赋予了新身份的小世子马上停下了猴子爬杆儿似的动作,像模像样地扯扯衣襟,盯着自家小婶婶已然隆起的腹部看了会儿,默默自我安慰道:我可是个好哥哥,点心钱就先记到账上吧。
并不敢在宫中耽搁太久,因为上次回府迟了,被自家阿玛逮了个正着,扯了耳朵教训:“只会到处乱跑,书也不读。”号称要寻个机会考校自己的功课,好好算账,只是如今还没得空罢了。
紧赶慢赶,偏巧在府门口望到了贝勒爷的官轿,小世子心里一紧,缩了身子溜进府门。直接奔向书房准备装模作样,偏偏忙中出错,撞翻了小丫鬟手中的托盘,浇了一身的茶水。
小少年也来不及换,顺手宽了马褂,丢在一旁,揪了本书,窝到椅子里。眼睛停在书页上,心思却还留在自家茶楼。
待到贝勒爷进屋时,只见到自家小孩儿前仰后合地带着本书晃来晃去,就差没栽倒于地了。男子瞥了眼,不紧不慢地道:“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倒背如流’的本事吗?”
小世子怔了下,随即才发现眼前的字都是倒过来的,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朝自家阿玛咧咧嘴,心里却一片凄凉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偷鸡不成蚀把米。
果然林贝勒相当不愉悦,换着朝服的同时吩咐道:“一边儿跪着去。”
小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挪到小几旁,屈膝在地,小爪子揪着垂到手边的盆栽枝叶,忐忑地构思着自家阿玛预备怎么发落自己。
男子却全然忽略了自家小孩儿,端坐在桌前,摊开写折子的专用纸张,拈了支笔才发现砚台里面都是已然的干涸的墨迹,可见欣晟小世子真的很久没有习字了。贝勒爷撂下笔,动作有些重,跪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家伙缩了缩脖子,似乎很想藏到盆栽后面去。
但做阿玛的这会儿却还不想料理某个小崽儿,把袖子捥了一折,打算研磨。被命令跪着思过的小孩儿却凑了过来,动作麻利地做起了小书童的工作。又生怕被赶回去似的,快速地在砚台前劳作着,墨水都溅到脸上了,小家伙抹了下,蹭了个小花脸。
贝勒爷颇为无奈地把帕子递给小孩儿,也没多说话,只是蘸着小家伙磨好的墨,开始写折子。
刚磨好墨,就有小丫鬟进来送茶点,小少年连忙迎上去,接了过来,模样乖巧极了。偏偏来送东西的正是之前的那位,这会儿有些讶然地道:“小少爷,您,您还没换衣服吗?穿着湿衣衫要着凉的。”
小世子倒吸口气,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扭过头一看,自家阿玛一如既往地听力敏觉,这会儿正挑着眉宇看自己呢。
点完火的小丫鬟退了下去,悲催的小少年挪动到自家阿玛身边,放下茶点,强迫症似的仔细摆好,实在没什么可磨蹭的了,才将两只小胳膊垂在身前,努力掩饰衫子上的水渍。
贝勒爷撂下笔,眼眸还停留在纸上,淡淡地道:“既然就乐意穿着湿衣服,不得风寒不罢休,也别杵在这儿了,外面湖水里凉快,怎么不去那儿玩会儿?”
小世子自然不会呆到以为自家阿玛真的是在怂恿自己出去玩儿,抿抿嘴,宽了外衫,发现之前的茶水居然渗到里面去了,难怪刚才觉得透心凉呢。尽管没有四目相对,但就是能感觉得到贝勒爷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小少年犹豫下,干脆把里衫也脱了,扯了一旁小榻上的毯子裹在身上,蹭到椅子旁边跪下来,就挨着自家阿玛的腿,小动物挤在一起取暖似的。
做父母的总是心态很微妙,即使再气恼,一旦自家小孩儿绒绒地蹭在身边,也难免会心软。林贝勒也不例外,叹了口气,敲了下小脑袋:“都要做堂哥了,瞧瞧你什么样子,让不让人笑话!”
说到这里,小世子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跪坐在腿上,裹紧了毯子,特意把部分垫在膝下,一本正经地道:“阿玛,你觉得小婶婶肚子里的是男娃娃还是女宝宝?”
男子扬扬眉:“是不是在你知道答案前,都没心思读书了?”极为顺手地拿折扇在小孩儿后身上拍了下,“今日就给我好好收收心,把欠下的功课都补上,再来想别的。”
小少年苦巴着脸接过三本蓝皮书,身子缩的更矮了,干脆变成抱膝坐在毯子上。翻开书,陌生的内容提醒着自己,想过关,很难,想不挨打就过关,更难。
检查好了明日要呈上的折子,扭过头发现自家小孩儿抱着书,难得认真地盯着看,甚至还用小肉爪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低声嘟囔。贝勒爷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样背东西会有效率才怪,多大了都像个不懂事的小娃娃。
欣晟小朋友这会儿考虑的却不是背得快慢的问题,因为不管怎么卖力,背不完简直是一定以及肯定的问题,除非自己也和先生那样过目成诵。知父莫若子,自家阿玛要的不过就是个痛改前非的态度,慢工出细活儿,反正过了二更不睡觉,自家额娘一定回来这里找阿玛的。小家伙的算盘打得很好,贝勒福晋一旦出现,贝勒爷再威风也是纸老虎。
林贝勒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扭过头仔细一瞧,发现小少年只翻了两页。男子探过手抽出小世子当宝似搂着的书,轻声道:“起来,背给阿玛听。”
小乖紧了紧毯子站起身,有些犹豫地问道:“背多少啊?”
做阿玛的放下书,淡淡地道:“能背多少背多少。”
小少年垂头丧气地开始背,今日看来是撑不到自家额娘来救场了。就算语速再慢,短短两页内容也很快就用光了,室内一下子尴尬地静默下来。小家伙耷拉着脑袋不敢和自家阿玛对视,却又用余光瞟着折扇,总能在其落下之前做个心理准备不是。
男子并没急着动罚,只是叹了口气道:“小乖,你告诉阿玛,你整日都在忙些什么?可有一点儿心思是放在功课上的,嗯?”
小世子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突然灵光一闪,抬起小脑袋有些激动地道:“啊,阿玛,孩儿最近读了《易经》!”因为先生说,做生意看风水能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