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帮了瑶琴许多了。”瑶琴对季云温和笑着,起身盛了碗米粥放到他面前,笑着说道,“本就是为了瑶琴自己家事,皇上能为瑶琴做到如此,瑶琴很感激。”
“瑶琴既已经答应了事成之后要帮我,我自当竭尽全力帮瑶琴。”季云拍拍瑶琴的手,夹了块鱼肉给他,“本君说过,本君的人,只有本君能欺负。本君也说过,你们想做什么,本君都会支持。”
“此事之后,瑶琴定当为皇上肝脑涂地。”瑶琴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对着季云俯身行了恭恭敬敬一个礼,虔诚而庄重。
“快起来。”季云面上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伸手将瑶琴扶起,“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快趁热吃饭,凉了胃又不好受。”
“嗯。”
屋内烛光闪烁,一派祥和。屋外繁星点点,一派肃然。仿若在昭示着不久之后的风雨欲来。
049、隔岸观火(一)
三日后,大祈权倾朝堂的左丞相突然在府中大发雷霆,一时间左相府人人自危,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左丞相一个不高兴小命告吹。
“张富那厮简直无法无天,什么人都敢动心思!”左丞相急赤白脸的喘着粗气,感觉嘴里骂着不解气又甩手把书案上唯一幸存的砚台砸到地上,“简直欺人太甚!”
“父亲仔细气坏了身子。”吏部侍郎也就是左丞相的大儿子,目前左丞相府唯一一个敢接近左丞相的人,他从下人手里拿过参茶放到左丞相手边,道,“张富敢提出这种要求,儿子以为,一定是有人唆使。”
“哼!张富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又本就喜好男色,那李延瑾确实有几分姿色,他觊觎也实属正常,还用人教唆?”
气哼哼的接过儿子递来的参茶,左丞相满面嘲讽,似是又想到了今日传话人递来的话,当下又是一口气憋在胸口。
“张富在朝确实过于嚣张,但父亲您想,此次李延瑾一案涉及二十年前先帝决判,又牵扯了大半个朝堂,皇帝如今这般重视此案。张富就算再放肆,儿子以为他也不敢公然与皇帝为难。”
“你说的倒也有理。”吏部侍郎的话让左丞相陷入了沉思,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去,“那会是谁教唆的张富,让他来找我?”
“现下朝堂敢与父亲作对的儿子还当真想不出谁。”吏部侍郎紧蹙眉头,随后望向左丞相,“不如父亲差人去问问张富,虚以委蛇,自然就问出来了。”
“哼,让我查到是哪个小人在背后捅刀,定不会轻饶!”终于盛怒之中的左丞相被自己的儿子成功安抚,理智渐渐回笼,叫来下人收拾地上的破烂,准备修书一封差人给张富送去。
“哈哈!过瘾过瘾,简直太过瘾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完墙角的周熙蹲在假山的缝隙里头,面带笑意的看着季云,亲眼观摩了左丞相大发雷霆,周熙发现自己通体舒畅,心里头爽的不得了。
“这叫赶巧。”
伸手捏了捏周熙因为兴奋而通红的脸颊,季云突然觉得自己带着这个小孩跑到左丞相府冒险也是值得的了。
“走,我们先离开这儿。”
季云探出头看了眼花园,看着没人之后打了个呼哨,很快潜伏在左相府的暗卫就出现在两人面前,带着两人上跳下跃闪出了左丞相府。
“回去吧,记得拦下左相的信件,莫要让他和张富对上话。”季云揽过周熙,低声对自己的暗卫叮嘱。
“是!”
“快说快说,你是如何做到的?”
出了左丞相府的范围,周熙再也忍不住,眨着双眼满是好奇的看着季云。他为帝近十年,一直都是左丞相欺负他,惹他生气。今时今日左丞相这般怒急的样子更是头一回见到,当下觉得这近十年的淤积的气都顺畅了。
“左丞相为官数十载,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色的本事,能让他今日这般大动肝火,实属难得。”
又回想了下刚刚在墙角偷偷看到的景象,周熙笑得嘴都合不拢。
“不是说那日瑶琴出了事?”
看着周熙开怀的笑脸,季云想起来自从瑶琴出事那日,这孩子就慢慢对自己卸下了防备,最起码对着自己不再遮掩,开始真情流露了。想着是自己跟暗卫的对话起了作用,季云心中一阵得意。
“觊觎瑶琴的人恰好是左丞相的门生,当时知道后我便决定借力使力。正愁找不到让左相和张富反目成仇的缘由,便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想不成功都不行啊!”
“哼!今日左相动这么大气和张富的联盟计策定是付之东流了!”听过季云的话周熙露出得意的笑容,言语之中满是雀跃,“如此一来还能让他们二人斗起来,倘若能让吏部尚书也掺和进来,那就更妙了!”
“熙儿跟我想到一起了。”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笑着感叹的周熙,季云伸手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拉着他朝就近的酒楼走去,“我已经想到一计,可以让吏部尚书他们窝里反,如此一来,你朝堂之上势力最大的三拨人就彻底乱套了。”
“狗咬狗一嘴毛,这三伙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打翻天了我才高兴!”周熙恨恨撇嘴,“离左相和吏部尚书解禁还有十日,到时大理寺少卿查案就不会如现在这般顺利了。”
“熙儿也说了还有十日,急什么?”季云不以为意的撇嘴,拉着周熙走进酒楼,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我这几日远远见了大理寺少卿一眼,是个有能力的,半月十日他若查不出什么才是愧对熙儿对他的看重。”
“李延瑾一案张富倒是没有参与,但吏部尚书同左相权倾朝野,六部皆有他们的人,大理寺少卿一介新人,如何同他们这些老狐狸周旋?”
听出季云言语之中的理所当然,周熙蹙眉,自从那日在御书房听了季云与暗卫的对话,他就渐渐对季云改变了一些看法。虽然知道对话是季云有意为之让他听到,但他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现如今司城奕并不在朝中,且在裕省与花影楼那头牌相处甚欢,甚至把自己的安危抛到脑后。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不能再想着倚仗司城奕,倘若还抱着这种想法,他只会死的更快。
既然季云接近他是为了大祈政权,又如此大费周章,完全可以猜到他是想将伤害减到最少,季云企图和平的从他手里拿到大祈象征国权的信物。
那么季云就绝对不会允许任何破坏他计划的意外出现,也会为了日后更快更顺畅的接手大祈朝堂,着手解决大祈左丞相、吏部尚书和御马监张富这三伙势力,不然他日即便得到了大祈与这些人周旋也是一场硬仗。
如此一分析,纵观周熙身边的人,唯有季云与他是同利害的人。他们都想解决这三伙人,季云又短时间内不会伤害他,因为季云想让周熙心甘情愿的交出政权从而免战。
于是坐在御书房想了一夜的周熙顿悟了,他决定跟季云联手。况且……这几日相处下来,季云对他并不坏。哪怕只是演戏,季云对他也堪称面面俱到了。
更何况,有季云在身边的感觉,并不差,甚至有可靠的错觉。
所以现在的周熙很乐于跟季云探讨自己的国情,甚至是旁观他出手替自己解决这三个老东西。
“即便我打算在此案当中打压左丞相,保存吏部尚书一党,但这些官员在利害关系一致的情况下,肯定会联手。就算会因为我的一些动作而互相猜疑,也绝对不会把对自己不利的信息透露给大理寺少卿。”
“熙儿只管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
听着周熙用平缓的语调陈述着自己的顾忌,季云发现自己很享受周熙的信任和依赖,脸上的笑容也愈加柔和。
“人的天性便是自私,或许一开始他们会联手,但在发现他们之中有人背弃了规则,卖了他们以求自保的时候,他们脆弱的联盟自然也就散了。”
听过季云的话周熙蹙眉沉思了一阵,在抬眼看到对方眼里的自信时又释然了,反正这人说什么都是经过算计谟策的,总归不会失败。周熙索性也就不想了,他只要确保一些事情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就好。
“你还没说要怎么处理吏部尚书一伙,如何让他们自己人斗自己人?”
“山人自有妙计!”
伸手捏了捏周熙的鼻头,季云笑得开怀,面前这个小孩越来越习惯自己亲昵的举动了,这是个好现象的。
“熙儿要做的就是现在好好吃顿饱饭,然后午后我们回宫处理政事。之后明日我们再看场好戏。”
“哦?”看到季云脸上的坏笑,周熙还没放下的好奇心又被吊起老高,“是左相和张富的?我猜你一定会让他们动手打起来的,两个老家伙动手,我还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有些错愕的看着满脸向往的周熙,直到对方不解的眼神看过来时季云才喷笑出声。
这人还真是个小孩,让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六十多岁的两个老家伙动手肉搏,亏他想得出来。
“他们自是不能亲自动手的。”夹了一片肉放到周熙碗里,季云又体贴的给他盛了碗莲藕汤,笑道,“但看他们跑到你面前哭诉不也是件乐事?”
“妙哉!”周熙眼前一亮,乖乖的拿起汤匙喝汤,沉默了喝了几口汤后突然抬头,认真的看着季云,霸道开口,“倘若他们明日不来找朕哭诉,朕唯你是问!”
“是,我的陛下!”季云好笑的拍拍周熙的头,朝他的汤碗扬了扬下颚,哼道,“赶紧喝汤!”
“哦!”
050、隔岸观火(二)
那边周熙和季云相处的一派平和,这边左丞相却是上了大火,给张富的信件虽然已经派人送了出去,但他知道情况并不是那么乐观。
要是没人去张富面前挑唆他注意李延瑾,那么李家一案对左丞相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手下门人众多,为了自保完全可以扔出几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
但现在张富惦记上了李延瑾,那就不一样了。
首先左丞相想跟张富合作,因为他想用张富手里的兵权,而且也不想到最后跟张富闹翻脸,如果可以,左丞相还是打算等大权在手之后再慢慢蚕食张富。
毕竟张富在宫里头也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了,手底下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能瓦解的。
原本两个人的合作已经快谈妥了,突然横空插这么一杠子,等于现在左丞相要是不把李延瑾送给张富,他们的合作就告吹,那就是左丞相煮熟的鸭子都特么飞了。
左丞相没法不闹心。
其次,假设左丞相为了把鸭子彻底炖烂,真的去打李延瑾的主意,那就说明左丞相面对吏部尚书和皇帝还有场硬仗要打。
现在吏部尚书跟张富关系要亲近一些,而对方又和左丞相不是一条心,倘若左丞相惦记李延瑾被吏部尚书知道了,对方一定百般阻挠,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肯定不会让左丞相得逞。
同时,左丞相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再拉皇帝的仇恨,虽然他现在不把周熙放在眼里了,但到底夺权前夕能低调还是低调一些,不然面儿上的话也不好说。
况且只要李延瑾到了张富的床上,那满朝的大臣就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到时候也不利于左丞相控权。
左丞相现在才是真的处于两难境地,如果不理会张富,那么他夺权的道路上阻碍重重不说还必然损失惨重。如果理会张富,那么他前进的道路上依旧困难重重,也不见得乐观到哪去。
于是已经到了耳顺之年的左丞相心中郁结了,整整一个下午没见任何人,就坐在书房里头琢磨这点儿破事,心里也愈发对挑唆张富坑害自己的人憎恨起来。
但就在左丞相郁闷的这段时间,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突然发热,一直高烧不退,到了晚膳时分已经开始说起胡话。
左丞相府上上下下都是知道这小少爷是左丞相的命根子,现下人突然病成这样,个个提心吊胆的心情陡然增高一个台阶,更是人人自危,恨不得能在左相府里头隐了形。
左相府里面翻了天,左丞相坐在书房里整整一个下午却连个动静都没听见,直到小少爷的生母哭嚎着冲进书房,左丞相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下气血上头,差点仰过去。也是在这一个瞬间,左丞相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形的朝自己贴近,一个只针对他的阴谋迈着悠然自得的脚步在朝他靠近。
“还哭什么?赶紧让管家去请孙御医来!”被爱妾哭喊的头疼,左丞相气急败坏的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大步朝爱子的宅院走去,“大少爷呢?”
“回老爷的话,大少爷午后说府里有事,先走了。”
一旁的下人听到左丞相的问话连忙小步跟上,恭敬回答。心里头却郁卒的很,大少爷是听到小少爷发热严重后才走的,这明摆是不管啊!好死不死这话却让他赶上回了。
“荒唐!”果不其然左丞相听过之后怒火更旺,“弟弟生病如此,他倒走的安心!”
其实左丞相心里明镜自己长子不喜欢这个比他小太多的弟弟,但这种生命攸关的时候,竟然也能狠下心不管不顾,自己儿子如此薄凉让左丞相很生气还有些失望。
“管家呢?”
“管家已经去请御医了。”
听到自己府上还有个能办事的,左丞相快要气炸的心才稍稍平缓了一些,脚下速度又快了一些。
等见到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小儿子的时候,左丞相脚下一个踉跄,往日白净的孩子如今烧的满脸通红不说,身上也开始烧的发红,左丞相伸手一摸,手下滚烫一片,当下心里就是一凉。
“给小少爷吃过药没有?”左丞相坐到小儿子床边,看着烧的直哭还满嘴说胡话的孩子,心里头又凉了几分。
“回老爷的话,已经吃过了,但一直不见好。”在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小声回答。
“去!再派人去催,抬着轿子去接孙御医,用最快的速度将人接来!快点!”
左丞相接过丫鬟递来的凉毛巾小心翼翼的给小儿子擦身体,之前怒急的心此刻倒是一阵赛过一阵的无力,他能无视别人的性命能利用自己的亲人,但是却看不了这个年纪最小的儿子遭受一丁点的痛苦和折磨。
看着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此刻全是痛苦的神色,左丞相不禁感叹自己到底还是老了。当年的事,如今却是再也做不出来了。
话分两头。
另一边左丞相递出的消息才到宫门口就被季云的暗卫冒充张富的人给接了,转手暗卫把事先准备好的信件送到了等消息的张富手上。
左丞相原本是模棱两可的回了张富的话,顺便想套一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结果被换成了很痛快的应下张富的要求,收到信件的张富当下心情大悦。
“好好好!这个左老头还是有几分眼色的,也没白活这么大岁数!”
张富笑容满面的烧掉手里的信件,一双小眼半眯着已经开始肖想李延瑾到手的场景了。
其实如果那个经过季云提点的礼部郎中没有过来招惹张富,张富根本对敲鸣冤鼓的李延瑾不感兴趣,他一颗心都用在怎么从那些想巴结他的大臣身上捞好处了。
可是听过礼部郎中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李延瑾的样貌,张富心里跟猫挠一样,闹心的很。
往日里也有人给他送样貌姣好的男子,但像李延瑾这般样貌比女子还柔美,却并不娘气的男子张富还没试过。况且李延瑾往前追溯还是高官子嗣,如此一想,张富更觉得血脉喷张,几乎一刻都忍不了想要把李延瑾弄到床上了。
张富看过暗卫提前拟好的信件对左丞相的识时务表示很满意,他虽然在宫里头张扬跋扈,但脑子还是有的。也知道周熙重视这件冤案,左丞相操作起来难度很大,张富原本以为左丞相会推脱一下,却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