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抱拳,微微一笑,一双眸子明亮灵动:“末将裴冉见过各位将军。”
谢安眼神暗了又暗,李元显神情激动,谢石眼中透着几丝赞许,朱序和桓伊等将军多是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男子,眼中满是好奇。
稍后,谢安面色一凛:“裴少将军通敌叛国,欺君罔上,罪不可赦,来人,先把他拿下,关往地牢。”
谢安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瞬间便涌进一大匹手拿长枪的兵士,把裴冉团团围住。
裴冉低眉冷笑:“谢相,我人都来了,难道还会想着逃跑么?何必如此阵势?”
“哼!”谢安胡子一颤:“裴少将今时不同往日,不但是我们交换皇上的筹码,而且身怀绝技,在军营里呆了三年之久,不知暗藏多少党羽,若不如此,难道硬凭你在军营里兴风作浪?”
其实谢安所言不无道理,一个在军营里呆了三年的将领,突然反叛,虽然裴冉不觉得他是在反叛,可是在晋军里早就把他当成了谋逆的对象,怎能不多加提防?
尤其裴冉八公山布阵,阵法玄妙邪门,许多将士都认为是妖术,自然把裴冉想成了巫师一类。
这样一个人放在军中,实在太过危险,大家都恨不得剁他手脚方能安心。
众人七手八脚的便要捆绑裴冉,李元显右手高抬:“慢,我有事要问。”
众兵士连忙退后几步,手上依旧持枪,忐忑戒备。
“裴公子。”李元显双手抱拳,恭恭敬敬:“不知皇上现在可好,有无损伤,或是遭受刑罚?”
裴冉想了想司马曜一身狼狈的样子,眼神闪了闪,违心道:“他很好,苻坚待他仿若上宾,你们大可放心。”
李元显笑笑,吐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随即招呼侍卫,定要善待裴公子。
只是,军中以主帅谢安惟命是从,李元显虽为皇上心腹,但官任三品,只能差遣旗下一干侍卫。
裴冉被带下之后,便被交与谢安亲兵以及几位侍卫共同看守。
天色将明,两万晋军在谢石、朱序以及桓伊的带领下,依约开往长安。
谢安,李元显留一万晋军往前开了十几里之后,驻扎,等待增援。
双方使臣来往频繁密切,一场大战终于在天黑前打响。
第99章:中计
西燕军队在慕容冲的带领下,攻城一月有余,眼见秦军支撑不住,将要大败,气势更胜从前。
天黑前,慕容冲召集所有将士,准备一举攻下长安,可是万没想到竟有一股来历不明的军队从背后袭击,且人数破万,双方瞬间拼杀在一起,长安城墙外,顿时喊杀震天。
秦兵趁西燕军队大乱,大开城门,数万铁骑涌出,所到之处,肢体横飞,血光四溅。
事发突然,慕容冲及西燕兵马腹背受敌,以致措手不及,队阵霎时间乱了套,颓显败象。
战争持续了还不到半个时辰,西燕大军多数弃械投降,少数在慕容冲的带领下撤出十几里。
此场战役晋秦均有死伤,但并未伤及太多。
对于秦晋的第一次联手,可以说顺利的出奇,西燕的表现与以往大相径庭,几乎算是不战而败。
这种种诡异迹象苻坚根本来不及探讨研究,一心只想换裴冉回来,逐派人把晋孝武帝带到。
战后,秦晋两边兵马迅速拉开界限,中间相隔百米,南北相对,两方各拥俘虏近万。
苻坚高站城墙,无双、无痕两位姑娘跟其左右,一边站着被绑住双手,已然被洗漱干净的晋孝武皇帝。
苻坚扫了司马曜一眼:“你的臣子对你很是忠心啊!”
司马曜轻挑嘴角,似笑非笑,只吐出两个字:“自然。”
苻坚眼神阴了阴,真想一拳击扁那张欠揍的嘴脸,这些日来,本想借机折辱司马曜一番,可是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忍了。
当然,软性的折磨还是少不了的,例如在司马曜面前上演一下他与裴冉的亲密无间,例如几天不给饭吃等等,想想这几天来司马曜的一副吃瘪相,苻坚不仅得意的笑了。
而后,他向前两步,居高临下:“吾已将尔等皇帝带到,尔等也该将吾心爱之人送回了吧!”
此时,距长安十七里外,晋军地牢。
裴冉笔直的站在牢柱前,牢房外,李元显含笑而对,手中拎着个小篮子。
他将盖子揭下,露出几盘香喷喷的饭食,然后透过牢柱的缝隙放在了牢房边上的小木桌上。
“裴公子,真是对不住,外面战事紧急,忙乱间竟忘了给你送吃食,只是你被关在这里快有一天了,一定饿坏了吧!来,这些都是我特地叫人为你准备的,你看是否还合胃口?”
裴冉淡笑一下,谦和有礼:“还劳李护卫费心了。”
说罢一手拿起筷子,轻嚼细咽起来,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李元显眼睛里那瞬间闪过的狡诈。
进食后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要带裴冉到长安城外交换人质。
裴冉闻言眉头皱了皱,这么快?
此去交换人质,谢安和李元显带着全军,全全出动,等到了长安城下,天色已然全黑,但双方点起的火把却把这里照的仿若白昼。
裴冉双手被缚,站于队中,一身白衣,风姿卓越,出尘脱俗,即使千军万马之中,苻坚也一眼便看见了他,见他一切安好,苻坚的心才放了下来。
晋军,为首谢安、谢石、李元显等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把裴冉推搡于阵前,谢安冲城墙之上高喊:“苻坚,你且把我们皇上放下来,我们同时交人。”
苻坚从旁边将是一扬手:“放人。”
将士得令,将司马曜从城门送出,来到城下驻守的队伍前,两边互换手势,司马曜与裴冉同时往对面而来。
就在这时,裴冉突然觉得眼前发花,脚底发软,望之前方秦兵和迎面走来的司马曜,影影绰绰。
他晃了晃头,使劲眨了眨眼睛,抖抖精神,继续往前走去。
不想,发软的双腿使他的步伐慢了许多,待两人擦肩而过之际,这百米的距离,裴冉还未走上三分之一。
就在这时,裴冉眼前一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苻坚在城墙上鸟瞰,顿觉不妙,可是已经迟了。
第100章:国破家亡
就在裴冉跪地之时,晋军那边突然窜出十几个身手敏捷之人,一跃而上,冲到司马曜和裴冉身边,飞速的往大队伍里带。
他们个个手拿盾牌,密不透风的护在自己身前,更把司马曜和裴冉的身影护的是密不透风。
秦军这边这才幡然醒悟,城上城下众将士纷纷拿起弓箭激射。长安城墙下,顿时一片箭雨腥风。
但一切都是无用之功,晋军那边早把他们的皇帝和裴冉带到了阵后,并迅速撤离。
苻坚在城墙上眼睁睁的看着裴冉被人挟走,不仅破口大骂:“卑鄙。”
但事情好像不容得他有丝毫喘息的余地,遥望西边,败退的西燕兵马突然折返,马蹄声震耳欲聋。
晋军那边除了有部分兵马护送司马曜等人撤退,剩下的数万人马也冲杀过来,再有先前被俘获的西燕俘虏突然跃起,一反先前懦弱姿态,纷纷从军靴里拔出匕首,化身勇猛的精兵,将身边的秦军杀得措手不及。
遍地硝烟中,秦军混作一团,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苻坚恍然知道中计,但秦国本身已是强弩之末,如今两国合攻,还岂有一生?
又眼见爱人被人俘去却束手无策,苻坚浑身血液逆流,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继而,他仰天大笑,竭斯底里,哪还有平时淡定从容,风雅闲适的模样?
他豁的拔出长剑,长剑一指,大喝一声:“杀。”亲自带领将士冲进敌军之中,疯狂的舞动长剑,如嗜血的修罗,所到之处只见肢体横飞,满地残骸。
无双、无痕两位姑娘护在苻坚左右,虽为女子,生死关头毫无惧色,浑身浴血,仿若未知,两抹巾帼之姿在这满是杀戮的战场上尤为亮目。
秦军战士被困城中,饥饿数日,又经历了几场战斗,体力早已不支,生死攸关之际,虽知无力回天,竟没有一个将士贪生怕死,弃械投敌,反而依旧忠心护国,只为保卫长安拼尽最后一点气力。
如此这般,即使晋国和西燕联手,想打败秦国也颇为吃力,一时之下,竟也无法拿下长安。
战斗继续,天色降明,秦军终于力竭,城门顷刻间被西燕攻破,西燕兵马大举攻进,见人便杀,竟连百姓也不放过,长安城中,哭喊连天。
苻坚拼杀了一夜,遍身是伤,无痕、无双也然力竭,艰难的与敌军抵抗。
“不行了,”无痕说:“大王,您还是快快撤离吧!如今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苻坚冷然:“国破家亡,吾有何脸面独自投生,倒不如和长安百姓同归,与敌军拼死到底。”
“不可,”两名女子同时喝道:“只要大王还在,江山便在,大王若无,大秦江山便真的没了,大王——”
此时,西燕军中有人高战城墙,一边扬起西燕国旗,一边放声高喊:“皇上有令,活捉苻坚,立功者,加官进爵。”
西燕兵马一听,顿时沸腾起来,纷纷寻找苻坚身影。
苻坚背靠城墙,冷笑一声:“冲儿竟要留我活命,还真是顾惜旧情啊!既然如此,吾怎可叫他失望?”
苻坚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的血丝,看了看地上,弯腰三两下扒下一个死去西燕将士的衣服换上,目光阴沉深幽:“我们从北路,走。”
无双、无痕效仿苻坚,纷纷换上西燕的军服,三人混在西燕兵马中,在几许夜色的掩护下,往北路逃去。
第101章:重获爱人
距长安三十里处,晋营。
司马曜坐在床榻上,怀抱裴冉,眼睛眨也不眨的,充满柔情的望着怀里昏睡未醒的人儿,好似看待最心爱的珍宝,小心翼翼,紧紧抱住,就怕一不小心,飞了。
三年了,朝思暮想的人儿就抱在怀里,让司马曜有些不敢置信。
脸蛋还是这张脸蛋,只是看他的时候没了以前的温度。
但是,会好的,只要把他带回去,好好对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低下头,在怀里的可人儿的嘴上偷了个香,然后美美的笑了笑,有点顽皮,有点偷腥后的小得意。
谁能想到,一个平时冷厉,不苟言笑的孝武皇帝会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那种只有爱到骨子里才会散发出的热度和幸福。
李元显站在一边,看着他家皇上刚才的举动和满脸幸福的笑容,心里深深动容。
多久了,多久没有看见皇上露出那样幸福的表情了?好像从裴冉离开皇宫之后,不,应该是自裴冉请准皇上封后之后,便再也没了笑容。
三年了,他派人疯狂的寻找,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他便不辞艰辛,亲自奔往,到最后得到的都是痛苦和绝望。
这三年,李元显亲眼看见皇上是过着怎样的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没有欢颜,没有情感,也从不叫妃嫔侍寝,新封的皇后和妃嫔好像只是后宫的摆设。
白天,他惯例的处理完国事,回宫后,只把自己关在冰冷的寿安宫,不点烛火,独自一人,不许任何人进入。
那日,他实在不放心,便在窗口偷偷看去,月光照在床上,只见皇上坐在床边,双眼空洞的望着不知名的地方,手里抚摸着,嗅着裴冉穿过的衣衫,还有那支被遗落的白玉箫。
那一刻,李元显被深深震撼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帝王会痴情至此。
那一刻,李元显何曾不被打动?
或者就从那一刻起,李元显暗暗发誓,定然为他们的皇帝找回心爱之人。
所以这次,李元显和谢安商量了一个计中计,不但救回了皇上,又得回了裴冉,并把秦国打得永世不得翻身。
当然,在裴冉饭里下药的事谢安是不知道的,安排大内高手把裴冉劫回自然也没通过谢安,对于谢安这个老狐狸,李元显还是有所提防的。
三年前,如果不是谢安鼓动朝中大臣和边寨将士反对立裴冉为后,皇上当年也不至于那么难,他们之间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如今事实已经查清——
“禀皇上,”李元显跪拜:“臣已查明三年前反对皇上立后之事。”
司马曜眼神难舍的从裴冉脸上移开,看看地上跪着的李元显:“起来说话。”
“是,”李元显站起:“臣已查明,三年前的确是谢安在其中捣鬼,鼓动朝中大臣和边关将领反对皇上立裴公子为后,继而给皇上施压,之后还曾经找过裴公子,巧舌如簧,以致裴公子跑去劝谏皇上改立其他女子,之后又利用官职之便,把自己的女儿推为皇后,其心可为叵测。”
司马曜眼神瞬间降温,丝丝狠戾:“属实?”
“千真万确。”
“好,你做得很好,这次也多亏了你的计策,李元显,朕现在便封你为禁军首领,官拜正二品,以后宫中安全朕便交与你了。”
“是,皇上,微臣定然护护皇上和宫中周全。”
这时,司马曜怀里的人儿动了动,司马曜立刻收回眼神,望着躺在怀里的人儿,眼神立刻温柔了起来,好似和方才冰冷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什么时候会醒?”司马雅温和的问。
“禀皇上,按理说药效已过,这会儿,应该是睡着了。”
“他在睡觉?”司马曜轻轻的笑了出声,眼睛柔情似水,脸埋了下去,在那人儿的颈间嗅着属于他的味道。
李元显笑了笑,退了出去。
一会儿,有军情来报:“禀皇上,西燕大获全胜,我军已撤离阵地,谢丞相已经带领兵马赶回了。”
司马曜把怀里的人儿往上抱了抱,牙关咬紧,眼神迷离的看着来报的信兵:“那么苻坚呢?”
“禀皇上,西燕兵血洗紫霞宫,捉了苻坚的妻儿子女,长安城内,百姓亦被屠杀,鸡犬不留,但唯独不见苻坚踪影。”
司马曜冷笑一声:“好个贪生怕死的大秦天王,不会是自己逃了?传信慕容冲,要他停止屠城,苻坚,我晋朝定会帮他捉拿回来。”
想起自己几经被苻坚杀害,又被百般折辱,司马曜不禁血气上涌,又回思裴冉和苻坚天天在他面前亲亲腻腻的模样,嘴角勾出一抹冷残:“传令下去,苻坚此人身怀武艺,为安全起见,必要时,诛杀。”
第102章:强硬手段
裴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很久也没有做过的美梦。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他二十一世纪的家,在自家房后的草坪上,桃花树下,与沈逸躺在那里,闻着桃花的芬芳,徜徉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沈逸身着米奇色长衫长裤,宽松的感觉仍掩饰不住他高大的身材和紧实的肌肉。
他幸福的枕在沈逸的臂弯里,侧过脸。
花落,飘飘洒洒,两人相视而笑。
温柔的阳光打在沈逸的脸上,落在他发间,让他刚硬的脸部轮廓显现几分柔和,一双鹰般锐利的双眸充满着温柔和宠溺,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性感魅惑的笑意。
“我爱你,冉儿,我沈逸发誓,定会好好呵护你一生,如有违背,就让我……”
“就让你怎样?”
“就让我得不到所爱之人,一辈子孤独终老。”
誓言依旧,春风拂面,一切好像还在那幸福的时光里。
老爸没有病倒,大哥不曾害他性命,他和沈逸依旧相亲相爱,快乐的相守在一起。
他笑着,欢快的笑着,眼睛眯成了两条优美的弧度,嘴角,两颗虎牙冉冉生辉——
夜幕低垂,裴冉终于醒了过来,只是依旧沉浸在方才的美梦中。
他睁开眼,眼前出现的仍是那张让他痴迷着的,爱到心痛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