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永夜重写版）+番外——寒英

丧事终于结束，屋里的灵堂撤了，那副黑幽幽的棺材已经不见，家里似乎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方永召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丧事一完显得特别疲惫。安越唯一家还呆在方家没走。这一晚，方永召倒下就睡了，安越唯躺在他身边看着他，心不断跳动着，然后摸了摸他的眉毛和这两天来似乎消瘦了些的脸，笨拙的趴下去靠近他，吻了他有点儿干燥的唇，离开时，脸颊发烧了。

第二天早上，安越唯还躺在床上，身边的人不在了。想起昨晚自己做的事情倒有些后怕起来，不过想到表哥那么累，应该睡得很沉不会发现。

正要起床，刚才外面房子里的说话声渐渐清晰起来。只听方永召说，“妈，你放心吧，有大伯带着我不会有事的。”

随后是姨妈的声音，“那你读完高中再出去。”

“妈你也知道我成绩差，本来读高中就是打算混过去的，读不读都一样。”

之后又听到自己妈妈的声音，“读完吧，家里有什么困难我也能帮着，咱不怕。”

“不了姨妈，让我弟读吧，他成绩好，我再读下去连个专科都上不了。”方永召很是轻松的说着，似乎很不在意的样子。几个人在外面争了好一会儿就没声音了。

安越唯穿好衣服正要往外间走，迎面遇上方永召走进来，看起来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眼睛里血丝犹存，见他起床了笑了笑，“起了啊，正准备叫你起床吃饭的。”

安越唯望着他道，“哥，你是不是不打算读书了？”

方永召一愣，随后笑着说，“是啊，反正我成绩差。”

“那你要干什么去？”

“过完年跟我大伯出去做活计。”

安越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到可能很长时间他们见不着面了。

过完年，方永召跟着他大伯外出了。偶尔会给安越唯家打个电话，但安越唯住校，很少能接到。倒是安妈妈每次接到电话都会嘘寒问暖的。

周末有空的时候，安越唯也会主动给他表哥打打电话，说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方永召每年过年的时候回家几天，过完年又匆匆离开，也就这短短几天两人能够聚聚，这种感觉让安越唯出现错觉，似乎好几年没见过他表哥了。

“哥你啥时候走啊？”

“再过两天。”过完年方永召来安家小住。

“那还去不？”

“哪儿啊？”

“堤坝啊。”

“去呗。”

安妈妈坐在一旁和别人拉家常，听两人说话忍不住插了一句，“这大冷天的去堤坝干什么，不好好在家呆着。”

这时门外一个女孩子路过，那女孩子往里面看了看，叫了声婶娘。安妈妈一看，笑了道，“这不是晓梦吗，快进屋来，你啥时候回来的啊，怎么没见你出来玩。”

那女孩子走了进来，坐在安妈妈旁边坐下了，她化了妆，精修过的柳眉，容貌带了点艳丽，着短裙靴子，两条匀称的腿上套了黑色的打底裤。“呵呵，回来好几天了，天冷没出来。”

安越唯见方永召笑着盯那女孩子看，心里突然有些不自在了。

“她是你家亲戚？”方永召饶有兴趣的问。

“不是，就附近的。”

“呵呵，挺漂亮的。”

“……”安越唯看着他不答话，只听他妈妈喊两人过去。

唐晓梦抬起头望了望安越唯旁边的人，安妈妈赶紧给她介绍。“越唯表哥，方永召。”唐晓梦朝他笑了笑。

“你好，我来这边玩儿这么多次还第一次见你呢。”

“哦，我不常在家的。”

“一个女孩子常年在外真不容易呢。”

“呵呵，我哥也在。”

“哎，你还有哥哥啊，那应该挺疼你的吧。”

唐晓梦笑了笑，“哪有，从小欺负我。”

“那是心里疼着，我倒是想要个妹妹呢。”

“呵呵。”

“男孩子太淘气了，女孩子贴心又乖巧。”

两人似乎很有默契的开始聊起来，安妈妈在一旁偷着乐。只有安越唯呆呆的沉默不语。

之后唐晓梦离开了，方永召目送完她才发现表弟脸色格外僵硬，随即皱了眉，“你怎么了？刚才也不见你说话。”

“没……”

“那还去吧？”

“不去了。”

“怎么不去了？”

“嗯，还是家里暖和。”

“呵呵，你倒变得挺快。”

第11章

“走了，越唯。”邹献华靠在桌子旁，安越唯在收拾东西。

“哦，等等我。”

熄了教室的灯，两人走下楼去，其他学生也陆续回宿舍。转眼已经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了。两人是邻居都考上了这所重点高中。当时安越唯挺高兴的，尤其感激他姐经常找些资料给他。

“我们还挺有缘的，现在不仅一个班，还住一个宿舍，要是以后能上一所大学就好了。”邹献华饶有兴趣的拍着安越唯的肩膀。

“是啊，你想考哪所大学？”

“没想好呢，等考完再说吧。”

“安越唯。”一个女生从后面追上来，声音并不大。两人转身立住，原来是班里的学习委员，黄莺。

邹献华笑了说，“她跟咱们也有缘呢，而且人家现在还是学习委员，嘿嘿。”

“还有事儿？”安越唯发现黄莺的一双大眼睛正柔情脉脉的凝视着自己。随后看了看他身旁的邹献华。

邹献华正要走，安越唯背后拉了他一把，继续问，“有事儿？”

“没了。”黄莺犹豫了下离开了。

“我坏你好事儿了。”邹献华愣愣的望着那个离开的背影。“你干嘛拉我啊刚才？”

“好个屁，滚回窝里睡觉去。”

“她可喜欢你蛮久了。”

“我可不敢喜欢她，她爸是人事局的，她妈是学校教导主任，比校长面子还大，我可不敢招惹。”

“嗯？”

“哼哼。”

邹献华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若有所思的问，“那她进这学校……”

“嗯。”

“我说初中那会儿她成绩中等怎么当上学习委员了，现在咋还学习委员呢。”

邹献华看向安越唯那张清绝精致的脸，秀美又带点英气的眉毛下嵌着明镜般的眸子，“哎，可人家就看的上呢。”

已近夏季，绵长闷热的中午让人沉沉欲睡。教室里的人所剩无几，大多回宿舍睡午觉了。

安越唯跑去给他妈打电话，过了半响才有人接，“谁呢？”

“我。”

“你，你干什么呢？少伙食费了？”

“不是，妈，你给我买个手机。”

“不是说等你高中毕业的嘛。”

“反正以后都得用，早点买早点用上了，再说我有事也能及时找老师啊。”

“你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没啊，就这事儿啊。”

“我说你要手机是有啥事儿吧。”

“方便嘛，这又不影响我学习。”

他妈妈被他磨不过，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好不容易周末空出来半天，安越唯和邹献华出了校门，在提款机取了钱，又去手机专卖店买了个手机，还购了一个号。然后去饭店吃完饭才悠悠的返校。

回到宿舍，室友们开始一一过目把玩，互换了号码，然后手机回到安越唯手里。

方永召这天下了班，和朋友约好要出去玩的，突然手机响了，上面显示一个陌生号码，想了想，还是接了。

“喂？”那头传来熟悉而厚实的声音。

“哥，是我。”

“这号码是你的？”

“是啊，我刚买的。”

“那好啊，以后可以常联系了，想我不？”刚说完，一个瘦高的人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嘴里叼了根烟，见他在打电话于是靠着门慢慢吞云吐雾。

方永召见他进来了，“是不是要走了。”

“嗯。”那人又笑了笑。

“哥你有事儿啊？”

“嗯，正要跟朋友出去玩儿。”

“哦。那我晚点儿打给你。”

方永召换掉上班时有点脏掉的衣服，只见高林倚在门口不明意味的笑。

“你笑什么呢？”

“谁啊，还想我不，呵呵，我说你到底勾搭了几个啊，这门外还一个呢。”高林吸完一根烟，指了指门外。

“别瞎说那是我表弟。”方永召换好衣服到了门口，“赵雪来了？”

“嗯，走吧。”

门外好几个女孩子，其中一个就是赵雪，直发清爽的披在脑后，标准的杏眼里透着聪慧和灵动，那淡紫的眼影更是给她增加了几分魅色。个子在几个女孩当中最高，身材修长凹凸有致。

赵雪见两人出来，向方永召迎过去，“怎么这么久？”

方永召本来长得高，赵雪穿了双高跟鞋，更加高挑，跟他站在一块儿，亮煞旁人眼睛。“哦，刚才肚子不太舒服，上了个厕所。”

“没事儿吧。”

“放心，没事儿了。”

高林跟其他几个女孩子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笑得眼睛眯成条缝。一行人在华灯下缓缓走着闹着，随后去吃了烧烤，接着去唱歌。

方永召和赵雪在大家的要求下，来了首情歌对唱，其他几个人一直跟着起哄，后来方永召喝了些酒，大家还在灌他，赵雪眼看着他似乎越来越不清醒，就推了他几把，皱了眉说，“行了，喝不下就别喝了。”

“呵呵，咱也不灌他了。”高林放下酒瓶。余下几人丢下他们去唱歌。

“醒醒，待会儿我们可抬不动你。”赵雪摇了摇方永召。

方永召睁了微醺的眼睛，见赵雪坐在自己面前拿纸给他擦了擦身上刚才被酒撒了的地方，眼里愈发水亮。

“看什么看。”赵雪扔了纸挨他坐着。

方永召笑了笑，拉了她的手靠近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双醉眼里倒映着赵雪几分冷淡的面庞，“做我女朋友吧。”

赵雪也一双眼睛看着他不答话，两人正四目相对，突然旁边一阵哄笑，几个人正朝这边看着，赵雪立马甩开他的手扭头看旁边，方永召有些不稳的往后倒了倒，一旁的笑声更大了。

“答不答应？”方永召又挪过去挨着她。

“在一起！在一起！”身旁的人不停的欢叫着，这下赵雪的脸终于红了红，轻轻“嗯”了一声。之后房间的吵闹声更大了。

当晚高林扶着挂在他身上的方永召，目送几个女孩子走了之后才卸下旁边的人，点了根烟，“她们走了，不用装了，你那点儿酒量我还不知道。”

“嘿嘿，今天可多谢你手下留情了。”方永召靠过来将手搭在他肩上。

“那还得重谢才行，拐到这么漂亮的老婆。”高林往他脸上吐了口烟，随后笑了笑。

“说老婆还早着呢。”

两人刚到家，方永召就接到赵雪打来的电话，高林直接拿过去接了，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声，说放心吧之类的就挂了。

高林去浴室洗澡，方永召在沙发上懒懒的躺了躺，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他跟高林合租房子快一年了，两人脾气相投，都把彼此当朋友。

这时电话忽然响了，方永召拿起来看了看，见是安越唯，有些兴奋的接了起来。

“越唯，你这么晚还没睡啊。”

“嗯，刚才打你电话没人接，后来再打就是占线。”已经夜里十二点，学生宿舍早已安安静静，偶尔有些宿舍发出低低的响声，安越唯怕吵醒室友，披了条毯子，缩在里面蹲在走廊拐角处的阳台。

此时校园里各处大大晃眼的灯泛着淡蓝的光芒，幽幽的打在旁边密树上，迷蒙的散发出鬼魅的气息，空荡荡的操场上、过道上黯淡得不见一个影子。

“呵呵，我刚才去唱歌了，里面吵没听见，对了给你说个事儿，嘿嘿。”方永召从沙发上立起来，似乎精神了不少。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一阵冷风吹过，安越唯打了个冷战，往毯子里缩了缩头。

“我现在脱离单身，有女朋友了，呵呵。”

安越唯再次打了个冷战，那夜风忽然凉到心里去了，半响才说，“哦……”

“刚才我们几个朋友去唱歌，她在唱歌房里答应的。”

“哦。”

“呵呵，你怎么老是哦啊哦的，你就不说几句恭喜我的话。”

“……”

“哎，算了，有空把她带回家给我妈看看，你也来。”方永召还沉浸在美好的憧憬里，自顾自的说着。

“好。”

“是不是想我了，呵呵，我就快回来了，等着啊。”方永召听他说话淡淡的，还以为他怎么了。

“好。”

“太晚了，早点睡。”

方永召挂了电话，见高林走过来，“洗完了？我也洗洗。呵呵。”

“我说你啊，刚交了女朋友又跟别人搞暧昧。”

“我早跟你说了，这是我弟。”

“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之前不还搭了一个，是不是她？”高林又开始吸烟了。

“真不是，哎，洗洗睡吧，别乱猜了。”

安越唯裹着毯子缓缓往宿舍走去，走廊上的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躺到床上后辗转反侧，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顶了两个大大的黑圆圈去上课。

第12章

“哎，你昨晚很晚才睡啊。”邹献华见他一脸疲惫之色。

“哎，累。”安越唯本来看着英语试题，那一个个字母晃花了他的眼睛，随后停了笔。

“干嘛去了，我看你披条毯子出去了。”

“打电话……”安越唯直接趴桌上了。

“呵呵，跟谁啊？”

“我哥。”

邹献华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谁呢，就你哥啊。”

“嗯……”

过了会儿，邹献华见他闭上了眼睛，眼见英语老师朝这边张望，赶紧摇了摇他，“醒醒，别睡啊，正上课呢。”

安越唯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瞪着试题发呆，眼前似乎冒着小星星。

紧张的高中生活日复一日，终于大雪飘下的那天，迎来了高三第一次全市联考，这次考试会进行一次全市排名，这样的成绩也多少会预示着将来的最终考试的结果如何。

安越唯最近有些心不在焉，连复习也是草草而过。考完之后他们还补了两个星期的课，终于快被解放回家的时候，联考成绩已经出来了。班主任煞有介事的拿着排名册走进了教室。

班主任是个十分和蔼的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了一幅高度数眼镜，他站在讲台上，一边核对着班里名次和市里排名，一边宣读着，然后还稍加点评该学生是否发挥正常。