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玄池大仙啊,不对,沧海……沧海……强力无敌龙王爷啊!师兄这次真的遭了难了啊……你开开恩,行行好,救我一命吧!”徐竞的眼镜片上真的溅出了几点水花,搂着张仲文的腿筛糠般晃动起来。
“唉……”张仲文揉着胸口顺了一下气,望着脚下这个熊到姥姥家的师兄阴鸷地说:“好吧,她看见多少?”
“什么多少?”徐竞苦着脸问。
“她进屋的时候,看见你和你前妻在床上了么?你要实话实说哦!”张仲文一把推开徐竞。
“看见了……”
“你们俩都穿着衣服么?”
“没有,我们俩什么都没穿。衣服都在床下面呢。”徐竞此时也顾不得脸面了,只能如实道来。
“云舒进屋你都没听见?”张仲文捂着脸丧气地追问。
“我们正在忙……你懂的吧?”
“我懂。也就是说云舒看见你和前妻赤身裸体躺在被窝里干那事对吧?”张仲文且怒且笑地问。
“不是在被窝里……靠墙,站着的……”徐竞认真负责地交代细节。
“真奇怪……你竟然还能站着到现在,她竟然没有一爪子扯碎你们这俩狗男女……”
“她扯了,但是被我吐金刚丝挡住了。她还要来打小莹,然后我怕闹出人命,就推了她一把……呃,实际上是,我打了她一巴掌……还把她捆起来,丢到窗外面去了……不过我家住三楼……”徐竞坐在地上声软力弱地说。
张仲文目露精光,饶有兴味地笑着追问说:“好吧,我来综合概括一下。陈云舒打电话找你复合,你也答应了,本来约的是晚上,但是她着急中午就去了你家,结果她进屋之后,发现你和你前妻正在行男女之事,然后她生气就动手攻击,但是终不敌你们二人合力双修神功,被打出门去,铩羽而逃,对吧?”
徐竞想了一下说:“是她说约好了晚上八点的啊,我怎么知道她说来就来的。”
张仲文倒吸一口凉气,背着手继续说:“是啊,约会不守时的人真讨厌……那我能问你一下么,你怎么突然又联系你的前妻了?”
“我想把钱还给她……她和我离婚的时候,她给了我四十万,她哪里有那么多钱啊,还不是刘向隆给她的!我当时觉得小莹的心已经飞了,人也肯定留不住,这钱不要白不要,就拿了。但是……这个钱这几年我也一直没动……总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要是花出去的话,好像是花的小莹的卖身钱一样……后来云舒知道我藏着这笔钱,以为是我小心提防她,不肯出钱装修房子,才吵架闹分手的啊。于是我想了几天,我就把小莹找出来,想把这笔钱还给她,咳,那天我其实都带她去银行转好账,觉得心里很轻松了。但是小莹说到我家里来坐坐,看看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后来,后来,你懂了吧?”
徐竞哆哆嗦嗦地努力用一种很高尚的语气解释给张仲文。
“也就是说,你还是更喜欢你的前妻,想和她和好?”
“也不是……我觉得比较一下,我还是更喜欢云舒,云舒比小莹漂亮,年轻,皮肤好,性格也温柔,没那么多心眼,对我也很专一。我把小莹找出来,一开始就是真的想把钱还给她,因为真的不愿意拿这个恶心钱买房子住,这是我的心病……小文,你二师兄是有骨气的人,就是不愿意花女人钱,真的!”
徐竞诚恳地拍了拍胸口,目光炯炯地盯着张仲文告白道。
张仲文望了一下晴朗的天空,抬起一只手来,手指上翻滚着电火花,很兴奋地说:“也就你说,你这个有骨气的人,不肯出一毛钱给整天倒贴自己的女朋友买房子和装修,还把她骂跑了,分手不到几天就和一个又丑又矮又银贱离过几百次婚拆散无数家庭的老女人上床,然后还给这个女的四十万!接着丑事被女友看见,还打自己的这个年轻漂亮皮肤好性格温柔专一的女朋友,对吧?”
“嗯……话是这么说的啦……”徐竞为难地挠着脊梁回答道。
“我不管了,我要用雷劈死你。我当上龙王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的使命感和正义感。我给你十秒钟逃跑,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天龙怒雷强。”张仲文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隐隐欲现的电球,且四面八方的乌云正从地平线上涌起。
“你劈吧,随便你劈……云舒已经彻底不理我了,手机都换了,我又进不去你们公司,我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窝心窝火,快要难过死了。我对不起云舒,我也知道我干出来的这些事太不是人了。所以我才来找你的啊……你们关系很不错的,你一定有办法帮我找到她,替我说情啊,只要她肯见我一面,我给她下跪,她怎么打我杀我都可以!”徐竞这次真跪下来了,又扑到张仲文的身前抱着他的大腿,且大声嚎哭起来。
“你滚开啊!”张仲文费力地踢着他,因为这是一个马路上的公园,周围是有行人和看客的。
“你恶心死了!你以为你是马景涛么?”张仲文踉跄地摔开徐竞的一只手,刚逃出去半步,就有一束软金丝神出鬼没地缠了他的膝盖,又把他拉了回来,接着金丝三缠两绕捆了他的整条腿,徐竞死死地用牙咬着金丝,双手抱着他的腰,继续涕泗滂沱地痛哭。
“ 你松开!松开我啊,你再不松手,我就劈死你!”张仲文惊恐地举目四望,不远处陪儿童嬉戏的几个大妈阿姨已经在好奇地张望他们俩了。
“来人啊,耍流氓了——救命啊,变态色狼啊!”张仲文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那曾想穷途末路的徐竞根本不吃他那一套,金丝缠得愈紧,双手狠狠地攥住张仲文的手腕,头贴在他的肚子上,哭得更加没形没状,声音凄厉。
“我的亲娘啊,这光天化日大马路上的……尔康,你先放了朕,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从长计议好嘛?这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我们找个餐馆坐下来,好好谈谈。乖,别哭了,朕给你伸冤,给你做主!”张仲文变了脸色,宽慰地拍着徐竞的头,柔声细语地说。
“真的,你肯帮我嘛?”徐竞充满希翼地抬起泪眼,端详着慈眉善目的张仲文问。
“二师哥,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了,你现在有困难,我肯定会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地帮你的!”张仲文面容殷切地说。
金丝轻游慢舞回到了徐竞的嘴里,他感激地笑着,站起身来问:“我就知道你这个小东西心肠好,绝对见不得你师哥我落难。你饿不,我带你去吃肯德基!街对面就有一家!”
“好啊。”张仲文温良地笑笑,作沉思状,端庄踱步朝马路上走去。
徐竞看见张仲文搜肠刮肚冷峻不语的模样,暗自欣喜谦卑沉默地尾随于后,他觉得这条毒蛇只要这般模样不用多久定有良方秒计出嘴,亚当和夏娃马上就可以走出失恋的伊甸园回到尘土上过日子了。
张仲文逡巡着来到马路边,见前方红灯就在斑马线前止步,瞥了一眼远处,突然转身对徐竞低声地说:“师哥,我告诉你……”
“什么?”徐竞激动地竖起耳朵。
张仲文贴近了他,嘴巴对着他的耳朵嘟囔了几句,徐竞没听清,低头俯身。
“我说啊……”张仲文清了清嗓子,嗓音放得更低了,徐竞侧耳静气,集中精神等待。
“你去仆街吧!”
随着一声愤怒的叫喊,徐竞只觉得张仲文右手在他背后突然发力,一股彻骨寒风推着他就朝马路上跄出去两米远,同时一辆全速奔行中的公交车正好迎面行来,把茫然错愕的徐竞再次顶飞,断线风筝一样摔进了十字路口的车水马龙中。
张仲文在人群中撒腿便跑,跑了五步扭头指着远处车轮下匍匐发抖的徐竞当着满街的骚动惊诧的行人放声大喊:“这就是白眼狼负心汉的下场,妈逼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去死吧,都去死!”
世间因果报应不爽,好人好报,善举得惠,正直不阿嫉恶如仇的的龙王爷在怒惩陈世美之后,傍晚马上就受到了天女和龙后的设宴盛情款待。
李青李远坪母子家有一个宽大、科学,采光良好、朴实低调、装修温馨的餐厅;是在1999年的时候请的芬兰室内装修设计师德国厨房设备供应商瑞典手工家具艺术家和日本包工头指挥下的山东施工队打造出来的北欧田园风情世外桃源洞天府地。
十年后的今天,终于有宾客在这里用餐吃饭了。
“我一直以为这个门后面是我家的书房呢……”李远坪很可能也是第一次到他自己家的餐厅里来,坐在用白蜡木故意打造得外观似乎很粗糙的餐桌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檀其卢眼花缭乱地欣赏着五色石子修葺燃烧着松木的壁炉,屋顶上挂着真实比例大小的帆船装饰,储物柜里散落堆积的蔬果粮食还有三个大壁橱里陈述摆列的各种瓷器银餐具泪眼汪汪地说。
“同样是一个单位一个级别的天女,差距怎么这么大呢?”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得光溜溜的韩雪衫坐在老婆身边,唏嘘感叹道——他当了二十几年叫花子都没觉得世界不公,但是今天来了一次李远坪家的主宅(他家还有其他195栋房子),忽然感受到了人类还有这种类型的痛苦。
换了别的场所,听见这话的檀其卢早就一个巴掌冲他老公脸上扇去了,但是自从进了客厅再走过高级客厅再走到商务会客室绕了九间各种室之后,在强大的生活质量差距之前,她也觉得这不是自己老公心态的问题,所以只能面瘫一笑不予计较。
陈云舒打扮得简单朴素十分年轻低调,没有化妆,她知道自己作为一宫之主虽然和英持龙女和李青理论上也是一个级别的干部,但是草根资浅,被邀约到这种实力权贵的豪富深宅又是长辈的地盘上,绝不能失礼露短与人谈资,只是平心静气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嗔不怪不卑不亢地静坐。张仲文数次想探一下陈云舒的口风,话到嘴边就被陈云舒谈天气讲工作地给挡回去了,他觉得毫无失恋决裂悲怒烦扰的陈云舒其实更可怕,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人,明白没有迹象的迹象往往意味着真正的死亡与毁灭,但是在李青家里又不好刨根问底喧宾夺主地造次,于是也只能演轻松扮无事暂时断了打听的念头。张仲文倒不是第一次到李远坪家里来,但是第几次来都是一样的,李远坪在北京的家在一栋豪华商业区的高层公寓大楼里,一家独占五层六十间房,住着母子二人和一个连的仆役,且永远在装修和局部装修,就连李远坪自己都在家里经常迷路走失分不清东南西北,何况他们这些外人不堪迷局屡遭震慑呢。
“师哥,这是不是你妈妈第一次做饭给你吃?”张仲文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询问那与母亲相依为命了三十几年的师兄。
“当然不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她出差带着我,在飞机上给过我一块饼干……不过我也不确定那是饼干,因为我吃下去之后就立刻睡着了。”李远坪撅着下巴努力思考之后回答。
张仲文陈云舒檀其卢和韩雪衫都很理解地看了一眼李远坪;妈妈不是一定要喂养孩子的,尤其是妈妈是一个非常科学理性又有钱到可以买下半个北京城的女神的时候。
“好像这里只有四叔真正吃过妈妈做的饭。我刚断奶,我妈妈就去世了。”陈云舒指了一下张仲文说。
“我都不知道我妈妈是谁……她在马路边生下我,把我丢在一个板车上,后来就去当歌星了。”韩雪衫说了一句意义上因果关系很奇怪的话。
“胡说,我吃过我妈妈做的饭,我记事的时候她就经常烤人腿给我吃。她很仔细,会把上面的毛刮干净的……”檀其卢很生气地反驳。
“咳——师兄,你妈妈为什么开始学做菜了?是她的什么科研项目么?”张仲文决定中止这个谁是世界上最幸福或者最惨的孩子的游戏。
“唉……事情的起因就在于一个高压锅。她和我英姨一起逛商场,鬼知道为什么会走到那种厨具展销的地方去,大概是促销高压锅的人说了什么我妈觉得不科学没有根据的话,我妈就去纠正促销人员的常识错误,说了几句大概就吵起来了。我英姨当然觉得烦,就对我妈说,反正你也不会做饭,你和人家争什么呢?Ok.于是战争就爆发了……我妈把那个商场买下来了,然后把那个促销的人给开除了,然后又雇到另外一个她买下来的商场去,又开除了……不过这不是我要说的战争,战争是她和我英姨之间的战争。”
李远坪抠了抠鼻子无奈地讲解。
“她们俩关系不是很好么,能有什么战争啊?感觉她们俩是那种真正的知己好友,素质都很高,不会为这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的。”陈云舒不解地追问。
“哈哈!是的,她们俩是关系很好,也不吵架。但是这不等于她们俩之间没有战争,而且我告诉你们,她们俩的战争每一次的威力强度和破坏性都不比九级地震小,你们没看见不等于不存在。说一个你们看见的吧!三十几年前我英姨说我妈:你又没生养过孩子,你懂什么?那……你们看见啦?”李远坪翻着白眼指着自己。
“我觉得我懂的,我们总监是一个万事要Better的人,李阿姨也是这样,她们俩不能容忍谁比谁美,谁比谁强,谁比谁懂得多,谁比谁好……这种那种寂寞绝世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和至死对决,我们外人看觉得是深刻友谊,其实这是一场永不结束的竞争与战斗。我们总监说李阿姨不会做饭,李阿姨当然不能服输,那么为了打败我们总监纠正她的判断打击她的气势,李阿姨就开始修炼烹饪技术了!”张仲文深有感触地说。
“呵呵。”除了韩雪衫之外所有的人都点头理解地微笑。
“这种战斗多点儿挺好的,烧菜做饭而已,总比天魔战舰五龙军团和卫星定位打击神光炮基因瓦解孢子弹对轰好……上一次我们差一点儿都成了炮灰,这一次么,好吃好喝,坐享其成,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檀其卢心有戚戚地说。
“是啊,英持总监和李阿姨毕竟都是女人,且都是聪明伶俐的女人,就算平时忙于工作和事业不太钻研家务,但是烧菜做饭这点儿小事肯定难不倒她们的,说实话,我倒是很期待她们能端出来什么菜色呢……这毕竟是女神的料理啊!”陈云舒说得很诚恳,也不像是在阿谀奉承的样子。
“……”张仲文欲言又止,他理论上不反对陈云舒的观点。李青是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用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形容一个常年在实验室里工作动手能力很强的女人也的确有点儿不地道,他也从来没有想象过英持龙女在厨房里烹饪的样子,但这俩智力和心机都如黑洞般深不可测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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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的女人真要决定做什么事情那是任何外力与困难都不能阻止的,烹饪也并不是什么高门槛严机密的技术,又不是要她们俩短时间内去拿什么五星大厨世界奖杯,只是家常便饭爽口果腹的餐点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但是张仲文具有危险预知能力的龙鳞却始终在脊背上发痒,他觉得自己在出汗,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抛下一切世俗牵挂立即逃走,或者决绝自尽,不然可能会发生一些他的道行和见识都绝对无法应对的困难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