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漏夜结霜

那群没事找事的人对于眼前的状况也有些困惑，只是不知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家伙什么来头，一下把对方战斗值填到满格，要真打起来恐怕就不好玩了。于是假装道个别就四散了。

“你没事吧。”

“嗯。”秦陌要很费力地仰起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脸，“谢了。”

“小意思。”那人的笑容竟然也会羞涩，“Ben.”

秦陌恍惚了一下还以为他说的是“斑”。

“你可以叫我陌陌。”秦陌莞尔一笑。他想他一点也不介意用上这个娘炮的昵称。

“陌陌？”Ben摆了一个滑稽的口型，然后自顾自笑了，“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无聊的人。”秦陌耸耸肩，“我得回去了。谢谢你。”

“用不用我送你？如果顺路的话。”

有什么不好呢。只是任谁想都不是学生时代送到家楼下那么简单而已。秦陌笑着迈开步子：“随你。”

Ben很开心地跟了上来：“我们上次是不是在地铁上见过？”

“是的吧。”

“没想到在这又见到你了。”

秦陌想这个家伙还真是话多：“你中文说的不错。”

“你这么觉得？”Ben眼里满是惊喜的光，“我还一直被嫌弃。”

“被那天跟你一起的……朋友？”

“是啊。”Ben歪着头想了想，“他好像一直对我不满意。各方面的。”

“真可惜。”

“而且我认为他总躲我。我也想不出来我哪里做的不好。”Ben的表情显得很纠结，“他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他在想什么。”

秦陌感到心里某块地方被撞了一下，等两人漫步转过街角，才幽幽地开口：“也许是他觉得承受不起。”

CHAPTER 62

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是一片冬日明媚的阳光。

Ben从背后亲吻着秦陌光裸的背：“该起床了。陌陌。”

“……滚开。”被骚扰的秦陌没有什么好脾气，伸手拍掉身后的脑袋。

“真绝情。”跟昨晚的热情截然相反啊。Ben努努嘴，又躺了回去，“好像有人要来看你。”

“……”

“展……什么的，那个字我不认识。”Ben很坦白。

秦陌一声不吭地从床上弹起来抓起手机：“你……”

“我不是故意的……”Ben举双手表明是无意之举。

“算了。”秦陌瞪他一眼。刚看完展媛说中午会过来的短信，外面的门铃就响了。

“我是不是该走了？”虽然这么说着，Ben好像还很欣赏他手忙脚乱穿衣服的样子。

秦陌看都没看他一眼：“Stay here.”

“喂至少告诉我那个字念什么的吧！”

开门迎来一阵冷风和展媛关切的问候。

“你不会还在睡觉吧。”展媛抱着一个保温壶径直走到厨房，从橱柜里找出碗和勺子，“你姨夫最近发神经，煲那么多汤又不喝，真不知道要干嘛。”

秦陌用手指分开打结的头发，猜测这话多半又是托词。

展媛的笑容里满是闪光的母性：“快来尝尝。”

“哦……”秦陌慢吞吞地蹭过去，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卧室里的动静。这个家伙倒是自觉，居然光明正大地跑去冲澡了。

卧室那扇关着的门也让展媛一目了然了：“还有人？”

“……嗯。”

展媛忍不住八卦道：“你和安老师和好了？”

秦陌望了望她，拨开碗里浮着的油：“……不是他。”

“不是？那是……”

“……反正不是他。”

看到秦陌别扭的样子展媛就想还是不要再问下去了：“好可惜。你们要是能在一起我也放心了。”

“又给我找个爹你就放心了？”秦陌冷不丁地笑了一下。

“你这孩子……唉。”过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咄咄逼人，“他跟我说了，他很后悔动手打了你。我是不知道你说了什么逼到他要动手，不过我想你也……”

“他、隐瞒了、我妈的情况、对我。”秦陌一字一顿。

“是我知道。但是毕竟他对你还是不错的不是吗？这种小事就让它过了吧。而且那也是你妈的意思啊，他又没做错什么。”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那你也不应该迁怒于他，你觉得呢？”展媛语重心长，“他是真心想对你好。我看得出来。”

这话题还有完没完了。秦陌把一碗汤都灌了下去：“秦永烨要结婚了你知道了吗？”

“知道啊。”展媛递上纸巾，对于秦陌突然对这事感兴趣颇感意外，“那姑娘比他小好多哦，好像是他以前的学生……”

“我就随便问问。”秦陌摆了一张“I don’t care”的臭脸，却很捧场地拿着碗又盛了一碗。

安启南是挺好的。五官端正身体强健，并且事业有成，又懂得生活情趣，除了少数情况下比较自以为是大部分时候都很温柔体贴。几乎符合完美伴侣的所有标准。

秦陌想展媛是对的。

……可是又不想听。经历那么多你瞒我我瞒你的桥段，谁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内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谢谢你们让我不知道能依靠谁了。

“你可以滚了。”秦陌手里夹着烟，倚在卧室门框上，眼神冷淡地看着床上赤裸着的Ben。

Ben笑得无耻又灿烂：“原来你有男朋友。”

“我以为你也有。”秦陌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扔给他，“快走。我要接着睡。”

“大好的周末睡过去吗？多无聊啊。”Ben套上裤子，笔直的长腿看上去分外养眼。

秦陌白了他一眼，吐了个烟圈。

终于，Ben穿戴整齐地走过来：“我会想你的。”

星期一总是最招人恨的一天。

安启南盯着上周五画的两个和弦闷了一上午，还没想好这段旋律是做前奏还是做副歌还是……都行。

不服老不行啊。

把自己开解好了的安启南决定去透透气。

路过会议室的玻璃墙壁的时候，竟意外地看到了秦陌。

……应该是林堇的新专辑策划会吧，安启南有点印象。因为当时身为林堇一直合作的唱片监制白梓歆找到自己问过，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性格一点的创作人，安启南就顺口推荐了秦陌。

那时候两人还住一起呢。

没想到白梓歆还真把他找来了。

安启南有点怀念地看着坐在一桌人里的秦陌，似乎正在记录着什么。戴了一双别致的半指手套和大大的围巾，在一群形态各异的企划填词作曲里倒还算朴素。

好像瘦了。脸上棱角都明显了嘛。眼睛四周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也很憔悴——呃还是说那是化的妆？

安启南默默叹了口气，其实他知道秦陌最近其实过得并不好。

看上去秦陌是对酒吧游戏和ONS的玩法乐此不疲，听老姜的描述还有点花名在外的意思。

仔细回想了一下，安启南多多少少能够理解这种迷失的感觉。当发现一直赖以生存的世界其实并不是自己想象与期待的那样，那种仿佛站在世界反面的孤独感，每天在自责和对人的敌意中挣扎着度过的痛苦……心上面就像打了个死结，越想要挣脱，却被勒得更紧。

可是通过纵欲来逃避现实能解决到什么问题呢。自怜自艾也无需这么长时间吧。

他在遇到自己之前也是这个样子吗？谁知道呢？也许他只是回归了以前的生活而已。一切都正常得很。

“你什么都不知道。”秦陌痛苦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安启南想这回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妄下评论了。

总有一天他会看开的。

CHAPTER 63

秦陌总算想起那天地铁上Ben旁边的男人是谁了。

七月份演唱会上和音乐总监白梓歆高调出柜，然后九月份就高调分了手，一连几个月关于林堇的新闻来来去去都离不开这些，就算性丑闻的陈年冷饭又被拉出来重新炒过，也挡不住先是甜蜜秀恩爱然后又闪电分手这事来的离奇劲爆。

可能真是实力过硬吧，再加上公关做得好，这次林堇没有像上次那样被打得一蹶不振，而是稳稳地站住了脚跟，带动舆论导向毫不手软。

分了手的两个人身价更是不约而同地飙涨，不仅如此，林堇的唱片电影广告合约纷至沓来，上升的势头大有复刻乐坛黄金时代的迹象。从来都低调居于幕后的白梓歆都开始接代言拍封面跑电视台，一张俊脸把一众少妇少女迷得七荤八素，人气旺得能生火，顺水推舟开始筹备个人音乐会，两度加场，一时堪称业界奇观。要知道，作为当红歌手开演唱会能做到加场已属上天眷顾了。

这样的景象很难不让人联想两个人在一起的真正目的。

……不然为什么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并肩而坐喝着咖啡研究新歌呢。

虽然不应该用阴谋论来揣度别人的私事，可眼下好像也没有更好的解释。秦陌一下觉得林堇的黑超里包含了无数的秘密。

嗯没错，他就是林菀颐的哥哥。

他跟Ben又是个什么情况呢。而且还那么大方地出现在地铁那种公共场合。不知道这事有没有见报。

对于他，秦陌除了有些心虚倒没觉得有什么亏欠的。毕竟看起来也没谁跟谁认真过。

“……因为我想尝试一些有性格点曲风，突破以往的那种模式。”林堇翻着电脑里自己的歌单，一首一首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的套路。

“你要考虑到销量。这样会很冒险。”

“当前你要做的是如何巩固和扩大你的市场，做你最擅长的情歌就好，稳定后再去做想做的也不迟。”

“一两首还说不上冒险吧。不主打。”

“那还不如不做。”

……

听着这些人纠缠在这样的问题上，秦陌对于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感到无比困惑。

诚然，艺术需要市场的评估才能体现商业价值——某种意义上。所以唱片公司多数希望能趁歌手势头正劲的时候发多一些歌路保险风格连贯的碟，有销量又轻松。就算歌手唱腻了这类型的歌也无可奈何。毕竟没人跟钱过不去。

现实如此。

秦陌自认没做好写口水歌的准备，不过不介意就此开个先河。

“白老师，如果可以在编曲上做些变化呢。”林堇也不得不退后了一步。

“那没问题，不过要见到歌才能确定。”白梓歆习惯性地推了推黑框眼镜，“总体的概念就是这样了，接下来……”

总算要结束了。秦陌暗暗松了口气，不经意间对上了外面安启南的视线。

听说最近蜀黍也没闲着。pub里肌肉男从来都不受冷落，年长人士的话受欢迎指数就再加一星。

挺好的嘛，早该这样了。

秦陌随手在本子上涂鸦了一个夸张的健硕裸男的上半身，然后低下头自顾自地笑了。

“啊……嗯……”

“Um……That’s it……Great.”

“我要……”

“这么快？你不行了啊……”

关上洗手间的门，便剩下快节奏音乐的重低音，混着隔间里各式的呻吟和喘息闷骚又暧昧地震动着人的神经。

这是要把门板卸下来还是怎样？

安启南走到水池旁洗手，从镜子里看到后面某扇颤动着的门渐渐平息了下来。

过了一会，一个黑人男子面带满足地开门出来，意犹未尽地拉过后面的男人又亲又啃：“You’re incredible.”

“……Goodnight.”

又缠绵了一会，黑人才依依不舍地松手离开。

秦陌斜在一边，发现镜子里的安启南正意味不明地笑着。

“干吗？”

“够激烈的啊。”

“差点被他玩死。”秦陌勉强站直走过去，拧开水龙头弯下腰，用手捧着水漱口。

安启南忍不住揶揄：“你是在集邮么。”好像各式各样的人都睡过了。

“你管呢。”秦陌甩掉手上的水，“你不也是？”

“我才跟你不一样。”

“不一样？”秦陌差点笑出声。湿着手从安启南夹克的口袋里夹出手机，解锁的时候纤瘦的指尖在屏幕是留下一串水纹，接着就看到那上面弹出密码框。想了想，戳了四个数字，顺利解决。秦陌嘲讽地笑：“还是拿生日做密码哈。”

年纪大了嘛。安启南心里默默回应。

“来吗？”“有时间我去找你吧”“Are you free tonight？”“安，好想你。”秦陌熟练地翻动着短信，一边声情并茂地朗读了出来——要是他能想起那几个汉字在日文里念什么就不会错过那条了，然后一副“不是集邮是什么”的表情看着安启南。

“骚扰短信而已。”

“哦是么。”秦陌斜睨着最新的那条，“你还跟白梓歆有一腿？”

安启南抽回手机：“你够了吧？”

“够？”秦陌抿嘴笑，走近了一些。湿漉漉的手拍上安启南紧实的臀部，顺着曲线伸进后面的口袋里，色兮兮地摸了一会，才抽出那两张名片出来，在安启南脸前晃晃，“宝刀不老嘛你。”

安启南默认地撇撇嘴：“这你都知道。”

废话。“我看见他塞给你的——没想到后来还又来一个。”秦陌随手把名片扔一边，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您就别谦虚了。”

“你要不喜欢，我可以不来这里。”安启南郑重地表态。

“我只是戳穿你而已。”为什么这些人当着人面说瞎话都这么镇定自若呢，“这是你的自由，跟我有什么关系。”

安启南被那犀利的眼神瞄得十分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那突出的颧骨让他显得更刻薄较真了。

秦陌最后整理好外套的衣领，眼神麻木看了看他：“安老师晚安。”

CHAPTER 64

你不该这么做的。

你不该这么做的。

你不该这么做的……

那个人其实一直在帮你。怎么能……

况且……这样看起来就好像自己在吃醋一样，多傻气。

……那为什么还老去想啊。

可是这样真的很不好很不好……该怎么办……

这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好么。

Stop it.

没完没了了。

有些想法就是停不下来。秦陌抱着头差点要砸墙——看来今晚喝的是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