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听清楚了。
肖锦伦想起了第一次见莫耀的时候,淮南举着莫耀的手要砍他的手指。
淮南和莫耀是有矛盾的。淮南这几个月都没见到踪影,难道是莫耀凑巧看到淮南了然后去找他寻仇……
他现在只觉得头痛。
“这伤是淮南弄得?他现在人在哪儿?”肖锦伦压制住心里的不安又问,莫耀伤的不重,且能平安回来,想来淮南只会比莫耀的境遇更惨。
“前几个月丢的孩子,全是淮南做的。”莫耀看着肖锦伦,一字一顿的说。
莫耀的说话方式太过于诡异……肖锦伦微愣,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前几个月附近一直丢孩子,两个月不见了五个,此后这附近一到了晚上七点,就在没有孩子在后面玩了,每个家庭自危,都说是被人贩子骗走了,不然为什么单单不见的是孩子 ,而且是四个男孩,一个女孩。
这么多人口失踪算是一宗大的案子,警方立案一直在着重调查,就连着肖锦伦也被前后走访问了两次话,只是调查一直都没有头绪,所有的线索像是消失了一样。
肖锦伦现在仔细回想了下,警方才开始着手调查之后不久,垃圾堆里就发现了尸体,此后就再没见过淮南了……这么想来,这里面确实有蹊跷。
他本来以为淮南是一个四处收保护费的小混混,看来不尽然,能干贩卖人口这勾搭的,就不是普通的混混了。
“你怎么知道?莫非……”
“嗯。”
心里本来以为不可能的猜想被证实,肖锦伦心下了然,莫耀以前是在垃圾堆旁边小乞丐,脸就没有干净过,瘦骨嶙峋的,别人自然不会多关注他,而现在自己养了半年,已经‘出落’得不错,确实有资本引起那些人的窥探,说不定是能卖一个好价钱。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要买了莫耀就等着倒霉吧,非得脱一层皮不可,付出惨重的代价自然就不必说了。
肖锦伦心里苦笑,这世界像他这般明知故犯的,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站着干嘛,不冷吗?”肖锦伦拿过一边的毛巾递给莫耀,“擦擦头发吧。”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颇为无奈,“算了,淋了雨你去床上在被子里呆着,我帮你擦。”
莫耀愣了愣,乖乖的上了床。
肖锦伦心思复杂的把莫耀的头发擦得八成干之后把毛巾放在一边,又问,“淮南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儿?你可别把人给……”
“我没有杀他,我答应过你……我没有杀人。”
肖锦伦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下了半截,没出人命一切就还没坏到无可救药。
他上一世经历过无数的炮火声,见过的尸体无数,自然没有现在时代这么严苛的观念。但是,淮南就算死也是咎由自取,不足怜惜,这赏罚不应该由莫耀来执行,其他不说,现在的莫耀到底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也不想莫耀手上染上血,他心里清楚,这也许会激发莫耀体内的暴虐和嗜血,那些他一直试图抑制住的东西,这不是一个好事。
他好不容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莫耀回归同龄人的生活。
他只想莫耀想普通的孩子一样,按部就班的平安的成长,再者说莫耀要是惹上了人命,事情也会变得复杂了起来。
“那你把他们怎么了?”肖锦伦又问。
说实话,他其实也不清楚莫耀到底多能打,连个模糊的估计也没有。上一世那人战斗力本来就是个怪物,也不能用常人去估算,见鬼,平常的人能和狼群搏斗吗?
不过也不能和这一世的莫耀做比较,毕竟莫耀只是一个孩子,才十岁。肖锦伦又想了想莫耀的同龄人都在干什么,无非是在打游戏,玩时下流行的游戏卡什么的,他是不期盼莫耀能和同龄人一样,毕竟让他去和十五六十的孩子一起玩他也不适应啊,就拿那个季樊青来说,肖锦伦一直把他当做一个脾气被惯坏的小少爷,能避开就避开。
话说回来,要是莫耀真想个普通人那样他也就省心了,不像是现在每天都面瘫,让他不知道从何揣测莫耀每天都在想什么。
“你叫我不要杀人,我没有杀他们。”莫耀的声音十分冷清。他看着眼前的人,若不是记得眼前人的话……
那把刀向前三分的话,他一定能取了那个人的命,他当时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把刀刺入的冲动。
不过就算是没有杀他们,怕也活的不利落了,这后面的两句话莫耀没有说出来。
肖锦伦躺在莫耀身边,“其实这事情不怪你,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不过,下次你不能再这么晚回来,也不能这么做了。那两个人要带你走,你不走别人能带的动?恐怕你也是存着自己的心思。”
莫耀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肖锦伦侧过身抓着莫耀的衣服往上面掀,莫耀身体一顿,条件反射的想往后面退,被肖锦伦固定住,“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背后划的那两道口子,几件衣服都破了,没有伤到才怪。
也许是衣服穿得多,刀子又不是正面刺进去的,伤口不深,已经结疤,也不狰狞,是一个小伤。
肖锦伦自然知道莫耀的愈合能力比一般人好,稍稍松了口气又说,“算你走运,你今天就趴着睡,头朝下,别弄到伤口,明天一早起来我去帮你弄药。”语气一顿又说,“你也知道怕我生气不让看?你要是怕我生气就不应该这么晚是伤回来。”
“下次不会了。”
肖锦伦把莫耀的衣服放了下来,打了个哈欠又说,“下不为例,你这么平白的跟着别人走,就这么有自信?若是别人人多,或者是有武器,你打不过又怎么办?一山更比一山高,你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嗯。”莫耀闷闷的应了声。
“得了,你明天也别去上课了,我帮你请几天假,唉,我你能不能让我少操心啊?”肖锦伦说完也没等莫耀回答,像是自言自语的抱怨一般。他起床把灯关上了,又钻进了了被窝,“睡吧,都这个时候了。”
黑暗中,一张床,两个背对着中间空出距离,空气从中间灌了进来。像是一道分明的分界线,外面春雨淅沥伴随着阵阵的雷声,一道闪电劈了下来,隐约了照亮了整个房间。
两个人谁也没有闭眼睛。
肖锦刚刚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哪儿有这么轻松。他上一世就是被身后的人连累而死,前世恍若隔梦,就算不说是心里阴影,要完全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他本来只想让和莫耀两个人平平淡淡的过,故意去让莫耀读书,想让莫耀走上和以前截然不同的路,但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撞上了,不在预料之中,也无可避免,怕是会产生偏差。
上一世的那个人是连着桥南都忌惮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好人,肖锦伦现在还记得初见的时候那人浑身带着冰冷杀气。能从势力繁杂的金三角崛起,怕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肖锦伦本来想在一切来得及之前,把莫耀引上正途,毕竟这一次对方只是一个连着饭都吃不上的孩子……
而现在却第一次有了无力感。刚刚莫耀的眼神似曾相识,只让他心惊,那是一种见到血的兴奋……
就算是莫耀现在愿意听他的话,不取别人性命,那以后呢?当有一天莫耀不再需要依附自己,自己的话对他不产生约束力会怎么样……
肖锦伦不能遏制的害怕。
莫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他的眼睛就算是在黑暗里也几乎能看清房间里的一切,这里是他和那个人的家,一切都那么熟悉,所以他才会回来。
身后人的焦躁和翻来覆去让他知道对方并没有睡。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克制住了没有取那两个人的性命,身后的人为什么还会生气。
虽然肖锦伦表面没有表现出来,他却感受到了,那是一种直觉,这种直觉让他不开心,甚至有些暴躁。因为他知道对方不高兴,而且对自己产生了忌惮。
莫耀有些委屈,他很想告诉身边的人自己不会伤害他,只要他一直做饭给自己吃……但好像也不管用。
莫耀又想到了刚刚最后进来的那男人的话,那个男人在看到地上重伤的两个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的诡异,叫自己跟他走。
还说自己天生是吃这一碗饭的。
他其实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那个男人很强,他想变得和那个男人一样强。
莫耀有种错觉,仿佛那样的生活才适合自己,是不是自己变得强大,身后的人就再也不必苦恼,也不必担心,再没人能欺负他们。
可是,他不想离开身后的人。
一点不想。
第三十一章
也许是因为本来就睡的不踏实,肖锦伦第二天天一亮就睁开了眼睛,他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痛,或许是昨天等得晚了,晚上睡觉贴着墙又有些受凉,他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模模糊糊的是几点钟睡的,反正现在浑身没劲儿。
一边的莫耀依然闭着眼睛,肖锦伦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捂着嘴让自己咳嗽的声音尽量的压低不吵醒身边的人,披散了衣服去小区口的药店买药。
他前脚一走出门,莫耀就睁开了眼睛,看着已经消失在门那一边的背影,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锦伦给莫耀买了创伤药,又给自己买了感冒药。等再回去的时候他看到莫耀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了。
他一脸平静的把买来的外伤药放到桌子上,“药我搁在这儿了,你待会自己记得涂。”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五十块钱放在桌子上,“这是今天吃早饭和中饭的钱,你去外面吃吧,我去上学了晚上会回来,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说完沉默了十几秒,见也没什么可以交代的就出了门。
他已经克制住自己不去在意,但是压在心头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肖锦伦吃完了药头昏昏沉沉的,他知道感冒药里面大多有安眠的成分,几乎是强打起精神上完了一上午的课。
下了中午他也没有去吃饭,一直趴在桌子上。这一世,他一向极为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没想到这次感冒来得如此凶猛,几乎是感觉一个脑袋都是糊了。
“肖锦伦,你怎么,是不是不舒服。”
肖锦伦一个上午神色恹恹的,一看就不太对劲,旁边的一个男生看着这么久了他表情依然不太对,终于开口问道。
“我没事。”说出口的话不觉的带着沙哑 ,他只觉得喉咙像是火在烧一般,咳嗽了声又说,“也许是昨天晚上转温有些不适应。”
他从前是医生,当然知道自己的状况,只觉得十分无奈。再活一世,他十分爱惜自己身体,想尽办法的调理,没想到这次病来如山倒。
“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坚持了,去医务室看看吧。”
“也好。”肖锦伦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自然是知道感冒不能拖,自己早上吃的药没起作用,看了已经不是普通的伤寒了。“医务室在哪儿啊?”
“在体育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另外一个声音插了进去。
“我带你去吧。”季樊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肖锦伦的身后。
肖锦伦抬起头,这小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好的兴致呢?得,季樊青要是送他去,可能这么一吓,病更重了……
他现在脑袋一团浆糊,思路也不清晰,可没空搭这小少爷。
当然,感受到了惊吓的不是一个人,周围的人也有些意外,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流连。
肖锦伦勉强笑了笑,“谢谢,不必麻烦,我自己去。”他就算是不舒服,也没有到连着路都不能走的地步,不说是独善其身,这情他真不想承。虽然说现在季樊青和他没有什么矛盾或者是冲突,但是这具身体主人的死明显和季樊青撇不清关系,他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的纠葛。
肖锦伦站了起来,刚走动教室门口,就听到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季樊青脸色冷峻的跟了上来……
季樊青看到肖锦伦一脸讶异,本来皱着的眉舒张开来,唇角幅度柔和了些,“你知道医务室在哪儿吗?”
不等肖锦伦回答又说,“要么我带着去……要么我……”话没落音,上前一步扶着肖锦伦,“我扶着你去吧,嗯?”
季樊青本来就比肖锦伦高上很多,这么一来像是肖锦伦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幸而现在已经下课半个小时了,走廊上空空的,并没有多少的人,也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注意。
肖锦伦试着挣扎了两下,力量悬殊太大,最后他只好放弃了,“好吧,你带我去,我自己能走,谢谢你。”
他琢磨着要是季樊青把自己这么的带到医务室,估计旁人看见了又得整出什么幺蛾子了,这小少爷的心思还真难懂。不过他现在要想息事宁人就得顺着点了,也没必要故意反着来。
肖锦伦看着季樊青,心里琢磨着这不才十六岁,估计还青春逆反期,就更得小心点了。
季樊青此刻自然不知道身边的人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冷酷下去,一定会裂掉……
两个人并排着走,一路寡言的到了医务室,坐诊的是个本来退休了的老医生,后来下岗了觉得自己闲不下来,就被学校聘到医务室帮忙,他摸了一把肖锦伦的额头,“怎么这么烫?这是高烧,怎么拖到现在才来?我现帮你量体温。”
等着温度计取出来,医生对着光眯着看了看,脸色立马变了,“怎么现在才来,都三十九度多了,脑浆都要煮熟了!现在的学生自己的身体也不顾及,带病上课不是榜样,不搞好身体怎么学习?怎么这么蠢!不要命了吗?”
年迈的老医生脾气十分硬,说的话不留半分情面。
季樊青皱了皱眉,肖锦伦以前是医生却是能谅解的,只得连忙道歉,“对不对,不好意思我下次不会了。”
“我去帮你拿药,今天下午就在这儿吊点滴。”医生斩钉截铁的说,一锤定音,不容拒绝。
肖锦伦只好乖乖的躺在了床上输液。
医生弄好了点滴瓶,看着一边笔直站着的季樊青又说,“这个瓶子的点滴滴完要两个小时,滴完了你来叫我换药。”说完也没等着人回答,转身又去忙了。
昨天突然的降温,伤寒的人不少,还有一些小伤都需要去处理。
肖锦伦有些尴尬的看着立在一边的季樊青,显然这小少爷不习惯被人这么吩咐,“那个,我自己看着,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你走吧,谢谢你。”
“我下午反正也不想上课,你不用谢我。”
“……”不要想你在这儿,你可以走了……
季樊青站在床前,挡着一片光,视线变得暗沉了下来,空气在沉寂中仿佛会结冰一样。肖锦伦躺在床上,本来打起精神看着正在滴的药水,昨天没睡好,再加上那个感冒药,没过多久睡意却渐渐的袭来,闭上了眼睛。
等他在醒来的时候是医生正在帮他抽针,墙上的指针指到了第六点,医务室唯独剩了他和季樊青。
肖瑾伦从床上起来,侧过脸对季樊青说,“今天谢谢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医务室,肖锦伦依然昏昏沉沉,走到了校门口,季樊青停下脚步,“我送你回去吧。”
“不顺路,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好。”
“反正也不耽搁我的时间。”
“……”
肖锦伦糊里糊涂的坐上了车,报了一个地址,身边坐着季樊青依然脸色冷峻,他突然觉得这小子也许没那么难相处,除了变扭了些其他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