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外面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年前的气氛总是那么热闹,站在窗前还可以看到不少人喜滋滋办年货的场景,而言瑾却无暇顾及这些。
放手么?言瑾不由用双臂抱紧自己,蜷缩在沙发上。真的要放手么?可是他好痛,好冷……明明屋里有暖气,他却冷得全身发颤……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人掏空了,一切的一切,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那时候他还在上大二,在校学生会已经是一个小部长了,穆子修则是学生会会长。大二下学期最后一个月,学生会要换届的时候,穆子修突然忙起来,连换届选举也顾不上了,经常在学校里见不到人。之后,没过几天,言瑾突然听到一个足以震惊所有人的消息,穆子修退学了!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言瑾难以接受这个消息,发了疯似的去找穆子修。然而,意料之外的,穆子修一家几天前就搬家了,没有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言瑾慌了,穆子修的手机打不通,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他,家里又搬家了没人知道,仿佛人间蒸发了。言瑾找遍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不到穆子修,去问学校的老师,也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穆子修会去哪儿?言瑾第一次觉得他一点都不了解穆子修。明明不久前他还跟穆子修去过他的家,明明之前穆子修还对他温柔的笑着,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穆子修会突然离开,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也许等新学期开学,穆子修就回来了……言瑾手足无措,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整个暑假对别人来说是回家享受的好日子,对他来说却是最难过的煎熬。然而等到开学,他已经成了大三党,穆子修依然没有回来。
言瑾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眼睛望向前方,却毫无焦距。
第一次见到穆子修,是在学生会面试的时候。刚上大一的他还很青涩,面对着学生会几位面试他们的师兄师姐严肃的正脸和犀利的眼神,他紧张的连自我介绍都说不出来。正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时候,作为面试官之一的穆子修突然对他温和的笑了笑:“别紧张,慢慢来。”
他怔愣了一下,突然就不紧张了,几个问题基本都对答如流。后来,他成功的通过面试进入了学生会并且成为了穆子修的“手下”。也许是因为他是穆子修的直系学弟,穆子修对他格外照顾,而他就这么慢慢沦陷在了穆子修对他的温柔里。
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对穆子修异样的情愫的时候,是梦到了穆子修。不仅梦到了他,还梦到他温柔的亲吻自己,把自己压在床上这样那样……梦的最后,他是被惊醒的,他很害怕,他怎么可以对他的学长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开始尽量避开穆子修,然而感情越是抑制越是深刻,他被无法抑制的思念折磨的精神恍惚,而这时候,穆子修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他怎么了。他拼命的摇头,怎么能让学长知道他对他那龌龊的想法?穆子修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如同往常一样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
穆子修的大手摸上他的头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人了。无意识的摸上发烫的脸颊,他想,即使感情永远都得不到回应,他也一定忘不掉这个人温柔的摸着他的头的感觉吧。那种让心脏急剧跳动的感觉,也只有这个人能带给他了。
之后,言瑾就认了命,彻底放任了自己对穆子修的感情,喜欢上一个男人也没有那么不可接受。只是,他依旧不敢让穆子修知道,为了不让穆子修察觉,他只敢在穆子修看不到的地方肆无忌惮的用几近绝望又爱慕的眼神看着穆子修。就这样,言瑾在这种既痛苦又甜蜜的暗恋中度过了两年。
而现在,就在言瑾受不住,鼓起勇气要对穆子修表白的时候,穆子修却消失了。言瑾觉得老天一定是在跟他开玩笑,穆子修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敢有什么奢望,等到他终于想要为自己的幸福放手一搏的时候,穆子修却突然离开,一点预兆都没有。难道他注定今生与穆子修无缘了吗?……不!他不要放弃!他要找到穆子修!他一定要找到穆子修,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
突然奔跑起来的言瑾没有注意到身后急驶而来的车辆,幸而他只受了轻伤。但言瑾找到穆子修的念头却更加强烈,他开始逃课,整日整日的游荡在外面,企图寻找到穆子修留下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那段日子,大概是言瑾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直到一年后,父亲突然离世,临走之前紧握着言瑾的手让他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他妈妈。言瑾终于意识到,他还有家人,他不能倒下,他不能再这么疯狂下去。
父亲走的那一晚,是他二十多年来最寒冷的一晚。那之后,言瑾渐渐振作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他终于放下了,却没有人知道,穆子修的离开,早已在他心上留下最深的一道伤口,即使伤口结痂了,内里还是痛的。
言瑾没有想到他还有机会再见到穆子修,更没有想到穆子修会对他比以前更好更温柔,甚至还对他表白了。他的心再次活了过来,却在这种时候见到了穆子修和别人在一起的场面……
言瑾迷迷糊糊的在脑袋里将过往的一切都回忆了一遍,在睡着的前一刻,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是他没有抓住,终究敌不过困倦,睡了过去。
Chapter.09
穆子修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两天他给言瑾发短信打电话的时候,言瑾总是无精打采的,对他爱理不理,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从来没有见到过言瑾这样,穆子修有点急了,想去看看言瑾,但他现在有很重要的急事脱不开身,只好先忍着,等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等到穆子修终于解决了事情,来到言瑾家里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么一幅景象:书房里关着灯,漆黑一片,只有电脑开着,发出幽幽的光,勉强照亮了部分,所以穆子修现在能看到那个让他担心了两天的人儿正穿着单薄的睡衣蜷在电脑跟前的椅子上,靠着椅背就这么沉沉的睡着。这个傻瓜,这样睡着,万一感冒了怎么办!穆子修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心疼,他不在身边照顾他,他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吗!
穆子修轻手轻脚的将言瑾抱起来,打算把他抱到床上让他好好睡,没成想却把他惊醒了。没睡醒的言瑾睁开朦胧的双眼,对上穆子修无奈而宠溺的眼神,睡意顿时去了大半。发现自己一个大男人正被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言瑾大囧,忙挣扎道:“放,放我下来……”
见言瑾醒了,穆子修只好放下他,顺手拿起一旁的外套给言瑾披上,道:“小言,怎么就在这儿睡着了?还穿的这么少?困的话去卧室睡……”
言瑾尴尬的抓着身上的外套,低着头。穆子修见他不说话,又不动,问道:“怎么了?小言?”
深吸一口气,言瑾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然后开口道:“子修,别对我这么好了……”
?穆子修有些不解,但还是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傻瓜,说什么呢?”
言瑾顿时感到眼角一阵湿润,忙仰头闭了闭眼睛,强笑道:“子修,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穆子修愣了。
言瑾声音有些颤抖,脸上的笑容由于痛苦而有些扭曲:“我说,我们分手吧,我累了。我们总归是要结婚生子的,所以,现在……”
“小言,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穆子修的手猛地抓住言瑾的胳膊,声音竟有些恐怖,连带气势也变得吓人起来。
被穆子修抓的胳膊生疼,言瑾却似乎没注意到:“我们分手吧……”
穆子修的脸色变了几变,死死盯着言瑾,言瑾则低着头,两人沉默对峙着。
半晌,看着身子控制不住轻颤着的言瑾,穆子修终是平静下来,叹了口气,松开紧抓着言瑾胳膊的手,转而将人揽到自己跟前,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小言,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不要轻易说出这样的话,好吗?”
对上穆子修深情的双眸,言瑾一慌,剧烈的挣扎起来:“不!不要逼我!不要……”
穆子修忙一把将人抱住,控制住他的双手不让他挣脱自己:“小言!我在呢!别怕!我在这儿呢,小言……”
这几句话,成功的让言瑾平静下来。当时妈妈出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温柔的对自己说“我在呢,别怕”……言瑾鼻子一酸,在眼中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下来,滴在穆子修的肩头:“你都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反正总是要分开的,为什么不让我早早断了念想?我不想再像四年前一样被抛弃了,你明不明白……”
穆子修一头雾水,放开他然后疑惑的道:“什么女朋友?哪里来的女朋友?”
“我都看到了……在咖啡屋里……你和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亲了你的脸……”
原本抬起手打算为言瑾抹去泪水的穆子修顿了顿,随即想起了什么,一下子黑了脸,压低由于生气而有些激动的嗓音说道:“你误会了,我和那个女人之间没什么,我找她是有要事,你看见的她亲我脸,是她故意用借位来让你误解我的,当时她只是凑到我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已……”
言瑾有些错愕的看着黑了脸的穆子修,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对不起……唔……”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唇舌之间,穆子修惩罚性的狠狠掠夺着他的美好,言瑾只觉得舌头都麻木了,唇也被咬的肿了起来,忙用力推着穆子修。穆子修一把按住他的手,直吻了个够,才放开了他。
言瑾从来没见过穆子修这么疯狂的样子,有些害怕,又有些内疚,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拽着穆子修的衣袖道:“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穆子修依旧黑着脸,他当然生气,而且气的不轻。他都跟言瑾说的那么明白了,他爱他,言瑾怎么能不信任他?就因为一个女人的恶作剧而对自己说出分手这样的话?但是也更心疼,言瑾这两天的反常就是因为这个吧,自己傻傻的胡思乱想,说出分手两个字的时候颤抖个不停,他也很痛苦吧?这个傻瓜,怎么就不能让自己放心些呢?
言瑾松开抓着穆子修衣袖的手,再度低下头:“子修,其实我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太害怕,我怕你会像四年前一样不辞而别……如果那样的话,我宁愿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他并非真的相信穆子修会背着他跟别人有什么,只是恰好被那副画面刺激到,想起四年前的事情,害怕那样的事情会再一次重演……他真的怕了……
穆子修盯了他一会,叹了口气,拉着言瑾到椅子上坐下:“小言,四年前的事情我可以解释,你先听我说,如果我说完了,你还是坚持要分手……我不会勉强你的……”
穆子修都这样说了,言瑾也已经镇定下来,便乖乖坐着听他说。
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穆子修似是并不愿意回忆之前的经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尽量平静的讲了出来。
自从遇到言瑾以后,穆子修脑海里总是时不时闪过一个人影,穆子修直觉的认为那是言瑾,但是人影不清晰,穆子修也不能确定。明明是一个社团的人,言瑾又是自己的学弟,穆子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言瑾这个人。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一段记忆缺失了,而这段记忆跟言瑾有关,这种感觉在跟言瑾在一起的时候越发强烈。穆子修越来越不安,于是着手去查当年的事。不查不要紧,这一查查出大问题了。穆子修四年前竟然被做过催眠!而那个请人对他做催眠的正是他的父亲!尽管当年他父亲似乎做的滴水不漏,没有透露一丝风声,林颢然当时在国外也并不知情,但他和林颢然还是顺着一点点蛛丝马迹查到了那个给他做催眠的医生,也就是言瑾在咖啡屋见到的那个女人。
讲到这里,穆子修看了言瑾一眼,言瑾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穆子修找到那个女医生,让她为自己恢复记忆。女医生告诉他,当年由于他的不配合,催眠做的并不彻底,现在只要小小的做个小手术刺激一下,他就可以记起缺失的那段记忆了。
“这么说,你这两天是做手术去了?”言瑾联想穆子修这两天的忙碌,猜测道。
穆子修点点头,言瑾忙拉住他问道:“哪里做的手术?疼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着言瑾紧张的样子,穆子修忍不住笑弯了眉眼:“我没事,只是一个小手术,没有开刀。”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言瑾讪讪的收回了抓着穆子修臂膀的手,听他继续说下去。
做过手术之后,一大段记忆潮水般的涌入穆子修脑中,所有的一切,终于有了答案。穆子修记起了有关言瑾的一切,包括他们是如何相识,如何相处,以及,四年前他离开的真相。
穆子修第一眼见到言瑾,就对言瑾有了好感。穆子修从不知道一个人身上会有这么干净这么吸引人靠近的气质,柔和的阳光下,言瑾那腼腆的笑容出奇的耀眼,深深地印在了穆子修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后来他对言瑾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都是“不怀好意”的。越是靠近言瑾,穆子修越是被他吸引。单单是看着言瑾的笑容,听着他脆生生的叫着他“穆学长”,穆子修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再后来,穆子修发现,他已经不满足于每天见到言瑾,他想拥抱言瑾,想亲吻他,想要对他做出更亲密的事。惊讶只是一瞬,察觉了自己心意的穆子修不会委屈自己,他对言瑾比之前更上心,看在别人眼里简直是过度的宠溺。只可惜言瑾并没有发现穆子修的转变,而穆子修早就看出了言瑾对自己不同寻常的感情,言瑾以为他不知道,他却是早就发觉了,那么炙热的眼神,他会感觉不到?也只有言瑾这么迟钝的小傻瓜才会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了。言瑾对自己依旧如从前一样,穆子修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思量再三,为了以后的幸福,穆子修决定先跟家里出柜,等出柜成功再正式跟言瑾表白。他家里必然没有那么容易就松口,他不想委屈了言瑾,只能做好跟家里打持久战的准备。他开始装作无意的往家里带有关同性相恋的书籍,各种专家“解读”的书,只要是对他们有利的,通通带回去,放到家里的书架、茶几等显眼的地方。
只是他没想到,还没等他跟父母摊牌,就出事了。
Chapter.10
事情的起因真的超狗血,那一晚,他们学生会一群人一起出去聚餐,吃完饭后又去了KTV唱歌。言瑾不会喝酒,因为被几个人合力灌了两杯而醉倒在了KTV的沙发上。最后其他人也都不清醒,能勉强回学校的都扶着其他人回去了,就剩下穆子修和言瑾两个。当然,至于那些人是不是故意单独留下他们两个的,那就不得而知喽,毕竟不少人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暧昧”。穆子修眼看着学校宿舍这个时候已经关门了,只得扶着言瑾回了自己家。
把言瑾扶到自己卧室的床上,穆子修看着熟睡中的言瑾,视线再也无法移开。喝醉了的言瑾分外的乖巧,躺在那里安静的睡着。可能是觉得有些热,言瑾无意识的解开了衬衫的几个扣子,不安的扭动了几下身子。精致的锁骨因为衬衫被扯开而露出了一半,另一半隐在衬衫里,若隐若现,反而更加诱人。穆子修现在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有些凌乱的衬衫下,言瑾胸前那妖艳的一点红,顿时只觉一股热流涌向下腹。他连忙给言瑾盖上被子,遮住那一片春光,转而把视线落到言瑾的脸上。白皙的小脸因为醉酒的关系而染上了一圈红晕,长长的睫毛轻颤,红唇微张,无处不在引诱着人去“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