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遗 下——龙樱

王启很想朝他翻翻白眼，但是还是忍住了“我要的是良策。”

“我军千里行军，必定疲乏，他们定会在我们恢复之前攻城，最迟明天。”左炎也不再玩笑，正色道“我们不如抢占先机，今晚便去攻打白璧。”

“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王启稍有迟疑。

“套句小王爷的话，富贵险中求，”左炎笑着说，“目前以我们两的肯定比不上神医，只能行此反道。”

王启终是接受了左炎的意见，找来笼割的官员，几人在房间里一直商量到傍晚。

“好了，你们先下去安排吧。”王启起身，很不雅观地伸了一个懒腰。

“是。”几人应声退了出去。

“王爷怎么样了？”反贼突起，隐乐王爷遭重伤，这一切来的太快，接到朝廷的通知便急急赶往笼割了。

“身体已经无碍，只是，神医那一箭，恐怕伤的不仅是身了。”左炎叹口气。

“几年的并肩作战，如今却要刀剑相向，恐怕神医也不好受吧。”王启也为那两个人感到悲哀。

“也许是他们二人命中该有此劫，只是这个劫牵扯的人太多，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不管这场战争谁输谁赢，天下百姓都是最大的输家。”

“是啊，怪只怪他二人的身份太过显赫，若只是普通人，此生也许可以就那样过了。”

“我感觉这次我们会败。”左炎突然转了话题。

“我是不是该治你一个扰乱军心之罪？”王启很不客气地翻了白眼，虽然他心中也没有底。

左炎耸耸肩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在羡慕皇家贵胄的丰衣足食，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无奈，一如商青礼与苍云隐。

第九十五章：王启被擒，左炎受困。

月色朦胧，商青礼一人独坐亭台，面前石桌上一杯清茶，一把折扇，一掌明灯，身后的黄菊惹人怜，白衣男子表情平静，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冷清，仿若折翼的天使，天生带着忧伤。

“太子殿下，敌人来袭。”士兵急急闯入打破这一片宁静。

“可知道对方带兵之人是谁？”商青礼依旧不动声色，王启与左炎皆是昔日伙伴，无论是谁，自己恐怕都不能心安理得地下手。

“是泗涯的将军王启。”

白皙的手指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拿起桌上的折扇，起身吩咐“通知墨银，可以行动了。”

“是。”

风起，云动，月也隐了身影，只剩下那掌孤灯摇曳：该来的始终来了。

行至白璧城外，王启便感觉不对，整个白璧城不寻常的安静，这让他想起当初那个白衣男子在东漠时一人城头奏箫引诱敌军的情形。

看来是早有准备，真不愧是神医。收拾了心情，王启招过一旁的士兵“你立即返回白璧，让做将军早做准备，谨防敌军偷袭。”

那士兵虽心中有疑，还是什么都没有问，调转马头往白璧而去。

这时，四周喊杀声四起，火把陆续燃起，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王启抬眼四周望去，全是手拿火把与长枪的敌军，那个白衣男子脚跨高头大马从人群中走来，一脸的平静与这战场的硝烟显得格格不入。

片刻的惊讶，王启挂上笑容“好久不见了神医，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看着昔日伙伴，商青礼的声音依旧冷清，不含半丝感情“你若投降，我定保他们毫发无损。”

“这算是给我这个老熟人的特别照顾吗？”王启笑出了声音，笑声中有苦涩有无奈还有一些惋惜。

“再抵抗下去也只是无谓的牺牲。”商青礼也知道劝说王启投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却在心底报了一丝期待。往昔种种涌上心头，从泗涯到东漠，战场并肩，偶尔无伤大雅的玩笑，如今却要策马相对刀剑相向。

“神医这话让我想起了在东漠的一场伏击战，那时你我几人陷入了绝境，敌军也是很这样说。我还记得王爷说过一句话：你的强势并不代表我就会害怕，哪怕战到最后一刻，只要肉未尽血未干，手中的刀剑便不会放下，投降两个字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是侮辱。”

商青礼没有说话，过去的种种如今对他来说是折磨。

“都言医者父母心，神医可曾顾念了与王爷的半点情分？”

王启字字刺进商青礼的心里，痛苦万分“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

王启心中暗惊，王爷的心结果然是因为他？“神医，我自知不会是你对手，你我各有其志各为其主，战场之上不用顾念旧情。”话音落下，王启扬了手中的长枪，策马朝商青礼奔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商青礼是敬佩王启的，一身战功却甘心在泗涯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常年驻守，他对于苍国的忠心可鉴证天地。

有人说，对对手最大的尊敬就是用尽全力与对方一决高下，所以，商青礼此次用了全力。

从速度到力度，一招一式皆致命，将王启压制的死死的，仅仅十招，二人的战斗结束，王启落败。

看着眼前的泼墨折扇，王启认命地闭上双眼，一副视死而归的表情。

“你若是为我效力，将是我大夏至幸运之事。”商青礼收起折扇由衷而叹。

“神医若是为我苍国献力，将会是天下百姓之幸”王启睁眼，对上商青礼复杂的目光。

“来人，将王将军带下去，好生照顾，切莫怠慢了。”王启的话，撞进商青礼的心里，如同一根钢刺。

随着王启的落败，整个战场呈现一面倒局势，最后以苍龙军或死或伤或被擒而结束。

鲜血，尸体，残骸，断臂，堆满整个战场，商青礼静静伫立其中，久久不语。

直到有士兵来叫他“太子殿下，该回城了。”

移开步子，却是蹒跚前进，几次绊了尸体差点摔倒。

看着那个严谨的太子殿下，那士兵不明白为何打赢了胜仗，他脸上却没有高兴的表情？

而另一边，左炎坐在房间，慢慢地擦拭一把宝剑。

此时离天明还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

“将军，有敌军来袭。”门外响起士兵的通报声音。

这么快？左炎也惊讶了，没有想到对方如此之快？那么老王呢？失败了？应一声“我知道了。”

听到门外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左炎站起身子，宝剑入鞘，发出一声脆响，开门便赶往城门。

墨银带着兵马来到笼割城下，没有丝毫停歇便开始攻城。

城头弓箭手早已准备好，一批换过一批，漫天箭雨没有丝毫的间歇。

墨银做了几个手势，大夏士兵立即组成盾阵以抵抗羽箭，

两根大柱子在二十人的合力之下撞击着城门，一下一下，撞在每个士兵的心里。

墨银骑马远远观望战局，一眼便瞧见刚上城头的左炎，二话不说，拿起一旁士兵手中的弓箭，搭弓拉弦，羽箭挂着疾风迎着箭雨朝左炎疾驰而去。

左炎早就发现了墨银的存在，面对他的挑衅，没有丝毫惧怕，直接举刀格挡，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暗道一声力气好大，又看了墨银几眼。

没有想到他不闪不避，墨银也稍微吃惊了一下。

左炎没有理他，看了城下敌方的盾阵，暗道如此也是浪费弓箭，立即叫停。

负责笼割的人叫周大生，本来对左炎与王启就心存不满，此时见他叫停，在一旁急的跳脚“要是没有弓箭的阻挡，他们攻上来了怎么办？”

左炎瞥他一眼，眼中厌恶一闪即逝，“周大你觉得现在弓箭对敌人有用吗？”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本来心情不佳，被他烦得更加没了心情，只是低头沉思。

墨银也不知道左炎意欲何为，恐其有诈，一时间不敢命令撤去盾阵。

整个场面就剩下一声又一声的木柱撞击城门的声音。

第九十六章：左炎被擒，李力亡故

左炎仔细分析了眼下的情形，做出大胆的决定“开城迎敌吧！”

“什么？”周大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可是有几万人马呢，我方加起来还不到两万，出门迎敌不等于是以卵击石？”

暗骂一声白痴，左炎耐着性子解释“奋力一搏，还有机会将他们挡住，若是等他们攻进城来，笼割必定失守。”

“左炎，你这是扰乱军心。”周大生伸手指着左炎的鼻子“根本不会行军打仗”

被人指着鼻子骂，对于身处官宦世家的左炎来说还是第一次“那么大人就好好在城中呆着吧，我带弟兄们出城迎敌。”

左炎冰冷的声音让周大生打了一个冷颤，表面仍旧装作镇定“笼割是我在负责，我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守不出，等待朝廷援兵。”

左炎快被他气死了“你以为你能够坚持多久？你以为李将军耳朵大部队什么时候能够到达？你哦就守在城中等着大军攻进来吧。狠狠说着，左炎愤袖下了城头“苍龙军的兄弟，随我出城迎敌。”

苍龙军一向纪律严明，听了左炎的话，没有丝毫的迟疑跟在他的身后往城门口赶去。

周大生在城墙上大声吼叫“左炎，你反了你？胆敢违抗军令我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左炎脚跨高头大马，听了周大生的吼叫，头也没回，直接命令守门的士兵“把城门打开。”

那士兵单手叉腰，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对不起，没有周大人的命令，不能开城门。”

“哈哈哈，左炎，这里是我周大生的地盘，我周大生说了算。”周大生在城墙上笑的得意。

左炎转头看了他一眼，恨不得将他一剑削首，转头，手中剑柄击出，直接将那个士兵击倒。

近前的苍龙军见他动手，纷纷上前将那几个守城的士兵擒获，打开城门。

没有料到城门会突然开启，原本受阻的柱子没有了阻力，带着人直接冲进城中，遭到苍龙军砍杀。

左炎领兵杀出，然而周大生却在城头叫喊“左炎已经叛变了。”

墨银心中一喜，直接命令大军 撤了盾阵，自己也参与其中。

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此短兵相接，苍龙军便以铁血手腕与丰富的战场沙地经验占了优势。

而墨银率领的大夏军队毕竟是新生力量，许多人还是第一次上战场，有些甚至见了苍龙军的冷血而心生胆怯，成了他们刀下亡魂。

墨银抬手斩杀一人，便与左炎相对，心中暗惊：青礼言苍龙军如虎如狼，真是一支奇兵呐！

左炎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眼熟，仔细一想，这才明白这张脸竟然与墨玉有几分相视，只是后者多了一丝冷漠。

主将相对，二话没说便战在一起。

纵使苍龙军在勇猛，但双拳难敌四腿，时常可以看见一个苍龙军被几个大夏兵合力砍到在地。

看着苍龙军越战越少，周大生额角冷汗直流，急忙叫人关了城门。

左炎正与墨银苦苦缠斗，眼角瞥见了紧闭的大门，心中一凉，失手被墨银打下马背，四周士兵立即围了过来。

望了四周长枪，左炎心有不甘，看了城头的周大生，恨不得将其活剥。

苍氏王朝真好笑，耄耋老儿披战袍，出师未捷身先死，距天同庆乐逍遥。”

这是在苍国大街小巷都在传唱的歌谣，而此话的矛头无疑指向的是高龄出征的李力。

“军医，将军的情况如何？”随军出征的洛城着急询问。

老军医摇摇头“恐怕命不久矣，将军本就患疾，如今怒火攻心，引发了旧疾，且将军年事已高。”

一首童谣气死一代名将？洛城只觉得自己听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却怎么也小不出声，打发了军医下去，却没有了思绪。

“洛大人，李将军让你进去。”负责照顾李力的士兵前来通报。

洛城收拾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吗，跟在士兵后面进了营帐。

李力面无血色躺在软塌上，全身肌肉短短几天内萎缩消瘦，见洛城进来，招呼众人都出去。

“李将军，你找属下不知道何事？”洛城自己的感觉打到声音中的颤音。

“老夫命不久矣，找你过来主要是有两件事情想让你帮我做。”自己戎马一生，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战死沙场，如今反而累了大家。

“李将军切莫如此。”洛城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多么牵强。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就不要在安慰我了。老夫死后，不要声张，也不要发丧，悄悄将老夫的尸体运回家乡。”落叶归根是每个人的愿望。

“李将军有事但请吩咐，洛城定当肝脑涂地。”洛城此言，完全出于真心。

“我这里有两封信，一封虽尸体运回，交到陛下手中，此生不能再为他分忧了。这另一封，烦请你即刻派人送到东漠吾儿李固手中。”

洛城将两封信一一收好“李将军放心，洛城一定替你办妥。”

李力轻轻点点头，没有说话，却开始唱起歌来“风停了吗？雨住了吗？驻守边关的将士，可有念家乡？”

“田里稻花香，池塘鱼虾满，门前茂盛的枣树下，小妹妹摇蒲扇。”

似是没有了力气，李力闭上双眼，继续唱到“风还在刮，雨还在下，豺狼虎豹倾我国，欺我幸福家，胸有正义心，扬起手中剑，流尽最后的一滴血，誓把豺狼驱。”

声音越来越小，洛城不忍心，别过脸去，眼睛已经在湿润。几个将士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整个场面安静的异常，只剩下李力低沉的歌声。

歌声戛然而止，洛城心中一惊，上前一步轻轻呼喊一声“李将军？”

李力抬起眼皮，声音尽显疲惫“老夫还想看看这苍国的大好河山。”

“是。”洛城上前轻轻将李力扶起，命人将躺椅搬出去。

晚霞漫天，湖光潋滟，秋波涟涟，几只秋雁蹁跹翻转。

“这一山一水都是此生至宝。”轻飘飘的落在洛城心里。

李力的手无力垂下，轻轻阖上眼皮。

“将军一路走好。”洛城动容，双膝落地，恭送这个让苍国百姓打从心底尊敬的老将军。

百里连营，三军集体下跪，面色悲痛，甚至还能听见低低的抽泣声音。

第九十七章：噩耗

“陛下，王将军与左将军双双被擒，周大生率众投降，笼割也失守了。”

侍卫的每一字都狠狠刺在天隆帝的心里，王启与左炎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如今二人竟然双双被擒，对方的实力到底强到何等地步？“当初只觉得那神医无缺有些许熟悉，现在才明白，那张脸，竟是与大夏的皇帝有七分想似，若是当初自己如果能够早些想到，也不会弄成如今的局面了。”

“父皇，此事如何能够怪您？谁能想到那个太子是假的呢？”苍曜见天隆帝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于心不忍。

天隆帝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安慰自己“太子，如今我朝中还有谁可以派出？”三军不可一日无主，洛城虽是武功上的好手，但是要他带兵打战，是绝对不行的。

“父皇，儿臣请命出征。”苍曜面色一正，单膝下跪。

天隆帝还未有开口说话，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八百里加急快报。”

“快宣。”前线战况，是天隆帝最关心的，适才送来的是笼割的急报，那么此次定是暴龙将军李力的行军情况了。

侍卫在富贡的带领下入内，直接拜倒在地，连请安都没有“李力将军在行军途中病疫了。”颤抖着说完一句话，侍卫已经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