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落安然 上——漓谋某

大夫人有些心疼的看着卧躺着的安然，刚才那个放肆的丫头的话她也听见了不少，他还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吧，在府里，即使有人在特意的照顾着少年，但有些人还是防不住的。

太过于防护了，这个孩子的日子恐怕就保持不了现在的平静了。

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少年，大夫人到嘴边的话突然就有些酸涩了，“安然，受苦了！大娘……”

安然急忙打断大夫人的话：“大娘，没什么的，不用担心我！”说完还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只是那苍白虚弱的笑容更让人心疼，那种将委屈咽下，笑对大家的坚强，怎么都让人觉得勉强，却又让人不忍说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面对方式，有他不容别人置喙的尊严在其中！

大夫人点点头，眼睛也些湿了，“大娘知道安然懂事儿，安然不用在乎那些人的看法！先将病养好再说，那些人自然会得到相应的惩戒。”

“我知道。”虽然不在乎她们的话与态度，但她们不该将话说的那般刺耳，自己的确有失侯府风范，但晓桐是无辜的，他的努力他最清楚，不该任由她们这样贬低！

空明大师静静的看着这两人间的对话，心里对安然的认识又多了一些。

他虽然温文娴雅，但骨子里还是有一股韧劲，而且他的高傲与自尊，表明他绝不是那般任人捏圆揉扁的人。而他性子里的淡漠不会让他过于在意旁人的眼光或言语，这一点，在他看来是好的，对于不是认同的人，就不会太受伤。

“小施主，是否介意老衲上前看看？”空明大师带笑的眉眼让安然有些无力，介意，自然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他的下文啊！上次在千佛寺里的经历，安然很有些记忆深刻，但他还是有礼的开口了，“这是安然的荣幸。”

大夫人有些不解安然那一瞬的无力感，但还是很有礼的站到一边，这个动作让安然有些疑惑，但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了，那个老僧人的身份不一般！

——那他找上自己的原因何在？！难不成就是他说的“有缘”！

所以说，缘是个奇妙的字，可以为很多事打掩护。

空明大师移步至床边，看似缓慢的伸手，但安然却在那只手离开后才缓过神来。

“小施主并无大碍，风寒之症在逐渐好转，再养两日就好了，只是，”空明大师偏过头，“老衲刚才进院子时发现，这个院子虽然清幽宁静，但偏阴，并不适合小施主这种体虚之人久住。”

大夫人明白这话是对她说的，也知道大师不会诳语。现在侯爷不在，府里身份最高的就是自己了，想了一下，只是面露忧色的看了过去，到底是没能说出些什么来。

倒是周叔突然开口道：“我这就安排向阳的住处，九公子下午就可以入住。”的确，安苑是有些阴凉，特别是在冬天，安然那身子根本不适合住太久，或许，养了好几年都才只是略有起色的根本原因在这里。

只是侯府虽然不小，但多是靠近外府的厢房，平常入住的大多是北疆回来的一些下属，前些年便干脆的划归到外府去了。剩余的几个院子，有两个是招待贵客的，鲜有用途，收拾一下可以进去住一段时间，待开春了再仔细的收拾一个出来，用以久居。周叔在这边默默的想着，收拾一个出来的话，嗯，多派几个人。

但仔细想想，周叔还是发现这还是要些时间的，今日住进去恐怕不会太舒适。

安然直觉老僧人的话不是单纯的在建议大娘和周叔帮自己挪个地方，如果自己没想错的话，这次又是想让自己跟着走吧！

果然，空明大师又慢慢的开口：“如果夫人信得过老衲，老衲可以确保令公子在回来时一身安康。”

“这……”空明大师这突然传达的意思让大夫人一下子愣住了，大师这意思是要带走安然吧？她自然信得过大师，只是在侯爷那里不好交代啊！凡是关乎到这个孩子的事儿，侯爷及战儿总是格外上心。而大师这意思肯定是要安然在外一段时间，先不说安然长到十六岁连府门都很少出，在外总是比不上府里人照顾，就说她也不好做这个主啊，有什么事儿，自己可如何跟那两人交代？！

“大娘，您不用担心！我随着大师一起出府养一段时间，单说山上的空气就比府里的清新，而且安然觉得在寺里听听佛经，修身养性，挺好的，我会很快回府的！”只是想了一下，安然便温声开口了，慢慢的将大夫人脸上的犹豫褪掉。

他已经决定还是要跟着大师走，有些事儿太巧合了，他得亲自去弄个明白！

“九公子！您这……”

“周叔，不用担心！”看着那双明澈中闪着坚定光芒的眼睛，周叔叹了口气，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这个孩子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随着他吧，估计老爷在场的话，也会这样吧。周叔又看了一眼，眼里再没了犹豫，这孩子总会飞起来的，甚至会飞得很高很高，只是飞的路线和其他公子不一样罢了。

没了犹豫，周叔立马就开始准备了，既然要出府住一段时间，那所需要准备的东西得尽可能的准备好，总不能出府受苦吧！

“晓桐，你快去帮你家公子收拾衣物，多带点，大氅锦裘之类的多带几件！”周叔说着，又向大夫人看去，“大夫人，我先去准备了。”

大夫人见此，点点头，“嗯，周管家，多准备些。”

晓桐还有些怔愣，怎么他家公子突然要出府住了？！不过，马上那张脸便傻笑起来，出府也好，就不用再看见那几个讨厌的女人了！而且，还可以更自由的玩，真好啊！

想到出府利远大于弊，晓桐咧着嘴对安然笑，立马跑去收拾衣物去了。

安然无奈的看了一眼晓桐，转眼看向一脸平和、眼带笑意的老僧人，空明大师与安然对视，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捋了捋长须，在安然以为他要说什么时，空明大师平静的移开了眼。

这是……故意的吧！安然有些纳闷的想着，突然想到上次祈佛时的情况，话说，那支姻缘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他才刚满十六岁，不想这么早成家啊。想到成家后可能还要靠着爹爹养，安然就觉得一定不能这早成亲！那只签肯定是意外，唔，是别人的落到自己手中了而已！应该是这样的，当时周围那么多人！

所以说，到底是少年人的心性，在从未接触过的事儿上，实在弄不懂时会不自主的找理由，告诉自己，这个事儿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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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安然就拜托您了，劳您费心！”

“……”

只露出半张脸的安然从窗口看着大夫人及周叔在与大师细细的道别，然后对着晓桐和武三武五嘱托，眼睛都弯了起来，这个场面真的有几分喜感，他不是个小孩子了，不用嘱咐得这么详尽的！

武三武五自从那次上千佛寺之后，就被齐北侯派给安然了，听完那些嘱托后这会儿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想到之前那一通嘱托，眼角顿时抽了。

“大师一路走好！”

“老衲告辞了，阿弥陀佛！”

“大娘，周叔，保重！”

终于完了，随着车夫的挥鞭声，盘腿坐着的空明大师淡淡的松了口气。抬眼就看见对面弯着如画的眉眼的少年，不自在的捋了下胡须，然后发现——少年那美丽明澈的眼睛弯的更厉害了。

38.理由难找

得到消息的几人，都有些兴奋，若不是为了不让安然产生怀疑，估计现在就直奔千佛寺了。

宇文华十分气闷的看着那个笑得一脸花儿的俏丽女子，心里的酸泡直翻腾，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那人是她的——弟弟！

他知道若不是因为这一句，他说不定此刻已经在挠墙了，想他容易吗，怎么说他也是她的青梅竹马啊，一起玩了十几年的情谊居然还比不上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且他还是一个喜欢着她的人，即使还是在单相思！但他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继续好好的伴在她身边，总有一天，他会成功的站在她的身侧，给她一生的幸福。

“宇文，你说明天就去看他好不好？会不会让他觉得太奇怪，让他产生怀疑？！”秦芳菲丝毫不知宇文华内心的历程，仍旧一脸兴奋的扯着男子的袖子近乎自问自答的说着，“唔，小安然那么聪明，肯定会有所怀疑的！啊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抚了抚额角，宇文华一把拉过秦芳菲，头疼的劝说着：“你先冷静下来！自然会有方法的，别急！”

“不行啊，再不快点想办法，珏和瑾他们就抢先了！”这会儿怎么还不急啊，那两个说不定也在想这个问题呢。

说到睿王和怡王，宇文华倒是一下子沉静下来了，他因为公务在七月时离开了，前些时候才回的琼都，他们几人间的事儿，他了解的并不多，看来错过了很多呢！虽然之前从芳菲的话里知道睿王与怡王都对那个少年有些关注，但不应该到这个份儿了啊，特意派人在府外守着？！

不愧是一家人，身体里有一半相同的血液。秦芳菲所猜的完全正确，秦怀珏与秦怀瑾的确也在为上千佛寺的事儿而发愁在。那个少年看似温润安静，还有些淡漠，但不可否认，他的确还是很从聪明的。

坐在书桌前，秦怀瑾第一次觉得原来找个理由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儿，真是不知平时那些官员是怎么张口就来的？！

当然，他没意识到，这是关心则乱，越在乎就越害怕会做错！他的心乱了，即使还只是略乱，想到那个少年会一脸防备的看着自己，秦怀瑾就觉得心有些发闷，这些以前都没发生过，即使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子死在自己的怀里时，也没有。对那个女子，他秦怀瑾只能说抱歉，她要的他给不了，即使给得了也不会给！

在秦怀瑾陷入自己的思绪时，书房外的脚步声及唤声让他立即会过神来，将面前的纸条迅速捻入手心，捏紧，伸手放开，碎片纷纷而下。

“炽儿，慢点跑，王爷在书房里，不能过去啊！”

正迈着小短腿使劲儿跑的四五岁小童，边跑还不忘对着后面追着的几个人做鬼脸，最前的那个一身湖色长裙的柔美女子喘着气冲着前面的小人儿喊道。可惜那个小孩儿完全不理他，那双灵动狡黠的黑眸闪着兴奋愉悦的光芒，笑脸比阳光都灿烂。

秦怀瑾优雅的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目光淡然的看着那个因为自己突然开门而有些惊慌看着他的孩童脚步一错，扑倒在地，发出闷沉的落地声。

——应该摔得不轻吧？！

很显然，这摔得铁定不轻，从那孩子半晌抬起的脑袋，眼睛红红的，死死抿着小嘴巴的可怜模样就看得出来。

“父王！”秦炽，即还趴在地上的小孩儿，抬头委屈的看着那个仿若天神般的男人，眼眶更红了，带着哭音的童声分外惹人怜。

“起来。”

秦怀瑾只是淡淡的看着孩子开口，华丽中带着严肃的声音让秦炽立马将眼里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无叶师傅说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而且，父王也不喜欢他哭，他要做男子汉，不哭！

小小的身子忍着痛爬起来站好，伸出小手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昂着头看着秦怀瑾，那希冀的小眼神让秦怀瑾眼里放缓了一些，做到这些，还是很让人满意的，这是他的儿子，即使是只是个意外。但既然是活下来了，还是那个自己亏欠了的女人拼死生下的，他还是有责任好好抚养他的。

——与爱和亲情无关，只是责任与担当。

那放柔了的眼神，即使只有一丝，但秦炽还是非常高兴，比小姨的夸奖及奖励更让他高兴！看着孩子嘴角露出一抹开心而纯粹的笑，秦怀瑾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少年时，他开心愉悦的笑着走在一片金色的海中，那抹笑容也很纯粹。

“请王爷恕罪！”

秦炽身后不远的几个侍女因刚才那突生的一幕而恍了下神，回神立马跪倒在地，书房这一带自来是不准随意靠近，而今天她们不仅靠近了，还快冲到了门口！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你们先退下吧。”

秦怀瑾将众人的惊慌收入眼里，淡声道。今天事不怨她们，但下过的命令，作为府里的下人就该遵从谨记！

这是规矩。

几人立马起身行礼离开，最前面的女子迟疑了下，还是没有随着离开。

“夕云，有事吗？”看着那个柔美动人的女子没有随着离开，秦怀瑾不解的开口问道。这个女子，跟她姐姐一样，想得到自己根本就不会拿出来的东西！

她要留在自己府里，他同意了；她想亲自照顾她姐姐的孩子，他也没话说，毕竟他没心去照顾那个孩子，有个人愿意细心照顾，而且还是孩子的小姨，他自然放心；她以她姐姐的事儿说想留在自己身边，说想替她姐姐照顾自己，他也无所谓，随着她吧，反正她也没有别的亲人了，自己还算是她的外甥的父亲吧；到最后，无意中与她发生关系了，他立马给了她名分，虽然不是正妃，但在府里的女人中就是她身份最高了，也跟她说清楚了，不要走上她姐的那条路，她点头说明白……可近段时间来，他是越来越不像想继续看她的眼神了。

人总是这样，总是不懂得满足，得到目前的就会想得到更多，最后越来越贪婪，要的越来越多。

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对于拿不出来的他就是拿不出来，你再多的深情付出，只是在说明你一开始就没有明白这场相伴里没有爱的存在。

是你奢求了，不是他一开始没说明白。

夕云柔美的脸蛋在看了秦怀瑾冷淡的表情后，一下子就白了许多，心里苦涩一片。他知道了，知道她还是走上了她姐姐的路吧？然后得到的是跟她姐姐一样的结果，即使他还没说！四年的相伴，一步一步达到自己的目标，本以为时间会产生改变，但还是一样，一样走上了她姐姐的老路！

可是，她不甘呀！最近明显有些不同往常的地方，以前王爷他即使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不会特意避开，而近段时间，他明显的不愿看到自己，而她心里的慌乱告诉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而且影响了这个高贵如天神的男子！

“没什么事就领着炽儿回去吧。”秦怀瑾淡淡的开口说完，转身回了屋里，赶来的侍从立马将书房的门小心关上。隔绝了里面，也隔绝了外面。

出府了呢！秦怀珏靠躺在榻里的邪魅的勾唇，一杯一杯的慢慢的喝着小酒，身边跪坐着的一男一女，一个时不时夹菜送到嘴边，喂着男子吃下，另一个就适时的添酒，榻下不远的地方还有琴师在弹奏着悦耳的乐曲。

一派和乐之中，只有嘴角浅勾的男子知道他心里的烦闷，真是没想到，找个理由都这么难？！

要不直接掳过来？秦怀珏突然起了个念头，那样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了吧！可是想到少年的身份，及少年被掳过来之后极可能消失的笑颜，秦怀珏立马打消了那个念头。

还是慢点来吧，心急了，可以吃到热豆腐，但会烫嘴的，而且还很可能会失去那个产豆腐的人儿吧……

39.关于揉脸

在那几人还在闷着头想所谓的看他的“理由”时，安然已经在一处小院子里落脚了。这将近午时（11~13点）的时候，阳光暖烘烘的，坐在木椅上晒会儿，舒服极了，而且还没有风，不必担心受凉的问题。

“晓桐，要不要帮忙？！”

安然坐了会儿，朝屋里喊了声儿，自己还没病到那种地步，不用这么养着吧？！不就是有些乏力，外加脸色苍白了些吗，真是的，这会儿就不让自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